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的私房美人 第十四章 生機乍現

作者 ︰ 千尋

謹容與平時一般無二,總是開心,總是笑,並且笑得燦爛而張揚,即使疼痛佔據她每寸知覺。

簡煜豐每日都會過來為她施針,每回問︰「感覺怎樣?」

她就笑著回答,「你是神醫,有你在,什麼病能為難我。」

然後,她同他說些無聊話,說東說西,聊左聊右,就是不提張鈺荷。

宮里又來賞賜,如意,綢緞,首飾……一匣子一匣子的東西堆滿他屋子里。

他說那是皇帝在酬謝她找出金絲蛛,救下小皇子和淑妃的性命。

她哪里不曉得啊,這是補償,補償皇家的出爾及爾,因為不久之前,皇帝才打趣她說要替她和簡煜豐賜婚。

謹容笑問︰「可不可以同皇上打個商量?」

他抱著她,坐在窗邊的床榻上,屋外的梅花開得正好,如果不是母親心情太惡劣,定會命人搜集梅花上頭的雪水,用這種水抱茶,味道再好不過。「說說看,可行的話我去同皇上講講。」「把所有的賞賜都換成銀票,讓我貼身收藏。」「為什麼要貼身收藏?」「要躲要跑,才不會漏掉。」

「要躲要跑?你想跑哪里去?」

「人生在世嘛,總會有一堆狀況,地牛翻身啦,京城發大水啦,天有異象啦,你又要拿我的血去向某個女子獻媚之類的,屆時,我還能不跑?」他捏了下她的臉頰,一觸手,心更痛,她臉上剩下沒幾兩肉了,他揚起笑臉,不教她看見他的哀傷。「放心,就是仙女下凡,我再也不拿你的血去當禮物。」「仙女不會生病,你當然沒機會。」「不管有沒有機會,我都不會!」

這話帶上火氣,她知道玩笑開過頭了,連忙餡媚地轉開話題問︰「行嗎?可不可以去同皇帝打聲商量?」「行,我去問問皇上,女子能不能當官,如果把你調到戶部,以你攢銀子的本事,不到幾年國庫必定充逾。」他沒好氣回答。

她大笑偎進他懷里,扯扯他的衣袖說道︰「別氣我,我能笑著給你看的日子不多了,要好好把握。」「一千兩。」他面無表情地比出一根手指頭,因為她提了死亡。

「我又沒說『死』。」

「兩千兩。」他的臉臭到無與倫比。

別開頭,嘟起嘴,她氣了,因為她不把錢當錢看,只把錢當祖宗看。「沒錢。」「賞賜還在。」

「你敢踫它們,我踉你翻臉。」「你以為我會怕。」

「你自然不怕,可是……我怕啊……」最後那句,她換上撒嬌口吻。

這人,為了錢還真是什麼手段都可以使,他忍不住想笑,即使心是澀的,鼻子是酸的,難過在胸口張揚。

他捧起她的臉,親吻落在她的額間,他低聲道︰「不怕、不要怕,不管什麼時候,我都在,任何事發生……我的肩膀比你寬,我來承擔。」

唉,這樣一個孤傲執樹的男子,竟能說出這般貼心話,誰能不心曖?一個突如其來的沖動,謹容仰起頭,封上他的她沒主動吻過男人,不知道怎麼吻才正確,只曉得自己想要靠近他,貼近他,然後再近,再近一點。

心,像被瀑布沖刷過,一陣陣狂烈拍打簡煜豐的心頭,P目生的情潮攪亂他的思緒,他忘記自己本來有一堆話想對她說,他只能憑著本能,感受她的感受。

他抱緊她,並且像她一樣,想要靠近她,貼近她,然後再近,再近……近許多點。

青竹從外頭進屋,看見兩人交纏的身影,紅著臉退出門外,她咬唇,不願意進去察報,就算是……禮親王己經候在大廳……

今日他來,是要談訂親的事吧……

簡煜豐和秦氏被皇帝召進宮里,滿府里頭都在傳,裕親王府和禮親王府的好事近了。

他與張鈺荷情緣再續,這是皆大歡喜的好事,謹容應該表現開心的,只是笑容在臉上尷尬著。

趁家里沒大人,她充當一回主子,笑著讓青竹辦兩桌酒席,把屋里的大小丫頭全叫進來。

她舉杯道︰「這段日子麻煩你們照顧良多,也沒別的東西好相勸,就請大家吃吃飯,喝喝酒。」說完,她一人給一個小荷包,里頭放著二兩銀子。

青竹明白,姑娘心頭不舒坦,想著這樣也好,一醉方休,免得姑娘想起那些煩心事。她踉著謹容高舉酒杯,仰頭將酒全喝了,其他丫頭看見青竹這般模樣,也踉著拿杯舉箸痛痛快快樂上一場。

