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得到楓若求助而急匆匆趕來的薛正楠,那人長身玉立,一臉焦急,一向沉穩的眼底也染上了急色,一看就是心系著某個人。
徐明昊和秦一等人都不在,滿屋子的護衛婢女也沒了主心骨,楓若更是急得嘴上冒泡,見眾人四處奔波了許久也沒有消息,便想到了薛正楠。
薛正楠身為皇後的佷子,應該可以幫到小姐吧,這個時候除了他,楓若實在想不出第三個人來了。
「怎麼回事?」收了眼底的關切,薛正楠板著臉,冷冷的眼光一掃,平時那溫文爾雅的模樣頓時蕩然無存,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嚴。
薛正楠身為皇後的佷子,這些宮女太監自然認識,見到是他急忙躬身行禮,其中一個主事的太監迎了上去將事情經過說了一下,本來這姜佩雯的身份就比較尷尬,難以拿捏,就連皇後都有些模稜兩可,如今來了個人可以‘主事’,這些人也樂得靜觀其變,至于那個盧琳玉……
薛正楠瞥了眼坐在地上,裙子已被染成紅色的盧琳玉,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對于這個女人,他是打從心底里厭惡,一張天仙似玉的臉,卻如何也遮擋不住她險惡蛇蠍的用心。
這時盧琳玉也正巧望向他,他眼中的厭惡自然沒逃過她的眼楮,頓時,盧琳玉瞳孔一縮,一股難掩的恨意沖上了心頭,這個人眼底的厭惡和殺意幾乎沒有掩藏,突來的沒頂之感瞬間席卷全身。
為什麼!
為什麼她無論怎樣苦苦謀劃最後都會因這個賤人的出現而毀于一旦,為什麼這個女人的運勢比她這個正牌的女主還要強,處處有貴人相助,仁者相輔。
因為這個賤人,她在涇陽經營了許久才謀的名聲產業幾乎損失殆盡;
因為這個賤人,她在欽州好不容易有點起色的事業半路夭折;
因為這個賤人,她被安陽侯府趕了出來,壞了名聲,斷了和三皇子相交的機會;
所有她依仗賴以生存的一切都被這個女人輕輕的一舉一動毀之殆盡!
到如今,就連自己最後一條路都封了!
而他!
那個對自己不屑于顧,眼高于頂的薛正楠——如今竟然也對她傾心。
為什麼!
對于薛正楠,盧琳玉心中一直有種難以捉模的情緒,姜佩雯離開涇陽侯,她不止一次的制造機會去接觸他,但每次得到的回應都是淡淡的疏離,而最後那點疏離都沒了,取而代之的竟然還多了些厭惡,而如今厭惡之中還多了那抹如何也掩藏不住的殺意。
她信,若如今她不是身在宮中,若這個人不是權勢禁錮,他會毫不猶豫的挫骨揚灰了她!
為什麼!
前世,他可是她的夫婿!她命定中的依靠!他不是應該是自己最最親密,也最最可以信賴依托的人麼!
為什麼?
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這世界上總是有那麼些人,從來不會認為自己有錯,在他們的心里,只有別人錯,全天下錯,都不會是她的錯!
而盧琳玉顯然就是這種人。
姜佩雯自然不知道盧琳玉此時在想些什麼,因為薛正楠發話了︰「皇後娘娘要見姜姑娘,讓我帶她前去。」
姜佩雯怔愣的看著突然出現的薛正楠,對于薛正楠和皇後的那點子關系,就算她不想知道都不行,也正因為知道,她才更清楚,這個時候這個男人出現,還要帶她走,意味著什麼,心里,說不感動是假的,無論怎麼改變,他還是在涇陽靦腆愛臉紅的少年!
正在她怔愣憂思的時候那邊也有了動靜,時間的沙漏不會因為你片刻的走神兒,仁慈的多給你一秒鐘!
那主事的太監聞言一愣,笑道︰「薛大公子,奴才沒有接到皇後娘娘的……」話里有些猶疑,一幅他有些為難的樣子,只是眼底的神色有些飄忽,出賣了他!
他話音未落,薛正楠便臉色一沉,厲聲道︰「怎麼,你是在質疑我的話不成?」一個冷眼,一聲冷哼,就足以震喝這些一向慣以看人臉色的人!他們也不過是色厲內荏的草包,還不是看誰更囂張,氣勢更強一些!
縱然這個時候他們懷疑,也斷斷不敢直接跟他這個皇後的佷子叫板兒!
雖然薛正楠的樣貌秀美,如詩如畫,可這臉一沉,還頗有幾分不怒而威的味道,尤其,這個男人的身份注定增加幾分氣勢。
顯然薛正楠平時經常進出皇後的宮殿,並且較得皇後的信任,那太監遲疑了一會,也只能陪著不是道︰「奴才不敢,大公子贖罪,奴才怎敢質疑大公子的話,只是……」這只是後面意味悠長。
薛正楠沒有理會那太監,他看了眼姜佩雯,道︰「娘娘要見你,跟我走!」一雙清潤的眸子里沒有其他的神色,在外人看來恍若一雙陌生人。
姜佩雯知他不想拖延時間,急忙低眉順眼的跟了上去。
可沒想到她腳才跨出一步,一旁的盧琳玉忽的大聲叫道︰「別讓她走!……他們兩是一伙的,一伙的!你們放走她,你們就死定了!死定了!」
姜佩雯臉色一沉,低著的頭有些僵硬,就連腳步都頓了一下,而薛正楠卻是眉頭一皺,冷聲道︰「這種瘋婦,如此目無法紀,當中咆哮,怎能呆在皇宮,把嘴堵了,交給審訊司。」
「審訊司」三字剛落,周圍頓時一驚,眾位太監宮女瞬間身子打了一個哆嗦。
審訊司不是普通的衙門,宮中各主子都有處置太監宮女的權利,但有品級的太監、宮女和女官若是犯了大錯,便會交給審訊司這個在宮中設定的專門處置犯錯的宮女太監的部門,而進了審訊司,就算不死也只有一口氣了。所以審訊司在宮中的宮女太監耳中就如同閻羅殿一樣恐怖。
盧琳玉的身子也先是一僵,接著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來,腦海里只有‘審訊司’三個字在腦海里久久揮之不去,散起陣陣陰風。
這可不同于上次的杖刑,審訊司,那可是要命的地方。而更讓她懼怕的還不止「審訊司」三個字,還因為,隨著薛正楠的那句話,她周圍的宮女和太監便開始拉拽著她。
難道,她要命絕于此?!
而且還是他下的令?
姜佩雯靜靜的看著這一幕,看著薛正楠那面無表情的臉,心中卻沒有半點的開心,生與死,也不過是簡單一瞬的事兒。
短短的一句話,便讓這些宮女太監听令,看來薛正楠在他們眼里可不是普通的皇後佷子這麼簡單,而他對于自己,不過是那個薛正楠而已。
在無比的安靜中,薛正楠抬起頭看向姜佩雯道︰「走吧。」
姜佩雯淡淡的瞥眼了臉色刷白似乎靈魂都被那審訊司三個字吸走了一樣的盧琳玉,轉身走了。
對她,自己從來不是個心軟的人,亦不能心軟。
——
兩人的步伐不快,而他們的身後,那個主事的太監和兩個宮女不遠不近的跟著,以防生變。
看來雖然表面上服了軟,但卻仍然沒有放下心來。
畢竟皇後要召見姜佩雯,絕不可能簡簡單單這樣讓薛正楠一個人前來。
忽然耳邊突然響起薛正楠低低的聲音,很輕︰「皇後娘娘她……沒為難你吧?」言語里的關切在如此近距離的傳達給姜佩雯,並沒有因為他們兩股勢力的位置而有所改變,那關切,似乎就如同當年隔著那一道牆,那麼的明顯,卻又窩心!
姜佩雯愣了愣道︰「沒有,除了不能出去外,一切都好。」
薛正楠放心的點了點頭︰「皇後娘娘去了皇上寢宮,一時半會不會回來,我知道有道小門,從這里直通宮外,是宮中負責采買的太監宮女出入的地方,一切我都打點好了,有人會帶著你,你待會就從那里直接出去。」至于後面跟著的宮女太監,他自由法子應付。
姜佩雯抬起頭,正巧對上他那淡褐色的眸子道︰「你放我走了,皇後娘娘若是怪罪下來你怎麼辦?」一個皇後的親佷子,在這時候和皇後作對,這樣的行徑,如何也說不過去。
薛正楠臉色柔了柔道︰「放心吧,她怪罪也無事。皇後娘娘此舉祖父和外祖父並不贊同。」不知道為什麼,听著她的一句關心,知道她還把自己放在心上,還在乎,他心底莫名的暖就沖淡了一切,為了她,哪怕粉身粹骨他都在所不辭,那一年,他什麼都不能為她做,而如今,他能為她做的,自當義不容辭。
姜佩雯瞥了眼那有些僵硬的側臉,垂下眼眸。
她本以為皇後受到王家和薛家的大力支持才會如此破釜沉舟,沒想到听這話竟然是她一意孤行!縱然薛正楠待她不同,也斷不可能為了家族利益,這般行事,這其中的奧妙,她自能參透。
皇後的大部分勢力支持都來自王家的薛家,若是沒有兩家的支持,單憑皇後這些年在後宮的經營和太子的勢力,別說逼宮弒君了,就算和三皇子較量也差那麼一大截。
現在她能控制住皇宮,也就勝在突然,若是再過一點時間,她這點布置必將毀于一旦。
人,為什麼就看不清呢?
