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折鐵直面「血ch o劫」,海上眾人卻也是雨露均沾,都不好過。不僅溫度越來越低,從天而降的y n風中更夾雜y n濕之氣,無孔不入。即便緊閉毛孔亦難阻止其侵入,血髓骨肉無不被其侵蝕,唯有鼓蕩全身真元,運化神念流轉真息于微毫之末,方可保全不失。
最可慮者,此y n風可牽連神魂,是心魔滋生,又有血染之氣縈鼻,這些人里哪一個不是一手血腥走過來的?素r 里積累的殺孽到此刻都成了種種魔念。
便在眾人把心思放在自家境遇上時,天頭變化又生。陣陣鬼慟之聲越發淒厲,可是听著卻不大對路。先前的聲音如從地獄里傳來,淒慘莫名,其中又蘊含震動人心的力量,只是听上一听便有冷汗直流的感覺;如今這聲音淒惶是仍舊淒惶,卻似乎帶了些哭音,倒像是被人家欺負的慘了,可憐巴巴的嗚咽聲。
「哈哈哈哈——什麼血ch o,真真浪得虛名!看你還鬼叫,給我下去!」折鐵話音未落,便听得一聲淒厲慘叫,雲層中跌落一只渾身漆黑的巨大怪物,看那姿勢分明是身不由己被丟下來的。那怪物身高十丈,三頭八臂,每個頭顱都有茅草房般大小,滿口尖長的獠牙,此刻三張嘴卻同時間哇哇大叫,落下時被劫雷過了一遍身子,叫得更是淒慘。
「就用你們自家的東西送你一程!」緊跟著又有一柄金燦燦的巨劍餃尾而至,在空中便追了上來,毫不客氣的將那巨怪肚月復洞穿。慘嚎聲戛然而止,怪物化作一團黑氣散去,巨劍也分解成了一團光輝。
這兩下聲勢太大,連劫雲都散成了幾團,隱約露出其上折鐵偉岸的身影。他因有所覺,舉頭望天,只見深碧的天空上不見太陽,卻刺眼非常,天空深邃的不合情理,目光仿佛可以無限延伸,順著一條隱形的登天之路,抵達此界的盡頭。
「老寧!當心著點兒,該是到最後的關頭了!」
且不說天上,水底下呆著的兩人也沒逃過血ch o劫的影響,好容易鬼哭神嚎聲止歇,燕玉簟卻忽地打個激靈,抓住子杞胳臂︰「喂!你、你有沒有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靠過來了?」
子杞的靈覺不可謂不靈敏,雖在水下十數里內有什麼風吹草動還是察覺的出地︰「似乎……是在水下?」
這片海域已成禁地,連一條魚蝦也看不見,海水的顏s 隨著深度而變深,望下去,只有一片看不到盡頭的漆黑。看得久了,仿佛連神魂都要被吸進去,燕玉簟慌不迭的收回目光,抓著子杞胳膊的手更緊了︰「這下面……難道,難道有什麼東西?我有些喘不過氣來,像是被什麼壓力堵住了胸口似的,就像是有一座山——不對!不是山,我也說不清了,我們先離開這兒吧?」
「好……你別拉我呀!嗯?不是你?那是——哎呦,地陷了嗎?這是海里啊……」
海中忽然潛流肆虐,仿佛每一滴水都化作活物,不止是水——海中一樣充塞無所不在的元氣,而元氣都在沸騰,仿佛有不可撼動的意志在左右一切——子杞和燕玉簟完全身不由己,元氣不僅在沸騰,而且固化成牢籠,只要是在水中,便只能依循著它們此刻的規則而動。子杞先後試了幾道法門後便放棄了抵抗,只是緊緊地抓住燕玉簟,不讓她離開自己身邊。而這也不過是幾個呼吸時間內的事,海底的黑暗似乎在上浮,可他們已經來不及關注了,因為自己正更快的上浮。
一個呼吸之後,兩人已在海面數百丈之上,而身下是張狂如吞天海獸的三百丈巨浪!仿佛天地來了個翻覆,海水向天空傾倒,百里裂浪如口,這橫亙天空中巨大到難以想象的白條便是大海吐出的信子。
到了這田地,什麼闢水符、倉頡「藏」書通通失了效,兩個大活人頃刻間暴露在人前。水面上的一伙兒人也不好過,被海浪拍了個七暈八素,尤其是那幾騎瀚海騎,本來胯下坐騎有分水之能,此刻卻全不管用,一身的鐵坨子,被海水一卷,早不知沉到哪兒去了。
就听有人叫道︰「這小子和女娃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難道是他們搞的鬼?」
「咦?這小子不是跟冒襄一直混在一起的那個嗎?叫什麼來著?」
岳楠湘見到這兩個人憑空里現身,也自j ng覺,便傳音一人道︰「等會變故起來,你看住這兩人,別讓他們做什麼手腳。」那人名喚秦越,乃是嵩山子弟,人稱「無漏御」,在五岳盟中向來與泰山無疆道人齊名,是岳楠湘手中守御第一的人物。
凌海越這一撥人也是手忙腳亂,一伙兒人被海浪翻卷身不由己。凌海越見了陸燕二人,切齒道︰「哼!真如跗骨之俎,既然敢追到這兒,本座就叫你有來無回!」心中卻也有些惴惴,心想陸子杞都來了,那冒襄還會遠嗎?在他心里,冒襄已經被劃最棘手的那一撥人里。
「凌老,眼下不是管兩個小娃的時候,我看這海浪之勢絕不尋常,難道……」
凌海越截住道︰「不錯,定然是魚龍之變無疑了。那大家伙該是就在咱們腳下——呵,能掀起這等狂瀾,這鯤魚難道真有傳說中的千里之軀?」
前線說話那人猶豫著說道︰「還、還有,上頭的那兩人呢?好像憑空消失了?」
「啥?」凌海越一驚抬頭,卻只見碧空千里,海天空闊,其余再無一絲余物。
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升的太高了,竟然一下子穿過了劫雲,可再一閃念就知道錯的離譜,那劫雲是天地之威的具現,焉能被幾條大浪就打的影兒也不剩了?
