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課了，學生們紛紛走出教室。
不少學生握住夏旭光的手︰「對不起，夏老師。」「夏老師，早點休息。」
夏旭光臉上說哭不哭、說笑不笑地點著頭，藍盈盈和李眉從夏旭光身邊走過，藍盈盈向夏旭光使了一個復雜的眼色，夏旭光對藍盈盈︰「你等等！」
藍盈盈停了一下，拉著李眉迅速地向門外走去，夏旭光在後面緊緊跟著。夏旭光喊著︰「藍盈盈，你等一下！」
李眉要停下來，藍盈盈拉起她的胳膊︰「別听他的，咱們走。」
兩人迅速向另一邊走去，來到一個花壇旁邊。
夏旭光追上來，再次喊道︰「藍盈盈，听見沒有？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藍盈盈象是沒听見，拉著李眉向花壇另一邊繞去。夏旭光看見，從花壇另一邊攔過去。藍盈盈和李眉繞過花壇，一抬頭，夏旭光站在面前︰「夏老師？」
夏旭光︰「怎麼，想躲著我是不是？」
藍盈盈看看李眉，李眉看看藍盈盈︰「沒有哇！」
夏旭光橫橫地︰「那為什麼我叫你們不站住？」
藍盈盈裝做不解地︰「我們沒听見啊？」
夏旭光擺擺手，對藍盈盈︰「哎，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走向一邊。
藍盈盈對李眉︰「你先等我一會兒啊，我跟夏老師說兩句話就來。」李眉會意地點點頭。
藍盈盈走到夏旭光跟前︰「什麼事呵？夏老師！」
夏旭光氣憤地喘息著︰「你還問我？什麼事！」
藍盈盈︰「我不問你，問誰呀？」
夏旭光︰「你別問我！」
藍盈盈︰「那你叫我，我還能問她呀？」
夏旭光︰「你自己問你自己！」
藍盈盈︰「我自己咋問自己？夏老師，你要不說，我要走了。」抬腳要走。
夏旭光呵斥道︰「你給我回來！」
藍盈盈停住，不滿地︰「回來就回來。」
夏旭光︰「好了，別兜圈子了！我問你，誰叫你編的那些瞎話？」
藍盈盈故做不知地︰「哪些話？」
夏旭光︰「就是你說我的……那些話！」
藍盈盈︰「我說你的什麼話？」
夏旭光忍耐不住地︰「就是課堂上說我的那些話！」
藍盈盈︰「課堂上……課堂上我說了很多，你是指——」
夏旭光干脆︰「我得腸炎的那些話！」
藍盈盈故作驚訝地︰「怎麼，你沒得腸炎？」
夏旭光︰「我什麼時候得腸炎的？」
藍盈盈瞪大眼︰「你真沒得腸炎？」
夏旭光︰「我從來就沒得腸炎！」
藍盈盈︰「你確實沒得腸炎？」
夏旭光︰「我根本就沒得腸炎！」
藍盈盈︰「那你是騙我？」
夏旭光︰「我怎麼是騙你？」
藍盈盈︰「那你為什麼告訴我你得了腸炎？」
夏旭光︰「我什麼時候告訴你我得了腸炎？」
藍盈盈︰「今天上午在醫院的時候！」
夏旭光︰「我根本就沒去過醫院！」
藍盈盈︰「那誰去過醫院？」
夏旭光︰「我不知道！」
藍盈盈無奈地︰「那是我去過醫院……」低下頭，不吭聲了。
夏旭光緩了一口氣︰「藍盈盈，你怎麼能在課堂上編那些話呢？課堂是上課的地方，你倒好，變成了你編瞎話的地方，還編到我的頭上去了，又是醫院，又是腸炎，還臉色蠟黃，呼吸急促，蘇醒過來，拔下針頭，那是我嗎？那是焦裕錄，不是我！我听了簡直都要尋個地縫鑽進去！而你呢，簡直說得都象真的一樣，一點也不臉紅，一點也不害臊，面對那麼多學生，面對神聖的課堂，你這是干什麼？你讓我怎麼跟學生解釋？要傳出去有什麼影響？你這不是讓我——」