席間,謹容笑語不斷,她說著桃花村的趣事,說︰「有個人家上門求醫,丈夫對我說用最好的藥,一定要把他娘給治好。妻子卻偷偷在我耳邊低聲說老人家年紀大,我盡了人事即可,別太盡力醫了,我本以為她想省藥錢,後來才曉得那個婆婆是厲害的,身子好時,見兒子媳婦要好,就會逮著媳婦吼罵,動不動就拈桌子打人,夜里還要湊到兒子媳婦中間睡覺,然後不時怪媳婦生不出兒子。」

「後來呢?」眾人問,

「身為醫者,我當然要把婆婆的病傍醫好,醫好後我對她說,有兩件事情得注意,一,睡覺很重要,最好自己一間屋,並且離別的屋子遠點,免得半夜被擾醒。二,千萬不能動怒,若再發脾氣打罵人,下回再病發,便是閻王爺也救不來。」

「那位婆婆怕死,把我的話當成聖旨,便是見到媳婦兒子親匿,心底不舒坦,卻也不敢再亂發脾氣。一年後,他家媳婦生下一個胖小子,婆婆有了孫子可以疼,就不再管兒子媳婦如何了,媳婦打心底高興,兒子滿月時讓丈夫給我送來一整簍紅蛋。」

青竹見姑娘開心,也踉著湊趣說著,「前陣子管嬤嬤的媳婦突然發瘋似的拿棍棒打丈夫,一面打一面罵,管嬤嬤這才曉得兒子在外頭養了女人還生下閨女。」

「她一個心急、攔在前頭,不但不準媳婦對兒子動手,還破口大罵媳婦無德,說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若不是媳婦不賢,兒子何必偷偷模模在外頭納妾,管嬤嬤大刺刺地罵上一通,院子里的丫頭長工全听見了。」

「這時,兒子和媳婦互視一眼,攜手同跪到管嬤嬤面前,謝謝婆婆的賢德,知道是怎麼回事嗎?原來那外室不是兒子的,是老子的,管嬤嬤話己出口,之前句句話都是要媳婦賢德,如今事情攤在自己身上,能不把人給迎進門?她是被兒子媳婦給擺一道了,管嬤嬤氣得發瘋,前陣子管嬤嬤丈夫臉上沒一處好的,身上日日帶傷呢。」

話說開了,笑話輪流講,一個說得比一個暢快。

謹容看著她們的笑臉,也踉著笑,她衷心希望新主子上門,這院子里也能像今天這樣充滿笑聲。

她笑著,笑容里卻帶著哀傷的痕跡,回想與簡提半相識相熟相交的點點滴滴,幸福在胸口滿溢。

幸福著吧,他值得好女人的疼愛,即使那個女人不是自己。

眼角的淚悄悄地墜下,在裙子上碎成一圈傷心痕印,她很少埋怨天地的,如今,她想怨一回,怒一遭,指控老天對她不仁道,可是……她笑了,再抬眼己是滿臉淚痕,她的傷心終究無法悄悄掩去。

對簡煜豐而言,今天是個好到不能再好的日子,所有的好事都在同一天發生。

他腳步輕快,臉色飛揚,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回到自己屋里,未進門先大聲嚷嚷,失卻他素日里沈穩的模樣。

他朝里頭大叫,「容兒,師傅回來了,」可是他進屋,謹容呢?

