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 第七十章 白芒酒及第十九次煉丹

作者 ︰ 卡拉左夫

()回到大殿,老道士從雲帆手里接過靈芝,他一眼便看出了被小狐狸咬去的那處缺口,老道士不以為意,反而覺得是自己一方安排欠妥導致靈芝缺損,而叫雲帆失責。不過還好,剩下這一大塊煉丹使用綽綽有余,看來小狐狸本x ng不壞,不枉費自己對它的溺愛。老道士笑著寬慰雲帆,道︰「師佷,你不必自責,這不是你的責任,而是那只小狐狸太敏感。不過就算被咬去一些,也毫無影響。師伯還要感謝你一路以來將此物完好的帶到了這里,哈哈。」

犯了小錯誤還得到表揚,雲帆臉皮薄,禁不起夸贊,他不好意思地看著老頭子,不知該說話好些,或者是繼續沉默合適。

「小子,區區小節,別放在心上。你師伯都說了,要感謝你小子,雖然老道士送了你一塊黃j ng,老頭覺得是不夠的。這不是貪心呀,最好丹煉出來,多給你小子幾顆。是吧,老不死的?」坐在一邊的鐘老頭笑著提出了要求。

「師佷是個可造之材,就算你老頭不說,做師伯的也會為師佷多加考慮的。」老道士終于湊夠了所需物品,將靈芝放進了一只鼎內,蓋好蓋子,回過身來,滿足了鐘老頭的要求。

「這才是做師伯的應該要做到的。」老頭子嘻嘻一笑,捋起了胡子。不過他的胡子在長而雪白的老道士胡子面前,對比之下是不出眾的。老道士是老道士,鐘老頭是鐘老頭,這是兩種風格不同的人,一為師伯,一為師友,雲帆平靜下來,而將心思放在煉丹上,作為一個學徒,這是他聞听過,而未見過的,好奇心很重。

可惜這一個晚上,鐘老頭還有老道士都不談煉丹之事。不久後胡銓將菜肴端了上來,幾人坐在大殿旁的一間屋子內,共坐一桌,兩個老頭喝酒,三個年輕人也一樣。酒名白芒,听老道士講是以此山上一種叫白芒的植物為原料,加上十幾種中草藥以及山泉水釀制而成。此酒確實像老頭子所說那樣,是好酒。一口下去,酒入嘴便要化開,先舒緩人的臉頰,爾後順著喉嚨往下,到了肚子再次通向四肢百骸,叫人舒服得很。這不是烈酒,自然雲帆等人可以多喝一些,連胡銓這個老實人也加了進來,表現得頗為「豪爽」。不過,比起兩個老頭子,雲帆三人酒量尚淺,難以追上他們的腳步。

「老杜,你這個老不死的技藝還是那麼j ng純,這白芒酒越喝越叫老頭我y 罷不能,區區幾壇酒是不夠的。你看,這幾個小子喝酒的沖勁,比起你我不遑多讓。是要加一些了。」老頭子喝酒臉紅,但他的海量是雲帆一直都知道的,他此時的話表明其正在興頭上,要老道士將藏起來的白芒多取一些出來,不能小氣。

老道士似乎早就料到鐘老頭會這樣講,他笑道︰「老頭,放心,老道既然請你上來,便不會學那小氣之人,有好東西當然要拿出來大家分喝。」接著吩咐他的徒弟︰「鵬飛,你下去再取幾壇酒上來。」

「是的,師傅。」田鵬飛應聲道,便起來出門搬酒去了。

雲帆覺得應該要跟長輩敬酒,此處雖遠離塵俗,這種尊老的例仍需要遵循。何況他收了老道士的禮物,不表示一下也說不過去。雲帆站了起來幫兩個老頭倒滿了酒,再加注胡銓還有自己的杯子,爾後恭敬地道︰「師伯,師佷要敬您一杯酒,祝您老人家長壽不老。」

