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翰一怔——難道自己說錯話了？否則明堯的臉怎麼突然之間這麼難看？
「堯，我沒有別的意思……」楚翰趕緊站起來，解釋自己剛剛那番話︰「我知道，你並不是會注重物質條件的人。但是，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
「那是以前，你怎麼知道我現在不注重物質？」明堯只覺得心里酸澀得更加厲害，在他眼中，自己就是這樣一個愛慕虛榮的男人嗎︰「楚翰，很多事情，都改變了。而且，我說過了，我接受什麼人的禮物，這是我的私事，跟你沒關系。你要看不慣，隨時都能離開。」
「堯！」楚翰真是有點著急了，他現在沒有這個條件，如果有，他肯定把自己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捧給明堯︰「我，我去掙錢好不好？你想要的，我都給你買……你別推我啊！我還沒說完呢！堯，你听我解釋……」
咚一聲響，門被關了，而他，站在了門外。
他敲門︰「算我求你……你別這樣。我答應你，以後所有你想要的東西，我都買給你，你……」
門一下子開了，明堯滿臉怒意地出現在他面前︰「楚翰！我再說一遍！我們什麼都不是！我想要什麼，你管不著！而且，我為什麼要你的東西？謝謝你的餅！以後這種小事，就不勞煩楚大少爺動手了！」
明堯把托盤塞到楚翰懷里就要關門，楚翰一看就急了，半個身子擠在門縫里︰「別！我，我話還沒說完！」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明堯壓抑心底的失落冰冷開口︰「趕緊說！」
「堯，你怎麼能說我們什麼都不是呢？」楚翰一手抱著托盤，一手扶著門，可憐巴巴地看著明堯︰「你現在，現在是我的人，支票不是都給你了嗎？你不能反悔啊！」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明堯更加氣憤︰「那你怎麼不想想你以前是怎麼對我的？我做好了飯菜端到你面前，你自己說你掀了幾次桌子？」
楚翰心里本來就痛恨那時候的自己，一听明堯這話，那頭低得幾乎快埋到胸口里面去了︰「堯，對不起，我，我對不起你……」
明堯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沒有出息了，一看楚翰這勁頭，心里那火氣一下子就消了大半︰「你讓我安靜一會兒，行嗎？」
「堯……」楚翰抬眸，眸子里竟然有了淚花，就那麼眨巴眨巴地看著明堯︰「以前，我的態度可以讓我去死一萬次，我傷了你的心，你現在怎麼對我我都沒有怨言。只是，堯，你至少要給我一個機會，讓我……」
「明！」杰克的聲音突然在楚翰背後響起。
明堯越過楚翰的肩膀看過去，唇角微微勾起來︰「杰克，你回來了？」
杰克大步走過來，站在兩人中間︰「你們在做什麼？」
明堯笑笑︰「沒有，聊天而已——對了，事情辦得怎麼樣？頭沒有痛吧？」
杰克扶額︰「有點痛呢。明，你給我揉揉？」
「好。」明堯把門打開︰「進來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房間，倒是沒有關門，可完全忽視了楚翰，讓楚翰恨得咬牙，看著杰克的背影，恨不得撲上去掐死他！
明堯看見自己，就沒有什麼表情，可看見杰克，臉上那笑……楚翰覺得自己快瘋了，真想把人藏起來，放在貼身口袋里，只給自己一個人看。
他轉身去了廚房，把東西放下，又去了明堯的房間——就算被人忽視，他也堅決得守在明堯身邊，誰知道那個杰克會不會趁機提什麼無理的要求？
不要臉的臭男人！受傷的地方估計早就好了，就知道拿這個來纏著明堯——忿忿的楚翰在沙發上坐了，看著明堯給杰克揉捏太陽穴，更覺得刺眼。
「明，我沒在家，你一個人挺無聊吧？」杰克閉著眸子，但也听到了楚翰的動靜，知道他就在這個房間。
「還行。」明堯動作還算熟練，笑容很是溫煦。
楚翰霍地站起來，朝著明堯的方向走過來，站在杰克身後︰「我來。」
杰克沒動，眼楮都沒睜。
明堯看了楚翰一眼︰「什麼？」
「我來給他按！」按不死他！
「你？」明堯的目光里充滿了質疑︰「你會嗎？」
「這個有什麼技術含量嗎？不就是來回那麼揉嗎？」楚翰不由分說，拉下明堯的手，手指就貼上了杰克的太陽穴。
明堯見他執意如此，也就沒再說什麼，從沙發後面繞過去，挨著杰克坐了︰「杰克，事情辦好了嗎？」
杰克這才睜開眼楮，看著明堯笑︰「沒事，你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嗯，一切小心。」明堯也笑。
楚翰手下不由得加大力道——這算什麼？當著他的面眉目傳情？
「哎呦！」杰克突然叫了一聲。
明堯立即緊張了︰「怎麼了？」
