()也許是喝了太多啤酒的緣故,林笑棠睡得格外的香甜,直到一只手不停的在他的臉龐上拍了又拍,他才勉強的睜開雙眼,白起一臉焦灼的看著林笑棠,「小七,快醒醒,不好了,寓公出事了!」
林笑棠一個激靈,翻身坐了起來,身旁的火眼已經起身,正睡眼惺忪的檢查著裝備和槍械,「怎麼回事,寓公怎麼了?」
白起站起來,將一只壓滿子彈的勃朗寧和兩個彈夾扔給他,又丟過來一個口罩,「我剛得到的消息,r 本人要對租界內的軍統人員動手了,首要目標就是寓公。」
林笑棠頓時緊張起來,「膠卷已經安全傳遞,寓公怎麼還不撤退?」
白起嘆口氣,「寓公本就沒打算全身而退,或許,他一直在等待這一天。」
這下把林笑棠搞糊涂了,「這不是坐著等死嗎?寓公究竟在想什麼?」
白起不再跟林笑棠廢話,匆匆裝好槍支和子彈,招呼他們出來上了一輛汽車。
他們一路風馳電掣般的來到寓公的住所,萬幸的是,r 本人尚未趕到,但住所外已經有不明身份的人在四處活動,他們避開了所有耳目,從臨近一家民居的暗道中進到了寓公的家。
寓公坐在別墅的餐廳中,獨自悠閑的看報紙、喝咖啡,仿佛根本不曾感受到即將到來的風雨。
白起見到寓公,二話不說,拽上他就往暗道的方向走。
寓公大怒,「白冠辰,你想綁票嗎?」一甩手,將白起的胳膊掙月兌。
白起盯著他看了半晌,撲通一聲跪倒在他的面前,「江伯,昨天,您已經把歡顏和阿國他們趕了出去。可今天,您就听我一次,一次就好,走吧!您何苦這般為難自己呢,我臨來的時候,戴老板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要保證您的安全,我如果連這都做不到,我回去怎麼交代!就算我不用向戴老板交代,你讓我怎麼對得起我的老長官趙師長還有我那笑君兄弟兩口子的在天之靈哪!」說著,他以頭觸地,頭踫得木質地板「 」作響。
猛然間,林笑棠仿佛被雷擊一般,「笑君兄弟,白大哥的笑君兄弟不就是我的大哥嗎?寓公認識我大哥?」
各種各樣的疑問和猜測剎那間涌上林笑棠的心頭,他一時竟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胸口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寓公沒有立刻說話,只是伸出手摩挲著白起的頭頂,「起來,冠辰,起來說話。」
但白起說什麼也不起來,寓公一扭頭,赫然發現林笑棠站在一旁,頓時怒發沖冠,一腳將白起踢倒在地,「白冠辰,你干的好事,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把笑棠也拉了進來,你那腦子都讓狗吃了是不是!」
白起翻身爬起,緊緊抱住寓公的大腿,「江伯,我做事的分寸您向來知道,可誰都能不來,笑棠不能不來,我知道,您未必會听我的話,可笑棠的話您一定得听,小七,快,快來求江伯,求江伯跟咱們一起走!」白起的額頭上已經滲出鮮血,他向林笑棠嘶吼著,林笑棠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是呆呆的看著他們。
寓公嘆口氣,無奈的坐回椅子上,向林笑棠招招手,示意他過去。
林笑棠茫然的走到寓公的身邊,寓公拉住他的手,林笑棠只好半蹲在他的身前,寓公用粗糙的大手撫模著林笑棠的頭發,眼里不知何時竟沁滿了淚花。「像,真像,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還以為又見到了你的大哥,那個倔小子,當年可把我氣的夠嗆。」
寓公拍拍林笑棠的腦袋,「不用瞎猜了,小七,本來我是打算讓冠辰來告訴你的,可沒想到,他又來了這麼一出,唉!」
他凝神看著林笑棠,一字一句的說︰「你大哥林笑君是我的女婿,你大嫂就是我的親生女兒!」
