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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姨娘坐在下處,良久,才听見房門動靜,明杏模著窗台上的火鐮,點上燈盞。卻唬了一跳,赫然見主子坐在屋中央的椅子上,嚇得燈掉在地上,結結巴巴道︰「主……子,沒安置?」佟姨娘嘲嗤道︰「你不是也沒安置。」明杏語塞,更加緊張,十分著慌,看主子盯著她下.體看,才醒過神,自己□穿了條男人褲子,方才匆忙間找不見裙子,胡亂找了條賈五爺的褲子套上。明杏這一驚非同小可,漲紅臉,身子竟有輕微的顫抖,低頭不敢看主子的臉。佟姨娘提起那條裙子,笑道︰「這可是你的。」明杏聞言,抬起頭,一眼便認出這正是自己找不見的那條石榴裙。驚得木愣愣的,好半天,搖手道︰「不,不……是」佟姨娘故意道︰「既不是你的,我就送二太太處,讓府里的下人們認認,看是誰丟落的。「明杏一听急了,語無倫次道︰「主子,不是……是「。佟姨娘瞅著她,微笑著,看得明杏直發毛。方自言自語道︰「我還是把這交到趙老姨娘手里,趙老姨娘整日價就怕五爺被那個狐媚子勾去,帶壞了,這可是個線索。」明杏嚇得體若篩糠,趙老姨娘是誰,若動氣,連老太太都得讓她三分,想當年,趙老姨娘是老太太何氏的貼身丫鬟,貌美如花的年紀,訂下夫婿,乃是何府年輕管家,怎奈賈老爺當年垂涎她的美色,央及夫人收做通房,並保證不在沾花惹草。賈老爺妻妾成群,不斷納新人進門,夫人何氏也奈何不得,何氏初時抵死不願,怕糟蹋了這丫頭。夫妻二人鬧得幾乎決裂,趙老姨娘看夫人作難,就委屈地答應了。做了賈老爺的妾侍。後來那何管家多年後,才娶了一房媳婦,過得也不遂心。自此後,老太太就欠了她一個天大的人情,趙老姨娘在賈府吃住都等同于老太太,沒有那個庶子敢不尊重她。對賈家五爺,老太太格外高看,婚事千挑萬選,媒婆來了一波又一波,賈五爺搖擺不定,今個張家好,明個李家好,這頭相中京城開大綢緞莊子尹家的次女,親事已有些意思了。佟姨娘看明杏嚇得魂都飛了,心里滿意,道︰「趙老姨娘剛中意個準媳婦,你就在這廂勾引爺們,你說她會拿你如何?」不說,明杏也知道,趙老姨娘最恨丫鬟勾引主子爺,要是知道不撕了她的皮,明杏嚇得‘咕咚’雙膝跪下,哀哀求道︰「求主子放過奴婢,今後奴婢心里只有主子,奴婢這條命就是主子的,上刀山下油鍋,奴婢听主子吩咐,絕不敢有二心。」佟姨娘等得就是這句話,道︰「好,那今個先記下,我自是有事吩咐你,你起來我且問你件事,你如實回答。」明杏不敢起來,忙道︰「主子盡管問,奴婢有一句謊言,死無葬身之地。」「好,我問你,是太太讓你給唐家大爺捎信。」明杏面有愧色,點點頭道︰「姨娘所料不差,是太太給我一副金鐲子,讓我這麼做的。」說吧,叩頭請罪,「奴婢該死,不該貪圖錢物,出賣主子。」佟姨娘道︰「好了,你先當什麼事都沒發生,太太那若有什麼動靜,你即刻回我。」說吧,就起身,出了屋門,明杏這里看主子走了,才抹了把額頭上冷汗,站起身,腿直發軟。次日,佟姨娘從上房請安回來,既有外面侍候的丫頭來回說︰「汪府夏姨娘來了。」佟氏忙忙帶著丫鬟走去二門迎候。才出小偏院不遠,見夏氏由兩個丫鬟扶著,遙遙朝這廂過來。近前,二人見了平禮,相攜進了堂屋。秋荷新燒了開水,沏上花茶,夏氏拿眼瞅瞅屋子里來回忙碌的丫頭們,佟氏會意,道︰「你等下去吧,沒事不用上來侍候。」幾個小丫頭溜邊出去了。夏氏朝屋門看了看,佟氏挽著她進去里間。二人同坐于香妃榻上,夏氏方道︰「你讓我打听的事,打听明白了,你那主母心思真毒。」夏氏氣恨。夏氏端起天青釉色茶盅,指肚抹了下茶盅邊水漬,道︰「孫家是三品伯不假,你主母給惠姐說的是孫家嫡次子,這孫二公子尋了好幾年的親,都沒談成,只略一打听,就知道孫二公子行徑,簡直就是禽獸,房中丫鬟婬遍,一個小丫頭尚不知事,被他折磨不過,生生死在床上,若不是孫家世代功勛,言官參一本,只怕爵位都削了。」佟姨娘听著,即便心里有準備,還是渾身發冷,惠姐若嫁過去,還活得成嗎?若是嫡女還好一點,有娘家撐腰,孫家有幾分忌諱,難怪堂堂伯爵府娶個庶出的。