楚翰的動作停了。
「有點痛。」杰克伸手揉了揉腦袋，但很快換上得體的笑︰「沒事，醫生也說了，不會那麼快好的。」
「楚翰，你慢點。」明堯微微顰眉，想了想，還是起身︰「還是我來吧，你粗手粗腳的，哪里會按摩？」
楚翰恨得後槽牙都開始疼了——他敢說，杰克肯定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這個陰險的男人！
但不管他心里怎麼不服氣，明堯擔心了，這是事實，他也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明堯把自己推到一旁，換他給杰克按摩。
楚翰也不動，就那麼站在邊上，眼楮也不眨地盯著明堯的動作——其實就是怕兩個人有什麼額外的親密接觸。
明堯見狀，也不理他，一門心思都在杰克身上。
說實在的，楚翰心里到底怎麼想的，明堯真是不太清楚，反正在他看來，楚翰的感情，太過虛幻，是一時的心血來潮，還是離開他不習慣？
明堯不知道，自然，他不會開口去問，他不可能再放任自己傻傻地又一次陷入楚翰的情網里。
雖然，看見楚翰失落的模樣，他會難受，看見楚翰吃醋，他又有點欣喜，看見楚翰咬牙，他也會心疼，但終究，他選擇沉默。
他能說什麼？
接受楚翰的感情嗎？他心理上真的沒辦法接受。
那麼，他只能保持沉默，只希望楚翰耐性早點用盡，到時候，他可以過清靜日子。
其實，之所以對杰克這麼好，也並非明堯故意要讓楚翰看見，只是之前他難過養傷的那段時間，呂文哲很忙，都是杰克在照顧他，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杰克給了他很多幫助，如今杰克有難，明堯不可能袖手旁觀。
但這些，楚翰肯定是不知道的，就楚翰看到的，分明就是明堯和杰克「相親相愛」的溫馨畫面！
楚翰心里窩火著呢！本身他和明堯之間，就有那麼多過去的錯事在阻隔，現在好了，又加上一個杰克添油加醋——但這事兒說起來，楚翰也是沒辦法，他能怎麼辦？
揍杰克一頓？
他倒是想，可他也不是沒腦子，如果真的和杰克打起來了，到時候他在明堯心里的形象，估計會更差勁。
好好談談？
這個辦法楚翰覺得可行。
想好了，就準備實施——跟明堯單獨相處的機會不多，同理，和杰克單獨相處的機會，也不多。
趁著明堯去了洗手間，楚翰才得了機會和杰克開口︰「杰克，我想和你談談。」
杰克很認真地看過來，藍色的眸子在燈光的映照下，更顯深邃帥氣︰「談什麼呢？」
「我們單獨談談。」楚翰起身︰「去你的書房吧。」
杰克笑笑，也站起來︰「當然沒問題，你先過去吧，我和明說一聲，馬上就來。」
楚翰點點頭，邁開長腿，就去了樓上的書房。
「明，楚翰要找我談談。」杰克這樣開口。
明堯警惕︰「他要和你談什麼？」
杰克聳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可以肯定，和你有關系的。」
「我也去。」明堯不放心，在明堯看來，楚翰發起瘋來，什麼事都能做，以前不經常對自己拳腳相加嗎？打自己還無所謂，如果打了杰克，只怕杰克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他說了，想單獨和我談。」杰克伸手，攔住了明堯︰「明，你放心，我不會為難他的。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是，說真的，我也會堅定我自己的立場。」
「杰克。」明堯叫了他一聲。
杰克回頭看︰「還有事？」
「他，脾氣有點急，但，他不是壞人。你，多擔待吧。」明堯這樣開口。
杰克凝視著他的眸子，緩緩開口︰「明，過去的一切，你還是放不下嗎？」
明堯躲開他的目光，苦澀一笑︰「我知道的，杰克。我都懂，你去吧。」
杰克伸手過來，拍了拍他的肩，這才往樓上走。
明堯坐在了沙發上，若有所思地看著某一處，半晌都沒動。
而樓上，兩個同樣高大帥氣的男人，先是對視了一陣，目光里對彼此的敵意和審視顯而易見。
最後，還是楚翰先開口︰「杰克，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君子不奪人所愛。你如果是個堂堂正正的男人，就不該用這樣的理由纏著明堯。你知道他心軟，不好拒絕，可你不覺得你這樣的手段很卑劣嗎？」
「中國有很多古話，還有一句，叫強扭的瓜不甜。」杰克輕松應對︰「楚翰，你知道嗎？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就是你。明和你在一起那麼多年，你都不知道珍惜，落到今天的地步，他還能理你，你就該偷笑了。怎麼，還奢望他會愛你嗎？你覺得可能嗎？」