林笑棠一陣眩暈,好懸沒一頭栽倒在地,他搖搖頭,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寓公竟然是自己大嫂的親生父親,當年,林笑棠只知道大嫂名叫曾月華,到上海後,林笑棠雖然知道寓公的姓名,但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竟是兩父女。
寓公拍拍林笑棠的肩膀,「我們的關系你知道就好,至于其中的恩恩怨怨,我沒有時間說給你听了,以後讓你白大哥原原本本的告訴你。」
寓公轉向白起正s 道︰「冠辰,不要再勸我了,事情我已經都交代給你了,小七以後終要回到上海,到時候,就由你們兄弟來接管上海的一切,r 本人進攻租界這在我意料之中,該隱藏的人和東西都已經安排好了,留在明面上的一切,都無關輕重,隨意r 本人拿去。」忽然他呵呵一笑,「當然,還有我這條老命!」
白起還要說什麼,寓公攔住他,「我還有一件未了的心願需要你去做,登禹老弟的遺體我已經有了線索,資料我已經寄出,這兩天你就會收到,登禹是為國盡忠,我答應過他的老母妻兒,無論如何不能讓他葬身荒山野嶺,你記得一定要幫我找到他。另外,我先前告訴你的那件事,已經有了眉目,那人總算同意了我的計劃。這也正是我今天必須留下來的原因,我如果走了,那人多年來的籌劃和犧牲就全白費了,你明白嗎。」
白起點點頭,大顆大顆的淚珠跌落在地板上。
寓公臉上的神s 輕松下來,低頭看著林笑棠,臉上浮現出久違的笑容,「冠辰、小七,其實今天對我來說何嘗不是一種解月兌,當年我把笑君和月華趕出家門,心里也挺後悔的,但人老了,總拉不下臉去求孩子們。到後來听說月華懷了孕,我當時高興的呀,那每天就是唱著過的啊,連阿國和歡顏都笑我變成了老小孩兒,哈哈。我還特意托人給月華捎了口信,告訴她,爸爸想她,爸爸已經原諒她了,讓她生完孩子,務必回來看看。捎信的人回來說,月華當時就哭了,如果不是大著肚子不方便,她當時就要回來看我了。可誰能想到r 本人來得這麼快,**又這麼不經打,我听說南京守不住了,就托冠辰帶人去接他們,誰曾想,他們竟然都沒能躲過那一劫。冠辰哪,都是我的錯啊,如果不是當初我將他們趕出去,如果我能開通一點接納他們,我早就抱上外孫,享受天倫之樂了,哪里會落到現在這樣的境況啊!」
寓公說著,眼淚終于奪眶而出,他一邊捶胸頓足,一邊喊道︰「都是我的錯啊!」
可是,轉瞬間,寓公一把擦掉眼淚,一股逼人的戾氣又重新散發出來,「不哭了,現在不是時候,今天是個好r 子,我很快就能見到我的女兒、女婿和外孫了,哭個屁呀!冠辰,你也不準哭,你听著,好好照顧小七,我的事從現在起跟你沒有一點關系,我身上的血海深仇由我自己來報,這一點,你一定要搞明白,這場戲已經開鑼了,我只能看到開場,但猜不到結局,以後逢年過節你給我燒紙上香的時候,一定要一字不差的告訴我,知道嗎!」
林笑棠渾渾噩噩的跟著白起和火眼跪在寓公的身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寓公似乎有些累了,只是微笑著看著他們,擺擺手,示意他們快點離開。
直到從暗道里再度爬出來,林笑棠的思路依然混亂,林笑棠期待著白起能給自己一個答案,但白起顯然也是心不在焉。
忽然一陣槍聲傳來,接著便是雞飛狗跳的混亂,白起的身子一顫,他們不約而同的爬到民居的二樓,透過窗戶觀察著外邊的情況。
大批的r 本人還是來了,他們迅速的包圍了寓公的別墅,並且試圖闖進去,但門口出現了十幾名寓公的侍從,大概是寓公忠心的手下,他們以門廊、花園為依托,紛紛開槍向r 本人sh 擊,其中就有寓公的猶太人管家皮聘。
r 本人畢竟人多勢眾、火力凶猛,很快的,寓公的侍從就傷亡殆盡,管家皮聘最後一個倒下,他身上中了好幾槍,斜靠在走廊的柱子上,艱難的回頭看著。
寓公披著一件外套,手里端著一杯紅酒,慢慢的從屋里走了出來,看到皮聘,他溫暖的一笑,向皮聘舉了一下酒杯。
皮聘努力睜大了眼楮,似乎想要努力握住什麼,但還是沒能成功,他的身體順著柱子慢慢滑倒在地上。
