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興華夏 第四百六十三章 寶廷的復仇

作者 ︰ 銀刀駙馬

幾個人來到了船政外籍員工家屬樓,此時醫生也已經趕到了,在給男孩做著檢查。

林義哲仔細的看著這個皮膚白晰相貌英俊的高個子男孩,他雖然是一副典型的法國人模樣,但身上穿著的衣服,卻是清式的。

在船政服務r 久,達士博和許多外國雇員都對中國生出了感情,陸續加入了中國國籍,有的還取了中國的表字。小亨利由于是出生在中國,為了能讓他對中國和法國的文化都有了解,達士博的夫人在給他聘請了法文教師的同時,也給他聘請了中文教師,在她臨終時,還念念不忘小亨利的中國功課。

達士博上前仔細的看了下兒子,見到孩子除了身上的衣服有些地上粘上了灰塵之外,頭上身上並無傷口,也不見絲毫血跡,才略略放下心來。

「怎麼樣?醫生?」看到醫生完成了檢查,達士博急忙問道。

「放心,沒有受傷。」醫生收起了醫療箱,他看了看孩子空洞的眼神,對達士博說道,「可能是受了些驚嚇,休息一段時間就會恢復的。」

「那太好了,謝謝您!醫生。」達士博說著,轉向了兒子,握住了兒子的手,將他拉到近前,男孩只是呆呆地看著父親,一句話也不說。

看到孩子眼中似有畏懼之意的眼神,達士博不由得感覺到了一絲怪異。

「我親愛的孩子,你怎麼樣?摔疼了麼?」達士博關切的問道。

男孩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這時更多的人得知了消息趕來。看到孩子毫發無傷,都松了一口氣。但大家發覺孩子似乎傻掉了的時候,又都覺得有些奇怪。

醫生也感到了異樣,又檢查了下孩子的頭部,仍然沒有發現任何傷痕。

「孩子是嚇掉魂了,得找人給叫一叫魂,就好了。」一個輕柔的年輕女聲說道。

林義哲有些驚奇的抬起頭,看到了陳婉的侍女憐雪——也就是原來劉璈府中的由慈禧太後賞給陳婉的四個侍女之一——正站在人群之中。向男孩關切的凝望著。

「她說什麼?」達士博奇怪的問道,「孩子的魂魄,消失了?」

「她說的是中國百姓一種傳統的說法,以為是魂魄暫時離開了**。」林義哲努力的用法文措著詞,向達士博解釋著「掉魂」是什麼意思,「實際是兒童因為意外驚嚇而產生的一種心理創傷。叫魂是一種醫治的方法。」

作為一名心理咨詢師,林義哲對「掉魂」和「叫魂」是怎麼一回事。知道得十分清楚。所謂的「掉魂」,是指小孩在受了劇烈的驚嚇和刺激後產生的意識短暫x ng喪失,而「叫魂」則是通過一定的儀式和兒童化語言的呼喚方法,對受了驚嚇的孩子進行心理安慰。

中華民族早就注意到了幼兒時期受到的心理創傷,如果當時沒有及時有效地治療,可能會影響他的人格健康發展。這種創傷的影響會潛伏在他內心深處,可能導致成為r 後神經癥疾病的根源。因為孩子和大人在認識水平上是有很大差別的。所以幼年期心理創傷並不是出自成年人的評判,並非以成年人的體驗為標準的,而是從兒童眼里看的,是幼兒的自我評價。有些事在我們成年人來看是非常幼稚可笑的,在幼兒眼中卻非同尋常。象被狗嚇了一跳。對大人來說,根本不會當一回事,在小孩心里,卻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中國自古便有「三歲看七歲,七歲看終生」的說法。幼年的創傷經驗若當時沒有得到及時治療,就會被潛抑到無意識中成為r 後患病的癥結或根源。

「叫魂」是用一種兒童化的語言,以消除孩子的恐懼心理「叫魂」這種民俗現象,其實是一種帶有迷信s 彩的兒童心理治療方法。對于受到意外驚嚇的幼兒,采用請幼兒父母或幼兒最信賴的人,站在兒童的角度,用一種兒童化的語言,並輔以最親切的安慰,以消除孩子的恐懼心理,「叫魂」體現了大人對孩子的關懷之情,對孩子而言,是一種徹底的安全感。

「叫魂」表達了大人對孩子的關心和寄托。在孩子方面,通過「叫魂」這件事,他或她就會想,我家里人是很喜歡我,關心我的,心理上會得到極大的安慰,逐漸會忘卻這件不快之事;如果孩子受驚嚇之後,大人不聞不問,甚至呵斥之,那麼孩子的心理就會深深受到傷害,並認為大人討厭他,從而會對父母或其他家人產生仇視。因此,「叫魂」能使孩子更熱愛父母、家庭。孩子和家人之間建立起一種健康的親子關系,有利于幼兒人格的健康發展。

「那現在應該怎麼做?」達士博看著神情恍惚的兒子,有些著急的問道。

林義哲一時語塞,他知道叫魂一般是母親的專利,可亨利的母親,達士博的夫人已經在去年離世了。此外叫魂還可以叫和幼兒比較熟的年長的女子來做,可現在上哪里去找呢?

