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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就有了回音,來傳話的宦官也沒太多言語,就簡簡單單的一句「皇後娘娘請才人娘子去一趟」。
不同于平時昏定晨省,此次我誰也沒帶,連婉然和林晉都被我留在了婷息軒里。
見禮問安。皇後飲著茶「嗯」了一聲︰「才人坐吧。」
我依言坐下,她言語緩緩︰「才人可知道本宮為何找你來?」
我頜首笑道︰「本是疑惑了一路,到了鳳翟殿門口見到愉姬娘娘就大體明白了。」
皇後一點頭︰「愉姬的意思,是和貴嬪道你冒犯了她,要愉姬這個一宮主位做個主,你怎麼說?」
我眼眸低垂,含笑反問︰「娘娘是想听臣妾的想法,還是想听臣妾依著規矩該說的話?」
「本宮既然傳才人走這一趟,自然就是想實話。」她眼波微一掃我,「才人也未帶旁人來,可見心里也是有數的。」
「那臣妾便不瞞皇後娘娘。」我抿唇一頓,斂去面上笑意,徐徐道,「臣妾並未冒犯貴嬪娘娘,反倒是貴嬪娘娘欲擅動私刑掌摑臣妾,所幸林晉手快,臣妾才未受此大辱。」
皇後低低沉吟了一會兒,不疾不徐道︰「才人此時既然如此理直氣壯,當時明白地頂回去想來也是佔理的,又何須讓和貴嬪去知會愉姬?」
我謙順低頭,哂笑道︰「再佔理也越不得規矩,臣妾一個才人,自然是以皇後娘娘和自己宮中主位為尊。」
她神色微動,復問︰「那才人就不怕愉姬為不得罪和貴嬪,順著她的心思懲治才人你?縱使你與愉姬素來交好,依才人今日處境,她可未必護你。」
「臣妾敢讓和貴嬪知會愉姬,本就是循個禮罷了,並非圖她能護我。再者,愉姬娘娘有皇次子在膝下,為護皇裔周全,娘娘自要少開罪旁人,故而娘娘即便當真罰了臣妾,臣妾也是理解的。」我從容的抬眼看向皇後,語氣輕柔卻別有深意,「各有各要護的人,有時做出的決斷便是情非得已的,臣妾怎會不明白?」
譬如皇後發落了晚秋護瑤妃是情非得已,實是為了蕭家,我怎會不明白?我這話中的意思,皇後自也明白。
皇後淡然一笑,頗是溫婉賢惠之相,也沒戳破我話中它意,只道︰「才人能體諒自然好。愉姬會把事情稟到本宮這里來,便是不想罰你。何況听才人方才說的,這事倒是和貴嬪有錯在先怨不得才人。」
我起身向她深深一福︰「多謝皇後娘娘。」
她緩緩點了點頭,又道︰「誠如寧才人所說,有些決斷確是情非得已。但本宮是後宮之主,不會任由著那一方做大。」她垂下眼簾,眼底含著別有意味的笑,「那日的事,本宮已派人稟明了兩位太後。擅用避子湯雖是大罪,但既然太醫也說寧才人身子孱弱此時不便有孕,寧才人你為了不使陛下心煩才擅服避子湯自行調養身子,這份苦心想必兩位太後也能體諒。」
我听得暗驚暗喜,皇後竟已尋了這樣的說辭先一步向兩位太後解釋了?如此這般,宏晅雖仍是惱著,我好歹不用再擔心回了錦都兩位太後會如何發落了。不由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再度誠懇地道了一句︰「多謝娘娘。」
回了婷息軒後,我撿了重要的話與婉然說了,婉然也是頓覺輕松,愉快之余卻生了新的擔憂︰「這樣大的事……姐姐昨日當著陛下的面也沒有過這番解釋,皇後娘娘擅自向兩位太後這樣稟報了,前後對不上,不也是麻煩?」
我思量著搖頭︰「不會。這樣大的事,昨天陛下當著眾人的面沒發落我,便是不想發落了。陛下既然想息事寧人,皇後娘娘做出這樣息事寧人的解釋縱然有假他也不會怪罪。」
婉然若有所思地點頭,又道︰「陛下到底還是念著姐姐,這樣的罪名若是落在旁的嬪妃身上,即便尚存疑惑不至廢位賜死,禁足降位也是肯定的。」
我輕輕苦笑︰「話雖這樣說,可若長久的失寵下去,你當我的日子會好過嗎?」
何況,即便我等得起、我不在意,晏家卻是耽擱不得。朝堂之爭只會比後宮更加瞬息萬變,我若長久的失寵下去,只怕晏家平安難求.