楚翰的臉色立即變得難看起來，過去十多年里他自己的所作所為是他心頭的一塊疤，想起來就痛得不行，如今被杰克殘忍地撕開，他只覺得鮮血都流了出來，全身每個血管都叫囂著痛苦的感受︰「是，過去的我，的確做了很多錯事。但我想要的，是明堯的現在，還有未來。我會用一輩子來補償他，愛他，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不用你來操心。倒是你，你以為，同情，可以當做*愛情嗎？」
「不。」杰克搖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我從來沒把同情當做*愛情。可我相信，明有一顆善良的心，早晚有一天，他會發現我的愛，會被我感動。」
「說得好，我也是這麼想的。」楚翰毫不示弱︰「但杰克，你該面對現實，明堯心里是有我的，如果不是你橫亙在中間，說不定我們早就重歸于好了！」
這話，楚翰說得一點兒都不自信，但在杰克面前，這點氣勢他還是有的。
杰克笑笑︰「是嗎？我很欣賞你的自信，但過分自信，就是狂妄了。楚翰，你確定，明堯心里有你？」
楚翰咬牙，卻還是不願意在情敵面前減了氣勢︰「他心里當然有我！這一點毋庸置疑！」
「哦，你這不是過分自信，應該說，是盲目自信。」杰克微微勾唇，笑得張揚︰「楚翰，這話，你敢當著明的面說嗎？」
「你！」楚翰自然是不敢說的，現在他真的有揍人的沖動︰「杰克！明堯遲早是要回中國的！他的家在那里，他的根在那里，他不會留在這里的！」
「這個就不一定了。明可以選擇留下，若他真的喜歡中國，不舍得背井離鄉，我也是可以到中國發展的。」
「你別欺人太甚！」
要說伶牙俐齒，楚翰肯定是比不過杰克的。
楚翰的工作，最多就是和媒體打打交道，可杰克是在生意場上混的人，什麼人沒見過？
楚翰和他耍嘴皮子，實在是自尋死路。
「楚翰，看清現實吧。」杰克起身，顯然是不想將這場談話繼續下去了︰「我喜歡他，我抱他的時候，親他的時候，能感受到，他不排斥我。可顯然，現在，你做不到。所以，楚翰，奪人所愛的，是你。」
「你說什麼？！」楚翰一听，眸子就紅了︰「你親了他？」
「愛人之間，一個擁抱，一個吻，甚至，是更親密的動作，不是很正常嗎？」杰克臉上一直都帶著笑意，是那種屬于成功者的自信︰「楚翰，說真的，我很感謝你，就是因為你的放手，才給了我這麼好一個機會。」
「你們……」楚翰的大拳緊緊握著，拼命壓抑著自己不把拳頭揮出去，也拼命想抑制心底翻涌著的痛楚和絕望——他的明堯，真的和這個外國男人，發生了那麼親密的事情嗎？
「楚翰，如果你能祝福我們，不勝感激。」杰克已經走到了門邊，又回過頭來︰「中國人還有句話，叫，君子成人之美。楚翰，謝謝你。」
楚翰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書房里出來的，當他一陣風般地來到明堯面前時，正在看書的明堯被他身上的凶猛氣勢嚇了一大跳。
「我有話問你！」狠狠地關上房門，楚翰眸子通紅地站在明堯面前。
明堯的目光從他身上離開，重新落在書本之上︰「怎麼了？」
見明堯這副風輕雲淡的模樣，楚翰心里更是苦澀，只覺得剛剛杰克的話，就好像是一把刀，生生地刺在他的心口︰「你和杰克……」
他咬牙，余下的話，卻是怎麼也問不出口。
明堯又抬眸看他，目光里滿是問詢。
「明堯，我只問你一句話！」心底被絕望和痛楚包圍的楚翰，只覺得自己神智好像都不清醒了，說出的話，也完全不經大腦︰「你愛他嗎？你說實話，你讓我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如果你愛上他了，我，我絕對不會再纏著你！我成全你們！」
明堯的目光里，漸漸有了楚翰看不懂的東西。
突然，明堯笑了。
楚翰心里更是涼颼颼的。
「楚翰，如果我說，我愛上他了，你會離開，是嗎？」明堯的語氣里，听不出喜怒。
楚翰一听這話，只覺得一顆心被人狠狠地揪住，捏成了碎片，痛得幾乎無法呼吸︰「是，我離開，我祝福你們，再也不會打擾你……」
明堯低頭，修長白皙的手指死命地捏著書頁，才能讓自己不再顫抖︰「那麼，楚翰，你離開吧。」
「你說什麼？」楚翰踉蹌著退了兩步，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明堯，你，你看著我，你看著我的眼楮，你告訴我，你愛他嗎？」
良久，明堯才抬眸，一雙迷人的眼楮里，水潤閃亮，只是，沒有人知道，淚花被明堯生生地逼了回去︰「重要嗎？楚翰，這不重要。」
「不重要？」楚翰咬牙，恨不得化成空氣，鑽到明堯的胸腔里，看看他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對他來說，猜一個人的心思，太難太難了︰「那我問你，你和他，上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