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一臉陰沉的男人倏地伸出強壯修長的手臂——
「嗚啊!」兩聲尖叫重迭。
三秒鐘過去。
發現自己安然無恙的蕭綿漾直覺往旁邊一看——
嚇!
她看見他竟然單手把混混提起來壓在牆上,臉色是前所未見的猙獰。
「敢騙我?」一句話說完,混混瞬間上升一尺高。
「不、不、不……」
「不敢?那給我的資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我眼楮有問題?嗯?」混混再度上升一尺。
腿軟的蕭綿漾只能站在原地欣賞這場黑道逼供實錄。
嗚,好可怕!圍牆上面全是鐵絲網跟玻璃碎片,難道他想把混混掛上去?
等一下會不會輪到她?因為她也騙了他啊!
雜沓的腳步聲在下一瞬間涌入這條巷子。
不消幾秒鐘,他們——他跟她還有尿褲子的混混——就被成群黑衣人給包圍了。
是敵是友在黑衣人一口一個大哥之後昭然若揭。
難道天要亡我嗎?
這個認知讓原來只有腿軟的蕭綿漾現在已經是渾身發軟動彈不得。
這陣仗絕對是黑道清門風!
完蛋了!她不僅騙了他,還看到不該看的事情,他就算不跟她算舊帳,這下也要滅口了!
嗚嗚嗚,她不要死,她還有好多東西沒吃,現在肚子又好餓……
「嗚哇!」
巷子里肅穆到凝結的氣氛就被這麼一聲嚎啕給打破了。
除了正在「忙」的大哥跟混混之外,其他人無不面面相覷,最終都把視線集中在縮在牆角放聲大哭的——呃,肉團上。
「她是誰?」有人問。
有人指著混混問︰「跟他一伙的?」
「不像耶。」從外型怎麼看也不像一伙的。
「奇怪?我怎麼覺得她好眼熟,我肯定見過她!」說這話的人站在蕭綿漾面前比手畫腳。
蕭綿漾也覺得這人的聲音好耳熟,可是她現在沒空回憶啦!
「啊!我想起來了!」眼前的黑衣人忽然一擊掌,不但把蕭綿漾嚇得愣住了,也把大伙的好奇心提到最高。
「我就說嘛!她就是那天晚上跟老大在四月過——」
聲音忽然停住,然後眾黑衣人很團結的抓著認出蕭綿漾的黑衣人退到足夠讓他們七嘴八舌的距離。
事實證明男人當起三姑六婆還是很有實力的。
他們的臆測已經從大哥的女人是不是小肉團,拓展到小肉團可能跟混混爬牆給大哥戴綠帽還被抓奸在場的狗血情節。
于是乎,眾黑衣人的目光在三個人之間來來回回透露出曖昧猜疑,以及迫切得知真相的渴望。
可惜誰也沒敢去問在場三位當事人。
因為一個被提在牆上,只差一步就見上帝了,另一個是忙著送人見上帝的大哥,唯一勢單力薄忙著哭的小肉團又因為身份不明,要哄要罵分寸實在難拿捏。
「全都杵在那里做什麼?這個人是誰你們都知道了吧!」萬狩望一松開手,混混立刻被扔到黑衣人的面前。
喔唷,難道他們猜對了?大哥慘遭女人跟這個混混背叛?!
黑衣人不只是黑衣人,還全都是男人,男人的痛男人最清楚不過。
一瞬間,黑衣人全都把目光集中在牆角還在哭的肉團上,不同的是,這次的目光飽含感同身受的憤慨。
「那大哥想怎麼處置她?」眾人大有「亂我兄弟者必殺之」的氣概。
「處置什麼?」萬狩望皺眉,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緩步走到牆角的肉團面前蹲下。
「別哭了!」一看到圓臉上的眼淚,他的聲音不自覺地軟了下來。
他不知道他的手下正為他的溫柔心碎。
大哥一定很愛她!都這時候了居然還想前嫌盡棄重修舊好。
在場的人無不為萬狩望的大愛感動了一把,除了兩個人例外。
一個是被嚇得還沒回魂的混混,另一個就是恐懼過度的蕭綿漾。
他終于有空宰她了?