想來薛家和王家雖然支持太子繼位,但在這弒君犯上面前,兩家還是不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韙。
畢竟忠君,在這個時代,是最崇高的信念!
為了帝位,他們可以毫不猶豫的打擊敵人,但弒君,這些老臣子卻無論如何也做到。
這時,薛正楠的聲音又響起︰「待會你穿過這個回廊,就往那邊樹林里跑,我在那里安排了人接應你,那條路沒有什麼人,你跟著他一直走,便可順利出宮,至于那些人,有我。」目光睨著身後的尾巴,眸色冷厲。
姜佩雯怔了怔,低低的說道︰「謝謝!」除了這兩個字,她也不知道她還能說些什麼。
薛正楠聞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不用,我救你也是為了我們薛家。」苦後一點點的甜,他能為她做的只有如此了。
姜佩雯聞言不再吭聲。
皇後和太子此舉注定失敗,救了她,未免不是表明一種態度,一種向皇上和新君表示的態度,他們忠的是國,而非某一個人!即便那個人代表的是他們家族的利益。
或許到時候,就因為這個態度,能挽救一家大小的性命。
她抬起頭,看了眼他那有些僵硬的側臉,她和他,再也回不去以前那種純真美好的時光了。
他這一年多,怕是經歷了不少灰色、黑色的東西吧……
薛正楠已非薛正楠。
而她姜佩雯,也已非彼時的姜佩雯。
——
皇後的宮殿很大,薛正楠帶著姜佩雯在前面走著,而後面的太監越走臉上的疑惑越深,忽然薛正楠和姜佩雯腳步一頓,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主事的太監皺著眉,正準備上前問個究竟。
而就在這時,薛正楠突然一拍手,那太監心中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再想動作已經來之不及。
一陣風聲劃過,幾個黑影從眼前閃過,他正想呼喊,後頸一痛,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而他倒下的那一刻,留在眼中的影子便是其他兩個小太監驚恐的臉……
「薛公子,多謝你的救命之恩,阿雯莫不敢忘,來日必報。」姜佩雯抬起頭,看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孔,心中感慨不已。
「快走!」薛正楠的聲音猛的在耳邊炸開,他也只能抵擋片刻。
姜佩雯點了點,再也不耽擱,提前裙擺,轉身朝那樹林跑去。
而她的身後,薛正楠怔怔的注視著那漸漸消失的背影,臉上盡是落寞,這一別,不知見面又是何時,何地,何種境況。
這時候,六王爺應該回京了吧,有了六王爺在,她再也不會擔驚受怕了,而自己,怕也是最後一次護著她了……
姜佩雯拼命的跑著,還好她穿的並不是復雜的宮裝,這跑起來也不算費勁,再加上來了這里也沒有小姐的樣子,自由慣了,腿腳利落的快跟飛起來一樣,跑了一會,忽然一個人影竄了出來,截住姜佩雯的去路,語速有些急,道︰「小姐,薛公子吩咐奴婢在這兒等你,快過來。」
姜佩雯聞言急忙跑了過去,便看見幾個太監推著一輛平板車,旁邊堆了些草料,上面還有些黑黑的東西,散發著一陣陣惡臭。
見到姜佩雯過來,那幾個太監急忙拿開平板車的車板,露出下面的暗格。
「這車是運送馬匹草料出宮的,只有委屈姑娘暫時躲在里面。」四下瞭望,生怕其中右邊,這皇宮里的事兒,沒到最後,誰也不敢說就萬無一失,至于公子的委托,他們必須達成。
運送草料出宮,但看這模樣怕是運送廢掉的草料和馬匹排泄物的了。
姜佩雯不是什麼嬌嬌女,再加上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什麼髒臭,沒了命,就什麼都沒了,沒有絲毫的猶豫,抬腳跨了進去。
這馬車隔間很窄,剛好只有一個人的大小,姜佩雯躺好,便看到幾個太監拿起隔板舉著,卻沒合上。
「姜小姐忍忍。」
姜佩雯點了點頭,幾個太監才蓋好隔板,接著一股惡臭襲來,看樣子是將那些草料拿上來了,在她屏住呼吸,適應著眼前的黑暗中,板車一動,慢慢的向前走了。
——
皇後寢宮。
端莊威嚴的皇後娘娘站在床前,看著眼前那雙眼緊閉的男子以及坐在床邊一臉擔憂的德妃,臉上再也沒了往日的賢惠和穩重,有的只有怨恨以及……癲狂。
權利,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會為了即將到來的至高權利迷亂了眼,想著即將到手的一切,心底的狂妄激的眼底都有些癲狂了。
一切進行的比她想象的還要順利,皇宮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京城的防衛也全部準備就緒,只等太子命令。
雖然被三皇子那廝逃出了京城,可那有什麼用?一個失勢的皇子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他的妻子還生死不明,整個府邸全被她的人看的嚴嚴實實。
而徐明淵最器重的六王爺,他的弱點也在她的手中……
雖然滿朝文武大多以為六王爺徐明昊只是個不理事的閑散王爺,但徐明淵的那點布置瞞的過其他人卻瞞不過她這個結發妻子,雖然不知道六王爺徐明昊究竟在為徐明淵辦什麼事,但卻決不像平時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現在一切都準備好了,只等太子那邊布置妥當,她們母子的好日子便來了……
到時候,她要讓那些看不起她們母子,包括她那老古董父親,一個個對他們俯首稱臣!讓這個背棄了她的男人嘗到他從來沒有想過的苦果。
想到這,皇後真想哈哈的大笑兩聲,她斜斜的看了眼坐在床邊,定定的看著徐明淵的德妃,臉上的笑容更加的猙獰︰「妹妹和皇上還真是鶼鰈情深啊,可真讓本宮我羨慕不已。」
德妃並不吭聲,仿佛完全沒有听到皇後的聲音。
「听說皇上最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哎……我可真是擔心啊!」說到這,皇後忽然一笑道,「不過見到妹妹對皇上如此悉心照顧,本宮也就放心了。若是皇上有個什麼好歹,身邊有妹妹,皇上也不會孤獨寂寞。」
寢宮里很靜,靜得皇後那微微發尖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堂中回蕩著,顯得格外陰森。
不過德妃卻始終沒有轉頭,仿佛沒有听到,又似不屑回應這個女人。
見德妃如此這般完完全全的忽視自己,皇後臉色頓時一沉,這個女人,即便這個時候都如此不將她放在眼里,正想說話,她的心月復太監便急匆匆的走進來道︰「娘娘,六王爺回京了,已經朝皇宮趕來了。」公鴨嗓子有些亂了,破鑼一樣的,對于陰鷙冷厲的六王爺,沒有誰是不怕的。
皇後嘴角輕輕一勾,笑道︰「來的好,把他給我攔在宮外,不準他進來。」
「是!」
她可是查的清清楚楚,六王爺對那姜佩雯可是寶貝的很,有她在手,任你六王爺再有通天本領,也要給我趴著!
再說一個堂堂大人,再有什麼本事,如果連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還有什麼顏面留在這世上!
哈哈!想到這兒,皇後那犯堵的心立馬暢快了許多。
對著德妃和那帝塌狠狠的瞪了一眼︰「給我把這看好了,皇上有病在身,德妃一向勤謹,皇上也離不開德妃,特命德妃一人侍疾,其余人一律不許探視!」鶼鰈情深麼?好啊,她就成全這一對死鴛鴦!
「是!」
隨著皇後那趾高氣揚的身影消失在殿內,「砰」的一聲,門便關了。
在那昏暗的光線中,床上那雙目緊閉的男人突然睜開眼,頓時射出兩道亮光,疲憊也掩飾不了他眼底的晦澀,剎那間將讓這有些陰暗的寢室照亮了起來。
「老六回來了?」徐明淵張了張嘴唇,聲音無力而低啞,終于,他回來了!幸好,他回來了!
「嗯。」德妃那因照顧徐明淵而明顯疲憊的臉上綻放出一絲笑容,緊緊抓住皇上的手。
「一切都準備好了嗎?」徐明淵微微的轉過頭。
「有皇兒和六弟在,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還好皇上有先見之明,將計就計,讓她們自己暴露出自己的狼子野心。」德妃替他捏了捏被角,臉上閃過一絲黯然道,「只是沒有想到,皇後和太子竟然狠心如此,若不是皇上有所警覺,差點就……」夫死妾亡,屆時,她也是唇亡齒寒,那個女人,做的真絕。對于自己的枕邊人,竟能做到如此!