藍盈盈慢慢抬起頭來，眼楮里充滿淚花︰「好，是我不好，我不該為了你——」
哭著轉身跑去，夏旭光愣了︰「你——」
李眉看看夏旭光，又看看藍盈盈，跟著藍盈盈跑去……
2
茶館里，藍盈盈和李眉對桌而坐。
藍盈盈用手絹擦著鼻涕，氣憤地︰「我再也不理他了！什麼帥哥，白馬王子，他純粹是個不懂人性的白臉猴子！石頭猴子！」
李眉不平地︰「他怎麼能這樣對你呢？他也太過分了，你幫他解了圍，他不但不感謝你，還朝你發脾氣，有這樣的白馬王子嗎？」
藍盈盈︰「他還是老師呢？什麼老師，他簡直連小學生也不如，純粹就是幼兒園。」
李眉︰「幼兒園也是小班的，連點常識也不懂。」
藍盈盈︰「什麼幼兒園？幼兒園還知道四五六，他連一二三也不知道！」
李眉︰「那就是吃女乃的小毛頭。連女乃嘴也不知道叫什麼。」
藍盈盈︰「他連小毛頭也不如，簡直就是個——」
李眉︰「得，再沒什麼可罵了，再罵就罵到娘肚子里去了，那就是說還沒下生他就是一個壞蛋！」
兩個人立刻張嘴結舌，面面相覷。
藍盈盈不滿地︰「李眉，你怎麼能這樣罵人呢？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李眉︰「我這不是隨你罵的嗎？」
藍盈盈︰「好了好了，李眉，你做證，我藍盈盈說話算話，從今以後再不理他。老師怎麼著，老師也不巴結你！」用手絹把臉一擦。
3
美容中心，肖麗麗見馮路從不遠處向店里走來，忙招呼兩個姐妹把垃圾筐放到門頂上，然後迅速返回各自的工作崗位，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
馮路走過來，一開門，垃圾筐砸到了他肩膀上，他怒不可遏地沖肖麗麗等︰「誰，誰干的好事？」
肖麗麗等在悄悄地笑，誰也不吭聲。
馮路︰「你們不說，我也知道是誰？」
肖麗麗︰「那你說是誰？」
馮路︰「我——」
肖麗麗︰「怎麼樣，說不出來了吧？一會兒老板回來，你可以跟老板匯報。」
馮路︰「你——」壓抑住自己，「好好，我不跟你們計較。你們對我怎樣我不再乎，只要干好活就行。」說完拿起笤帚，把垃圾打掃干淨。
4
教室里，夏旭光合上教案︰「好，今天就講到這里，課後作業是︰說與練第一道題、第二道題、第四道題，課文第三段要反復朗讀，直到背誦下來為止。下節課我要提問，我的話就說完了，大家還有什麼問題沒有？」
學生們齊聲喊道︰「沒有——」
藍盈盈站起來，沒好氣地︰「我有——」
夏旭光疑惑地︰「怎麼？好象誰說有？說有問題的同學請發言！」
藍盈盈扳著臉，一聲不吭。
一個學員︰「夏老師，誰有問題留下來不就得了，咱沒問題的下課行不？」
大家笑，夏旭光︰「行，有問題的留下來，沒問題的下課！」
學員們從座位上站起來，說說笑笑地走出教室︰「這一課講的太好了，我可听得明明白白。」「我也是，要再听不明白那可就怪事了！」「你沒听，剛才還有說有問題呢！嘻嘻……」
學生們都走完了，藍盈盈才從座位上站起來，慢慢地收拾東西。
夏旭光看著藍盈盈，想說什麼，又不知怎麼開口。
藍盈盈也不說話，收拾好東西，站起來就走，李眉跟在她身後。藍盈盈經過講台，經過夏旭光，頭也不抬。
李眉擺擺手︰「夏老師，再見！」
藍盈盈眼見要走出門去，夏旭光急了︰「藍盈盈，你等等。」