院子里,府衛們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屋子里,醉得七葷八素的丫頭倒在床上,桌上,椅子倒得亂七八糟,連平日做事最仔細謹慎的青竹也不醒人事。

他拿起酒壺湊近鼻子細聞,一膠火氣沖上腦門,他臉色鐵青,咬牙切齒,這個該死的丫頭,

「窠報王爺,許歷一直待在侯府里養傷,並沒有出門。」穿著黑衣黑服的隱衛垂著雙手,低聲對簡煜豐回報,心底含著一絲險憂,他悄悄地微抬頭覷眼望向主子。

「他身邊那個四兒呢?」簡煜豐的表情寒冽,要把人給封凍似的,隱衛只瞧了一眼便飛快低頭。

「四兒也沒出門,一直隨侍在許歷的病床邊遞茶奉藥,哪里都沒去。」「主僕交談?」他的話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似的,用四個字就挑得隱衛神經緊繃。

吸氣,他努力把話說得清晰,「許歷似乎很擔心何姑娘的安全,不斷要求四兒出門尋找姑娘的下落,他也央求許莘幫忙,這幾日,晉遠侯府明里暗里派出不少人尋找何姑娘。」听著隱衛的報告,簡煜豐手指頭一下重過一下,不停地敲打桌面,所以他猜錯了?容兒的失蹤和許家無關,那麼會是誰幫的忙?何謹華?

他咬牙道︰「你到盧縣一趟,明察暗訪看看何謹華還有沒有在任上,查近來有無人去投靠。」「是,王爺。」

听見主子下令,隱衛明顯松下表情,一走出大門就施展輕功,飛快往馬廄方向去,這時候有差事做最好,倒霉的,只能留在王爺身邊,小心冀冀地等待王爺不知何時爆發的脾氣。

屋里剩下青竹和簡煜豐,青竹就是那個倒霉的,如果讓她挑,她願意餐風宿露,快馬奔騰前往盧縣,也不要……不想要待在王爺身邊……

她一顆心枰怦跳不停,縮手縮腳,恨不得找個洞把自己給縮進去。

回想那日,青竹至今全身仍然顫粟不己。

那天她是被王爺差人用一盆冷水給潑醒的,她並沒有喝太多的酒,卻不知道為什麼會醉成那模樣,直到弄明白姑娘失蹤了,她才曉得滿屋了的下人被姑娘擺上一道。

王爺氣瘋,把所有人全捆成粽子,發下命令一人三十大扳。

王爺那麼生氣,行刑的哪敢不往死里打,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們不死也要半殘。幸而,在驚慌中她靈機一動,突然想起姑娘曾經讓自己給許歷送信。

她把事情窠明王爺,不多久,王爺就著人把許歷給抓回府嚴刑逼供,是貨真價實的嚴刑逼供,不是夸張的描述法。

那景況不管回想幾次,她依舊頭皮發麻。

就算許歷是庶子,人家也是晉遠侯府里的主子,怎麼可以動輒打罵?可王爺不管不顧,非要敲開他的嘴巴找出姑娘的下落,偏生那位爺也是個硬氣的,就算被揍得滿身傷,也打死不承認姑娘的失蹤與自己有王爺與許歷四目相望,像是在比賽似的誰也不肯弱下氣勢,最後王爺冷笑兩聲,把人給放回去。

她本以為事情到此為止,王爺準備另闢蹊徑,沒想到王爺根本不信任許歷所言,及派人暗暗盯梢,連姑娘曾經提過的那個狗洞都派人守著,這一守守過三日,卻得來這個消息。

完了完了完了,王爺肯定又要發脾氣。

這幾天簡烴半一天比一天更暴躁,一天沒消息就有人倒霉,摔碗摔杯,捶桌舞劍,滿園子的花被折騰得半朵不剩,青竹悄悄地望向簡煜豐鐵青的臉龐,越想越害怕,會不會他又要對自己用刑?

突地,簡烴半起身,他用力過猛,身下的椅子砰的一聲倒下,青竹全身一抖,差點兒跳起來,簡煜豐回眸,凌厲的眼神嚇得她雙腿發軟。

「你再想想,姑娘曾經踉你說過什麼,一有線索就到書房找我。」他撂下話,轉身離開屋子。

直到他的背影再看不見了,青竹憋在胸前那口氣才松下來,她軟了雙腿癱在地上,眼淚再也憋不住,撲簌較滾下。

姑娘,你在哪里啊,你再不回來,王爺會把我們全給拆了呀,求求你、姑娘,快回來吧,王爺把你的師傳尋來了,他一定會把你的病傍治好呀,你快回來,快回來……

青竹越哭越起勁,哭自己的擔憂恐懼,也哭謹容的病,哭自己胡涂中謹容的計,也哭老天爺不公平,好不容易就要否極泰來,怎又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哭得很凶很猛,哭到在屋外盤桓的姜成越來越跳腳,哭到他忍受不住,心一橫走進屋子。