愛麼?也許從來都沒有!跟她爭來爭去這麼多年,那個女人愛的始終只有自己,只有權力!
徐明淵抬起手,拍了拍德妃的手,重重的嘆了口氣︰「有些人永遠敵不過心中的貪婪,在利益面前,是人皆可殺……」何況,一個妨礙他們前路的絆腳石!
他剛說到這,便咳嗽起來。說不氣都是假的!妻、子這兩個本該是最親密的人卻要聯手絞殺他,他不是早就料到了嗎?可到了這時,為什麼心還會痛呢?
德妃急忙柔聲道︰「皇上現在身子不爽利,還是好好休息。」
「嗯……」
——
姜佩雯躺在板車內,許是待的久了,她的身體有些發僵了,腦袋更是被那臭味燻的發暈。
就在她腦子都快要處于一片混沌時,馬車停了,接著一個眼前一亮,那太監的臉出現在眼前︰「小姐快走吧,奴婢只能送到這兒了。」
姜佩雯聞言,渾身一激靈,骨碌一下急忙手忙腳亂的往外爬,可是保持一種姿勢太久了,身子都麻木了,最後還是在太監們的幫助下才下了平板車。
因板車內有些濕,姜佩雯躺在里面許久,衣服也是潤潤的,這一出來,風一吹,冷津津的,頓時一個哆嗦。
「謝謝各位。」她躬身行禮道。
「小姐這是作甚?你如此奴婢們可單擔待不起。」幾個太監一見頓時嚇了一跳,連忙躬身道,「小姐還是快走吧,若是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姜佩雯聞言點了點頭,也不再客氣,轉身往外跑去。
因為這離皇宮不遠,周圍住的非富即貴,姜佩雯這麼一個逢頭垢面,身上還發出一絲惡臭的人跑著,格外引人注意。
突然,她的眼前一暗,接著雙手便被人抓住,身子還沒來得及掙扎就瞬間被捆了個嚴實。
姜佩雯頓時一驚,耳邊便響起一陣輕笑聲︰「沒想到好久不見,你竟然如此……讓我驚訝。」
姜佩雯聞言抬起頭,卻看見了一張熟人的臉。
展雲峰瞅了眼姜佩雯,捏著鼻子退了退道︰「真臭,抓結實了,帶走。」喝令。
「你想干什麼?」
展雲峰並不答話,指揮著抓住她的僕人便要將她往馬車里塞。
「你……你要帶我去哪兒?」剛出虎穴又進狼窩,她的運勢也強不到哪里去。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玉兒要的人抓住了?」
姜佩雯掙扎的聲音頓時一僵,錯愕的抬起頭,正好對上另一張熟悉的臉。
柳逸風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女子,雖然她此時有些狼狽,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這個和他曾經同生共死的女子。
若說見到展雲峰,她是慌張,如今看見柳逸風,那就是濃濃的失望。
她冷冷的哼了聲︰「真沒想到,有一天我們竟然是如此見面!」
沒想到她費了那麼多功夫,這人還是絲毫不知道清醒,白瞎了她覺得這人還不錯,也白瞎了她那麼的苦口婆心。
柳逸風錯愕的看著姜佩雯,轉向展雲峰道︰「你沒搞錯吧?」怎麼會是她,這個曾經患難與共的她。
「怎麼可能搞錯!」展雲峰高高的皺起眉︰「要幫忙你就幫,不幫就滾遠點,別在這兒礙手礙腳。」事急從權,他可沒時間跟這個男人在這里嘮嗑兒!
玉兒前天曾派人給他信,上面告訴了他宮里幾個隱秘的出口,並讓他派人好好守著,若是有女子從里面偷偷模模逃了出來便逮住,還說這是她的救命符,還說他見到便知是誰。
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雖然不知道哪女子究竟是何人,但事關玉兒性命,他必會竭盡全力完成。
只是沒想到這麼巧,在他守的這個地方,正巧看見有個女人被幾個太監偷偷模模的送了出來,而且還是熟人。
想到這他狠狠的瞪了眼柳逸風,對于這個死皮賴臉跟在玉兒身邊的男人,他早就看不慣了,若不是他武藝高強還有點用處,又無意中看到了玉兒的信,他才不會讓他跟著。
「愣著干什麼?還不快把她弄進去!」展雲峰低喝道。
還好現在已是傍晚,周圍又沒什麼集市,路上行人不多,幾人的爭執倒沒有引起什麼圍觀。
「住手!不說清楚不準走!」柳逸風臉一沉,他怎麼舍得綁她,就算是玉兒……
姜佩雯哼了哼︰「柳大俠,還沒弄清楚嗎?你那心尖上的人兒,要的就是我!千方百計把我騙進宮去,害我性命,我沒讓她如意,逃了出來,不過沒想到還在這兒布置了你們這兩個狗腿子。」
說到這她瞥了柳逸風一眼︰「只是不知道柳大俠看見我這個故人,心里又有什麼打算?曾經的生死相交,沒想到竟然這麼不值一提,算我姜佩雯瞎了眼,才會把你這種人當做朋友!也是我蒙了心,竟然會以為那樣的勸誡會讓你看清那個人!柳大俠,你可真是好樣的!」
也許是姜佩雯眼中的失望深深的刺進了柳逸風的心,他的臉頓時一僵,雙眼暗了下去。
「嗦嗦的,把她的嘴堵了!」看著柳逸風那僵硬的臉,還有眼底的遲疑,展雲峰眉頭一皺,生怕再這麼說說下去,這貨出什麼ど蛾子,要真是這姓柳的有變,他可不是對手。
「等……」
柳逸風剛想說話,一陣整齊的馬蹄聲驟然響起,因為周圍沒有什麼人,比較安靜,所以這一陣聲音極為突兀。
緊且急!
「快,把她的嘴堵了!」暗道一聲不好,此刻再不走,恐就來不及了。
「是。」
此時太陽已經掛在了天邊,整個天空昏昏暗暗的,只有一些光亮照亮著大地。
而就在這片昏暗的陽光中,馬蹄聲越來越近了,越來越近的……
那些光亮中若隱若現、威嚴肅殺的騎士們也出現在人們的眼里。
在「噠噠噠」的馬蹄聲中,騎士們的臉孔也漸漸的清晰起來,突然姜佩雯瞳孔一縮,一種難言的驚喜剎那間爆發出來。
是他!
她的身子劇烈的掙扎著,就連攥緊的雙手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是他!
他來了!
