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所有的目光齊齊望向冷泠所在雅間,冷泠斜睨了北冥冽一眼,這只狐狸又在想著算計什麼?
北冥冽對李德擺了擺了手,李德會意下樓在店小二耳邊說了一句話,店小二雙目放光的往李德所指的雅間看了一眼,對著李德狗腿的說了幾句話,便不再管出現在酒樓里的小乞丐。
少年對李德的出現有些意外,也隨著店小二的目光往樓上看去,只是眼中的不屑卻沒有絲毫減少,並不認為這是對他的幫助。
既然人家掌櫃的都發話了,他們這些來湊熱鬧的人自然不好說什麼,不一會兒酒樓里又恢復了吵鬧,蘇逸在角落找了一張沒有人的桌子。
北冥冽和楊慕風因為剛才一打岔,對那個賭沒了興致,他們本來以為這個少年會大出風頭以報剛才的屈辱,結果他找了一個角落坐下後就像消失了一樣,一個句話也不再說。
莫非剛才說要博得頭彩話,都是在吹牛!
會是這樣嗎?
楊慕風有些失望,看見抬頭正看見冷泠還在慢吞吞的喝著剛才的那杯茶,難道這小家伙和眼前的女人一樣是不屑于這麼簡單的對子?
是與不是,一試便知。
「晶字三個日,時將有日思無日,日日日,百年三萬六千日。」楊慕風略用內力清冽的聲音從雅間傳到樓下。
此聯看似很難,但只要看出里面的門道,對起來並不麻煩,就看誰的腦子轉的快了。
楊慕風等的有些不耐煩,就這些人還敢來搶頭彩,就在他猜測那個少年是不是悄悄逃了的時候,一個洪亮的聲音在點香居響起,「品字三個口,宜當張口且張口,口口口,勸君更盡一杯酒。」
「好聯。」楊慕風當即就端著一杯酒,走雅間,將酒杯遙遙舉起,只是那少年似乎有點不領情別過臉去,楊慕風也不介意,一口將酒喝下。
北冥冽也有一絲欣賞,再看楊慕風又吃了癟,心里別提多爽了,冷泠把北冥冽傲嬌的表情看在眼里。
心道,人家少年不是瞧不起楊慕風,而是面前連杯茶都沒有,更別說酒了。你讓他拿什麼相敬,難不成用口水,真不知道這只狐狸瞎得意個什麼?
北冥冽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上聯張口而出,「望天空,空望天,天天有空望空天。」
這一次只消片刻,北冥冽的聲音剛落,那少年便不急不慢的開口對到「求人難,難求人,人人逢難求人難。」
北冥冽眼楮一亮,好敏捷的思維。
有些感慨,這少年的話倒是說的真,求人難,難求人,人人逢難求人難,古往今來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卻少,不免又多看了兩眼,這孩子看年紀也就比馥兒大兩歲,可是那雙眼楮卻飽經風霜。
北冥冽仿佛看到了幼時的自己,那個時候他獨自在異國,除了從小跟著他的李德,和死人臉這個損友,身邊在沒有朋友親人,小小年紀就周旋于南堇的哥哥大臣中,以求苟活。
東夌除了大哥外也沒有人管他的死活,東夌那個時候不比現在,內亂外亂不斷,戰爭說爆發就爆發,今天一家人還溫馨的圍在桌子旁邊吃飯,明日就有可能在親手埋葬自己親人的尸體,人人自危,又有誰還會記得他這個在異國為質子的不受寵皇子。
就連那些大臣也是一樣,東西細軟收拾的妥妥當當,就等其他國打到京城,他們隨時就可以逃跑,奸臣當道,忠臣處處受排擠,冷天城那狗賊,甚至還在那種情況下提議去攻打南堇國。
說什麼南堇表面上為東夌友國,但實際卻見死不救,非但如此還雪上加霜,在東夌四處受敵,連軍費都不夠的時候威脅東夌去交高額的朝貢,不然就隨其他國家一起分攻打東夌。
還有他那個不知死活的弟弟北冥康,一個小屁孩,連牙都沒有張齊,就跟著他那個狗賊舅舅起哄。
說什麼南堇欺人太甚,北冥原本乃正統皇室,現在卻落得只居一隅之地,怎麼能再如此隨意讓人欺辱,必須要攻打南堇讓他們看看東夌也不是好欺負的!
