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
七日里,谷內谷外都異常的安靜。
第八日的時候,莫子楓終于破了五音陣。
當他帶領眾人沖進听音谷的時候,就看見一個紅衣勝火的女子,站在樹下的秋千上蕩來蕩去,坐在樹上的粉衣男子還在說著「站著蕩起來才刺激」。
那是——紅袖嗎媲?
莫子楓幾步上前,在她面前不遠處停下,真的是她!
他原本就糾結的眉心鎖得更深,她怎會出現在這里?難道說,七日前看到的那三個人里,有她?那麼,抱著她的那個男子,又是誰?子塵嗎丫?
他知曉子塵自幼師承听音谷,但不是早已月兌離師門了嗎?如今緣何出現在這里?若是如他一樣前來為父報仇,怎又是這般的平靜?
無數個疑問在他腦中爆發,他猛一甩頭,緊緊盯住眼前的人,想從她的身上尋找答案。
音紅袖依舊若無其事的蕩著,仿佛眼前的這些人根本就不存在,她平靜得讓人心慌。
「北夜在哪里,叫北夜出來!」隨眾里有人出聲。
「這里沒有北夜!」鬼手懶懶的答著。
「你不就是鬼醫嗎?大少爺,那日這個鬼醫就是和北夜在一起的!我們親眼看到听音谷的人稱北夜為谷主,你不要信口雌黃!」
鬼手哼笑了一聲,不語。
「子楓!」秋千上的人淡淡喚了一聲。
她的目光轉到他身上,這個與子塵流著同樣血脈的男子,五官上寫滿了傷痛與仇恨,再也不見了他那溫暖如朝陽的笑臉。
仇恨,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莫彤活著的時候,子塵是否也如他從前那般明快蓬勃著,同樣的仇恨,改變了兩個人。
短短一個呼喚,卻在莫子楓心里激起無數層漣漪。
曲江池的初次相遇,明月湖邊的偶然,月狼山上的患難,紅楓亭里的簫聲,一幕一幕,在他腦中不斷的滌蕩回放。
這個女子,這個深埋在他內心最底層的女子,這個曾在他懷里放聲哭泣的女子,這個他執意要娶了的女子,突然,離他好遠好遠。
咫尺的距離,竟如隔了萬水千山,這個女子,將是他永生的遺憾!
「想知道我為何在這里吧!因為子塵也在這里!」
她真的是與子塵在一起了,莫子楓閉了閉眼,喉中涌起了酸澀。
「我來告訴你那天的情形,因為我從頭到尾都在場,你會相信我吧!我從來不會對你說謊,就如你從來不對我說謊一樣!」
她說了,說了北夜的母親,說了北夜的父親,說了北夜從小遭受的折磨,說了北夜的仇恨,說了武林大會上發生的一切,說了他的父親是負疚而自殺,說了他的母親被北夜一劍封喉,唯獨沒有說,北夜就是莫子塵!
可是,不說,他真的就想不到嗎?
猶如晴天突遭霹靂來襲,他只覺整個世界都開始天旋地轉,心中最最堅持的信念也在搖搖欲墜。
怎麼,會這樣?
他,該相信嗎?
北夜,就是子塵?
他的雙親殺害了子塵的母親和外公,子塵殺了他的雙親,而他現在,又要來殺子塵,這一切的一切,怎的都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完完全全的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範圍,叫他如何去做?放棄嗎?那是殺父弒母之仇?報復嗎?那是他唯一的兄弟!老天,何以這樣捉弄他!原來,他平平靜靜的二十五個年頭,為的就是這一刻的不平靜!
她靜靜的看著,看著這個男人臉上變幻莫測的痛苦神色,她不是在叫他怎麼做,在這件事面前,她根本就是無能為力,她只是想說出這樣一個事實,怎麼做,他自己選擇,但是,無論怎樣,她所站的那一邊,永遠都會是莫子塵的身旁!
「大少爺,不要听這個女人胡說!」
「對,她就是在胡說!老爺夫人怎麼會做那種事!」
「二少爺自己都沒有出來說什麼,這個女人的話怎可信?」
「她分明是想幫北夜開月兌!」
「快叫北夜出來!」
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喊,讓莫子楓的雙眸又漸漸回復了來時的那般陰郁。
「莫大少爺,老夫等來遲!」
話落,只見谷內又多出了不少人,一會兒,又有新的門派闖進來。
音紅袖心里「咯 」一聲,忽然意識到,這場殺戮,在所難免!
就連風吹不動的鬼手,也不免心下一驚,「魑魅魍魎!」大喊一聲,抱起音紅袖一躍數丈開外,他現在要做的,是保證她不受傷害。
魑魅魍魎聞言瞬息躍出,也帶出了听音谷的眾門人。
至此,兩方對峙之勢,終于形成。
她不知曉哪一方先動的手,也不知曉戰事是如何拉開。
放眼處,漫天的嘶吼與拼殺。
鬼手並不加入戰局,只帶著她左躲右閃。闖進谷的人愈來愈多,這些人,真的都是為子楓報仇而來嗎?怕是真心的,只有他自己的弟兄,他們,也許是為了報武林大會誅殺同門之仇,更多的,是為了取北夜而代之吧!
敵眾我寡!
饒是魑魅魍魎以一當十,饒是莫子塵那三位師父武功不弱,還是被一批批涌上來的人團團圍住,打倒一批,又來一批,源源不斷。
她看到莫子楓,赤紅著雙眼,揮劍處,血落哀鳴。
仇恨,可以讓一個人瘋狂!
刀劍、棍棒、暗器、袖箭,一片混戰。
一枚泛著幽光的柳葉鏢,朝著音紅袖的方向瞬息來襲,鬼手帶著她輕輕一跳,躲了過去,一鏢未得手,再添一枚,又被鬼手輕易躲過,接著,三枚齊發,鬼手忽左忽右,險險躲過的時候,又有數枚飛來,慌忙間顧此失彼,眼看那柳葉鏢就要射中音紅袖,鬼手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