此時,展雲峰也發現了異樣,臉色頓時一變,道︰「快,快,把她塞進馬車。」
他話音剛落,姜佩雯頓時掙扎的更厲害了,嘴中還不時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雖然她的聲音不大,但幾人在這皇城邊上也很是突兀,見有幾個騎士越來越近,甚至有幾個還望了過來,展雲峰的身子迅速的一挪,擋在了姜佩雯的前面,佯怒厲喝道︰「你這刁奴,竟敢偷了東西逃跑,給我帶回去!」
雖然他聲色俱厲,但仔細听卻能感到他聲音在發抖。
不過那幾個騎士顯然沒有對這投注過多的關心,只是淡淡的看了眼便轉過頭去。
雖然這里說的很多,但這些發生的時間很短,轉眼間那群騎士便已越過姜佩雯等人往前駛去。
姜佩雯的希望……
展雲峰見狀重重的松了口氣,道︰「快,帶回去!」
押著姜佩雯的兩人雖然不知道事情究竟為何,但也感受到了主子展雲峰的緊張,急忙加重力道把姜佩雯往馬車里塞。
就在這時,押著姜佩雯的兩人身子突然一頓,一個聲音響起︰「放開她!」
還以為是徐明昊發現了什麼,展雲峰一個哆嗦,轉過頭去,正好看到制住兩個僕人的柳逸風,臉頓時黑了,喝道︰「你發什麼瘋!玉兒可是說了,這是她的救命符!」
柳逸風臉色有些發白,望著姜佩雯的眼中盡是復雜,他深深的吸了口氣,俊美的臉上微微抽筋著,可以看出他內心的掙扎。
「我說,放開她。」
「你瘋了!你不想救玉兒啦,玉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展雲峰話還未說完,柳逸風臉色一沉,道︰「玉兒我自會去救,現在,放了他!不然,別怪我不留情!」
說到這,他雙手微微使勁,那兩個僕人就是普通的把式,空有一身力氣而已,哪是柳逸風的對手,頓時哎喲哎喲的叫著,松開了手。
展雲峰臉色鐵青,想上前制止但又心中忌憚,只得站在一邊一臉不甘的看著柳逸風替她解繩子。
「對不住……」低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姜佩雯微微抬起眼,望見了柳逸風眼中的歉疚,嘴張了張,剛要說話,突然前方的馬蹄聲一頓,接著便見到那群騎士倒了轉來。
展雲峰瞳孔一縮,當下也顧不得忌憚柳逸風,一把拽住姜佩雯,嘴里更是胡亂的叫道︰「他來了……他發現了……」
柳逸風眉頭一縮,給姜佩雯解繩子的手也一頓,動作也慢了下來。
姜佩雯閉了閉眼,心中升起濃濃的失望,那個生死相交的柳大哥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而這時,走在最前方的黑袍騎士已經來到了幾人跟前,定定的看了眼姜佩雯,眼神越發的冷厲。
「放了她!我這次就饒了你們!」冰冷的聲音剎那間在空中響起,周圍頓時一寒。
展雲峰不由的打了個哆嗦,結結巴巴的說道︰「放……放了她可以,你得救……救玉兒。」沒有人在看向那張臉所代表的男人的時候還能鎮定如常,最起碼,不是他。
徐明昊的目光這才轉向展雲峰,眼楮一眯道︰「我最後說一次,放了她!」
徐明昊常年身居高位,接觸的又都是一些灰、黑色的事兒,身上自然帶著那種冰寒和煞氣,這可不是展雲峰這種小白臉可以承受的,再加上徐明昊身後的那些騎士一個個都不是善樁,在這樣的威逼下,展雲峰的臉色刷的一下慘白,兩股戰戰。
而這時,徐明昊的眼神掃過一旁一臉復雜的柳逸風道︰「阿雯真是高看了你!」
聲音很冷,話也很短,卻讓柳逸風身形一晃。
他臉上青白交錯,低下頭,咬了咬牙,忽然伸手推開展雲峰,然後將姜佩雯往前一送,行了一揖,道︰「是在下對不住,可是,玉兒……」
在他推出姜佩雯的那一霎那,徐明昊猛的翻身下馬,緊緊的擁住懷中的人兒,冷冷的看了眼柳逸風道︰「你沒有資格我和講條件!」
說完絲毫不顧姜佩雯身上的骯髒和臭氣,一把抱起她翻身上馬,手一揮,手中的馬鞭揚起,狠狠的甩了展雲峰一鞭子。
他這一鞭極為用力,鞭子末梢灌了氣,帶著呼嘯的風聲,直直的抽在展雲峰的臉上,如鋒利的到片兒,剎那間帶出一條鮮紅的血痕……
在展雲峰刺耳的尖叫聲中,他一夾馬月復,帶著騎士卷著滾滾的塵土很快消失在視線內。
柳逸風呆呆的看著那被那高大的身影樓在懷里的姜佩雯,心中不由的想著方才那失望的眼神,忽然間,他的心一痛,覺得某一角碎了……
——
姜佩雯緊緊的摟著徐明昊的腰,感受到腰間那道強有力的手臂,鼻尖那熟悉的氣息,陡然間,這兩日的擔驚受怕瞬間襲了上來,她也顧不得是在馬上,也顧不得周圍還有這麼多人,從見了他開始就蓄著淚的眼,在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時,淚水便向開了閘的水龍頭嘩啦啦的流了出來。
無論是在徐明昊眼中,還是在護衛心中,姜佩雯都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堅韌性子,如今被她那毫無收斂的大哭聲一嚇,頓時放慢了速度。
听到懷中人兒的的哭聲,徐明昊心中一疼,手臂擁的更緊了,他將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扔在了皇宮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讓她一個人去面對那些陰險狡詐,縱然,他知道,他的阿文一定不會讓他失望,可是,心卻陣陣的抽疼。
終究,他不僅僅是她的男人,更是皇兄的弟弟,這個國家的六王爺,他身上的任務和擔子不容他只將心放在一個人身上,對她,太多太多的虧欠。
低聲安慰了幾句,見她情緒稍稍平復後,才讓秦五帶著幾個護衛送他回府,自己帶著其他騎士朝皇宮奔去。
望著姜佩雯幾人漸漸遠去的背影,秦一策馬奔到徐明昊伸手,小聲的說道︰「這次怕是擔憂的很了。」
「嗯,已經睡著了。」看著哭著睡著的姜佩雯,眼底的柔和憐惜毫不吝嗇的在月光下傾灑,柔了一地的月光,亮了一地的清風,徐明昊抬頭望了望天空中的明月道,「一切已經準備好了麼?」終究,這一切必須拉下帷幕,到那一刻,他才能安穩的攬著他的阿文,看遍天下芳華,共享歲月如花。
他要的,和她要的,只是這麼簡單。
秦一聞言,神色頓時一懍,道︰「回稟主子,一切都已準備好了。」
「那好,走!」
「是。」
或許是累了,或許是知道徐明昊回來了,姜佩雯心中有了主心骨,雖然身邊沒有他,但回到府她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等到姜佩雯一覺醒來,便看見楓若坐在床邊的小墩子上打盹,見自己有了動靜,才驚喜的叫道︰「小姐,你醒了?」
「嗯,王爺呢?」姜佩雯直起身子,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酸痛,聲音更是嘶啞難听,眼楮也酸澀無比。
「王爺還沒回來,說是朝中有事。」楓若回道。
姜佩雯一愣,一夜未歸,難道朝中發生大事。
「小姐,奴婢給你洗洗吧。」楓若輕聲道。
姜佩雯這才點了點頭。
又讓楓若用毛巾浸濕了冷敷了一陣,腫的只剩下一條線的眼楮才稍稍好了些。
剛穿戴妥當,門便開了,徐明昊的身影出現在跟前,雖然他的臉上還有著徹夜未眠的疲憊,但早晨的金光灑在他身上,格外的俊美軒昂。
見到他,姜佩雯又不由的想到這兩日的擔驚受怕,生怕有個什麼好歹,自己便讓他著了道,又怕有什麼意外,自己連他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但沒想到事情急轉直下,她又見到他了。
頓時她眼楮又有些濕了,定定的看著他,只覺得怎麼都看不夠。
見著姜佩雯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徐明昊那冷硬的臉一柔,走到床邊,攬住她的腰,將她抱在懷里,︰「沒事了,別怕,沒事了。」
她是怕,就怕再也見不到他,如今,這人真真切切的將自己抱在懷里,聞著他的呼吸,感覺到他的體溫,這一刻,她才是踏實的。
姜佩雯圈住他的腰,頭還輕輕的蹭了蹭,雙手緊緊的拽著他的衣衫,真的想就這麼不放手。
徐明昊眼光一柔,手上的力更大了。
「嗯。」姜佩雯低低的應了聲。
「一切都結束了,皇後再也不會來找你麻煩了。」徐明昊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啄了啄道,語氣輕柔的幾乎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姜佩雯愣了愣,抬起頭,用她那嘶啞的聲音問道︰「結束了?」
一切,塵埃落定。
徐明昊撫上她的臉,粗糙的指月復在她的臉頰上滑動著道︰「是的,太子和皇後昨晚意圖再皇兄的湯藥里下毒,幸好那太監不願同流合污,在危急關頭指證太子和皇後大逆不道。雖然太子和皇後早有預謀,勾結了禁衛軍和京城近衛,但幸得三皇子察覺到不妥,在緊要關頭率北大營軍士進宮護駕,才能一切有驚無險。」
姜佩雯輕輕的嗯了聲,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摟著他。
徐明昊雖然說的輕松,短短的幾句話便這樣帶過了,但里面的凶險她又怎能不知。
三皇子的救駕,皇後和太子弒君不成,采取逼宮……怕是這一切都是布置好了的吧,那日見皇後的模樣,估計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如今提早行事,怕是因為自己逃月兌,擔心露了餡,才會如此急躁行事,最後……
