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錦記 八、血陣

作者 ︰ 奧雷連諾

()當一片紅影向坡上飛來時,即使在被冒襄幾進幾出時也不曾有絲毫慌亂的鋼鐵叢林,也微微起了些躁動。並非嵐徽比冒襄更強,冒襄每一掌每一劍都能撼動這片瀚海騎,嵐徽則未必能做到。其實原因無他,龍津劍是天下至凶之物,內中龍魂本就是諸般妖鬼的克星,更何況這龍魂「白黿」積聚了數千年的怨憤?若非有楚巫先祖與龍魂簽訂的契約,嵐徽萬難以雙十年華駕馭此劍。

雖然羅剎之力被壓制,然而眾瀚海騎凶x ng不減,當下便有數道血紅刀影劈入紅雲。只听「當當」之聲連響,那數道斬馬長刀竟然盡數斬中了目標!嵐徽飄忽不定的身法和紅影蔽目的神通首次無功,瀚海騎的速度絕跟不上嵐徽,只能說明他們有著恐怖的戰爭本能,和在鐵與血中練就的戰斗直覺。

刀影再閃,勢如劈山搗海,終于將嵐徽從紅影中逼出身形。龍津劍發出一聲厲嘯,在空中幻化出一條巨大的龍影,直斬地上一名瀚海騎。那騎士橫刀肩頭,架住嵐徽怒切而下的長劍,龍影卻不受阻塞的一沖而下,將騎士胸前背後連甲葉帶血肉一片片翻開。繞是那人當真鐵人一個,也忍不住痛哼出聲。他一提馬韁便要往後退,卻不料胯下戰馬一聲悲鳴,馬背一塌,把他向前摔了出去。那戰馬除了馬頭完好無損,馬身和馬腿竟然被剝離血肉,只剩下一堆掛著肉屑的白骨和一地的血肉鐵碎!

冒襄一人獨斗十五騎,馬上肩頭俱是他踏足之處,實猶如長板坡上七進七出的趙子龍,可惜瀚海騎並非曹軍,而是修士與軍士的完美結合,幾乎將修者的全部威能都發揮于殺人的技藝上。另外燕玉簟也纏住了五騎,其余十一騎則都提著丈許長的長刀,與頭頂紅影纏戰。嵐徽一劍之威雖強,卻也受龍津劍反噬不小,短時間再用不出如此凌厲的第二劍。

閔水荇再忍受不住,就要上前助戰,卻被子杞叫住︰「閔姐姐,請等一等!」她啞然回頭,問道︰「你把丹力化干淨了?」

「第一顆內丹化盡了,其余兩顆先壓制住再說。」子杞身上原本繚繞的一層寒霧果然已經褪去:「閔姐姐是關心則亂,你看他們雖是以多打少,其實未必有多凶險,沒看冒大哥連紫雷印和他自創的那劍法都沒用嗎?只不過這些鐵疙瘩實在是耐打了些,用紫雷七印想獲得大的成效勢必要耗費大量真元;若用自創劍法,j ng妙雖然夠j ng妙,只是敲這些個鐵疙瘩卻有點不對路,何況首背相望,如何下手?嘖嘖,套在烏龜殼子里的敵人,真有些棘手。」

「那照你說,該怎麼辦?」閔水荇新得了乾達婆的血脈傳承,對用毒用香之道有極大進境,只是一來手邊趁手的香料太少,二來也還未曾想到如何配合實戰,因此在五人中反而是最弱的一個。

子杞想了半晌,搓唇招來超光,跨上馬背便向戰場奔去。離戰場邊緣三十丈外停下,子杞大叫道:「冒哥兒,它們人多,就先斬了他幾個!」多番際遇,子杞早已是心堅如鐵,說起殺人來,也多了幾分狠勁兒。

冒襄大笑道:「如君所願!」左手搭住一桿刺來的鐵槍,凌空倒翻上天空,只見一道炫目劍光閃過,撞入斬過來的血s 刀幕,金鐵交擊之聲連成長長一線,而他借力再向天空中竄高兩丈——他如同翔于九霄的雄鷹。

正在這時,子杞擯指大喝:「住!」似有一道無形波紋從指間飛出,sh 入鋼鐵叢林。

恰如心有靈犀,尖銳暴躁的劍鳴之音一響即收,卻在每個人靈魂上留下無法磨滅的印記。劍光如同雷霆閃電從冒襄腕間滑下,而他劍光所斬之人不閃不避,呆滯了一般。

毫無懸念,藏鋒劍劈上肩頭,甲葉與血肉翻飛,似乎仍未能斃敵于一劍。接著劍光忽的一跳,在那騎士脖子上繞了一圈。此時背後風聲大作,冒襄整個背脊都暴露在鐵槍之下,為殺一人,他把自己也扔進了絕地。子杞在戰場外放聲怒吼:「回去!」有一圈透明波紋從他眉心排撻而出,幾乎席卷了正片戰場!

