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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入眼的是位十五六的男孩,蹲她身邊,臉快踫到她臉了。
趙淺淺滾到邊上,爬起,指著他,「你哪家的小孩。」
男孩不驚不慌拍去身上的草,「你管我哪家的。」
趙淺淺沒想到現在的小孩這麼橫,氣了,沖到他面前,想教訓又找不到詞。
「我是看你孤零零的,沒男人陪,真不識好歹。」男孩吹口哨,瀟灑地離開。
趙淺淺想著自己是不是該跟他身後,說不定還是認識人家的小孩。
在她猶豫時,男孩已經月兌離她的視線。
趙淺淺回想這天的遭遇,從張國強到男孩,都是給她找堵的。但願明天回父母家,一切順利。
她的家位于四平縣下轄的美灣鎮紅旗村,多年前,這里曾是全縣學習的榜樣,從村名可見當時的盛況。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這麼多年過去,紅旗村的經濟在全縣墊底,究其原因,或許和地理位置有關。紅旗村處于四平縣最北邊,最旮旯里,別說是火車,就是汽車也就一班能到。
趙淺淺趕早就來到長途汽車站,等待九點的汽車。坐上車後,起初還順利。出了縣城,路就顛簸起來,好不容易上了條水泥路,也就半個小時的光景,路又不平。
等到了紅旗村,趙淺淺灰頭土臉,滿臉倦意。她強打精神,肩上背了袋隻果,手里提著兩瓶蜂蜜,還真成了回娘家的小媳婦。
家里還是老屋,邊上的鄉鄰二毛家蓋上了三層樓的水泥房,趙淺淺側眼看去,心里有點難受。
進了廳堂,聞到灶火香味,吳玫俐端著大盤菜出來,「招弟,你怎麼回來了?」
「正好有假。」
「我去燒菜,你去田里叫你弟回家。」
趙淺淺走到田里,弟弟趙興明光著膀子在鋤地,烈日底下,汗水順著膀子落入地。
「弟,該吃飯了。」
趙興明抬頭,呵呵笑,「姐,你回來了。」
飯桌上除了菜地摘來的蔬菜,多了一盤荷包蛋,趙淺淺默數,只有三個。
她低頭扒飯,碗里已經多了個蛋。
吳玫俐收回筷子,「自家母雞下的,有營養。」
余下的蛋落在父親和弟弟的碗里。
對這樣的待遇,趙淺淺頗不適應。她的記憶還停留在七歲前吃不飽。那年踫到旱災,收成不好,母親規定她每餐只能吃一碗。
飯畢,趙川山拿廢紙卷煙葉,才剛點燃,鄰村的張嬸領著位年輕的姑娘進來,「老趙,媳婦我給你帶來了。」
那位姑娘低頭,休閑裝扮,一看就不是農村人,趙淺淺心生疑惑,站在旁邊仔細端詳。
「你看,多水靈的姑娘,才一萬塊,你可賺大發了。」張嬸咯咯笑出聲。
「來,吃個隻果。」吳玫俐端上大瓷碗,「張嬸,你可是我家的恩人了。這興明眼見就二十二了,我們可真愁死了。」
趙川山大笑,「今天晚上就讓他倆洞房。」
「人安置在哪兒?」
吳玫俐領著她們去了趙興明的屋里,吳玫俐和張嬸出來時,在外鎖上掛鎖。
趙淺淺心明,這一定是販賣人口,沒想到這麼齷蹉的事情發生在自家。
整個下午,她焦灼不安。她想到兩個方案,第一,今晚偷偷放走女孩。第二,帶著女孩一起走。不過哪種都不安全。
這里交通不便,靠步行,沒走多遠就會被抓回來。以前村里也有逃跑的,都抓回來了,沒有一個漏網。
如果和父母明說,父親肯定是不答應,他的腦子相當頑固。趙淺淺決定先去試探母親的口風。
她去了廚房,站母親邊,接過洗好的碗,「媽,這買來的姑娘以後生了二心,不是人財兩空。」
「等生米煮成熟飯,生了孩子就好辦了。」
趙淺淺還不死心,「給弟正經找個姑娘多好,強扭的瓜不甜。」
吳玫俐瞄她,「你別瞎起心思,被你爸知道了,這家可要翻天了。」
眼見夕陽西沉,趙淺淺還未想到法子,心急如焚,電話響了。
「淺淺,你回新海了嗎?晚上我想去酒吧喝酒。」蕭兵聲音透著笑意。
趙淺淺走出廳堂,到屋外院子,壓低聲音,捂住手機,「我在紅旗村,你晚上能趕過來嗎?」
那頭愣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這里有被拐賣婦女,想送她走。」
那邊似在沉吟,「新海到你那得有五個小時的路程,如果從四平去就快了。」
「那找誰呀?」
「我去聯絡。」
弟弟的房間虛掩,趙淺淺推開門,端了碗涼拌黃瓜,「來吃點黃瓜解渴。」
趙興明正坐床邊和姑娘說話,見有吃的,站起伸手抓,趙淺淺拍他的手背,「髒死了,廚房還有,自己去拿。」
趙興明出去,門剛關上,姑娘就跪在她面前。
趙淺淺緊張地走回門口,見沒聲響,才過來,挽起她,「你叫什麼名字?」
「王琪。」
「你記住,晚上會有人來救你。」趙淺淺還想再說,門外趙興明喊她吃飯。