弒君、逼宮……
就算是皇後和太子,怕也保不住那條命了吧。
皇後和太子倒了台,那王家和薛家……
想到這,姜佩雯抬起頭問道︰「那薛正……」
她話還未說完,徐明昊臉便一黑,沒好氣道︰「他沒事,這次能成功控制局勢,薛家也立了不少功勞。」
聞言,姜佩雯放下心來,薛正楠好歹救了自己,若是被皇後遷怒有個什麼好歹,自己可要愧疚一輩子。
兩人又聊了一會,秦一焦急的聲音便在外面響起。
姜佩雯知曉這個時候,他事情肯定很多,沒有說什麼。
徐明昊見狀吩咐她好生休息,便匆匆出了房門。
接下來的日子,京城風雲詭譎。
外間傳聞一直昏迷不醒,就快駕崩的皇上一夜之間清醒了,雖然臉色蒼白,還不時的咳嗽,但太醫看過身體已經大好,接著便是太子被廢,終身圈禁,皇後也被貶為庶人,打入冷宮。雖然對外只是說太子和皇後大逆不道、欺君犯上,但那晚太子和皇後意圖弒君不成逼宮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然後在坊間流傳,再添油加醋。
本來太子在民間便不怎麼得人心,這麼一來百姓更是大呼皇上聖明。
接下來一切便是水到渠成,德妃入住東宮,執掌鳳印,三皇子在皇上重病期間協助皇上處理朝政,大批太子的親信官員接連落馬,處死的處死,流放的流放,王家更是除了幾個不成事的紈褲子弟外,幾乎沒有好的。相比之下薛家就好了很多,只罷黜了幾個在朝中擔當要職的官員,其余的起碼能保住一條命。
不過能保留一絲煙火對于薛王兩家來講已是值得全家燒香拜佛拜謝神恩的事了,畢竟皇後入主中宮這麼多年,薛王兩家不少人在京中擔任要職,這家大業大,樹大招風,難免有些不肖子弟,貪污受賄、作奸犯科那是在所難免的,若是皇後和太子還在,這些憑著兩家的權勢,還能遮掩過去,不過現在皇後太子倒了台,這那些與之有仇的,看不過眼的,曾經一度眼紅過的,痛打落水狗的紛紛跳了出來,在這種情況下,再加上是謀逆大罪,沒有全家抄斬,株連九族,已是皇上手下留情了。
不過這些已經不在姜佩雯的關心之列了,因為她和徐明昊的婚期下來了,過了那血雨腥風的一夜,一切,在太陽升起在地平線上的那一刻開始,又再次綻露芳華。
本來按照徐明淵的原意是想將婚事安排到明年春季,但因為這次墮馬,他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不止長期咳嗽,精神也越發不好,常常一個小風就能讓他倒下,一病不起,就連朝政也大多交給三皇子處理。
而放下擔子又怕隨時就不在了徐明淵自然對徐明昊的婚事格外著急,硬是將婚期安排到十一月中旬,距離現在也不過二十來天的時間。
婚事本就繁瑣,普通的富裕人家也要準備個十來天,何況是皇家。
但皇帝一聲令下,就是刀山火海也得上,何況準備一個婚事,又是皇上主動操辦此事,因此六王爺的大婚便如火如荼的籌備起來。
不過還好姜佩雯與姜家等于月兌離了關系,倒不用跑到涇陽去送聘禮,便把姜佩雯現在所住的宅子布置了以下充當姜佩雯的家,在讓殷澈這個弟弟當做娘家人。
十一月十二已時,徐明昊準時來了,送上了聘禮,這就是所謂的納征。
雖然時間緊湊,但這聘禮卻準備的毫不馬虎,光是金銀珠翠、首飾衣衫就足足有八十八抬,再加上羊酒果品等簡直擺起了長龍。
不過這些,姜佩雯是看不見的,因為自從婚期定下,她便被關在了屋子里,再也沒有出去,也沒和徐明昊見過面了。
今兒想著他要來,本想去見見,結果還沒跨出房門便被一群人攔住了,說什麼婚前見面不吉利雲雲,讓姜佩雯只得訕訕的退了回去,望著窗外听著外面的喧嘩聲牽腸掛肚。
雖然事情繁瑣,但姜佩雯卻沒有什麼操心的。就連喜被神馬都是楓若一手操辦,這年頭喜被、喜帳由新娘子自己繡才對,不過姜佩雯別說繡了,這針怎麼拿都不知道,只能看著楓若和幾個繡娘忙的昏天暗地,自己干瞪眼。
至于這嫁妝,是由殷澈張羅,雖然姜佩雯不算是巨富,但興隆物流這兩年也賺了不少錢,加上殷澈的幫襯,這嫁妝也算布置的格外體面。
再加上皇上和德妃特地送了一大堆東西來為她添箱,其中最珍貴的便是皇上送來的是羊脂白玉屏風,裹著金邊,栩栩如生的浮雕,德妃送的兩副金瓖玉的頭面,精致奢華,簡直晃花了姜佩雯的眼。
就算她這個對金銀珠寶不了解的人也都知道這些東西價值連城。
能得到徐明昊最親的人的認同,姜佩雯的心也是美滋滋的。
算算時間,還有六日就要成親了,姜佩雯那本來從容淡定的心也開始緊張起來,新新嫁娘,還沒有誰真的心大的沒事兒人一樣。
想著以後就可以跟他在一起生活,面對以後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春日听風,夏日觀雨,秋日覓蟲,冬日賞雪,看塞北風光,賞江南煙雨,覽大漠風沙,面朝大海,看春暖花開,一想著,這以後的人生都有他的參與,心就鼓噪起來。
姜佩雯在京城沒有沒什親人朋友,不過這肖如雪倒是算的了一個。
今日她拿了個自己繡的枕帕,上面是花鳥百合圖的樣式,送給姜佩雯,算是賀禮。
看著那栩栩如生的圖案,姜佩雯一直唏噓,這手工可比後世那些機器繡出來的東西強多了,尤其那其中夾雜的心意,更是那些冰冷的器械所無法比擬的。
兩人寒暄了一陣,肖如雪便陪著姜佩雯說說話,講講京中的見聞。
經歷了太子叛亂一事,京城的官員幾乎洗了一次牌,不少肖如雪認識的閨秀也遭了秧,所以說起來倒是一陣唏噓。
「阿雯,你猜今兒我在街上看見誰了?」肖如雪突然道,眼底亮如春日白雪。
「嗯?」
姜佩雯瞅著窗外,就盼著徐明昊能過來晃晃,見上一眼,自然有些心不在焉。
「我見到盧姑娘了,就是涇陽那個。」肖如雪見她的模樣,輕輕笑了笑,也不在意。
盧?
姜佩雯回過頭來︰「你在哪兒見到她?」
事情完結後,她也讓人去打听過,雖然她不懼她,但也煩了那人如打不死的小強般不停的在她周圍折騰。得到的消息是,她被貶為賤籍,判了流放,地點是我朝與狄國的邊境。
本來姜佩雯想加把火讓她死了一了百了,听聞這消息後便算了。
對于一個處處往上爬,心高氣傲,無時無刻不想做人上人的人來說,劃為賤籍,無論何時都矮人一頭,做著最卑賤的活,生活在最卑賤貧困的地方,那才是最大的折磨和懲罰。
「今兒不是有披流放的犯人離京嗎?我來的時候正巧遇到了,結果就見到了她。」肖如雪道,「上次鬧了那麼大的丑聞,結果還能進宮當女官,不過女官又如何,這運氣不好也是白搭,貶為賤籍……嘖嘖……這輩子別想翻身了。」
姜佩雯輕輕笑了笑,若是她運氣不好,這世上沒有人好運了。
若不是有她,怕再隔兩年,這盧琳玉就是皇後娘娘了。
肖如雪說到這,忽然一臉的八卦湊了過來道︰「你猜我今兒還看見誰了?……看見安陽侯世子了。」根本不給姜佩雯猜的時間,肖如雪有些迫不及待的月兌口而出,那場面,解氣,解恨啊。
姜佩雯抬了抬眼,情人流放,前來相送,嘖嘖,展雲峰雖然人品不咋地,對盧琳玉倒是掏心掏肺了。
「以前不是有人說他們兩有私情嗎?那時我還不信,現在看來八成是的。」肖如雪笑道,「展世子前些日子不知道得罪了那路神仙,被人在臉上打了一鞭子,毀了容,今天帶著斗笠,若不是那姓盧的對他又踢又罵,說他是個蠢貨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是她瞎了眼認識這麼個白痴,才讓她遭這份罪,然後推搡間掀翻了他的斗笠,我還不知道那人就是展世子呢……不過他那臉可算是毀了,嘖嘖,也不知道他惹到了誰……」
肖如雪的聲音繼續響著,姜佩雯撇了撇嘴,這盧琳玉真夠極品的,今日她的一切其實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可到了這份上,還把責任推到一個真心對她的人身上,這人簡直就是個渣!
恍惚間,腦中又回想起那個身影。
姜佩雯晃了晃腦袋,柳逸風,也不知道清醒沒有。
她只希望,當年的柳大哥能享受歲月靜好,不要被女人的一張皮囊和當初的誓言忘記了男兒本該追尋的快意江湖。
——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便是十一月十八。
天還未亮,姜佩雯便被楓若拉了起來,迷迷糊糊的眯著眼任由別人搗鼓著。
德妃還專門派了幾個手藝極佳的宮女為她梳妝,楓若只能在旁邊打打下手,滿臉笑容的瞅著姜佩雯。
今日成親,她這也算是經歷了大風大浪的人卻緊張了起來,直到後半年才睡著,所以腦子一直迷迷糊糊的,眼皮直打架。
直到姜佩雯真正的清醒過來她的妝都畫好了,就等著梳頭了。
看著銅鏡里那個盛裝女子,姜佩雯輕輕的一笑,原來自己裝扮起來也算是光彩照人。
這模樣,他應該會喜歡吧。
這梳頭也是有講究的,女子成親時需要由家中福氣豐厚的老人來做,但姜佩雯和姜家已經月兌離了關系,殷澈便請了自家姑婆前來。
李老太太知道為未來的六王妃梳頭,自然是百般願意,一大早就來了,正在外面等著。
「李老夫人。」姜佩雯行了行禮。
「哎喲,快起來,這可是折煞我這老婆子了。」
李老太太是個年近七十的老太太,雖然年歲已高,但精神極為不錯,她兒女雙全,多子多孫,用這里的話說,就是極有福氣之人。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一起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听著這滿是慈祥的祝福語,姜佩雯輕輕的笑了。
剛梳好頭,便听到外面喜樂聲,接著 里啪啦的一陣炮響。
姜佩雯心中頓時大驚。
這麼快就來了!