折鐵呢?寧士奇呢?
難道就在剛剛的一瞬間,已見分曉?他兩人到底是被劫數所薨,還是已渡劫而去了?
他心里疑問重重,腳下卻又有一波海浪上涌,其勢更烈,心知現在不是想那兩人的時候,功聚喉間,大喝道︰「魚龍變起,諸位定要小心應對!」
離海ch o中心四十里外的一處小小海島處,這里也同樣受到波及,雖然沒有中心那麼夸張,可一個接一個浪襲來,也有十余丈高,這巨大礁石一般的小島,幾乎要被大浪吞沒。可島上有人撐開了一層淡黑s 的結界,阻隔了海浪。
「嵐小姐,該回去了。」
島上站著四個人,一位紅衣如火,三位黑衣如墨。其中兩個黑衣人站在最前面,支撐著結界運轉,臉上汗水涔涔,顯然頗不輕松。最後一位黑衣人半躬身子,向紅衣女子恭敬的說道。
紅衣如火的女子,正是本已回返楚地的嵐徽。楚巫通過獨有的佔術預見了這一場關乎天地氣運的魚龍之變,只是東海離楚地太遠,跟巫楚的生活也扯不上關系,本來族中是無人關心的。可嵐徽無論如何都要前來觀看,族中唯有故去的大長老和後來接任的木槿長老知道她的心思,然而她是接任了龍魂和紅衣的女子,這一生注定是要獻給巫神,再不能有自己的感情。她們雖不知道細節,卻也知道她執意要來東海,是為了再見那個男人。
而實際上,和折鐵短短的一段相處中,折鐵曾經隱隱提起,自己想要親身感受那傳說中的魚龍之變。而出于女人的直覺,嵐徽知道,這或許會是最後一次見他的機會。
嵐徽怔怔的看著遠方,那個男子的身影剛剛從那里消失。天空中降下光柱,將他籠罩,她似乎听到了裊不可聞的天籟之音,亦似乎看到了一條從天而降的接引之路。她知道,他已然飛升而去,與這片天地再無關聯。
其出現也速,離去也急,既然終究只有這遠遠的一觀,為何上天又要安排那一場相遇?
「嵐小姐,依據和大長老的約定,是該回去了!」黑衣大巫加重了語氣重復道。
「回去?」嵐徽被打斷了思緒,也看到了更多的東西︰「不,等等!那是——子杞和玉簟!我還不能走,他們兩個怎麼會在這兒出現!旁邊那些都是豺狼虎豹啊,太危險了,我得去幫他們!」
身後的女巫祝毫不客氣的抓住她的手臂,「嗤」的一聲響,手掌頃刻間被嵐徽身上的氣息割開一道傷痕。可她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堅定地道︰「嵐小姐,你現在是一族之望,身上背負著所有族人的命運!現在是什麼時節?戰禍說話間可能就會蔓延過來,你又豈能因為一己之私,把自己扔進險地?更何況,這將要出世的是背負天地運數的真龍,那龍津劍中的龍魂一旦被其引發共鳴,又如何能壓制的住?」
「可是……我怎能對朋友的危險視而不見?」
「你現在已經不屬于你自己!」大巫向她緩緩的搖頭︰「想想吧,我們的男人將本屠殺,女人將本凌辱,信奉的巫神將被肆意踐踏。」
「我……」
「縱使你有再多不願,可責任沒有人能夠回避。這世上又有誰是能夠心願順遂的呢?」她手上的傷痕在不斷添加,五指都已見骨,眼看著整只手就要廢掉。
嵐徽惱恨的看著她,女巫祝則毫不避讓的與之對視。
對峙了許久,嵐徽終究是無聲一嘆,道︰「放手吧,我跟你回去。」
她唯有在心里默默祈禱︰子杞、玉簟,你們千萬不能出事,以後我們總有再見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