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蒼遙在沉香山莊的地位很特別,他只是個護衛,當然這是好听的,在樊玉香入主沉香山莊時就說了,任蒼遙是她的奴,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沒資格使喚他,而他出口的話,效力就如同她親口而出,敢對他不敬的人就滾出沉香山莊。
簡言之,任蒼遙是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奴。
不過就算樊玉香不說,也沒人敢去招惹任蒼遙,罕見的金瞳告知所有人任蒼遙的獸族人身分,那可是以凶殘聞名大陸的獸族人呀!听說獸族人都是吃生肉、喝冷血的,人肉也是生肉的一種呀!
雖然目前為止,任蒼遙的飲食習慣都很正常,不過誰知道哪天會不會獸性大發?
而任蒼遙正常的飲食習慣都是被訓練出來的,樊玉香不能忍受任何骯髒的東西,任蒼遙一被帶回去,就被丟進熱水里,他當然想掙扎,不過樊玉香早猜到了,直接點住他的穴道,再將他的嘴巴堵起來,讓僕人將他全身從頭至腳都洗得徹底。
整整換了五大桶水,才把髒兮兮的男孩洗淨。
然後就是訓練男孩成為正常人。
這中間的過程,絕對不是血淚兩字可以形容的,只要任蒼遙不拿筷子,而是用手抓食物,樊玉香就直接一巴掌甩過去。
任蒼遙當然能閃,可他就是閃不過,樊玉香就是能打到他,然後他那頓就不用吃了,因為他不听話。
不听話的奴是要受到懲罰的,樊玉香不會鞭打他,只會讓他餓肚子。
而任蒼遙非常不耐餓。吃過美食的人總會對嘗過的美味念念不忘,就算是未開化的蠻獸也是一樣。
任蒼遙現在能這麼正常,全拜樊玉香的精心教,不過對那段被訓練的日子,任蒼遙完全不想去回憶。
他來到房門口。
沉香山莊佔地極廣,樊玉香就住在最大的主院。
這主院原本也不叫香閣,樊玉香對自己的東西都喜歡冠上自己的名字,例如沉香山莊,也例如任蒼遙的名字——識字後的任蒼遙有時會想,他是不是該感動樊玉香是取了類似的音,不然一個大男人香謠,那能听嗎?
香閣除了樊玉香信任的人之外,其它人是不能隨意進入的,連香閣里的僕人也是精挑細選的,而身為奴的任蒼遙非常榮幸的得到樊玉香的允許,讓他同住在主院里。他住的房間是香閣第二大的,離樊玉香的房間很近,方便樊玉香隨傳隨到。
沒有敲門,任蒼遙直接推門而入。
他知道以樊玉香的警戒心早在他站在門口時,她就已經醒了。
樊玉香的房間只有兩個字可形容——奢華,可並不是如暴發戶那種沒品味,拿黃金當牆壁的奢華,樊玉香對自己用的東西要求很高。
她房里的桌椅全是用黃花梨木制成,雕鏤著麒麟踏雲的水晶香爐飄著淡淡的丹樨香,放在樓台旁的貴妃軟榻鋪著柔軟絲綢,上頭放著她喜愛把玩的玉玲瓏。
漆上金箔的牆柱各瓖著一顆夜明珠,白天時會用金絲織成的圓罩蓋住,內室和外室則用雕繪著四獸爭霸嵌玉石座六扇紫檀屏風作為分隔,任蒼遙深深覺得從屏風上的圖案就能看出樊玉香霸道的個性。
繞過屏風走進內室,一眼就看見中間用梨花木制成的大床,金黃色的床幔遮住了大床,床幔是用鮫綃織成,這鮫綃極珍貴,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得到,特殊之處就是外頭的人看不見里面,可里頭的人卻能清楚看見外頭情形。
「什麼時候了?」床幔里飄出軟綿綿的聲音,音色里還帶著纏綿的睡意,噥噥軟軟的語調帶著一抹嬌氣。