r 本兵停止了sh 擊,在一名軍官的指揮下闖進了大門。
就在此時,寓公的身後忽然沖出一個身影,手持兩把美制的湯姆遜沖鋒槍,對著迎面沖來的r 本人瘋狂掃sh 。
r 本兵的隊伍頓時大亂,前面的幾排像被割倒的莊稼一樣紛紛倒地,不一會的功夫,院子里就躺滿了r 本人的尸體。
寓公怒目圓睜,「臭小子,不是讓你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那人一邊掃sh ,一邊大聲回答︰「我能去哪,我跟了你二十年,你在哪,我的家就在哪,我哪也不想去,只想回家!」
林笑棠等人看的清楚,那人正是阿國。
寓公沒再說話,只是搖頭嘆息。
r 本人在軍官的指揮下,漸漸穩住了陣腳,開始猛烈的還擊,而阿國似乎也沒有躲避的打算,沖鋒槍的子彈打完,他隨手扔掉,從腰間又拔出兩把手槍開始還擊,r 本人的子彈不斷打在他的身上,濺起一片片血花,他卻渾然不覺,猶自不停的開槍。
終于,他的子彈打光了,他再也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上,r 本人的槍聲也停了下來,他們睜大著眼楮看著阿國,至少在這一瞬間,所有在場的人都被阿國深深的震撼了。
阿國以兩支手槍杵地,嘴里和身上的鮮血不斷的地滴落在青石板上,他艱難的移動著自己的膝蓋,費了好大的勁,才將身體扭轉向寓公。
他慢慢抬起頭,想要說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他手一松,扔掉右手的手槍,顫抖著舉起手臂,向著寓公行了一個軍禮。
寓公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冷峻的臉上淚水奪眶而出,他將酒杯交到左手,也舉起右手,向阿國鄭重的還禮。
阿國似乎想笑,但忽然間,腦袋重重的耷拉了下來,再無聲息。
火眼眼含熱淚,嘴里低低罵了一聲,就要起身,林笑棠和白起一左一右,死死按住了他。
寓公走到阿國半跪的尸身前,用手指輕輕撫模他的臉龐,閉上了雙眼,哽咽著。
r 本人端著刺刀漸漸逼近。
寓公猛的睜開雙眼,虎目掃視四周,r 本人竟被嚇退了好幾步。
寓公面帶輕蔑的一笑,將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轉瞬間,他的臉龐籠罩上一層黑s ,眼角和嘴角滲出鮮血,跌倒在地。
林笑棠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刺刀狠狠捅了一下,手指甚至在牆面上劃出了血印,而他身邊的白起,則跪在地上,面孔朝下,不停的用腦袋撞擊著堅硬的地面,那地面赫然已經沾上了紅s 。
r 本人包圍上來,但卻毫無勝利之後的喜悅,院子里鴉雀無聲,軍官一聲命令,所有士兵都將手中的槍支收了起來,面向寓公和阿國的尸身,整齊劃一的鞠躬致意。
門外的一陣混亂引起了眾人的注意,林笑棠抬頭看去,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在眾多特務的簇擁下走進大門,連r 本兵都為他讓開了道路,一旁的白起恨恨的說了一句,「李士群!」
李士群來到與寓公和阿國的尸體邊,笑逐顏開的和r 本軍官談論著什麼,林笑棠默默的將他的樣子記在心里,這筆帳遲早要算清楚。
這時,李士群一閃身,讓出旁邊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滿臉是笑的和r 本軍官握手,頻頻點頭,似乎r 本人也對他很是滿意,不停的沖他豎起大拇指。
白起一愣,「這人是誰?」
林笑棠咬著牙齒,從牙根里擠出一個名字︰「聶啟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