本來按照姜佩雯和徐明昊的身份差距,徐明昊完全不用親自前來迎親,不過他如今親自前來,足以顯示對姜佩雯的重視。
想著他站在門口呆呆愣愣的等著開門,那張面癱臉不知是什麼樣,姜佩雯就想笑。不過下一刻又想著現下兩人的距離也就只剩下了這短短的距離,以後她便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側,和他共度以後的時光,一顆心就不由的砰砰砰的打著鼓,臉上滿是雀躍和焦急。
楓若見到她的模樣,頓時笑道︰「小姐,不要著急,這是催妝炮,等王爺……不……姑爺進來還得好一陣子呢。」
她的話音剛落,屋內便響起一陣悶笑聲。
姜佩雯一陣發窘,昨日楓若倒是和她講過,但那時候她哪里听的進去,再加上古代程序又多又復雜,名目有多,听了一大通沒記住幾個。
不急,要是這會兒站外面的是你男人,還是隔了十天半個月連面兒都沒見著的那個,你急不急!
反正,她很急!
催妝樂接連的響著,楓若遞了一些糕點來,讓她先墊墊肚子。
姜佩雯心里緊張,完全沒有胃口,但想著幾乎一整天都不能吃東西,便胡亂塞了幾塊。
她在這邊坐立不安,殷澈站在門口卻是一點也不著急。
他昂著頭,挺著胸,能和這惡名在外的六王爺叫板的機會可不多,不好好把握怎麼行。
徐明昊淡淡的看著緊閉的大門,倒也不氣,眼神望向院內,想著那如玉般的人,眼楮全是笑意。
都等了這麼久了,還在乎這點日子嗎?足足折騰了大半個時辰,外面的婢女才匆匆來報,說是門開了。
姜佩雯「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撞翻了台上的首飾盒子,里面沒用上的首飾 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她身後的宮女見狀忙道︰「小姐別急,王爺還要等會才能進來。」
楓若掩嘴笑道︰「是啊,這大門過了,還有一道門呢。」
姜佩雯聞言一愣,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宮女輕輕笑了笑道︰「把卻扇拿來。」
接著便有人把一個扇子遞了過來,宮女將它遞到姜佩雯手上道︰「卻扇小姐可要拿好,若是有外人在,不能取下來。」
卻扇?
姜佩雯結果扇子,這是一把碧紗扇,瓖了金絲,下面綴著白玉做的珠子,精致美觀。扇子呈圓形,中心有些下凹,大小剛好能遮住整張臉。
這東西性質和蓋頭一樣,不過樣式卻比蓋頭精美的多。
這時,忽然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接著殷澈的聲音響起︰「姐,姐……快出來吧,姐夫等急了,小弟我攔不住了!」
他的話音剛落,屋內頓時響起一陣笑聲,姜佩雯臉更紅了。
這個小子,說什麼呢?
心里雖然想著,她邁開腳步急匆匆的往外走。
「小姐,卻扇……卻扇……」楓若叫道。
姜佩雯臉頓時發燙,接過扇子覆在臉上,深深的吸了口氣走了出去。
徐明昊站在門外,高大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挺拔。
「恭喜主子,賀喜主子,這阿雯……不,不,主母終于出來了。」秦一滿臉笑容的湊了上來,樂的見牙不見眼的。
徐明昊沒有理會他們的笑談,他的目光定定的看著園內,等待著紅色氈毯對面那抹身影的出現。
視野中出現了一抹紅色,徐明昊的臉上不由的出現了一些急切,雖然很淡,但卻讓極為熟悉他的人看了個正著。
周圍的秦一等人臉上頓時一抽筋,滿腔的笑意差點就要蹦了出來。
不過這些徐明昊都沒有注意,他只是灼灼的盯著那抹紅色。
火紅的衣衫猶如一團霞雲,勾勒出窈窕的身姿,一搖一弋間,體態縴盈,惹人憐愛,雖然那碧色小扇遮住了容貌,但他也可以想象的出那嬌顏是多麼的動人,撥動他的心弦。
徐明昊呼吸不由的一窒,在他的印象中,姜佩雯別說穿這樣艷麗的衣衫了,就連女裝都少的很,如今這般卻是如此動人。隨著那抹身影越來越近,他那本來黑亮的瞳孔更加幽深了起來。
今日不愧是千挑萬選的好日子,艷陽高照,給這初冬的季節增添了不少暖意。
坐在接親的香車上,姜佩雯放下卻扇,听著周圍的喜樂聲,看著入眼的紅色,心中漲的鼓鼓的,一種安寧和喜悅蔓延開來。
嫁了!
兩世為人,就這樣嫁了!
她住的地方和六王爺府並不遠,平時很快便到了的路程現在卻格外的漫長。
在姜佩雯既期待,又忐忑緊張中,突然,香車一停。
姜佩雯急忙拿著卻扇遮住容顏,接著便听到香車外響起一陣輕叩聲,她的心頓時砰砰砰的跳了起來。
這是新郎官扣車壁了。
「迎新婦進門。」外面有人扯著嗓門喊道。
接著一道紅色的氈毯直直的從宅內鋪到馬車邊。
這時眼前一亮,有人掀開了車簾,姜佩雯隔著扇面,伸出手,讓楓若扶她出去,沒想到卻落入一個溫暖的大掌中。
見徐明昊親自扶新娘子下車,周圍頓時響起一陣鼓噪聲,一些膽大的還嚷嚷了起來。
本來皇家的婚禮都是大肆操辦,但因為時間緊迫,她和徐明昊都不喜歡那種被人當做猴耍的感覺,所以和其他的相比要簡單的許多。
再加上局勢動蕩,朝中官員去了三分之一,因此賓客也不算很多。
感覺到手中的溫度,姜佩雯渾身一顫,便任由他牽著手,在他的引導下往前走去。
她輕輕的抬起眼,想看看那朝思暮想的身影,可奈何隔著扇面,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團人影,還有何和她一樣的暈紅。
莫名的,她的不安在這團紅色中迅速的消磨了下去。
有他在,就好。
旁邊的禮部官員仍在念著祝詞,忽然一怔高昂的叫聲響起︰「皇上駕到,德妃娘娘駕到,三皇子駕到……」
雖然冊立太子和皇後的命令還未下,但德妃入住中宮,三皇子成為太子都是毫無懸念的事。
如今听到當今最尊貴的三人來了,呼啦啦的周圍頓時跪了一地。
姜佩雯也在徐明昊的牽扶下拜了下去。
不過身子剛剛一彎,便有人扶起她,接著一個和藹的聲音響起︰「快別拜了,一家人哪有這麼多規矩。」
是德妃。
姜佩雯隔著扇面輕輕的笑了笑。
「朕今兒只是來觀禮的,別在這耽擱了,快行禮吧,別誤了吉時。」
皇上下令,眾人急忙謝恩站起身,喜樂奏起,禮部的官員繼續喊著祝詞。
姜佩雯任由徐明昊拉著,跨過火盆,越過鞍馬,在「新婦入門」的喊聲中,跨過了門檻。
德妃扶著徐明淵看著那十指緊扣的兩人,輕輕的笑了笑︰「皇上,真是一對璧人啊。」
徐明淵定定的看著,笑道︰「見明昊如此,朕心甚慰。」
說完,咳嗽了兩聲。
德妃拍了拍他的胸口道︰「皇上,咱們別在這站著了,進去觀禮吧。」
「好,好。」
——
猶如木頭般被徐明昊牽著,在禮官的安排下,拜了堂,姜佩雯被渾渾噩噩的送入了新房。
坐在床上,听著外面的喧鬧聲,想著方才那夫妻的一拜,想到那隔著扇面的模模糊糊躬下背脊的身影,姜佩雯心中一陣溫暖。
揉了揉舉了許久的扇子而有些酸麻的手,她那本來安定下來的心又開始急躁起來。
這時間過的真慢啊!