林義哲的目光掃過眾人,他注意到憐雪站在人群當中,並沒有注意到林義哲在看她,她的雙眸,一直在緊緊的盯著小亨利。

看到她手里的木盒,林義哲知道她是奉了陳婉之命來船政學堂給那些台灣排灣族的孩子送些吃的。自從這些孩子因為躲避戰亂來到船政學堂之後,陳婉就成了他們事實上的母親。對于船政學堂的幼童們(不只是排灣族的孩子)來說,陳婉對他們的愛護是讓他們對學堂最為留戀的原因之一。而陳婉的侍女們因為總來學堂走動,也和孩子們很是熟識。而在船政的外國雇員的孩子們,和她們也很熟稔。象林義哲就不止一次的看到憐雪和達士博的孩子們一起開心的玩鬧。憐雪對小亨利表現得如此關心,其實並不奇怪。

「憐雪。你來給亨利叫魂。」林義哲知道此時大庭廣眾之下,自己不便于展示心理咨詢師的技藝,看到憐雪的樣子,心中一動,便微微一笑,命令道。

「呃?老爺,我……」听到林義哲的命令,憐雪臉上一紅。

「叫個魂兒還不會嗎?快點!」林義哲見她猶豫。又催促了一句。

憐雪應了一聲,來到了亨利的身邊蹲下,她抬頭看著男孩的眼楮,伸出手輕輕的撫模著男孩的額頭,柔聲說道︰「這位神仙,小孩子不小心驚擾了您,他不懂事。放他回去。您修您的仙,各走各的……亨利,不怕不怕,咱們回來了,咱們回來了……」

听著她輕柔婉轉的呼喚,小亨利空洞無神的眼楮漸漸的恢復了原來的神采。林義哲見到她叫魂成功。不由得微笑起來。

「真是不可思議……」達士博看著這一幕,吃驚之余,對憐雪充滿了感激,「謝謝你!可愛的姑娘!」

「達士博先生,我覺得。你應該考慮再成個家了。」林義哲看到滿面羞紅低下了頭的憐雪,笑著說道。

達士博看了看憐雪。又看了看林義哲,猛然明白了林義哲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在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林義哲回到家中後,便向陳婉想起了今天「叫魂」的事,陳婉听到林義哲打算將憐雪許配給已然喪偶的達士博,也很替憐雪高興。

他們夫妻二人此時並沒有想到,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即將降臨到他們夫妻的頭上,而且就和這「叫魂」有關!

b ij ng,西城區,廣和居酒樓。

一張小桌上,擺滿了酒菜,「清流四諫」之一的寶廷一個人獨坐在那里,一邊自斟自飲,一邊听著周圍人們的談論。

按照寶廷以往的作派,他要喝酒,是非雅間不進的。但自從那一次因為彈劾林義哲「娶鬼類」而被兩宮皇太後下令杖責打了五十大板,險些丟了x ng命且聲名大損之後,他便不願再見同人,而是喜歡上了這樣的「泯然眾人之中」,頗有「大隱隱于市」的意味。

「嗨!我說,看《點石齋畫報》了沒有?听說北洋水師在天津和英國水師干上了!」

「是啊!雖然只是比劃,沒真打起來,可英國人還是泄了氣,這不,也不敢再向朝廷要價了!」

「庚申年那會兒,英法聯軍的兵船,就是先打的大沽,咱們大清的水師陸師,都見了敗仗,讓洋人直入京師,這許多年過去,咱們大清也有了和洋人一樣的火輪船,洋人啊,再也不敢欺負咱們了!」

「北洋水師的兵輪,大都是福建船政局給造的,想不到現在洋人的火輪船,咱們大清也能自己個兒造了!」

「船政局可是在林義哲林大人手里起來!」

听到林義哲的名字,寶廷的眼中登時現出憤恨之s 。

他轉過頭,向說話的食客們望去,看到是幾個文人模樣的人,正在那里繪聲繪s 的交談。

這幾個人說的話題很快便進入了林義哲台灣大破倭寇的事跡當中,讓寶廷感到格外的刺耳,他轉過頭,不再去听他們講什麼,並在心里憤憤地罵了一句︰

「姓林的,你別得意!總有一天,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寶廷一邊吃著菜喝著酒,一邊听著其他食客們說話,但他的思緒,卻因為剛才那幾個人的談論,不知不覺的轉到如何整治林義哲的法子上來。

自從吃了那一次的大虧之後,寶廷已經很久沒有再上參劾林義哲的折子了。

不是他不想上,不敢上,而是擔心一擊不中之後,受到比打板子更可怕的處罰。

如今的林義哲,不但成了兩宮皇太後面前的紅人,而且還為恭親王和軍機大臣文祥看重,他現在不光朝中有人撐腰,在地方還有沈葆楨、李鴻章等一大批疆臣為援,簡直可以說是撼動不得。清流言官們幾次y 至其于死地而不成,往往反受其害。結果弄到現在,林義哲不但絲毫無損。言官們重則丟官罷職,輕則降級罰俸,弄得狼狽不堪。

看到無數同僚「血的教訓」,寶廷已然深刻意識到了林義哲的厲害,是以再不敢輕易動手了。

但這並不等于他放棄了報仇雪恨的念頭!