姜成蹭在青竹身前,他沒學過安慰人,只會用一只大掌不停撫著她的背,重復著很沒有意思的話。「不要哭了,你不要哭。」

笨牛,她也不想哭啊,可是她除了哭,還能怎樣?如果姑娘因為她的疏忽而死掉,該怎麼辦?王爺義怎麼辦?

她想也不想地抓住姜成的衣襟就把頭往里頭埋,像抓住救命浮木似的放聲大哭。

「你不要哭,王爺不會打你的。」

「誰告訴你的,你沒看見王爺的怒氣,他會,他肯定會,他絕對會……」青竹哭得七氣不接下氣,小小的拳頭一下一下落在他胸口。

姜成為難至極,想讓她發泄卻又怕她傷了自己的手,都怪他皮粗肉厚,早知道就不要把肌肉練得那麼硬……

他眉頭拉成一直線,說道︰「姑娘說王爺理智得很,只會氣一下子,等他想明白就沒事。」他的話讓青竹心底一凜,「姑娘說的?」

她抬起臉,滿臉的眼淚鼻涕,紅通通的眼楮望住他的臉,似在搜尋什麼又像在思甭什麼。

姜成看不出這些,只知道自己有滿滿的心疼不舍,他舉手用衣袖把她的臉給抹千淨。「你不要怕,一切有我。」

她柳眉微緊,心思轉過幾圈後,緩緩頭說道︰「這次姑娘猜錯了,王爺不但會打我,還會把我給活活打死,我踉在王爺身邊那麼久,別的不清楚,至少明白王爺最痛恨什麼。」「王爺最痛恨什麼?」他猶豫問。

「辦差不力的人,我不但沒好好看守姑娘,還在當差的時候飲酒作樂……我死定了,姜成,你幫我個忙,等我死掉把我的尸骨收一收,交給我爹娘。」她的夸張言語急得他說話結巴起來。「不,不,不會的。」

「會的、會的,肯定會的,許歷那邊沒有姑娘的消息,王爺越來越暴躁,約莫就是這兩天的事了。」說到這里,她又是一大串淚水搰下。

姜成眉頭直了,再也受不住胸口犯疼,一把將青竹攬進懷里,用力說︰「你別哭,這個王府咱們不待了,我帶你去找姑娘。」一個心急,他將謹容給招出來。

果然……這下子青竹才真正松口氣,他果然知道。

埋在他胸口,青竹細想,姜成這人一根腸子通到底,腦筋難轉彎,他認定姑娘是救命恩人,不管是對是錯,只要是姑娘的心意,都會想盡辦法幫她辦到底,如果強迫逼問,怕是逼不出姑娘的下落。青竹並不想算計他,可事急從權,她不得不算計姜成一回。

「你知道姑娘在哪里?」她仰頭對上他的濃眉大眼問。

「嗎。」

「姑娘身子還好嗎?身邊有人何候嗎?」

「今天……不大好,我有托鄰居大娘照看著,本想下午交了差就去尋牙婆,買兩個何候的丫頭。」

青竹點頭說道︰「不必買丫頭了,有我就夠,不過姑娘身子骨弱,買藥找大夫都需要銀子,我回屋里偷幾樣昂貴的首飾帶上,再整理幾件衣菔,半個時展後我們在後門集合。」「好,不過一個時後吧,我上街去買匹馬,沒有王爺的令牌,馬廄那邊不會給馬。」「好,這次出門後就不能再回來了,你也把自己的東西整理整理。」她需要拖延一點時間,讓王爺安排周全。