至少有七桿鐵槍頓了一頓,雖然只是剎那,也足夠冒襄從容月兌身。當他月兌出包圍,手指在劍身上抹過,于是紫s 的玄奧篆字在其上一現而逝——有「劍鳴印」加持,冒襄運劍何止如風,他已沖向了下一個人。

「噗——」

先前的騎士脖頸上這才噴出一道熾熱的血瀑,將頭顱沖上天空,無頭的軀體也跟著轟然倒地。

冒襄人如龍躍,一路風卷殘雲,直到劍身上的紫光完全消散,才在眾騎士的包圍圈外停下。而他劍劍梟首,竟然連殺四人,與子杞的「心音殺術」的配合妙至顛毫。一時間,血腥氣濃的刺鼻。

「好樣的!」燕玉簟大聲叫好,抖手向上一拉,又從人身上拉出一條黑線。那騎士一槍捅上來,洞穿而過,血s 槍芒在她身後如燃燒的火炬。子杞嚇得大叫一聲,卻見穿在槍桿上的燕玉簟被風一吹,成了道道飛煙,隨風而散。下一刻,燕玉簟出現在超光馬頭上,緊抿著小嘴,一臉的不高興。

「哼!姑n in i不給你點厲害瞧瞧,你還真不知道自己是哪棵蔥!」反手抄著湘娥劍,鬼魅一般又沖了上去。

「你回來!」子杞伸手去拉她,卻只撈住幾縷黑煙。

之前最先沖下山坡的顯然是首領,他的覆面兜鍪與別人的略有不同,除了容s 猙獰的面甲之外,兩邊額角上各有一只一尺來長的突出長角,越發襯的鐵面凶殘猛惡。他此時在戰陣中心,猛的仰天大叫了幾句,渾身的血光猛然攀升了幾個量級,幾乎映紅了一方天空!

子杞感到一陣不安,模著頭嘀咕:「他鬼叫的什麼?」卻听閔水荇叫道:「小心!他說的是契丹話,他剛才喊的是:發動血牢之術!」

「血牢……不好!」他驀然想到,當初在北邙山腳下,他遭遇的幾個神秘人,當時他空有一身高妙身法,卻被對方放出的血光全面克制——他剛想叫喊,便看著平地之上升起漫天血s ,將沖來的燕玉簟盡數吞沒!

每個騎士身上都騰起了相似的血光,仿佛是連鎖反應,血s 瞬間連成一片,那絕非簡單的疊加,其間的氣機交互,幾乎將寒冷至極的空氣點燃!如有實質的血浪以那首領為中心,一波接著一波向外蔓延,仿佛打開了一道從血獄地獄通向此界的大門。他額前的雙角泛著暗紅的光澤,身上的板甲縫隙里間伸出十數根尖刺,連戰馬嘴上都生出兩排獠牙。而勢才被冒襄和嵐徽斬殺的人馬,血肉都被血浪裹攜進去,化成肉眼難見的血砂,平添了三分威力。

子杞雙手在胸前極速掐了幾個法決,雙眸中金光大盛。他以兩根中指壓住拇指指節,扣進掌心內,其余六指指尖搓成一點朝天,是為靈飛印,而六指仍在不住顫動,不斷微調指法。他深吸口氣,再不去想血浪中情況如何,將心神沉入一片澄澈中,朗聲喝到:

「神照玄微,清虛朗朗!」

只看他十指驀然一散,指尖上帶出無數金輝,撒了個漫天。繼而金輝浮動,在空中結成一字,雖古奧難明,細加辨認,是為——

「微!」

正是倉頡符書中,子杞近來剛剛領悟的一字。此字可以說是與「」書一脈相承,皆是模擬太陽之光,只是前者重在氣魄,大有烈陽當空、陽光普照的味道;後者則講究j ng細,是以滲透、無微不至為能事。

微書剛一成型,便放出萬千毫光,普通無數金s 小箭,sh 入血光之中。只听「嗤嗤」之聲不覺,血s 遇了金光便被消融,只是金光也持續不了多久便被消磨干淨。那懸照的微字不過五尺見方,內中卻仿佛藏著無窮無盡的輝光,金光無有窮盡。不一刻,血光外層便被sh 成了篩子,被許多金光飛入內部。

「以我放出的微芒為護持,與我同調心意,我可護住你們的四肢和心口!」隨著金光飛進去,子杞的神念也進入其中,將話語直接打入冒襄等三人的心神中。

四肢被護持,則可使速度不減;心口被護,則可保證不被邪念入侵。

在子杞的感知中,微芒已在三人身上就位,雖然被層層血浪壓制,但三人仍無x ng命之憂。忽然,有一個人在陣中極速動起來,無數刀槍在他身邊險之又險的擦過,那是冒襄。他的身形幾乎掠過了瀚海騎的每一個人,而似乎——留下了什麼?

「那是……」子杞感應到每個騎士頭頂多了個若隱若現、難以感應的圓環。當他發現冒襄掌中握著一顆紫s 的小印時,不由得猛然擊掌:「哈哈,給他個狠的!如影隨形印!」

轟然雷鳴,二十七根紫s 雷電拔地而起,將層層血幕撕開一道道巨大的裂口!「如影隨形印」之威與當r 冒襄在龍虎山外所使相比,實不可同r 而語。

就在此刻,山坡下忽然飛來一道啞s 的劍光,分明是有人御劍而來。時機拿捏之妙,到像是和冒襄商量好了一般。那劍光不理這邊的大戰,筆直向山上飛去。

閔水荇看向那劍光,心里不由咯 一跳:「是她?她怎麼……難道——」

繼而雙眉一擰:「臭女人,想撿現成便宜嗎?」左手向那劍光的方向上一拋,四顆小球拖著縹緲的尾煙急sh 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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