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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氏過去方府惠姐房中,不大功夫,外間丫鬟道︰「惠姨娘,大夫來了。」佟氏見進來是一老者,瞅著德高望重,醫術一定不凡。丫鬟在床前安一椅子,大夫給惠姐診脈。佟氏看他臉色平靜,料已無事了。大夫診完脈,讓至堂屋,寫了藥方,囑咐下人煎法。佟氏跟在身旁,不放心,低身一福道︰「敢問大夫,惠姨娘身子沒大礙吧!」老大夫看看她,看她關切的樣子,似乎懷疑她是誰,佟氏忙道︰「妾身乃惠姨娘的生母。」大夫客氣地道︰「原來是賈夫人,失敬失敬。」看佟氏不錯眼珠的看著他,略一沉吟,壓低聲兒道︰「既然你是惠姨娘的生母,老朽也不滿你,惠姨娘胎兒月份大了,硬是用藥打下來,傷了身子,日後能否懷上,不好說。佟氏一下子懵了,似乎沒明白,問︰「大夫是說惠姨娘日後不能懷孩子?」老者捻著長髯,遺憾地搖搖頭,道︰「十有□是不會在有,除非……。」佟氏急道︰「除非什麼……?」「除非奇跡發生。」佟氏瞪大眼楮,吃驚地看著他,老大夫無奈苦笑道︰「或者有例外也不一定。」佟氏知道這是老大夫安慰的話,惠姐今生看來是不能做母親了,一個女人不能做母親,對一個女子一個古代的女子意味著什麼,丈夫和婆家知道她不能生養,那她這個姨娘對方家毫無存在的必要。老大夫看她臉色不好看,道︰「事已至此,賈夫人要想開些。」佟氏對著老大夫拜了幾拜,道︰「妾身求大夫給惠姨娘醫治,畢竟她還年輕,若知道不能生養,該有多難受。」「老朽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老大夫道。佟氏道︰「請講。」「惠姨娘今生做母親十有□是不成的,開方子抓藥,就是安慰一下她,不讓知道太過感傷而已。」佟氏听得心里發涼,惠姐一輩子無子,方玨獨子,方家怎麼能容許一個不生孩子的女人留在兒子身邊專寵,即便能容,也要為方玨另娶妻室,新主母能否容她,惠姐的命運可想而知。這時,方玨進來,見佟氏點了下頭,看見大夫見了禮,道︰「開幾劑藥讓她調理身子,旁的事先瞞著她,不讓她知道。」听話音,看樣子方玨已知道惠姐不能生養的事。方玨進里屋,惠姐已讓丫鬟把紗帳用金鉤束起,坐起身,靠在床頭,看是方玨,低喚了聲︰「公子。」淚汪汪地看著他,看得方玨一陣心疼,礙于佟氏在,不好浮浪,安慰她道︰「你好生養著,我命小廚房給你炖了上好的血燕,滋補身子。」惠姐委屈地撇撇嘴,做要哭狀,道︰「這次若不處置姐姐,我不依,害我也就罷了,還害方家的骨肉,我是說死也不和她同堂為妻妾。」提起嫻姐,方玨也咬牙切齒,發狠道︰「你放心,這次父母親一定不會放過她,此刻正與你父親在廳上商議。」這時,一個綠衣丫頭尋到這里,對方玨道︰「老爺和夫人找爺。」方玨問︰「何事?」那綠衣丫鬟推他道︰「我一個奴婢,怎麼知道,快去吧!」佟氏看這丫頭長相標致,說話隨便,不像是普通的下人。一定是那叫紅袖和添香的兩個貼身丫頭中的一個。方玨跟那丫鬟出去,走到門口,不放心叮嚀道︰「不許下地,別總哭,看哭壞了眼楮,等我回來。」惠姐本來傷心委屈,听方玨這幾句關切的話,心情好了大半。方府廳堂方賈兩家說妥休妻的事,方大人對兒子道︰「玨兒,你寫休書,讓你岳父母把你媳婦領回家去。」方玨看看岳父,賈成仁一臉的慚愧,道︰「親家,這回你方府就安寧了,留下一女在你府上,望親家多多看顧。」方同知道︰「親家放心,玨兒對惠姨娘很上心,不會虧待的。」方玨忙道︰「岳父盡管放寬心,惠妹妹為我受了許多苦,小婿疼都來不及,那會虧待。」王氏咬唇,氣得說不出話來。方夫人道︰「玨兒,既是你岳父母沒意見,你就把休書寫了吧!」方夫人使了個眼色,丫鬟準備了紙筆放在方玨椅子旁的方桌上。方玨提起筆,沒絲毫的猶豫和不舍,一揮而就,按了手印,提起紙張,怕墨跡污了,捏住一角,走去恭敬地遞給賈成仁。賈成仁粗略看眼,愁嘆一聲,遞給身旁的王氏。王氏拿著休書,腦中一片空白,墨黑的字在眼前變大,王氏捏在手里,攥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呆呆地捏著那張紙。賈成仁看她這副模樣,知道打擊之大,讓她無法承受,怕在親家面前失了身份,提醒道︰「夫人,你去嫻兒房中讓她收拾衣物。」又對方大人夫婦道︰「按規矩,嫁妝留下,我賈家就不取回,權當對方家失子嗣略為瞄補。」