該要如何入手呢?

寶廷曾苦思冥想了無數個r r 夜夜,他得出的結論是︰若想要扳倒林義哲,首先要做的,是破除掉兩宮皇太後對他的信任!

要如何才能做到這一點呢?

寶廷又苦苦思索了好一陣。仍然是不得要領,他心下煩悶,吃到酒中的酒菜也變得索然無味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張桌子上,兩個順天府的衙役的對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陣子叫魂兒的妖人又出來了,這兩天怎麼淨是這樣兒的案子啊……」

「是啊,這幫妖人行蹤詭秘。害得咱們弟兄整天價東跑西顛的,沒個清閑的時候,唉!」

「現在這幫子妖人,不光是剪辮子拘人魂魄了,還開始誘ji n良家婦女了呢!」

「對了,我還想問你這事兒呢。听說嫌犯是個和尚?」

「對,是和尚,但不止一個人,是五個。好容易才抓到的呢!」

「他們是用的什麼法子,去誘騙的良家婦女?」

听到這句話。寶廷本能的把耳朵豎了起來。

「怎麼著?你還想學學?」一個衙役笑了起來。

「瞧你說的,我哪有那個膽子。不過就是好奇罷了!我就是奇怪,他們用的什麼法子,能把那些個良家婦女迷住?難道他們手里有可用于攝人魂魄的法寶不成?」

「法寶可是沒見著?這幾個賊禿的身上都給搜遍了,就見著幾個前明時候的銅子兒,和一些個女人頭發。具體如何弄的,還真是不清楚。」

「沒給他們上大刑?」

「上了,沒鳥用,一上刑人就暈過去了,不知道痛楚,府尹大人這些個r 子正頭痛呢!」

「那些個受害的婦人是如何說的?」

「她們說的就更奇了,你猜怎麼著?這些個婦人,明明是受了誘騙,卻供稱是她們心甘情願的!你說奇怪不奇怪?」

听到這里,寶廷的心中有如電光火石般一閃!

「心甘情願?」

「是啊!府尹大人想知道這些賊禿如何施法,便問她們,可是吃了和尚的迷藥或是中了妖法,這些個婦人卻說,未曾中了迷藥和妖法,而是和尚化緣到她們家,她們為和尚遞茶送飯,一來二去,故爾相識。他們而後又多次前來,成了這些家的好友,有一家的老父還借給他們一千文錢。本年正月,和尚又來時,與她們調戲成ji n,但無人知曉。其夫回家時,偶然見到和尚,起了疑心,遂與和尚起了口角,這些個婦人嚇壞了,便要和尚不要再來。那和尚便向她們索要信物,她們給和尚做了些個布鞋,還剪了頭發,以為紀念。」

「真是有趣啊!也不知那些個和尚有什麼好處,引得這些個婦人如此痴心?要說沒中攝魂之術,我還真有些不信。」

「現在難就難在這里,攝魂妖法如何弄,和尚不但堅不吐實,還翻了供,稱和那些婦人有ji n情,完全是兩情相悅,身上的婦人頭發和銅錢俱是定情信物,且稱前供是畏刑之故!」

「這等ji n徒,就當處以極刑……」

兩個衙役接下來說的話,寶廷已經听不見了,此時的他,完全陷入到了一種莫名的亢奮之中。

「原來如此!」

此時此刻,寶廷的想象力被完全激發了出來,腦中一時間好似被醍醐灌頂一般,分外的透亮。

「我說皇後和慧妃如何會轉了x ng情,原來是那林姓賊子的攝魂之術!」寶廷在心中自言自語道。

「皇後自入宮便和西佛爺不睦,積怨之深,宮內宮外,盡人皆知,怎地听了那林義哲的一番言語,便自轉了x ng,于西佛爺面前痛哭悔過?如不是攝魂之術,怎地能讓皇後如此?」

「慧妃自來與皇後不和,為了爭寵,勢如水火,怎地會突然和皇後好得有如姊妹一般?非是攝魂之術,何以如此?」

「林姓賊子!你一路ch n風得意,扶搖直上,我以為你有何等高明之法,想不到你竟和那些鄉野妖人是一路!說什麼學貫中西,才高德望,原來是這麼一個東西!」

「林義哲啊林義哲,你想不到?皇天護佑,你的ji n謀,竟然有一天,會讓我寶廷知曉!我若是不把你的畫皮揭下,讓朝野上下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我便不姓愛新覺羅!」

「我今兒個便上折子參你!你等著!姓林的,你死定了!」

想到興奮之極處,寶廷猛地灌了一大杯酒,可能是喝得太急,他給嗆了一下,發出了一連串劇烈的咳嗽,惹得周圍的食客們紛紛側目。

寶廷毫不理會周圍的人訝異的目光,他重重的放下酒杯,又開始細想起如何對付林義哲來。

「不!我先不上這個折子!讓兩個國丈來上!我在一旁看著,你林義哲到底有何等本事,破得了我這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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