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著,小妞妞總算有了著落,有姥姥、姥爺照看著比放在哪兒都強。看著那孩子跟著姥姥、姥爺蹦蹦跳跳很開心的樣子,柳勝男心里頭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在城里吃完飯,三個大人又說了一會話兒,後半夜一點多鐘他們才回到風箱峪。進了村子,大丫頭爸媽執意要帶孩子回自己家里去住,柳勝男說︰「就你們那個家已經兩年都沒人住了,院子里青草半人高,估計屋子里的塵土也該有兩指厚了。今兒都這麼晚了又帶著個孩子,你們三口子不如在我家先忍一宿,等天亮了把家里收拾收拾再回去。」
大丫頭她媽打了個沉兒,說︰「嗐,柳村長啊,你這開了好幾百里地的車把我們接回來就夠麻煩的了,這都到家了哪能還麻煩你們呢?」
柳勝男嗔道︰「嫂子你說這話可就忒遠了,都是鄉里鄉親的,誰求不著誰呀?我家里又不是沒地方住。」
說著話兒,柳勝男就開了院門,把老兩口和妞妞領到自己住的房間,拉亮電燈。大丫頭媽本來就暈車,再加上著急上火,此時看到床鋪比看到啥都親,當即和衣躺倒床上,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很響的呼嚕。大丫頭她爸似乎裝著滿肚子的心事,不聲不響坐在床頭抽煙。妞妞見姥姥不月兌衣服就睡覺,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滴溜溜一轉,拽住柳勝男的胳膊就跟了出來。
柳勝男看出來這孩子對姥姥、姥爺還是懷有戒心,遂領著她來到另外一間屋子。柳勝男發現,這個孩子有著良好的衛生習慣,盡管已經很晚了,她仍然堅持洗完手臉和腳才上床睡覺。
也許是奔波了一天太累的緣故,柳勝男好歹洗了把臉就上了床,躺在那兒一覺就睡到了大天亮。大丫頭媽和她爸啥時候走的她一點兒都不知道。是婆婆拿著唱著曲兒的手機進來叫醒了她︰「勝男吶,快起來,你這手機都叫喚半天了,我也不會接。」
「是誰這麼不開眼吶,三更半夜的打啥電話呀?」
柳勝男叨咕一句,連眼都沒睜伸手接過手機問︰「誰呀?三更半夜的不知道人家都睡覺呢嗎?有事兒等天亮嘍再說。」
對方頓了頓,沒言聲。柳勝男剛要撂,趙雙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柳村長,您在哪兒呢?說話方便不?」
柳勝男一听是趙雙,頓時驚醒了,睜開眼‘騰’地坐起來,看看窗外已經是日上三竿了。忙把手機拿好嘍緊著問趙雙咋回事兒。趙雙又問一句︰「您是開著車呢還是在哪兒呢?」
柳勝男說︰「我昨晚上後半夜到的家,有啥事兒你說吧。」
趙雙頓了頓,說︰「柳村長您在家就好,趕快過來吧,老牛筋他們哥幾個打起來了,還嚷嚷著要放火燒房子。」
柳勝男一听放火,立馬就急了,大聲吼道︰「啥?放火?有膽子就讓他放去,看把誰燒死。」
柳勝男一邊惱急白臉嚷嚷著,趿拉著鞋就往外跑。她婆婆見狀,在後面緊著追,一邊追一邊心疼地埋怨︰「我說勝男吶,啥大事兒也得吃點飯再去呀。你這昨兒後半夜才進的家,開了一天零半宿的車,剛睡這麼一會兒又要走,累不累呀?就是鐵人也架不住這麼折騰啊。」
柳勝男听了,心里不禁一熱,一邊貓腰提好鞋,回頭看著婆婆,笑了笑說︰「媽,您就放心吧,我這小身板兒禁折騰。沒听趙雙說嘛,火上房啦,我過去瞅一眼,回來再吃飯。」
「唉——」
婆婆在身後嘆口氣,轉身回屋。
柳勝男連顛帶跑趕到村頭老牛筋家門口時,老牛筋不在家,他老伴哭喪著個臉坐在門檻子上發呆喘粗氣。見柳勝男過來了,立刻起身迎過去,帶著哭腔說︰「柳村長哎,你可來了,快收拾收拾那幾個擰種去吧,一個破房殼子能值幾個大錢吶,至于的人腦袋打出狗腦袋來那麼爭麼?咱不要了就窮了麼?這老擰種就是不听勸,非得跟著攪合,都是親的近的這麼鬧真是活現眼吶。」
柳勝男問︰「啥房殼子呀?又是放火又是打狗腦袋的。」
老牛筋老伴說︰「嗐,說來話長啦,那間破老房子還是我們家大剛他爺爺活著時鬧土改分的呢。後來他二爺娶媳婦沒房子住,我們家他爺爺就借給了他,因為我們家爺爺是老大,處處都讓著倆兄弟,我不知道他們當時寫沒寫字據。後來我們想都是親叔伯弟兄,誰住不是住哇,咱們又不缺那幾間破房。沒想頭幾年隔壁老三爺子家蓋房欺過去多半間,把那塊空基給佔了,老二爺子家大小子不干,一直跟他們打官司爭那塊空地兒。頭幾天,那大小子想把那老房子拆了翻蓋翻蓋,跟我們家大剛他爸商量。老三爺子听說後也找我們家大剛他爸,說那老房子其實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應該三家分才對。我們家那口子一听就犯擰咧,說啥也要跟他們兩家掰扯掰扯。」
柳勝男听了半天也沒听出個所以然來,于是問一句︰「那他們放火干啥呀?」
老牛筋老伴說︰「他們兩家老是吵吵分那老房子,我們家那口子犯了 勁兒,說這本來就是我們家的房子,當初借給你們那是老哥們兒的情分。現在你們不要這哥們情分咧,我一把火點了,然後蓋豬圈挖養魚池養王八,看你們誰還爭誰還搶?」
「那他們幾個現在在哪兒呢?」
「去鄉里討說法兒去咧。」
「去鄉里咧?啥時候走的?」
「剛走還沒一袋煙功夫呢。」
「哎呀呀,真他媽的沒事找事兒,按下葫蘆起來瓢,這咋就沒有消停的時候呢。」
柳勝男忿忿地罵一句,回頭見他家院子里有一輛破自行車,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出來騎著就奔了鄉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