「那我呢?」鐘老頭在一旁故意打岔道。

「也一樣的嘛,老頭。」被老頭子這種不正經的做法破壞了嚴肅認真的敬酒,雲帆沒好氣的道。他發現老道士總體上是高興的,顯然也知道鐘老頭的這個老朋友的x ng格。當雲帆舉起了杯子,雙手捧著要向他敬酒,老道士亦持著杯子,「好好好,師佷來,當然,還有你這老不死的。」後半句是對著鐘老頭說的,酒桌上踫杯,需熱鬧齊人方過癮。

田鵬飛搬了幾壇酒回來,坐下與眾人有節制的酣飲。之所以節制,因為一人是自己的師傅,一人是自己的鐘伯,這是長輩,他不能也不敢放肆。雖然雲帆是小師弟,從今晚的酒場中他也能看出來雲帆是一個感x ng的年輕人,要大喝特喝,交流感情,只能私底下再聚。

搬了三次酒後,胡銓、田鵬飛喝得差不多了,已有醉意。鐘老頭和老道士棋逢敵手,漸入佳境。滿臉紅光的老頭子對上風輕雲淡的老道士,是兩種不同風格的對壘,兩人皆喝得過癮,不時高聲大笑,是徹底的放開來喝的,對于雲帆或者田、胡二人來說,這是很少見到的。兩個老頭子放倒了三個年輕人,或者說雲帆三人有了六七分的醉意,而不願再喝了,他們也不去勉強,因為說到底,年輕人只是附帶著的觀眾,今晚的主角是他們二人。徹底的放松之後,他們將迎來最重要的嘗試,就是煉丹,煉出他們未曾成功過的,老道士追求了許多年,失敗過許多次的,而從未放棄過的通往長生的金丹。

酒酣時三個年輕人勉強保持著一分的清醒,他們要做到人醉而人不倒,這一點,停止進酒後就可以辦得到。鐘老頭看了雲帆一眼,笑道︰「小子,多喝些嘛,白芒酒是你師伯的珍藏貨,得來不易,也輕易不拿出來,多喝一些對你有好處哦。」

雲帆搖搖頭,他感覺因了醉意,已不能有力的控制住自己的嘴巴,知道不能再喝了,拒絕道︰「老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再喝就一定會倒下的,今晚我的功課尚未完成呢?」他努力保持住清醒,想想他們是天黑前後到達這里的,從進來到安頓好,再到回轉房間取來靈芝,然後吃飯喝酒,時間不早,應該是深夜亥時時分,離子時仍有一段距離。如果休息一陣,過了酒氣,子時是可以練習吐納的,因為他雲帆尚未到坐不穩這種地步。

其實準確地說,在場幾人,除了雲帆以外,鐘老頭老道士等皆可以將入體的酒意輕松的排出來,這對于他們來說,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小技巧。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喝酒只是為了圖一時的快樂,享受醉酒的過程,如果憑著本能或是有意的去邊喝邊排酒來,大概世間上是沒有能讓他們醉倒的烈酒存在的,因為可致人醉倒的酒j ng都被排出來了,如喝水一般,能醉得起嗎?自然,比起兩個老頭,老道士的兩個徒弟雖差得遠,使出手段來,也能排出酒水。

喝酒是一件有趣之事,醉酒更是如此。听到雲帆拒絕的理由,老頭子也不再勸,他感覺自己有好一陣子沒有高歌了,于是站了起來,踱了兩步,歌出聲來。

「將進酒……」是為老調重彈,在雲帆听來,味道卻已不一樣。此一時彼一時,因時移地轉,他今天選擇送出些掌聲,而未加進去,共歌此曲,因為老道士也跟著站了起來,與老頭子一唱一和。歌聲起,老頭子豪邁有力;歌聲再起,老道士清逸出塵。田鵬飛及胡銓亦不自覺的學習雲帆,跟著歌聲的拍子,給出伴奏般的拍掌聲,一時讓雲帆生出這樣的感覺來,似乎歌聲中的少年,便是自己,自家重新歷經一番從長安到金陵,再到寧城而入花山,醉臥高歌,清淡平實,不一而足。雲帆想到了郁達夫那首《釣台題壁》,其中的「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不正是自長安游到金陵之後,少年而至青年之疏狂寫照嗎?此間自己是一個少年,此間歌中那人已不是那個少年。