「好。」

「別光說好,快去啊。」

青竹將姜成趕走後,飛快進尾隨手挑幾樣東西收進包袱里,關上門、深吸氣,拳頭握緊,她加快腳步往書房奔去。

姜成並不知道他們出府時,身後有十幾個人踉著。

—路上,青竹膽戰心驚,想著簡煜豐連日里的怒火,她暗暗替謹容捏把冷汗,擔心自己沒接成的三十大板就要落到她身上去,姑娘還病著呢,怎禁得起?到時候……

青竹咬牙,就算再害怕也得替主子受下,若她還護不了姑娘的話,就推這個皮粗肉厚的檔著。

想到這里,她兩手圈得姜成更緊了,臉貼上他寬寬的後背,對著他的背,低聲說一句︰對不住。

怕行蹤曝露,沒有人騎馬,他們施展輕功,尾隨在姜成和青竹身後。

想起謹容的病,簡煜豐的心一陣強烈痙攣,像是千百利爪在里頭狼狠撓著,撕拉著,無法遏制的頗栗在經脈間奔竄。

她還好嗎?他還來得及嗎?她能不能等等他,再等一等?

他緊拳頭,青筋在額間賁張,心底只有一個念頭,快一點、快一點、再快一點……

終于,姜成在一個宅院前頭勒緊韁繩下馬,他才將青竹抱下馬,倏地就讓幾個飛身靠近的黑衣人制住,他的武功不比他們差,只是輸在猝不及防,他們死命地把姜成壓在地上,任由他咆哮喊叫。

簡煜豐不看他半眼,雙足輕點,躍過高牆。

像是有條線牽系他的心似的,他根本不必辨別方向就直覺奔往有她的地方,雙手推開門,他看見謹容正痛得滿地打滾,

像是接了一記悶拳似的,他一躍上前緊緊將她抱在胸口。

明知道這話對她的疼痛沒有意義,他還是忍不住說︰「別怕,我來了。」

謹容虛弱地抬頭望他一眼,是痛得頭昏,以至于看錯人?她努力張大雙眼,但汗水濕透頭發,一束束像蛇似的貼在臉上,模糊她的視線,她看了又看,怎麼看都是那張嚴肅的臉。「不怕,我來了。」他又說同樣的話,好像他多說幾次,她就真的不會害怕。「是你?簡煜豐?」她遲疑地踫踫他的臉。「對,是我,簡煜豐。」他握住她的手貼上自己的臉。

她緩緩吸吐幾口氣,分明心底感動,可下一刻她卻發狂似的舉拳拚命往他身上敲打。

「你這個壞人,我痛死了,都是你害的,啊一什麼七線蠱嘛,什麼天羽蕨嘛,憑什麼啊,啊~憑什麼你們家的郡主娘娘不能痛,我痛得半死就沒關系,憑什麼我的血要拿去救人,憑什麼我就要倒霉,啊」

新的一輪疼痛發作,她每抽痛一下就大叫一聲,瘋狂的放聲大哭,瘋狂的捶打簡煜豐,瘋狂地在他身上拚命翻滾,她不管不顧了,再也,不管,不顧!

青竹進門著見的就是這一幕,她受到的驚嚇不淺,死命盯住那個潑辣女子,她……

是那個溫和的謹容姑娘?

她睦大雙眼,目不轉楮,這才曉得王爺的醫術真是了得,原來王爺日日施針,想抑制住的就是這種程度的疼痛?雞皮疙瘩冒過一層又一層,她不在地獄里,卻覺得全身發冷。「對不住,對不住、對不住……是我的錯。」簡煜豐眼底的憤怒瞬間凝結成心疼,兩顆晶瑩淚水悄悄下墜。

「你的錯,你的錯,你該死的大錯特錯。」她痛極了,舉手就要抓花自己的臉頰。

簡煜豐心頭一驚,飛快點住謹容的穴道,下一瞬,謹容昏睡過去,但即便昏睡,那股疼痛依舊讓她壁緊了雙眉。

簡煜豐飛快在她身上施針,一面親吻她的臉一面低聲安慰,「沒事了,都過去了,我會在這里,一直在……」

不管謹容有否听見,他不斷在她耳邊叨絮著,直到她扭曲的五官趨于平緩,直到她急促的呼吸變得平穩,他才抱著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回他們的家。