傍晚剛傳了膳,正說讓林晉叫了雲溪詩染一道進來用,他卻邁出一步又退了回來,笑向我揖道︰「得,娘子這生辰宴,怕是用不了了。」
我心里一緊,又看他神色輕松,便問︰「怎麼了?」
林晉回說︰「子佩姑娘來了。」
我心里明白了,一瞥眼看見婉然的臉都塌了下來,忙拉過她的手陪著笑說︰「知道你忙了一天,這先擱著,咱留著當宵夜用。你啊,跟我一起蹭莊聆姐姐備的宴去。」
婉然眼楮翻翻︰「不去,姐姐你要去就去,這一桌子菜我叫上宮人們一起替你用了。」
我嗤聲笑道︰「脾氣真是大了。也罷,都沒用膳,不勞你們跑一趟。你替我跟雲溪詩染賠個罪,我可不是瞧不上你們的手藝……」
婉然的這番埋怨若放在從前,我少不得要轉嫁給莊聆,今日卻委實是沒這個心情說笑。
進了吟水閣向她一福︰「姐姐萬福。」
「快來。」莊聆快步過來,手搭在我的手上,微微凝視了我一會兒,輕輕一嘆,「就知道你這些日子不好過,看你這沒精打采的樣子,哪兒像是過生辰?」
我隨著她坐下來,她倒了一杯桂花陳推到我面前。這一桌子筵席確實準備得很細致,色香味俱全,一眼望去道道精致。我卻仍是半點食欲也沒有,亦是一嘆︰「這個境地,我哪來的心思過生辰。」
「你啊……干什麼給自己找難過?後宮失寵是常事,急不得惱不得的。」
我緩搖頭︰「姐姐這是給我寬心呢。可姐姐也知道,我這哪是尋常的失寵……擅服避子湯這麼大的罪名,陛下不罰歸不罰,可連見也不肯見我了,我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心底的煩亂與委屈向上涌著,涌到眼角化作一片濕潤,又被我微抬起頭強忍回去,「我湊合著過也還罷了,可晏家……晏家經不起啊!我真恨不得去求陛下賜個恩典,給我個承諾不動晏家,自己死也就死了。」
「瞎說什麼!」莊聆口氣厲了幾分,又馬上緩了下來,勸著我道,「你心思太多,其實這些事都不急于一時。朝堂上,姜家再一手遮天也還有我父親頂著,一時半刻的出不了什麼岔子。後宮里,你但凡沒死沒進冷宮,也總還有出路。」
「出路?」一聲刻薄的嘲笑從我口中溢出,「就算是家中落難那日,也還有趙伯伯幫著我絕處逢生。可這次……姐姐你不知道陛下有多惱我,听說愉姬那日不過提了我一句便被斥了,我能怎麼辦?」被從容的笑和一絲不苟的妝掩飾壓抑了十二日的眼淚終是奪眶而出,我任由著自己伏在桌上哭到泣不成聲,「我也委屈不甘……可……可唯一能做決斷的人我見也見不到。他認準了是我自己要服避子湯,晚秋又讓皇後送走了……我根本解釋不清……竫貴姬亂安的那個私會外臣的罪名,陛下當場沒說什麼,可他到底是听進去了啊……」我哭得語不擇言,雖然皇後已向兩位太後擋住了這事,但也僅此而已。我不論是要為了自己復寵還是為了晏家,總要尋到個出路。
但這個出路,我尋不到。
宮中嬪妃惹上這樣的事,一切都在他一念之間,我若不能讓他信我,那麼做什麼努力都是枉然。
更可怕的,是我如果就這樣一天天的過下去,總有一天會將從前與他的情分耗盡。到那時,只怕誰想取我性命都會易如反掌。
我如何不怕。
作者有話要說︰基友阿笙的完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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