這一晚鐘老頭盡興,老道士也盡興。雲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坐了下來。他興奮的而又是輕飄飄的回到這里,是在酒席散了,于屋子內再坐一會,隨意說說話後,便各回各房間的。鐘老頭和老道士今晚要抵足而臥,他們揮手叫雲帆等人回到自己的住處去,乘著酒意,兩個老頭子要談一談他們的正事了。雲帆雖也關心煉丹之事,但他不能摻和進去,他只能做一個旁觀者,因為幫不上什麼忙,安靜的呆在一邊是最好的選擇。

老道士的屋子內,鐘老頭開口問道︰「老杜,這一次你有幾分信心?反正老頭我全力而為,在旁邊接應著,主要是看你的。」

老道士回道︰「這一次成功的幾率很大。其實許多的情況跟失敗過的十八次都差不多,我有這種感覺,除了信心以外,還有莫名的直覺,以為這一次應該是最後一次了,我們肯定會成功的。」頓了頓,他繼續道︰「听上去好像很矛盾,不過我們修道之人,不正是在矛盾之中求平衡,求進步嗎?所謂直覺,你也應該清楚,是玄妙的東西,難以言傳。」

老頭子同意道︰「嗯,既然如此,我們只需要將心態放平,少幾分功利之心,多一分率x ng而為,這樣就好。」

雙方只是提了一句對他們來說重要的事情,便停止不深入去說。說到底,似乎也沒什麼好說的,老道士都嘗試了十八次,也失敗了十八次,這是第十九次的嘗試,如果還患得患失,將此事看得過重,就不是什麼好事了。他們也清楚,想得太多,心靜不下來,煉丹十有仈ji 是難成的。老道士坐在蒲團上,一呼一吸十分自然,完全不是剛才酒桌之上那副樣子,喝酒這個過程他已享受過,回到屋內,微微振振呼吸便將酒意去除,這時的他也是真實的他,率x ng而為,本也是他一貫而徹的做法。老頭子亦j ng神得很,他就坐在老道士對面。燈火之下,如果雲帆在此的話,便會發現,此時鐘老頭與往常的樣子一樣,沒什麼變化。

「老不死的,這一次你收了個好徒弟。」老道士忽然笑道。

「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樣子,也不算出s 。」老頭子答道。他與雲帆很投緣,尤其是那一次雲帆吐血醒來,恢復過後,他的這種感覺越發明顯。鐘老頭傳授雲帆吐納之法,並不是馬虎或者是莽撞不經考慮的,他觀察過雲帆,了解其人之秉x ng,當然還有他所說的悟x ng不錯,是綜合考慮之後,方作出的決定。老道士的認可很對他的胃口,難得謙虛一次,老頭子覺得不算什麼事。他向來低調,偶爾出彩,對于尋找一個合自己意的人,傳授自己的修煉之法,他抱有可遇不可求之心,所以一直拖到遇上雲帆,自己暗地里考察過以後,便立即授教。有此心思的同時,卻不怎麼滿足雲帆翻看他這部大字典的要求,是有鐘老頭自己的考慮的,鍛煉雲帆的d l x ng是其中的一個用意。

老道士開玩笑道︰「既然這麼普通,想來你老頭子是不甚滿意的,不如交由老道教。老道我覺得雲帆師佷很不錯,成為我第三個入門弟子是綽綽有余的。」

鐘老頭呵呵一笑,道︰「這個就沒必要了。雖然雲帆這小子缺點很多,不過優勢也不少,極適合拜在我的門下。老不死的,你都收了兩個徒弟,就不要打他的主意。」

「我不是看你不大樂意的樣子,才想為你解憂嗎?」

「去你的,老頭是謙虛,就算是收了一個好徒弟,也不會得意忘形。好玉要好好的慢慢地打磨,這道理你不懂?」鐘老頭教訓道。

「就听您的,老道不爭了,鐘師弟。」老道士打趣道。

「算你識趣。」老頭子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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