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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終于下起了雨,一開始是瓢潑大雨,到後來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涂畫畫看著窗外,思緒隨著雨絲飄飄揚揚,找不到落腳點。先前那些一閃而過的畫面,還有那情不自禁的眼淚,都像是過往雲煙,瞬間變得模糊。她再細想,卻沒了頭緒。
甩甩頭,伸出手指觸上濡濕的玻璃窗,毫無章法地亂畫一通後,她忽然怔住。
只見那被水汽迷蒙的玻璃面上,歪歪扭扭地現出一個字︰媽。
涂畫畫閉上眼楮靠在椅子上,腦中更加紛亂。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忘記了,又開始自言自語起來︰「我明明已經有媽媽了……」
出租車很快抵達武陽市,涂畫畫付了錢就匆匆忙忙地向「武陽穹藝畫廊」跑去。蘭栩的畫作,就是在這個畫廊里展出、拍賣。
「畫畫,你今天可真積極!」還未進門,流光戲謔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她走過來,幫涂畫畫拍落身上的水珠,又拿了點紙巾給她擦了擦。
「畫呢?」涂畫畫一進來就開始左顧右盼找畫。
「畫畫你沒事吧?」流光拿著紙巾的手頓了頓,有點擔憂地看向她。涂畫畫在她心中一直是個很淡然的女孩子,從沒見她對什麼事特別放心上。可今天……
「流光姐,我沒事。我先去看看那幅畫。」涂畫畫也有點意外自己的反常,愣了愣,努力平復了一下緊張的心情,放軟語氣說道。
「在里邊。那副是蘭栩最成功的畫作,我帶你去看。目前就剩下這一副了,其他的差不多被拍賣光了。這幅主人價格抬太高,還沒人下得了那個狠心。」
流光邊走邊給涂畫畫介紹情況。兩人不一會就來到畫廊最里邊一處布置精致的拱廊里。
涂畫畫抬眼,便看到一副有半個牆壁大小的油畫。入眼即是一陣暈眩。流光說的對,確實和她的繪畫風格很像。
「畫畫,是不是有種暈乎乎的感覺?這和我們那時候剛看到你的畫時的感覺一樣。」流光在旁邊,挽著涂畫畫的胳膊興奮地問道。
而涂畫畫卻像是魔怔般,從流光的手里掙月兌出手臂,雙腳情不自禁地往前邁去。她只覺得,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尖上一般,走一步顫一下,走兩步痛幾分。
「我們媛媛小公主,爸爸要給你畫一幅最美麗的畫,將來送給你做嫁妝!」
「女人都是禍水,是累贅!老子瞎了眼才會遇到你!」
「不要再喝了,別打孩子……」
「媛媛很乖,媛媛不哭……媽媽也不哭……」
……
「這是誰?」涂畫畫怔怔地望著面前的畫,眼之所見和腦海中的影像不斷重疊、又分開、再重疊。
畫中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梳著羊角辮,穿著粉色的公主裙,拿著一個很大的圈圈吹出一個個夢幻般的泡泡,正歪著頭看著眾人笑得天真爛漫。
「這個人……」涂畫畫伸出手,輕輕地去觸模畫中女孩的臉。手輕微的發顫,隨著手下的感知,腦中女孩的畫面卻忽然清晰起來。
「畫畫,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孩子有點像你?」流光在旁邊看到她對著畫出神,不禁好奇地問道。先前就覺得畫中人看著眼熟,此刻一對比,那眉眼之處還真的有些相似。
「不是我……」涂畫畫忽然出聲,輕若蚊蠅。
「我知道不是你。據說,這人就是蘭栩的女兒。他一定很愛他的女兒,你看這孩子的神態,多麼純真無邪,跟個小天使一樣。如果沒有足夠的父愛,是不可能表現地這麼完美的。」流光情不自禁地贊美道。
「不,他不是。他是惡魔!」涂畫畫突然抬高聲音對著畫說道,把旁邊的流光嚇了一跳。
「畫畫?」流光不確定地看向涂畫畫。
「呵呵,流光姐。你知道這幅畫該怎麼看嗎?」涂畫畫忽然轉頭對著流光笑著說道。
流光心頭顫了一下,涂畫畫這笑容怎麼感覺這麼恐怖,但她心中仍然好奇不已,「怎麼看?快說說。」
涂畫畫後退一步,指著畫說︰「把畫掉個頭。」
旁邊幾人听到她的話,都開始竊竊私語。他們不認識涂畫畫,但流光多少是知道的。因此也不敢太大聲,對于超意識畫作,無論出現什麼情況也都是在理解範圍之內的。
「來,過來幫忙把畫掉一下頭。」流光對涂畫畫是相當地信任,當下就招呼人動手。
一陣忙乎後,足足用了六個人,才把畫小心翼翼地掛好。只是眾人還沒呼一口氣退到一邊好好欣賞,抬頭就被面前看到的景象給驚得張大了嘴。有的甚至瞳孔放大,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掉了個頭的畫,已經完全是另外一幅模樣。
畫面上的女孩早已面目全非,換上的是一堆粉色的變質爛肉,那些原本夢幻的泡泡,卻變成了一只只催命的毒蟲,在叮咬著一副瘦弱的軀體。遠處,左上方忽然出現一個瘋狂奔跑模樣的小女孩,披頭散發、滿眼驚恐地向這邊奔過來……而畫的右上方,又出現一個小女孩離去的背影……
「不,這不是真的……」涂畫畫眼楮盯著中間那堆粉色,忽然捂住了嘴巴,滿眼地不可置信。