趙淺淺用眼神示意女孩鎮定,就走了。
趙淺淺剛坐下,手機響了,她快步走到院里,一看是陌生號碼,更緊張了,「喂。」
「我是陸警官,現在已經出發,八點四十五左右到達。」那邊停頓了下,「你呆家里,哪里都別去,我們直接去你家。」
趙淺淺嗯了聲,沒想到連警察都驚動了。
六點半,吃完飯,趙淺淺開始不安,她的焦灼首先被吳玫俐發現。
「淺淺,你哪里不舒服?」吳玟俐搬小凳坐她身邊。
趙淺淺的手在牛仔褲兜里,緊握手機,「沒有,大概是天有點熱。」
吳玟俐不疑有他,「我進房了,你也早點睡。」
「我想去村里走走。」
月亮出來了,趙淺淺沿著村里的池塘走了一圈。湊巧踫到兒時的伙伴小剛,他光著膀子在塘邊撈魚,見到趙淺淺,滿臉傻笑,「招弟,你還真成城里姑娘了。」
趙淺淺停下,「這麼晚,你還撈魚。」
「沒辦法,媳婦懷孕了,嘴饞,想吃魚。」
趙淺淺記得小剛的妻子也是買來的,當初也要死要活的逃跑,打頭年生下一個丫頭後,就安分多了。
趙淺淺轉了轉,最後還是回了家,電話讓她在家等,她可不能耽誤事。她這人別的優點沒有,不過從不給別人添麻煩。
為避免父母起疑,她進了自己的屋里,躺在床上,看著斑駁的牆壁,心底默然。
趙淺淺拿出手機,翻看儲備的英文短篇,好些字眼生僻,就查字典。看得眼楮發澀,她收起手機,心里卻好過了。趙淺淺也不知道自己學英文有何意義,她只知道自己的日子不能荒廢了。
她拼不了爹,也拼不了媽,只能拼自己。
八點過了,趙淺淺心情緊張。想到父親說的洞房,她悄悄起身,走到廳堂。
房子不隔音,傳來窸窣聲,她當然明白其中的涵義,心里發急,又不知如何是好。
「求求你,我才二十歲,我還是學生。」女孩聲音伴著哭腔。
「我會好好待你的。」
「我真的不想,你放過我吧。」
女孩哭聲淒慘,趙淺淺的心揪起,她咬牙敲門。
「誰?」趙興明聲音不耐。
「是我。」
「我要睡覺了,有事明天說。」
趙淺淺不安地踱步,里面再次傳來女孩的哭聲,「姐姐,救我。」接著是床板震動聲扭打聲。
趙淺淺定住,大力拍打,「興明,開門。」
門開了,趙興明光著膀子,滿臉怒氣,「姐,你怎麼回事?」
趙淺淺抬頭仰看他,「興明,我跟你說,你這樣強迫是沒有意義的。」
「我不懂大道理,我只知道我二十二了,連女人的手都沒模過。」
「你別急,我進屋給她說說,男女之事總得心甘情願才好。」
趙興明擋在門口,「姐,我等不急,這事你別管。」
王琪從門邊鑽出,未走兩步,趙興明已從反扭住她的手,「你還敢跑。」
「大哥,放過我吧。」
趙淺淺從邊握住弟弟的手腕,「你別動粗,有話好說。」
里屋的父母也驚醒了,推門出來。
「吵什麼呀。」吳玫俐走到跟前。
趙川山的臉發青,粗聲說︰「你是我家花一萬塊錢買來的,可別起別的心思。」
趙淺淺眼見王琪被拖回屋,心里發急,也顧不了那麼多,懇求父母,「爸媽,她還是個學生,我們這樣做是違法的。」
趙川山怒,「咱老趙家現在後都沒有,你還幫外人說話。」
趙淺淺跪在父親面前,「爸,放了她吧。」
趙川山氣血上涌,抬腳就踹,「你這個吃里扒外的。」
吳玫俐手快,從身後抱住他,腳稍偏,還是踹到趙淺淺的胳膊。
「淺淺,還不起來。」一向溫柔的吳玫俐疾言厲色。
趙淺淺不言不語跪著。
趙川山徹底火了,甩開吳玫俐,拽起趙淺淺的衣領,就是一巴,「你這個吃里扒外的,看我怎麼收拾你。」
趙興明已拖著王琪回房,片刻,里面傳來打斗聲。
吳玫俐臉色蒼白,渾身顫抖,這個家要垮了嗎?這是老天對她的懲罰吧。一定是的。
咚咚咚。
吳玫俐沖上前,打開院門,為首的警察掏出證件,「我是四平縣刑偵大隊的陸大海,我懷疑你家有被拐賣女孩。」
吳玫俐沒有辯解,默默讓出一條路。
趙川山揪起女兒,「是你報的信。」
趙淺淺抿緊嘴,「對不起。」
趙川山巴掌揚起,又放下,「你害家里損失一萬塊,以後弟弟說親的費用你負責。」
林忱是跟著陸大海進來的,他面色冰冷,攙起趙淺淺,眼楮橫向趙川山。
「我教訓女兒。」趙川山梗著脖子,聲音卻是小了,「關你什麼事。」
林忱冷笑,從錢包掏出疊大鈔,手舉到空中,「你不就是想要錢。」話完,錢就砸在趙川山的腳上。
趙川山心想,這人有錢,腦袋卻是壞的,他彎腰在地上撿錢。
趙淺淺想阻止,卻知道沒用。出了院子,她低聲說︰「多少錢,回新海我還你。」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都輕輕地來,不帶走一片雲彩。明天休息一天,後天同一時間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