夜色降下,新房內掌起了燈。
床上撒著五色果,均是寓意吉祥美滿、早生貴子的棗子、栗子、花生、蓮子、桂圓、黃豆等,五色五福,多子多福,這一切的一切都在祝福著他們這一對兒新人。
地上鋪著厚厚的毛毯,軟軟的,身下的床鋪是楓若和繡娘這些日子趕出來的,很軟,很溫暖。
屋內很靜,楓若早在丟下一個小冊子後便面紅赤耳的跑了出去。
那冊子不用看,姜佩雯也知道是圖。
這古代兩性教育缺乏,很多女子都是在成親前夕才由母親拿圖講解這男女之事。
不過經歷了後世信息轟炸年代的姜佩雯倒是用不著的。
雖然沒有實際經歷過,但這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不過想到今晚……她的心卻免不了又是一陣打鼓。
突然外面響起一陣嘈雜聲,接著便見到楓若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道︰「小……小姐,快,快拿起扇子,姑……姑爺來了。」
姜佩雯心中一緊,剛把扇子拿好,便听到門響了,接著楓若的聲音便響起︰「王爺。」
緊張,卻依稀能辨出徐明昊的腳步聲,那樣的熟悉,仿佛一下一下踩在她的心路上,融入骨,滲入血,匯入她的心口,然後,這一輩子,就這麼駐扎在她的心房里,暖暖的。
「出去吧。」
「是。」
本來新娘子卻扇是允許賓客觀看的,不過徐明昊「威」名在外,就連秦一、秦五等人也被他的冷眼趕在了門外,這新房內楞是沒有人來鬧鬧。
听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眼前一暗,一個身影便站在了她的身前。
姜佩雯的心猛的一陣亂跳,便听到那熟悉的聲音響起︰「舍不得拿下扇子?嗯?」揶揄著,心情愉悅,終于,這個小女人在今天,終于是自己的了。
听著那聲音中的笑意,不由的姜佩雯更是緊張,攥著扇柄的手都有些出汗了。
正在這時,手瞬間落入一個溫暖的掌中,接著扇子便月兌了手。
姜佩雯呼吸一窒,定定的望向眼前的人,再也移不開眼。
他站在那里,大紅的喜袍上繡著騰雲的蟒紋,如墨的烏發上立著一頂金冠,五官輪廓分明,狹長的的眼角凝望著自己,暈黃的燈光下,整個人威嚴挺拔如天神降臨。
徐明昊定定的看著她,看著她那白皙的臉孔,飽滿的額頭,溫潤的水眸,修長如月的彎眉,卷翹縴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如同應和般的,枌菱菱的唇也因為緊張一張一合,訴說著無聲的邀約,鮮艷欲滴,迷人眼,撩人醉。
剎那間,他的眼光一沉。
從一開始,他對她別說喜歡了,有的只是厭惡。
可是什麼時候開始,漸漸的,這個倔強又堅強的女子卻一次又一次的進入了他的心,他開始想方設法的把她帶到身邊,但漸漸的,這樣也不能滿足他了,他開始想著擁有她,完完全全的佔有她。每次只要想到這一點,他的冷靜便會煙消雲散。
而現在,她,終于是他的了!
一想到這,他的心某處便開始燃燒了起來,眸子也跟著炙熱燃燒。
姜佩雯凝視著她,看著他的眼楮慢慢的變得幽深,到最後透著一陣幽幽的碧光。
她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干,別開眼,結結巴巴的說道︰「要……要先喝合巹酒。」
徐明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拿起案幾上裝著薄酒的瓢飲遞到她跟前道︰「一起喝。」這個女人,將是他一輩子的妻,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好好的愛她,疼她,寵她,將她的一切小脾氣,還有任性時候捶在自己胸膛的兩粒拳頭,偶時的玩笑嬉鬧,她的每一面,就將在今後漫長的歲月里如畫卷一般的展開。
他不知道別個夫妻是如何,他只覺得,此時此刻,姜佩雯就是他那另外一半的圓,而此刻,圓滿了!
瓢飲是兩個,中間由一根不長的紅線連在一起。
姜佩雯兩眼一翻,雖然她不記事,但也知道這酒得夫妻一起喝才算的上吉祥,取心相連,從此夫妻一體的吉祥之意。
可這時候也不想和他計較,不過兩人同時喝酒,難免有些步調不相同,折騰了幾次才同步,額頭緊挨,在呼吸交纏的曖昧中,听著那同步的吞咽聲,姜佩雯只覺得一顆心都被那微辣的酒燒的發燙。
喝完合巹酒,胡亂吃了點東西,當然免不了吃點生餃子,說「生的,生的。」這些老掉牙的步驟。
屋子里靜悄悄的,燃燒的對燭,似火的紅色,似乎讓這屋里的空氣都變了味,姜佩雯抬起眼,便看到徐明昊那雙眼楮幽幽的看著自己,頓時心中發毛,直覺就想跑,那一雙似乎時刻準備將你拆吃入月復然後骨頭渣渣都不給你剩的欲se的眸子,沒有誰能受得住那種嵌入骨髓的侵略感,怕,然後,想逃,很直覺的反應。
可她身子剛動,一個聲音便在耳邊響起︰「想跑?」扣住她的腰,手下的柔膩隔著絲滑的衣襟也能熨燙他的心。
他們抱著躺在一張床上過,親吻過,親密過,可如今,這人兒才是真正的屬于他了……
從來,對于那檔子事兒,她還停留在看豬跑的階段,如今,肉咬開吃了,她卻不知道該如何下嘴。
主動點?被動點?腦子里天馬行空,什麼小言S片惡補都不管用,滿腦子只有一個他。
他的聲音很低沉,沙啞。
隨著慢慢俯下的身子,莫名的,多了種掠奪的,逼迫地張力!
「呵……呵呵。」姜佩雯干笑兩聲,語無倫次的說道,「怎……怎麼會呢?」腦袋打結兒,舌頭打轉兒。
溫熱的手掌扶上了她的臉,粗糙的指月復摩擦著她柔女敕的肌膚,他的臉慢慢靠近,近的溫熱的呼吸吹在她的臉上︰「怕了?」
怕?
姜佩雯眉頭一皺!
怕什麼!
誰怕了!好歹她也是個穿越人士,看了無數言情小說,這沒經驗還沒理論啊!XXOO嘛,不就是活塞運動!有什麼好怕的!
嫁都嫁了,這畏畏縮縮的難道他就不討要自己丈夫的權利嗎?
縮頭一刀伸頭也是一刀,還不如大起膽子,免得被人看扁。
再說了,他雖然臉上有道疤,但卻是個極品男,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要身高有身高,要樣貌有樣貌,怎麼看都是自己撿了便宜,有什麼好怕的!
想到這,她的勇氣又回來了。
好!豁出去了!
她抬起眼,擠出一個自認為璀璨無比也魅惑無比的笑容,望向那幽深的雙眸。
驟然間,姜佩雯的臉刷的一下變的通紅,她猛的站起身,狠狠的咬了咬牙一把拽住徐明昊的衣襟,奮力一扯……
意料之中的布帛碎裂聲沒有響起,姜佩雯小臉頓時一僵。
TMD!電視小說上那些裂錦的片段都怎麼來的!
徐明昊低著頭看著身前揪著自己衣衫的身影,嘴角輕輕一揚,勾出一抹笑容。
似是察覺到徐明昊的笑意,姜佩雯羞憤交加,咬牙再扯……
結果衣服紋絲不動,一陣低低的笑聲卻在耳邊回蕩起來。
笑了?
徐明昊是有笑過,但都是淡淡的,最多輕輕勾勾嘴唇,像這樣笑出聲她可沒有見過。
姜佩雯抬起眼,瞪著眼前這個笑的無比開懷的男子。
徐明昊滿眼都是笑意,他抬起手,握了握她的雙手道︰「阿雯勞累了許久,現在該為夫了。」
姜佩雯一愣,便听見一陣布帛的碎裂聲,原來是徐明昊抓住她的衣襟,雙手重重的一分,然後她的衣襟處便裂開一個大口子,大好的紅色嫁衣,分成了兩塊,隨著風飄蕩著……
海棠色的褻衣,白皙的胸口,若隱若現的雙峰,全部露在燭光中。
姜佩雯猛的一驚,抱著胸,大吼︰「這不公平!」
憑啥他一動,就碎衣裂錦了!
徐明昊雙眼一眯,細細的打量著那在燭光下閃著晶瑩色澤的肌膚,雙手齊動,迅速月兌掉自己的衣衫,手臂一伸,將她往自己懷中一帶,道︰「這下公平了吧。」
肌膚相觸,姜佩雯只覺得屬于這個男人的氣息,如網一樣,鋪天蓋地的向她襲來。
姜佩雯下意識的捂著臉,咕噥道︰「穿……好,穿……好……。」
徐明昊眼眸微微一眯,笑道︰「你我夫妻,這燕好之事,本是尋常,怕什麼!」
一個怕字頓時讓姜佩雯一怔。
咬牙猛的放下雙手,紅著臉,睜開雙眼,一把勾住他的頸脖道︰「誰說我怕了!我不怕!」臉卻也只敢埋進他的頸窩里,若不是徐明昊兩只鐵爪兒,恐怕,她就準備一輩子窩在他懷里當鴕鳥了。
燭光下,徐明昊擁著她,完美如雕像般的身子呈現在他的眼前,那雙深黑的帶著無窮火焰的眸子,仿佛要把她燒成灰。
剎那間,姜佩雯只覺得一顆心都停止了跳動,剛剛積累起來的勇氣剎那間消失的一干二淨,又泄氣了。
上帝造人,夏娃只是亞當的一根兒骨頭,所以,不管是智力還是體力,一根小肋骨,怎麼是對手?
