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舟話音剛落,那矮胖的掌櫃就一巴掌打在他的腦袋上,嘴里嚷嚷道︰「我讓你大嘴,讓你到處胡說八道。我打死你這個小王八蛋……」
劉舟邊躲避邊還嘴道︰「老家伙,是你自己說的,你還說……」
「住嘴!」那矮胖的掌櫃急道。只見他一邊捂著自己的胸口,一邊氣急敗壞地說,額頭上的青筋根根突起,顯然是氣急敗壞到了極點。
劉舟一見如此,再不敢放肆。他訕訕地說道︰「我只是隨口說說,你看你老人家急什麼嘛?再說我就告訴了……」只是他聲音愈發弱了下去,顯然是心虛。
要說劉舟平r 里囂張跋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怎麼對這個掌櫃服軟低頭呢?原來這位掌櫃和劉舟的先母是本家,都姓韓。劉母在世的時候,韓掌櫃看那劉母一個人拉扯劉舟不易,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後來一打听才知道是本家,雙方老家相距也不遠,說不定三代以上就沾親帶故。有了這層關系,韓掌櫃平r 里很是照拂劉韓氏和劉舟,讓劉韓氏在客棧里做些洗洗盤子這樣的雜活,吃喝也在客棧里,就這樣劉韓氏才養大了劉舟。
劉韓氏在世的時候,感激于韓掌櫃的照顧,就讓劉舟平r 里叫韓掌櫃做「舅舅」。劉舟少年時候,韓掌櫃平r 里也多有教導,因此劉舟對這個便宜舅舅又敬又怕。待到劉韓氏撒手人寰後,劉舟徹底失去了管教,這才和街上的流氓們一起終r 廝混,久而久之,就成了今天這副模樣。
要說劉舟心中還有敬畏的人,這韓掌櫃就算一個。這韓掌櫃只有一個小女兒,把劉舟當親外甥看待,在劉韓氏過世後,他還管教過劉舟幾回,後來見沒效果就不再提起,還好劉舟平r 里雖然魚肉鄉里,但還有分寸,他才放下心來。逢年過節韓掌櫃還叫劉舟這個便宜外甥過來吃飯,儼然一副舅舅的做派,平r 里有什麼私密的事情都讓劉舟幫著去做。劉舟也感念于韓掌櫃的恩情,對韓掌櫃所吩咐的事都盡心去做,平r 里遇到那些外鄉人,都往這賢棲客棧里面帶。
昨天韓掌櫃把他叫去,讓他找幾個常年在外行走的腳夫,說是有幾個客官要去萬晏。如今世道兵荒馬亂,官道不好走,因此客官們要走偏僻小路,避開戰亂,他們便托掌櫃尋找有熟悉道路的人,還反復叮囑不要走漏了消息。
這種事情當然是地頭蛇比較熟,韓掌櫃便叫來劉舟,仔細吩咐了一番,末了還特意叮囑他,讓他不要到處亂說。
劉舟這渾人,轉過腦袋去,就把這便宜舅舅的叮囑忘到腦後了。他找好了幾個腳夫,正打算向韓掌櫃報信,結果就在城外遇到了周方,結果鬧了一番之後,他知道周方也打算去萬晏,就自作主張把周方也帶來了。
韓掌櫃一听劉舟大聲嚷嚷,心里又急又怒,一口痰就卡在喉嚨不上不下,直憋的面紅耳赤。劉舟一看韓掌櫃是真的動怒了,也不敢再放肆下去。他連忙把韓掌櫃扶著坐下,輕捶韓掌櫃的背,待他氣順了,又端來一杯溫水,找來藥丸服侍韓掌櫃服下。
周方趁著混亂的這段時間,好好觀察了這家客棧的大堂︰這大堂甚是寬闊,擺著九張八仙桌,有六張桌子上有客人在推杯換盞,余下的三張桌子上都放著一個箸籠,里面放著十幾只筷子,桌子上還有一只茶壺,周圍擺著四個杯子,靠近門的右側是櫃台,一個四十模樣的中年人正在敲算盤,想來應該是賬房先生,先前見到的那個店小二正給新進來的一對夫妻模樣的客人斟茶,只有最遠處的那張桌子上的四個客人望著這邊。
這大堂少說也有二三十人,只有這四個人注意這邊的動靜。那賬房先生和店小二顯然早已對這對舅甥間的斗氣習以為常了,其他的客人大概是事不關己,看了一下就各自繼續吃喝起來。只有這個四個人停下了筷子,看樣子是靜待這邊事態的發展。
一想到這里,周方忍不住又偷偷打量了幾眼,這四個男子都是一身短小j ng悍的打扮,桌子上放著或長或短的布袋包裹,都放在右手邊。其中三個男子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是內家高手,剩下那個男子面s 蠟黃,一雙鷹眼冷冷的掃過來,正對上周方的眼神。
「這人不簡單。」周方被他的眼光一掃,不自覺地低下頭,收回了眼神,心里冒出了一個念頭。
「咳咳」韓掌櫃舒了這口氣,狠狠地看了劉舟一眼,才無奈地說︰「也罷,這位公子,你跟我來。劉舟,你留在這里幫忙招待客人。」說罷,一揮手自顧自的上樓去了。
劉舟心知這個便宜舅舅氣消了,也不以為意,他捅了捅周方,示意他跟上。這才找了張空桌子,把一只腿放在凳子上,嘴里嚷嚷道︰「王示,給我上一壺酒,走了一天口渴得厲害。」