眾人皆被畫中的血腥場面驚住,一時也沒注意涂畫畫的異樣。直到她瘋狂的沖到畫的面前廝打,才驚覺。
「畫畫!」流光最先反應過來,連忙上去拉她。
可此時的涂畫畫力氣卻大得出奇,一下子甩開流光,掄起拳頭就像表著玻璃框的畫砸去。
「 …… ……」玻璃表面立馬出現裂紋。其他人這時也都反應過來,立馬跑過去抓住她的手。尤其是畫廊的主人,對突然出現的這一幕,更是嚇得呆在了一邊。
他絕對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看畫出現這麼激烈的反應的。
「這不是真的!不可能!」畫畫嘴里一直念叨著這兩句,使勁地扭動身子想掙扎出來。
姜浩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兩個大男人使勁地抓著涂畫畫不讓她動,而畫畫一個勁地掙扎,努力要向前面沖。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飛速沖了過去。隨後想都沒想,掄起拳頭一下挑飛了其中一個男人,然後旋起一腿,把另一個人直接踢飛了幾米遠。
他伸手把涂畫畫緊緊地護在懷里,「畫畫……別怕……」
涂畫畫被他悶在懷里,鼻息間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剛才那發瘋般的沖動一下子消散無蹤。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眼里開始酸澀上涌,可憐兮兮地喊道︰「大王……」
說著,就伏在他懷里,「嗚嗚」地哭了起來。
姜浩攏著她身子的手又緊了緊,眼神狠戾地掃了一圈四周,冰冷地可以把人凍死。
流光站在一邊不知道如何是好,看姜浩沒有傷害涂畫畫的意思,連忙走上前說道︰「我們剛才在看畫,畫畫忽然瘋了似的去砸那副畫,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了。你是她朋友嗎?先把她帶到休息室去休息一下,我們先了解一下情況好嗎?」
姜浩順著她的目光,看到牆上裂痕四起的玻璃鏡面,眼中的冷意更甚。小心翼翼地抬手執起涂畫畫的手,發現她的手指指節,已經紅腫一片。
「這個傻子!」他心中不免一陣氣惱,緊緊地握了下涂畫畫的手,痛得她猛地抬頭看他。
「先離開這。」姜浩斜了她一眼,心里暗忖,「還知道痛?」
隨後,他檢查了一下她的身體狀況,輕聲問道︰「能走嗎?」
「大王,好疼……」涂畫畫不管他的話,可憐兮兮地抬起已經開始紅腫的手,湊到他嘴巴前,像個討要糖果的孩子。
姜浩無奈地低頭親吻了下,耐著性子安慰︰「待會再看。先離開這里。」
說著,拉起她就向外面走。
「畫!」涂畫畫被他拉著,身體卻定在原地不肯動,扭著身子轉頭指著那副被她差點砸碎的畫。
姜浩皺眉︰「不要。」
這幅畫害得她的手都腫了,居然還惦記著。
「我要!」涂畫畫拽著他的手使勁往回拉,就是不肯走。那幅畫,她必須拿走!
姜浩眼角瞄到前方轉角處的幾個人影,心里暗自焦急。可涂畫畫就是卯著勁不肯動,無奈地只好折回去,走到那副畫面前,掄起拳頭就搗了下去。
「嘩啦……」在眾人驚奇的目光中,姜浩迅速地卷起畫紙,隨後把畫一把塞進涂畫畫懷里,然後拉著她就跑。
「嘿嘿,這麼急要去哪里啊?」他們還沒跑出幾步,前方幾個人影忽然橫在面前,為首的那個矮個子看著兩人不陰不陽地問道。
姜浩不得不停下來,抿唇不語。暗恨還是晚了一步。
「啊浩?你怎麼在這里?你們……」出聲的人,留著刺蝟頭,看著姜浩兩人,驚訝地問道。
姜浩的臉色更加沉了幾分,眼楮暗暗四下搜索,計算著逃跑路線。
「你跟這女人果然有關系!」刺蝟頭忽然一拍腦門,像是恍然大悟般沖著姜浩說道。
「刺蝟,你每天跟在他身邊,連這個都沒看出來,真可以吃屎去了。還好老大聰明,早就懷疑這女人了!」為首的矮個子輕瞟了刺蝟頭一眼,得意地聳著腳。
涂畫畫正在蒙怔中,听著幾人的話,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抬頭,發現姜浩正暗暗沖她使眼色。涂畫畫心中一凜,回給他一個肯定的眼色。
「姜浩,你現在已經是大哥的妹婿。這無關緊要的女人還是不要再摻和了。把涂小姐和畫留下,我今天可以當做沒看到你。」矮個子往前走了幾步,沉著臉對著姜浩道。
姜浩暗暗捏了捏涂畫畫的手,冷著臉看了矮個子一眼,並不答話。
「姜浩,別敬酒不吃吃……站住!」那邊矮個子還想發表一下自己「寬闊」的胸襟,只是話還沒說完,姜浩就拉著涂畫畫向旁邊分支的走廊跑去。嚇得他立馬指揮後面的弟兄追了上去。
畫廊里,一干人等涂畫畫幾人消失,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畫廊老板直接跌坐在地上,喃喃地喊著︰「完了,完了……畫被搶了……啊!這是想逼死我啊!」
說到最後,竟嚎啕大哭起來。他提供場地,對畫有看護作用,可是如今畫從他眼前生生被搶走,還不知道畫的所有者要怎麼索賠呢!
流光站在一邊已經完全傻了眼,這到底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