女媧也造人,可是,捏人的時候有輕有重,有厚有薄,男女分配本就不均,她就少了女媧那口仙氣兒,只能做一探被他放了過多誰的泥巴,她能怎麼辦?
如水柔,似脂白,凝潤,透亮,仿佛透著幽香。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布帛碎裂聲,她身子一涼,僅剩下的衣服也掉在了地上。
在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只大手便撫上了她的胸口,粗糙的手指在上面夠挑著,姜佩雯百年的臉頓時紅的似火,整個人一軟。徐明昊手臂一用力,恰好拖住她的腰,冷峻的臉壓下,一個溫暖潤滑的唇便覆了上來,舌頭沖破她的貝齒,追擊著她的小舌。
姜佩雯只覺得腦子一片混沌,他呼出的氣息格外的灼熱,讓她的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明……明昊。」聲音出乎意料的柔軟甜膩,暗啞。
徐明昊雙眸頓時一暗,如同兩團漆黑的濃墨,手下的動作更加急促。
「叫夫君。」不容拒絕,手下也沒閑著。有的時候男人更喜歡行動,不善言辭的他更是身體力行,近乎膜拜的將女人的每一寸在自己的眼底一分一分,一寸一寸,納入自己的範圍,蓋上自己的印記。
男人,對于主權,對于所有物,都有著變態一般的狂熱,他,終究不免落俗,在她面前,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男人。
仿佛分處兩季的磁石,終于遇到了, 里啪啦的電流躥過,然後就那麼密不可分的粘在一起,再也不分開,呼吸和命運在這一時刻交互給彼此。
「夫……夫君……」
恍惚間,她倒在了床上,溫熱的觸感沿著鎖骨,劃過她白玉般的下巴,最後狠狠的覆在了她的胸口上,輾轉嬉戲……
徐明昊輕輕的抬起頭,凝視著眼前那張含羞帶怯的嬌顏,白皙如玉般的嬌軀,只覺得每一分每一毫都牽引著他心弦,感受著手下如絲緞般的滑潤觸感,他的雙眼已經幽深的足以將姜佩雯吞噬進去。
他的喉結滾動了兩下,發出一聲低嘆,猛的擒住姜佩雯的下巴,吻住她的唇,雙手在她光果的身子上移動著。
吻,一個奇異,奇怪的東西,交付彼此的開始,卻不是終結,在呼喚的過程中,呼吸都納入了彼此的氣息,然後亂了的節拍再次重疊,命運也在這一時刻成為彼此,心跳也在這一刻變成一個旋律。
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隨著他的雙手漸漸的蔓延開來,姜佩雯不由的發出一陣低喘和申吟。
隨著她的聲音,徐明昊的呼吸也便的低沉和急促起來。
如水的月光夾雜著昏黃的燭光,灑在兩個交纏的肢體上,照在姜佩雯身上。
白皙的肌膚,火紅的喜色,又黑又長的秀發,披散著,種種顏色組成了一種最動人心魄的畫面。
不知不覺中,徐明昊抬起頭,眯著雙眼,靜靜地望著她。而這時,姜佩雯也輕輕掙開迷離的眼楮。徐明昊嘴角輕輕一揚,凝望著她,伸手分開她的雙腿,喃喃的低語中︰「阿雯,你真美。」
感覺頂在下月復的那團火熱,姜佩雯腦子驟然清醒,輕輕的喘息道︰「等,等等……」
望著眼前這想了很久,盼了很久的嬌軀,徐明昊哪里還忍的住了,他低下頭輕輕的在她嘴邊一啄道︰「別怕!」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溫暖的嘴唇便壓了上來。溫柔的吻,溫柔的撫模U,溫柔的語調,每一樣都是溫柔的,水越來越多,姜佩雯覺得整個人都融化了。
當預期中的疼痛來襲,「唔……」的一聲,姜佩雯猛的勒緊環在他頸上的雙臂,低低的嗚咽著。
「乖,一會就不疼了。」他的聲音中帶著無比的壓抑,隱忍,和喜悅,她,終于是他的了。
過了一會,直到她那緊繃的身子開始松軟了下來,徐明昊才抬起她的雙腿,開始運動起來……
一股難以言喻的愉悅和滿足在四肢百骸流竄著,她終于完完全全屬于他了……
他的妻子,他的人兒……
六王爺府徹夜燈火通明,足足照亮了半條街,而距離六王爺府約有兩百米的地方,柳逸風從昏暗的角落里閃了出來,定定的望著那亮堂堂的六王爺府,眼中全是復雜。
前幾日,盧琳玉流放出京,展雲峰相送遭羞辱之時,他也在不遠處。
當時他本想著跟著去,尋找機會救她出來,到時候天下之大,他可以帶著她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隱居,可是卻讓他見到了那一幕,那一個滿口刻薄,面目猙獰的女子,雖然五官樣貌都一樣,但言行舉止,眼神語言和平時自己見到的女子哪有半分相似。
恍惚間,姜佩雯的話又在耳邊回蕩,救她的心也消退了下去。
他就站在那里,隱藏在人群中,看著她和其他人被人押解著漸漸消失在遠方。
想到這,他抬起眼,再望了望遠方的亮處,轉身離去。
遠方的喧鬧聲漸漸消失不見,而他的心中回蕩著一個想法。
他錯了嗎?
或許他真的錯了……
——
翌日,姜佩雯是在徐明昊的懷里醒來,抬眼就落入一雙灼亮的雙眸。
剎那間昨日的一切切在腦子里回蕩,她的臉瞬間染成了紅色。
看著那紅撲撲的小臉,徐明昊瞳孔一縮,差點沒忍住再折騰他一次。
不過今兒是成親後的第一日,要進宮拜見皇兄。
就暫時饒了她吧……
反正來日方長,不是嗎?姜佩雯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伸手推了推他的胸口道︰「你快出去,我要穿衣裳。」
雖然兩人已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但這光溜溜的不著寸縷,總是不對勁。
徐明昊雙眼含笑道︰「你要穿便穿唄,你哪里我沒看過的?」
姜佩雯的臉瞬間漲的通紅,人往被子里一縮道︰「我不管,出去,出去!」
「要不,為夫幫你吧。」徐明昊低笑道。
姜佩雯渾身一僵,攥緊了被子,堅決的搖著頭︰「不行!不行!」
「……」
「你先出去……」
「……」
坐在馬車上,姜佩雯想著今兒早上楓若和那幾個婢女憋著笑的臉,就忍不住想踹徐明昊幾腳,若不是他在那里胡攪蠻纏,她用的著那麼丟臉嗎?
長兄為父,姜佩雯做為新鮮出爐的弟媳婦自然要去拜見徐明昊的兄長,更何況這個兄長是當今皇上。
這次見面依舊是德妃陪著皇上,除此之外便是包括三皇子在內的幾位皇子。
經歷那麼大的風波,這次也算是一件開心事了。
徐明淵明顯精神頭不錯,用膳時還喝了幾杯酒。不過那蒼白如紙的臉,明顯受了一大圈的身子……
身心受創,再加上舊疾復發,徐明淵怕是時日無多了。
看了眼徐明昊那有些黯然的臉,伸手緊緊的握住他的手,生死自有天命,他在最後的日子有著德妃陪伴也是一件幸事!
乙丑年正月二十,德妃李氏冊封為皇後,三皇子立為太子。
乙丑年三月初四清晨,一陣深遠恢弘的喪鐘從皇宮中傳開,低低的,悶悶的,足足七下,響徹了整個京城,尾音久久不散,透出一股無法言喻的悲傷。
皇上駕崩了……乙丑年四月初十,太子登基為帝,年號明遠,尊皇後李氏為皇太後。
六王爺徐明昊封為瑞親王,姜佩雯自然成了瑞王妃。
瑞王妃……
看著身邊那高大偉岸的身影,看著那太陽的光輝灑在他身上,在他身上染上一層耀眼的光彩,她頓時痴了。
感覺到她盯著自己,徐明昊回過頭,唇角一揚,泛起一抹溫柔道︰「望著我作甚?」
聲音低沉好听,如同醇酒一般讓人回味。
姜佩雯嫣然一笑,目光剎那間溫柔的要淌出水來︰「明昊,我愛你。」
徐明昊雙眸一柔,一顆心瞬間仿佛被什麼填滿,漲漲的、暖暖的,滿是幸福。
他伸手攬住她的腰,俯下頭吻住她的櫻唇,低低的話語在空中輕輕的響起︰「阿雯,我也愛你!」
姜佩雯抬起手圈住他的頸脖,感受著他的氣息,他的溫度。在這一刻,她只覺的,上天對她還好了,因為讓她遇到他,遇到這個愛她、體貼她的人,最重要的是,這個人也是她心中所愛。
做為一個女子,她還有什麼可以奢求的?
幸福……
真正屬于她的幸福才剛剛開始呢,他們的日子還長著呢,只要有他在身邊,一切都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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