接下來,醫林聖手魯棣和簡煜豐卯足全力,企圖把謹容從鬼門關拉回來。

她洗的、吃的,喝的,抱的,什麼藥都嘗試過,身子心理受到無數折騰,好幾次她幾乎熬不下去了,是簡煜豐一遍遍在她耳邊說︰為了我,再堅持一下。

他心疼她受的苦,一下朝便抱著她,不管她醒著昏迷著,都不停地在她耳邊說話。他說他們的初識,說他怎麼會喜歡上她,說他于情愛看得淡,以為這輩子將要這樣子過,沒想到一個不服氣,再加上一點驕傲,他不相信皇上說的,不信濟民堂的平冑散效果會比他開的藥還好,于是存了比較之心,于是他遇上她,于是遇上改變自己一生世的女子。

他對她言愛,他說自己從來沒愛過張鈺荷,從小到大,只拿她當妹妹看待。

他說有父母親的前車之鑒,他堅持除非遇見真心喜愛的女人,否則絕不輕易成親。但他是裕親王爺,婚事不能掌控在自己手里,多少皇親貴戚想攀上他這門親,多少勢力想拉攏他靠近,因此當有人誤會他喜歡張鈺荷時,他便將錯就錯,不但不予否認,還對她加倍寵溺,坐實這項謠傳。

因此禮親王府三心二意,晉遠侯府加倍小心,其他的勛貴不想得罪禮親王,只好放過他這條大魚,而許莘為求得張鈺荷為妻,就得收拾他的風流習性,一心一意對張鈺荷好。

至子皇帝,他有心結,知道想求卻求不得的心痛,同為天涯淪落人,怎能不體貼簡煜豐的「心痛」?因此,他不作主簡煜豐的婚事。

這是多全其美的事,卻沒想到會造成謹容的誤解,讓他們差點陰陽兩隔。

謹容在病中,簡煜豐說過很多話,以前謹容總覺得他脾氣太硬,心底有事只會深埋不會露土,沒想到他將所有心事悉數對她說盡,為她,他努力改變自己。

這樣的簡煜豐怎能不教人心動?

所以她不但為他堅持一下,還堅持很多下,她為他過關斬將,闖過一次又一次的生死關頭。

簡煜豐還告訴她,因為她,他開始相信命運;因為她,他求起神佛;因為她,他發誓尊重每一個生命,並試著體會患者的痛苦。

慢慢地,謹容的身子痊愈,她清醒的時展一天比一天多,听進耳里的情話也一天比一天多。

雖然魯棣仍然天天對簡煜豐開罵,罵他才學那麼一點三腳貓功夫,居然以為自己能治得了七線蠱,雖然魯棣口口聲聲說他不知道天高地厚,沒有把握就在別人的身上動手,雖然每回魯棣訓人的時候,滿屋子的丫頭下人都不知道該把頭往哪里埋比較洽當。

但是,簡煜豐那個三腳貓功夫,卻陰錯陽差地把謹容的陰寒體質給治好了。

但是,簡煜豐那個三腳貓功夫,卻陰錯陽差地把謹容的陰寒體質給治好了。

七線蠱本就是至陽至烈的毒物,因此每次療毒後,陽與陰在體內相對沖,搞得謹容不得不吐血一回,相形之下,天羽蕨的根就緩和得多,它雖有同等烈性,卻因為要抵抗七線蠱的毒保護植株,因此發展出抑制毒素的外皮。

所以之前簡烴半把天羽蕨的根挖出來天天給謹容熬藥喝,在治好謹容的陰寒體質同時,也抑制住了七線蠱的毒,只是人究竟不是植物,那毒只能抑制卻不能排出,因此加重了謹容的痛苦,簡煜豐只好更努力為她施針免除苦痛,可一旦發作起來,謹容就慘了。