夏氏憤懣道︰「你那主母也太不是人,把惠姐往火坑里推,就是你當年冒犯了她,她也該沖著你,不該對惠姐下手。」佟姨娘道︰「有什麼比對子女下手報復更狠的。」夏氏道︰「一定得想個法子阻止這樁婚事。」佟姨娘道︰「只有寄希望與她父親,念在父女之情上,救惠姐,可指望不大,現在三爺對她嫡母信任有加,說了未必會信,還會說我不明事理。」夏氏愁道︰「可怎麼也不能讓惠姐嫁那畜生。」突然抖擻一下精神,道︰「有了,求求你們老太太,婆婆的話她敢不听。」佟姨娘苦笑搖搖頭,道︰「老太太才不會為個庶女得罪家世清貴的兒媳。」夏氏一想也是,氣餒道︰「你府上可真不好過,比起來我那主母雖陰陽怪氣,可心地沒這般狠毒。」三日後,孫家正式派媒人來賈府提親。王氏得了三爺的話,當時就定下親事,孫家著急,兒子二十大好幾,房中連著媳婦都沒有,總算有人願意嫁,還是京城有名的富戶賈家,兩下一拍即合,商議著今年底就過門。晚上,賈成仁歸家,王氏說了孫家的話,賈成仁道︰「就是婚事急了點,惠姐年紀還小。」酷暑難捱,賈成仁清水洗把臉,王氏遞過棉巾給他。道︰「孫家老太太年歲大了,急著抱重孫子,她家大房無出,若惠姐得男,襲爵,這將來孫家家業不都是惠姐母子的。」賈成仁听了十分願意,道︰「一切听夫人安排吧。」下晌,佟姨娘歇晌,外間酷熱,深宅大院,房梁屋脊高深,這屋子牆體厚實,冬暖夏涼。佟姨娘東間門敞著涼快,鵲梅隔扇窗半支開,佟姨娘恍惚快醒時,听堂屋有人說話,闔眼喊了聲︰「誰在外面?」秋荷聞聲跑進來,回道︰「是佟府大舅女乃女乃來了。」佟姨娘知道是娘家嫂子來了。忙披了件單衫出去。胡氏見小姑一臉慵懶,顯見是晌覺剛醒,忙從椅子上站起來,笑得有點諂媚,道︰「叨擾姑娘清淨了。」佟姨娘笑道︰「正想嫂子說說話,天熱氣悶。」胡氏看只有秋荷在屋里,知道是姑娘的貼身丫鬟,就也不瞞著,道︰「是你哥哥打發我來的,有兩個事體,一個是和宮里已做了第一筆生意,這次我來拿了幾盒宮里進貢的香粉,姑娘給大女乃女乃送去,家里的比外面買的好。」說著,從桌子上的包裹里,取出幾件精致的烏漆圓盒有梅花式樣的,還有桃形,心形。擺放在桌子上,道︰「這是我們家才做的,原料和外面買的不一樣,擦擦就知道了。」東西一一擺好,又接著說︰「二一個,是你頂下的鋪子,手續交割完,單等你有空出去一趟,官府備案,那賣主這幾日有事,那天有時間通知我們。」佟姨娘一直惦記唐大爺有沒有來找麻煩,問︰「哥哥還好吧,唐家表兄,沒來家下攪鬧?」胡氏一听唐大爺有幾分失落,道︰「你的事我听你哥說了,唐鳳生理虧,沒敢來鬧,只放出話來,說除非你一輩子在賈家,他拿你沒奈何,你若有一日離了賈家,他定然不放過你。」佟氏听了,這惡人纏上,甩都甩不掉,也不想那麼遠,有朝一日離了賈家在說。胡氏又道︰「五嬸子有意思把表妹許配他為妻,卻被唐鳳生一口回了。」胡氏笑話道︰「五嬸子也不看看,五妹妹姿色平常,唐鳳生豈能看得上,看樣子他對妹妹倒是真上了心。」佟氏不想在提唐鳳生,就轉了話題。胡氏問︰「惠姐的婚事可有眉目了?」佟姨娘剛想答話,屋門外,小丫鬟的聲兒︰「芙蓉姐姐來了,有急事求見姨娘。」佟姨娘看嫂子也不是外人,就道︰「讓她進來。」芙蓉一臉焦急進來,看胡氏也在,一愣神,沒顧上打招呼,就急慌道︰「姨娘,爺要打姑娘。」佟姨娘穩坐沒動,平聲道︰「你慢慢說,是怎麼一檔子事。」芙蓉道︰「頭晌,孫家來提親,太太把姑娘親事定下了,是蔡邑伯孫家,姑娘得了信,去找太太,正踫上爺也在,沒說上三兩句,爺就讓拿家法,是太太攔著,才罷休。」佟姨娘心想,惠姐這三兩句不定說出什麼駭世驚俗的話來。道︰「我知道了。」也沒有要出頭的意思。芙蓉走了。胡氏驚喜道︰「甥女攀上高枝,天大的喜事,我回去說給你哥知道,讓他也高興高興。」佟氏瞅瞅她,沒說什麼,這幾日她心里一直盤算怎麼救惠姐,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惠姐掉入火坑,她已有了主意,單等晚間和徐媽在合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