方大人道︰「嫁妝親家既是不願取回,這樣,我方家也不留,就給惠姨娘吧,她失去孩子,心里難過,權當安慰一下她。」賈成仁滿意,不管怎麼說,肥水不流外人田,惠姐也是他的女兒。王氏听了這句話,打擊可想而知,想站起身看看嫻姐,一時都站不起來,賈成仁忙示意丫鬟扶著。王氏在兩丫鬟半攙半架下離開。方家丫鬟在前面帶路,去女兒嫻姐房中,嫻姐正在房中焦急地等待。一見母親,就問︰「怎麼樣,沒事了嗎?」王氏手中高舉著那紙休書,悲從中來,哀嚎一聲,「我的苦命的兒啊!」撲到嫻姐身上,抱住嫻姐痛哭。嫻姐一晃見兩個大字︰「休書。」瞬間就明白了。一動不動,任母親抱著哭。王氏哭一陣,看女兒沒反應,止了哭聲,看嫻姐呆呆的。忙扶著女兒坐下,搖晃著她道︰「嫻姐,你沒事吧,別嚇母親,有母親在,沒事的,跟母親回家,在找個更好的。」嫻姐蒼白的臉色一點點緩過來,冷冰冰的語氣道︰「早知道這樣,不如一包毒藥,要了那賤人的命。」身旁丫鬟听了,倒抽了口涼氣。惠姐房中一個婆子端上一銀質托盤,上面一盞燕窩,芙蓉喂她吃了兩口,惠姐就把頭扭過一旁,不想吃了。芙蓉就把盛燕窩的銀盞放在桌子上,用家伙扣上,留待主子晚間用。佟氏對惠姐道︰「別總坐著,看小月後落下病根,將來下雨陰天腰疼。」說著,就扶惠姐躺下。佟氏直起腰,左右看看,看惠姐身邊只有芙蓉照顧,便問︰「小蝶去那里?怎麼我來時照了一面,這半天都沒見?」芙蓉道︰「自姑娘小產,鎮日人影不見,這會子也不知跑那去了。」這才說著,小蝶就撞將進來,一迭聲道︰「姑娘,少夫人要被休回賈府了。」芙蓉不相信地問︰「你說得可是真的?」小蝶道︰「方才我去上房,听夫人的貼身丫鬟說,老爺夫人和親家老爺正商議休妻的事。」佟氏看惠姐眼神一亮,蒼白的臉有了光彩,一下子提起精神道︰「這是真的嗎?」小蝶走到床前,喜滋滋地道︰「是真的。」「父親和太太都答應了。」小蝶道︰「太太答不答應,也由不得她,少夫人犯了那麼大的錯,害得你月復中胎兒都沒了,太太還有何話講。」惠姐一下子來了精神,支起身,道︰「芙蓉,給我拿點吃的。」芙蓉用手試了下桌上的燕窩還沒涼,就端過來,喂她吃,佟氏看著她吃了半盞。這時,方玨打外面進來,惠姐見了方玨,立刻屈得小臉抽著,大眼楮蒙上層水霧,嬌滴滴憋屈地喚了聲︰「夫君。」方玨見了這副模樣,憐香惜玉之心大發,忙不迭快步上前,坐在床榻邊,把惠姐摟在懷里,惠姐的頭柔軟地垂在他胸前,顫聲道︰「夫君,你不許走,我要你陪我。」佟氏見狀,走出來。惠姐別的頭腦沒有,可迷惑個男人的本事卻有,這也不需要她擔心。佟氏對送碗去廚房回來的芙蓉道︰「照顧好你家姑娘,剛小產,注意身子,我回去了。」「送姨娘。」芙蓉蹲身恭送佟氏。佟氏隔著簾子听里間方玨哄著惠姐的聲兒︰「心肝,這回好了,你就不用生閑氣了,她走了,我稟明父母把你扶了正。」‘吧唧’親嘴聲。佟氏搖搖頭,暗自笑了。佟氏回府不久,就听說三爺和王氏,帶著嫻姐也回來了。嫻姐還住回她的院子。三太太帶著嫻姐回府,府中一干人馬上傳開來,大太太听了,忙過三房探探虛實。一進門,正巧嫻姐在母親屋里,見了大太太蹲身行禮道︰「大娘好!」大太太周氏一看母女神色不對,就知道傳言非虛,上前拉了嫻姐道︰「姐兒,怎麼瘦了,難道方家吃的住的不好,還是別的……。」嫻姐不答,王氏料一個園子住著,也瞞不住,嘆息聲道︰「這以後你佷女就住家里了,大嫂留意有合適的人家替我家嫻姐物色。」大太太佯作吃驚地道︰「怎麼嫻姑娘被方家休了,我听了這信以為誤傳,原來是真的,這方家太絕情了,怎麼說休妻就休了,嫁妝也沒帶回來。」提起嫁妝,王氏更加窩火,皺眉道︰「嫁妝留給惠姐那小蹄子了。」大太太這倒是沒想到,以為方家自己留下,不想方家大方給了惠姐,心想,真是財大氣粗,這大筆嫁妝沒看上眼。嘆幾聲,可惜。嫻姐不喜歡她盯著自己的眼神,對王氏道︰「女兒累了,回房去了。」又對大太太告退。大太太看在呆下去無趣,王氏臉冷落落的,就起身告辭回去。回到大房,跟媳婦陳二姑娘和姚姨娘談起這事。姚姨娘回房,正巧這兩日,容姐走娘家,姚姨娘就跟她學了,容姐道︰「嫻姐姐和惠妹妹兩個都可憐,今後不知道什麼樣。」姚姨娘看自己女兒臉色紅潤,容光煥發,想這姑爺當初挑對了。親家家有事,上次她去過一回,親家的農莊有大片的田地,光租種的佃戶就不少,鄉下房子大,寬敞,豐衣足食,容姐一般也有三四個丫鬟侍候,金的銀的,吃穿用度,一點不比賈府差。她婆婆自兒媳一過門,就把家事交與兒媳掌管,姑爺倆人你恩我愛,好的什麼似的。姚姨娘想著想著,偷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