「不不不不……不要殺我!」黑衣人瞪她的眼神好可怕!
萬狩望眉毛一擰,「誰要殺你了?是不是那個家伙剛剛對你做了什麼?」
于是,無辜的混混因此被補踹了幾腳。
「走吧,我帶你去吃東西。」他沒忘記她最喜歡吃。
「最後一餐嗎?」蕭綿漾縮在牆角不肯起來,水汪汪的眸子盛著顯而易見的驚恐,好不可憐。
「你在胡說什麼?別哭了!」他的眉頭始終沒松開過,「一切都過去了,放心,沒事的。」
看著微微發抖的小肉身,他竟然想擁入懷抱里好好安慰一番,而他意識到這件事時,他的身體已經搶先一步行動了。
「噢!大哥!」黑衣人感性的大合唱。
在他們眼里,大哥的情操實在太偉大了!
雖然萬狩望看不懂手下的眼神,卻也為自己的舉措感到尷尬,不得不放開懷里的人兒。
「還不趕快把他給我帶回去!」他因著一股莫名的空虛而遷怒手下。
「是是!我們這就走,不打擾老大您!呵呵呵……」黑衣人鞠躬哈腰,語焉不詳的抬著混混快步離去。
萬狩望覺得今天手下們古怪得緊,卻也沒想太多。現在,他只關心眼前這個神色依然驚惶的女人。
離開巷子以後,萬狩望帶蕭綿漾來到一家吃到飽餐廳,甫落坐他就開口贊美她。
「你很勇敢。」
「什麼?」蕭綿漾余悸猶存,縱使看著食物她也沒心情吃。
「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麼?」看到她這個騙子不但沒解釋還跑給他追嗎?她就知道他是來算賬的!嗚……
「看到你奮不顧身幫我逮到那個渾……咳,那個人。」他指的顯然是混混。
「我幫你逮……逮……」瞠大眼,她腦海中迅速組織他的話。
噢,難道他以為她是幫他逮人哦?所以他是真的沒要算賬,真的只是請她吃飯?
偷偷抬眼望過去,就看見男人眉心微皺神情冷肅,「不過下不為例,畢竟是女孩子,要是你受到傷害就不好了。」
認真的囑咐讓她心頭一暖,沒了方纔的不安。
「喔,不會啦!」那混混還被她害得滿頭包咧!
蕭綿漾搔搔頭傻笑,漸漸放松下來。
太好了!他已經忘了——
「上次……」
嚇!她猛一抬頭,動作大得打翻了桌上的水杯。
「怎麼了?」萬狩望皺眉不解,卻幫她收拾了桌面的殘局。
抓著餐巾紙擦拭桌面的手看起來很有力氣,剛剛還單手舉起了混混,如果提起的是她……
她吞口口水,「沒、沒事!」
「我是說,上次我們……咳,之後……」他抿了下唇瓣,不自在的停頓了下。「你留的電話是空號,我一直聯絡不上你。」
「噢,我我我我……手機掉了!換電話了!」
「你應該告訴我,我給你的名片上有電話,你隨時都可以打給我。」
「這樣啊……」蕭綿漾干笑數聲。
能跟他說她一出四月就把那張名片丟了嗎?
「新的電話給我吧。」
「嗄?」她震驚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還不死心嗎?都過了一個禮拜了,像他這種桃花旺到翻的男人怎麼還沒找到下一個受害者?
「一定要嗎?過去都過去了,我其實……」圓溜溜的眸子轉來轉去,口氣相當虛弱。
「嗯,你說什麼?」
瞧瞧他只不過是又皺了下眉頭,她就什麼話都不敢說了,還必恭必敬把電話號碼朗誦出來。
唉!面對他,她就是這麼俗辣!