他當時在南堇知道這些的時候,當即就想沖回東夌,一劍把兩個人解決了,證明實力也要看看是什麼時候,你就沒有實力證明個狗屁呀,自己國家的土地都保不住,還想出兵去攻打別人。
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南堇雖然偶爾和東夌起些沖突,也有小的戰爭,但是比起其他國家算是好的了。看在真金白銀的份上起碼人家還暫時沒有動瓜分你的心思,雖然早晚都會有,能緩的了一時便是一時。
這個時候不好好拉住這個盟友,反而還去攻打人家,若是南堇加入幾國聯盟中,怕是不出一年的時間,東夌這兩個字就在這片大陸上消失了。
不過南堇也不是善類,他之所以不攻打東夌,是因為佔了東夌之後,各國為了擴大疆土務必要瓜分東夌土地。
為了方便管理,南堇定會要靠近自己國家的那片區域,但是那里山地較多,土地貧瘠,流寇橫生,若是進了南堇地界,必然會攪得百姓不安寧,更重要的是若是沒有東夌這個屏障,南堇也危亦。
當政者的野心從來都是不知滿足的,他們瓜分了東夌,修養生息之後必然會將矛頭對準下一個國家。
當時的南堇雖然比東夌要強上很多,但是卻不是四個大國中最強的國家,其疆土和繁榮也遠遠不比現在,很多諸侯都自稱為帝,真正的疆土並不多,也就是這近年才慢慢平了那些小國,富庶起來。
南堇土地肥沃乃魚米之鄉,比起東夌來,自是南堇值得其他國家窺視,所以南堇聰明的選擇了沒有和其他幾個國家為謀。
但是那也只是在它能得到好處的情況下,若是肥肉突然丟了,還被反咬一口,它自然會選擇直接把獵物抓住,先吞到肚子里更為劃算,那群蠢貨就再蠢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
他們想要出兵攻打南堇的無非就是想讓自己死……
兩國開戰,自己這個質子再無任何作用,唯一的下場就是死,誰會沒事養一個閑人,這個人還是敵國之人。
他們可都計劃的好好的,等到自己死後再主動求和,無非就是多賠點錢,反正賠多少錢也不需要從他們的口袋中去掏?
有父皇護著哥哥,他們一時半會而動不了,就只能先對付自己。
最令他傷心的是父皇竟然答應了,親手把他送到刀下……
他身為一個皇子,從出生開始就注定自己的生命不僅僅屬于自己,他不介意為自己的國家犧牲。
可是卻不能死的不清不楚,他可以像大哥一樣死在戰場之上,卻不能死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死了,豈不是成全了那個狗賊,而害了東夌。
那個時候大哥年齡也不大,雖然貴為一國太子卻處處受限制,暗殺一類的自顧不暇,就是想照顧自己也有心無力,只能每年悄悄讓人給他送上一些。
那個時候,他的日子還不如一個乞丐,北冥冽把玩著大拇指上的扳指。
他從未想過會成為一國之帝,他只想著活下去,無論怎麼樣他都要活下去,只有活著有朝一日他才有可能回東夌,才能親手報仇……
而是不死死在他鄉,尸體被丟去喂狼……
不是沒有雄心不是沒有壯志,為了北冥二字他可以付出他的一切包括這條命,所以在習武自保的同時,他也在偷偷習兵法、讀史傳、學國策,只待有一天回國助皇兄一臂之力。
世事難料,皇兄突然離世,父皇本來就被病痛折磨也不久于人世,皇兄離開後,他本以為自己這次真的要客死異鄉。
連被水一陣都準備好了,自己那個父皇卻突然派暗衛助他從南堇逃了回去,也是那個時候他才知道東夌皇族有這麼一支名為暗衛力量。
可是父皇在給了他感動之後,卻給了他更致命的打擊,不在給他任何希望,他到現在都不明白,既然父皇如此討厭他,又為何要冒險接他回來?
「在下封木揚,敢問小兄弟尊姓大名?」楊慕風把自己的名字到過來念,不是他有意向滿而是不方便透露自己的身份。
冷泠听到差點一口水給笑噴了,瘋子羊,還羊瘋子勒?
「蘇逸。」
楊慕風看著蘇逸,一身襤褸可是頭發卻梳得整整齊齊,自己在很小的時候曾經也是一個乞丐,但是自己又比他幸運,遇到了北冥冽這只狐狸。
他不是有同情心的人,可是對這個少年卻有好感,不是同情而是尊重。
不因貧賤而自棄,不因挫折而自賤。
別人可以看不起自己,但是如果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整日混混沌沌,那一輩子便完了。
擁有武功卻不隨意傷人,小小年紀便能如此穩重,心性善良,更非睚眥必報之人,行事氣度一個大人也比不上。
「日月明朝昏,山風嵐自起,石皮破仍堅,古木枯不死。」是詩也是上聯,這個上聯不乏鼓勵之意。
北冥冽希望這個少年不會讓他失望,石皮破仍堅,古木枯不死,只要人在志在,總有一天將會如常所願,希望這個少年永遠都能有此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