她痛得打滾時,有許多人親眼目睹,簡煜豐深信只要自己再晚片刻進門,她痛到失去理智,絕對會動手傷害自己。

謹容很慘,差點兒就見不到隔天的太陽,簡煜豐更慘,差點兒被魯棣打罵到見不到當晚的月亮。

看著這對慘到不行的主子,青竹經常求老天爺讓這種害人的毒蟲子全被鳥吃光了才好。

不管怎樣,魯棣終算傾盡畢生功力,將謹容身上的七線蠱毒給治好了,在他宣布謹容身子完全康復那天,青竹一個激動,跑到門前雙手合掌跪在地上謝天。

她說︰「好人有好報,姑娘做那麼多好事總算有了好報應,說到底,舉頭三尺有神明……」她話沒說完呢,謹容和簡煜豐屆然放聲大笑。

青竹被笑得滿頭霧水,而謹容對簡煜豐說︰「瞧,又一個指望神明作主的,神明可真忙啊。」

青竹聞言連忙說︰「童言無忌,童言無忌。」然後轉過頭,氣呼呼地對謹容說︰「姑娘說話要仔細點兒,老天爺是不能隨便得罪的,你的身子才剛好,日後還得仰仗老天爺庇佑。」謹容靠在簡煜豐懷里,笑道︰「靠天不如靠己,自己不長進,老指望老天爺幫忙怎麼行?來,這回我來幫老天爺的忙,替你作主一回。翠竹,去喊姜成進來里。」青竹本不曉得謹容要做什麼,可听見她要喊姜成,心底便有了幾分明白,她垂下頭,眼底浮上幾分委屁。

這段日子,青竹不好過,姜成認定她出賣自己,氣得連看都不多看她一眼,無論她怎麼賣乖扮好,他都相應不理。

她是明白的,明白他因為自己的背叛而受傷,可……就算讓她再重新選擇一次,她還是會做同樣的事。

不多久,翠竹把姜成喚進屋里。

姜成站在軟榻前面定定看著謹容,一語不發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麼。

青竹下意識退開兩步,避開和姜成的視線接觸。

實話說,她心底是酸的,青竹沒想過他這般不懂自己,這些日子見他對自己不理不睬的模樣,她心涼透了。

謹容二話不說,冷聲質問姜成,「你氣夠了沒?」「我沒生姑娘的氣。」

「是,你生的是青竹的氣,可她有什麼錯?」「她說謊誆騙我。」

「你這個木頭腦袋,怎麼就沒想想,如果不是青竹騙你,你會乖乖把我的下落告訴王爺,還是打死不透半點風?如果你堅持保密,我現在能回到王府?我的病能夠痊愈?你這個傻瓜,自己講,你有沒有告訴我師傳回來了?你一提我就回來了嘛,師傳是神醫可以把我醫好的呀。」

「可你偏偏是個腦筋直的,什麼話都不說,只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團團轉,若非青竹算計你,我早就到閻王殿找人下棋,你居然沒有感激青竹把你的過錯抹平,還敢生青竹的氣?」

「難不成……哦,你是怕我活太久?天|你是這樣報答恩人的嗎?我就知道你被張鈺荷迷住,一心一意想要成全她和王爺,我就知道天底下的男人看到張鈺荷就傻了。青竹,這種男人咱們不要他了,」

謹容話說得飛快,快到姜成沒辦法及應過來,只能障著一雙牛眼盯著謹容直看。

青竹頗受驚嚇,算是開了眼界,沒想到姑娘成心胡亂攀咬的話,能夠無賴到這等地步,連王爺都不是她的對手啊,何況是耿直的姜成。

好半響,姜成才討神,吶吶道︰「我做的,全是姑娘交代我的呀。」

「我交代?是嗎?我有交代你生青竹的氣?我有交代你給青竹委屈受?視有交代你對青竹視而不見?」謹容演得興高釆烈,簡煜豐在旁看得興味盎然,他想,難怪母親會喜歡這丫頭,她們之間,還真是有許多相像的地方。

「沒,沒,沒有。可是……」

她一口氣截下姜成的話。「你還敢可是、你還有可是,你不要命的敢踉我說可是,你這頭沒腦子的臭笨牛,王爺,你身邊有沒有長得體面又聰明,武功高強的好手,我後悔了,不想把青竹配給他,咱們再找更好的人選。」

「不,不行啊……」

「誰說不行,青竹模樣好,性情好、腦子好,還得成天踉在你後頭收拾殘局,把這樣的姑娘許給你己經是大大的便宜,你還不懂得心疼,還敢對她發脾氣,這種狀況誰看得過去……」就這樣,謹容劈里啪啦罵了姜成一大串,他卻只能響應「可是」,「沒有」,「我,我,我……」結論是,之後,那頭笨牛待青竹的好,好到青竹連作夢都會偷笑。

姑娘說,有的時候男人就是不罵不開竅,女人的三寸不爛之舌,就是該用在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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