「你手機有帶在身上吧?」萬狩望渾然不覺坐在對面的女人有多麼沮喪。
「有……」她有氣無力的回答。
「那好。」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按了幾下。
「你在做什麼?」她有不好的預感。
「打給你,這樣你就可以把我電話記下。」他一臉認真。
嗚!
「最後那個0改成1啦!」她的聲音已經帶上哭腔。
稍後,一陣熟悉的鈴聲響起,她看了看手機屏幕。
「記下來。」他似乎習慣了命令,「你的稱呼我就輸入小羊,可以吧?」
「噢。」她還有說不的余地嗎?
「我的名字你知道吧?萬狩望,狩獵的狩,威望的望。」鏗鏘有力的解說。
萬獸之王?
蕭綿漾在這一天飽受驚嚇的心髒猛然一抖。
老天,這豈不是注定了她這只小羊羊的命運?
初夏的天空格外晴朗,是一片萬里無雲的蔚藍。這樣的好天氣似乎讓人心情跟著好起來,路上的過往行人無不踩著輕松的步伐面帶微笑。
只除了某個肉呼呼圓滾滾的嬌小女人。
她沉重的腳步一下一下像在泄恨似的踐踏無辜的柏油路,她陰郁的表情可惜了那張圓潤可愛的臉蛋。
走過她身邊的人都被她嘴里一口一個的莫名其妙給驚得回頭張望,但她渾然不覺,拳頭里緊緊抓著手機,忿忿地走過一條又一條的大街。
她就是蕭綿漾,餓著肚皮又狀似正在等電話的蕭綿漾。她一口一個的莫名其妙罵的正是萬狩望。
自從那天以後,已經過了一個月,那個理應死纏爛打踢不走的男人卻是一通電話也沒打來過。
「既然這樣,跟我要什麼電話嘛!」蕭綿漾氣憤地想著,為了滿腔不該有的失落跟在意。
腳下奮力一踢,碎石子被她一腳踢到熟悉的店門口,招牌上寫著「貴三三茶餐廳」。
「怎麼沒人?」
杵在淨空的門口,她東張西望,不禁奇怪不分平日假日部落落長的排隊人龍到哪去了?
奇怪歸奇怪,肚皮餓得咕嚕叫的她還是決定走進去。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進了這家店會看見那兩張熟面孔。
萬狩延跟萬狩望?!
幾乎就在看見的同時,她下意識倒退一步,然後起腳、轉身,拔腿就要跑。
無奈某個人以一種快得匪夷所思的速度飄到她身邊,熱情無比的勾住她的手。
逃不掉了!
「這不是我心心念念的小羊兒嗎?」萬狩延張著大嗓門將欲哭無淚的人兒拖到他邊上坐好。
她左右一打量,發現她落坐處就在萬狩望和萬狩延中間,同桌的還有兩個不認識的人,一胖一瘦,跟他們兩兄弟之間的氣氛實在說不上融洽。
「呵呵呵……」干笑,傻笑,苦笑。
僵硬的視線掃過全場,她終于明白為何一向大排長龍的餐廳今天會門可羅雀,店里老板伙計全都躲到廚房避難去了。
其他桌的客人恐怕也跟這一桌月兌不了干系,不然怎麼會放著東西不吃全往他們這邊看?
她再遲鈍也感覺得到這間屋子里的暗潮洶涌。
「真是好久不見了!」萬狩延沖著她笑,還很麻吉地摟住她的肩膀。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的力道不輕不重卻正好讓她想站都站不起來。
「是……是啊……」蕭綿漾扯著僵硬的笑環顧滿堂的非奸即盜。
今天這桌該不會又是什麼跟黑社會有關的活動吧?
想到巷子里的事,她狠狠一抖。
「呃,你們怎麼會來這里吃飯?」
「哦,幫朋友接風。」萬狩延答得無比流暢,可是得到的只有蕭綿漾不信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