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元,你爹娘都是為了你好,你好好的,你爹娘才能放下心。」旁邊的人親切地勸道。
劉東元仍舊在不停地掙扎著,心里傷心著。周穆迪的哭聲和眼淚就沒有停止過,但是她的手臂一直緊緊地用著力,一絲松懈也沒有。這時,劉長祥已經登記完回來了。
「爹!」劉東元哭著喊道,聲音是哀痛的。
劉長祥臉上既沒有難過,也沒有動容,他此時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重和生硬,聲音也是生硬著︰「回去吧!」
周穆迪哀哀地哭著,拽著劉東元就往回走。劉長祥跟在那母子兩個的後面,沉默著也不說話,就連嘆息也沒有,他的心情雖然十分沉痛,但此時也相當地平靜,然而他的眼楮里卻滿滿地都是裝著那母子兩個。生有何難?死有何懼?千萬般終究敵不過一個不舍,千言萬語不過是離不了這個家。
回家的路上,這一家人並不孤單,路上的村鄰滿眼可見,但此時大家都沒有了打招呼和交談的情緒,滿眼的淒涼和悲慘。耳邊的哭聲不絕,看似理所應當的安慰聲卻通通化作了沉默和依戀,這個村子受了傷,很重很重的傷,傷痕不僅印在人的臉上,還劃在人的心上。這道傷並不能用世間慘絕人寰來形容,因為它很平常,它在世間還有著千千萬萬的同伴,但,今天,在劉家村的任何一個家里,它的無情和殘酷對比起它正傷害之人的忍受與堅強、沉默與哀痛,可以說,它把一家家人逼入了絕望,它在一個個人的心上無情地踐踏,它摧毀了這個村子里原本的安寧和快樂。
回到家門口時,一家三口說不出話來,周穆迪和劉東元兩個人全身像是沒了氣力似的,就連想敲門,手都抬不起來。屋子里的徐素珍隱隱地听到了婆婆和丈夫的哭聲,連忙滿心擔憂地跑來把門打開,見到的竟是婆婆和丈夫滿眼、滿臉的眼淚,徐素珍心里不安而無措起來,把婆婆攙扶著送進了東屋里,徐素珍想問又沒有勇氣問,想安慰但又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因為十分關心和無措,徐素珍這個巧媳婦眼下竟變成了天下最笨拙而著急的媳婦。徐素珍用眼楮去看著自己的丈夫劉東元,但是此時的劉東元卻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分不開心來告知徐素珍究竟發生了何事?
周穆迪抱著劉東元哭著,手怎麼都不願意松開,劉東元此時變得呆呆、木木的,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靈氣,但是他的眼淚也是流個不停,聲音也是哽咽個不停。徐素珍只能無聲地半抱著婆婆周穆迪,給周穆迪輕輕地拍著背,默默地陪伴。一家人,誰的心里也不好受。
回家後的劉長祥沒有稍作任何歇息,一進了家門就開始馬不停蹄地拿起竹條來繼續編著竹籠子,嘴巴一聲不吭,眼楮一下也不錯開,手一下也不停頓,那一動不動的肩背顯得分外僵硬而沉重。
到了傍晚,見屋子里的光線漸漸地暗了下來,又听見院子里的雞鴨在叫喚個不停,徐素珍便起身打算去廚房做飯,誰知周穆迪這時突然來了精神,也站起身來,抬手把臉重重地一抹,吸了吸鼻子,提起腳就快步地往廚房里去了。經過劉長祥身邊的時候,周穆迪的腳步頓了頓,心里又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似的,分外地疼。
晚飯的飯桌上,擺著一大碗青椒炒臘肉,那碗里的肉都堆得冒尖了。上了桌,周穆迪給丈夫夾肉,給兒子夾肉,給兒媳婦夾肉,自己又是一塊也沒落著。縱是有肉,一家人也是吃得口中全無滋味。
飯桌上,劉長祥、周穆迪和劉東元都埋著頭。徐素珍因為心里擔心,時不時地瞧一眼婆婆、自己丈夫,又看一眼公公,她靜靜地吃著飯,心中卻是非常不安。
入了夜,趁著單獨相處的機會,徐素珍對著劉東元輕輕地問道︰「東元,下午是出了什麼事情?你和娘怎麼都哭了?」
提起這個,劉東元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又涌了上來,稍稍哽咽道︰「爹要去從軍。」
黑暗中,徐素珍的目光驚了驚,又變得暗淡而擔憂起來,眼眶也染紅了起來,眼楮和鼻子變得熱熱的、酸酸的、澀澀的,無聲地環抱著丈夫,給予無聲的安慰,此時,她又能說什麼呢?任何言語在此時都是無能為力、蒼白不堪的。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肚子正在隱隱作痛,她連忙咬住下唇,隱忍著,額頭上因為緊張而滲出了細汗來。
劉東元抱著自己媳婦又嗚咽著哭了出來,他在心里責備著自己,痛恨自己的無用。
過了一會兒,徐素珍感覺自己肚子里的疼痛感減輕了,心里對肚子里孩子的擔心才稍稍放下了,仍舊緊緊地抱著丈夫,給他拍打著肩膀,就像哄小女圭女圭睡覺一樣地溫柔。
次日一大早,周穆迪和劉東元的眼楮都是又紅又腫的。
「娘。」徐素珍輕輕地喚道,眼神關心地看著婆婆。
「嗯。」周穆迪輕輕地應了一聲,聲音沙啞地說道︰「東元明天一早要跟著村里的人一起去服勞役,得在外面過上幾天,你給他收拾兩套衣裳、兩條長布巾、兩雙鞋襪,用一塊大一些的舊布包起來,被子和席子不用拿,他們在外面都是睡稻草堆里,拿了反而麻煩。」
「嗯。」徐素珍輕輕地應著,鼻子又酸了酸,眼楮又紅了紅、熱了熱。「娘,我都記住了。」說著,就端著洗臉盆出了廚房,眼楮里濕濕潤潤。
早上的院子里並不安靜,但只有雞鴨在,劉長祥帶著劉東元去打理菜地了。
「勞役的活不輕松,你不要去搶著干,和別人做一樣的進度和快慢就好。飯菜不好吃,也要多吃,把肚子填飽了才有力氣去干苦力,不然,干活沒有力氣就要挨鞭子。你只要安安分分地干活就好,小心些,別把身子弄傷了。多听村里那些叔伯的話,遇到了不懂的事情就多問問他們,跟著大家一起走,別一個人亂走。」劉長祥充滿關心地叮囑道,難得的說了一串長話。
「爹,你放心,我會听話的。」劉東元聲音低沉而嘶啞地說著,喉嚨又忍不住哽咽了,眼眶立馬就變得通紅,又滾下熱淚來,他低著頭,也不敢發出聲音來,喉嚨里的哽咽都是悶悶的,眼淚都順著臉頰落在跟前的土里了。
「沒出息的東西!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跟個娘們似的!不知道多學些本事,就知道哭!」劉長祥聲音低沉而嚴厲地罵道,但其實他的心里也正在心疼,隱藏在這張冷酷的面龐下的是一副柔情和牽掛,其實他的心也是軟的,和別人的一樣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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