藍盈盈站住了，李眉看看藍盈盈，看看夏旭光。
不知為什麼，夏旭光囁嚅地︰「藍盈盈，我有件事，想跟你談談。」
藍盈盈看了夏旭光一眼，沒說話。
夏旭光︰「能耽誤一點時間嗎？」藍盈盈還是沒說話。
夏旭光急了︰「你怎麼不說話？」
藍盈盈自嘲地︰「我一說話人家就不愛听，何必呢？」
夏旭光不自在地︰「呃，咱們現在不說這個，你還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嗎？」
藍盈盈︰「沒有。」
李眉︰「夏老師，我到教室門口等著。」
夏旭光︰「好，你去吧。」李眉走出教室。
夏旭光︰「我好象你說——你還有問題？」
藍盈盈︰「我沒說。」
夏旭光︰「我是听見你說——」
藍盈盈︰「我就是沒說！」
夏旭光︰「好好，你沒說，是我听錯了。現在我問你可以吧，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藍盈盈不客氣地走到一邊坐下︰「我哪敢有問題呀？遇上你這樣的老師，又耐心，又熱情，為人師表，知識豐富，我們這樣的又沒知識又沒文化、還沒修養的小人物哪敢有問題呀？要有問題那不是給老師丟臉了嗎？」
夏旭光︰「你——好，咱不扯那麼遠好不好？我只是說，你如果有問題可以留下來，我給你補課。」
藍盈盈︰「你叫我站住就是這事？」
夏旭光︰「是——」
藍盈盈沒好氣地︰「我沒問題。也不用你補課！我走了！」掄起書包就走。
夏旭光︰「等等，」無奈，他只好放下架子，「藍盈盈，你給老師一點面子好不好？」
藍盈盈听了他的話，激動了︰「我怎麼不給你面子了？你課講不下去了，是我不給你面子？你問題回答不上來了，是我不給你面子？大家吵著要轟你，是我不給你面子？你自己帶著情緒上課，是我不給你面子？你說，你說呀！是我不給你面子不是？！」說著眼淚就要出來了。
夏旭光慌了︰「好了好了，是我不好——」
藍盈盈︰「那你為什麼還要說我？」
夏旭光︰「我——好，我就直說了吧，我讓你留下來，就是想說說這件事。」
藍盈盈︰「怎麼說？」
夏旭光︰「是我不對，我不該——」
藍盈盈︰「再呢？」
夏旭光︰「事後，我想過了，你是為了我……好。」
藍盈盈︰「還有呢？」
夏旭光︰「我不該下課後對你——」
藍盈盈︰「哼！」
夏旭光︰「我今天正式向你道歉！」
藍盈盈擦去眼淚，夏旭光停了一下︰「你能原諒老師嗎？」
藍盈盈︰「就這麼幾句話？」
夏旭光︰「那還要說多少句話？」
藍盈盈厲害地︰「昨天你說我可比這多得多！」
夏旭光尷尬地︰「嘿嘿，我這可是第一次，向學生道歉。」
藍盈盈︰「單單是學生嗎？」
夏旭光︰「不是學生是什麼？」
藍盈盈︰「我不知道。」
夏旭光︰「藍盈盈同學，我的道歉你接受了嗎？」
藍盈盈︰「不接受！」
夏旭光︰「為什麼？」
藍盈盈︰「不深刻！」
夏旭光︰「不深刻？那怎樣——」
藍盈盈︰「你得賠償我的一切損失！」
夏旭光︰「你還有什麼損失？」
藍盈盈︰「我有問題沒听懂——」
夏旭光︰「那好說，我馬上給你補課。哪個問題，你說？」攤開講義夾。
藍盈盈大聲地︰「我不是哪個問題，而是所有的問題！我這節課一句都沒听進去，你知道嗎？都怨你！我要你重新給我一個人上課！你明白嗎？！」
夏旭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