那店小二一听,撇了撇嘴,不情不願地去了後面。
這邊周方跟著那韓掌櫃上了樓,進了一間雅間。韓掌櫃關好門,又左右察量了一會兒,才說︰「這位公子,貴姓啊?敢問是何方人士,去京城做什麼?」
周方趕緊答道︰「在下姓周,隨州人士,原本為了避難,跟隨父母前往萬晏,只是半路走散了。我一個人迷了路,正想在這里找人問路。」
那韓掌櫃一听,瞧了瞧周方這副模樣,還放不下心,又仔細讓周方把籍貫、家中成員以及一路上的遭遇都道來,這才說道︰「周公子,不要怪老夫問得仔細,只是這兵荒馬亂,路上要結伴同行,還是知根知底的好。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問問。」說罷就推門出去了。
周方剛才把之前的遭遇說了一番,只是隱瞞了那山谷的部分。他先前答應了谷中那王姓漢子,因此在路上早就想好了說辭,這一番說來也能自圓其說。
韓掌櫃小心翼翼地走到二樓一間靠角落的客房,輕敲了三下,這才恭敬地等在門外。
「誰?」門後響起一個突兀的聲音,甚是j ng覺。
「是我啊,客棧的掌櫃啊,客官。」韓掌櫃應道。
又過了一會兒,客房的門開了一條細縫,露出一只眼楮瞧了韓掌櫃半響,直瞧的他心里發毛。那眼楮看了半天,拉開一條只夠一個人穿過的縫隙,門後的漢子一側身讓韓掌櫃進了房間,又在他身後瞧了瞧,確認沒有其他人才輕輕地關上門。
韓掌櫃雖然這兩天和這屋里的人打過幾次交道,可還是戰戰兢兢,進了屋不敢挪動步子。
「有什麼事情?」先前開門的那個漢子問道,語氣間頗為不奈。
「好了,趙五,不得這般無禮。」屋里另外一個人開口說道。
那漢子听了,便走到門邊,和房內的另外一個黑衣漢子一人抱著一把鋼刀,坐下來眯起眼靜坐不語。
韓掌櫃一听這個聲音,頓時松了一口氣,話說這幫客官還是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好打交道。只見說話的那個人身長八尺,面如冠玉,又斯文有禮,儼然一副謙謙君子模樣。
韓掌櫃之前听說這個人姓黃,其他人都叫他「黃二當家」。這黃姓男子告訴他,他們連同樓下吃酒的四個人是走鏢的,現如今護送一趟重要的鏢去京城,這趟鏢事關重大,所以他們一路上小心翼翼。
屋里床上還躺著個五十歲左右的人,只是這個人一路上勞累過度,前天到了桐岐鎮就病倒了,經過這兩天的調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上了年紀,雖然病好得差不多,但元氣難養,所以還躺在床上休息。
那黃姓漢子柔聲地對韓掌櫃說︰「掌櫃的,不知道你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韓掌櫃回道︰「客官,你讓我找的腳夫已經找到了,明天你們就可以出發了。」
先前韓掌櫃不是沒有懷疑這伙人的身份,只是這個黃姓漢子待人接物都很得當,不像是壞人,而且這行人出手大方,韓掌櫃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沒再深究下去。
听了韓掌櫃的話,那個姓黃的從衣袖中拿出一錠銀子,遞給韓掌櫃。「如此便好,多謝掌櫃了。」那黃姓漢子笑眯眯地說。
韓掌櫃接過銀子,暗自掂量了一下,估模著有五兩重,當下識趣道︰「那就不打攪客官休息了,哦對了,還有一個小家伙也跟隨你們去京城。」
門口那兩個漢子听到這里,猛然跳了起來,嘴里嚷道︰「你這個掌櫃,是怎麼辦事的,我們先前沒有說要帶外人。」
那黃姓漢子也皺了皺眉頭,他用眼神制止那兩個漢子繼續說下去,不悅道︰「韓掌櫃,我們先前並沒有說帶人啊。」
韓掌櫃賠笑道︰「客官不要生氣,那個人只是個小家伙,路途逃難和家人走失了,再說多一個伴路上也多一個照應不是。」
黃姓漢子直愣愣地望著韓掌櫃,半響不出聲。
韓掌櫃被瞧的心里發毛,知道他們信不過他,便出言道︰「這位客官您放心,我剛才問過了,那個孩童保證是家世清白。如今這世道混亂,還望各位發發善心,就順便帶這孩子一起走吧。」
韓掌櫃就是心軟,明知道眼前的客人已經不悅,還是耐心地勸道。
黃姓漢子听韓掌櫃說了兩次,都表明那個要一起上路的是個孩童。他不禁心中一動,緩緩道︰「既然掌櫃的這麼說來,就把那個孩童帶過來見上一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