「中午了。」不同于她的軟噥,任蒼遙的音色是剛硬的,卻又帶著一絲漫不經心。
樊玉香向來是睡到自然醒,她沒有晨起練武的習慣,要她早起,簡直是要她的命,而且沒睡飽會讓她整天都沒精神。
不過雖然從不早起,可樊玉香習慣晚睡,而且愈晚愈有精神,因此她練武的時間跟別人不一樣,人家是晨起練武,她是晚上習武。
對武術,樊玉香絕對是天生的武學天才,看過一遍的招式,她就能演練出來。
旁逸橫出喻為昔日武林第一高手的尉梵天都驚嘆樊玉香的天資,樊玉香的武功全是尉梵天親手所授。他和妻子無所出,而樊玉香極得尉梵天的緣,尉梵天完全把樊玉香當自己親生女兒一樣疼愛。
尉梵天甚至允諾樊玉香,只要她能打敗他,他就將他的浩然崔在送給她,而她就在十五歲那年打敗他,也得到她一直想要的禮物。
就連任蒼遙這個武力值獸強大的族人,也不得不嫉妒樊玉香學武的天才資質,他的功夫全是樊玉香教他的,尉梵天就只收樊玉香這個徒弟,他雖然骨骼資質不錯,不過比起樊玉香可弱多了,尉梵天可年示上眼。
而且樊玉香向來對自己的東西佔有欲極大,就算尉梵天肯教,她也不許,任蒼謠是她的奴,他的一切只有她可以授與。
在那個奴隸市場,尉梵天說要買個忠心的護衛給她,她一眼就看中那個有著金色眼瞳的獸,在她看中的那一刻,任蒼遙就已被冠上她的私有物。
听到已經中午,樊玉香懶洋洋地打個呵欠,任蒼遙則走向前,輕拉一下牆上的搖鈴。
不一會兒,專門伺候樊玉香梳洗的四名侍女踏入內室,她們齊齊朝任蒼遙恭敬福身,才走向梨花木床。
領在前頭的紫蘇將手中的水盆放到旁邊的白玉架上,跟在後頭的茯苓撩起床幔用金鉤扣住,夏草走到衣櫃前挑選樊玉香要穿的衣物,桃枝則扶樊玉香起床。
完完全全的千金小姐派頭,任蒼遙早已習慣這畫面,安靜地立在原地。
床幔一打開,雪白色的肥狐狸就跳出來,落在旁邊的椅上,趴,紫眼微眯著,低頭舌忝著毛。
任蒼遙盯著毛色蓬松的狐狸,金眸微微眯起。
這死狐狸又爬上床了!
白色狐狸察覺到危險,毛豎了豎,不過又想到有主人在,眼楮示威地橫向任蒼遙,還得意地朝他咧開嘴。
任蒼遙完全不把肥畜牲的示威放在眼里。
死狐狸!等樊玉香不在,看我怎麼收拾你。
一人一狐瞪上眼,卻在樊玉香從床上起身時,一人一狐都立刻收回目光,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樊玉香的模樣和十五歲時沒多大的變化,宛如白玉的五官仍然細致,臉蛋小小的,身子也嬌小玲瓏,雲瀑般的黑發散開,如雪般的皮膚瑩白玉潤,有種柔弱得讓人想呵疼的感覺。
不過任蒼遙比誰都明白這早種假象,樊玉香強得很,赤手干掉一頭猛虎都不是問題。
樊玉香神情是一貫的冷淡,任四名丫鬟服侍,換下薄薄的睡衣,雪白嬌軀就只著桃紅色的肚兜和褻褲,一點都不在乎房里就有個大男人站著。
任蒼遙悄悄抬眸,樊玉香背對著他,看著白皙無瑕的雪背,金眸迅速閃過一絲貪婪和渴望。
樊玉香微攏眉,她轉頭,見任蒼遙垂眸,很知分寸地眼觀鼻,鼻觀心,又想自己多心了,任蒼遙豈敢偷看。
察覺到樊玉香的目光,任蒼遙臉色不變,彷佛什麼都沒發生,眼角瞄到趴在椅上的肥狐狸鄙視的目光——它可是把任蒼遙剛剛的偷看都看到了。
看到又怎麼樣?死狐狸你能開口說人話跟樊玉香告狀嗎?
樊玉香轉回頭,繼續讓四位侍女服侍更衣。
她敢當市面上任蒼遙的面更衣,就是知道任蒼遙不敢看,他可是個奴,豈敢褻瀆尊貴的主子。
清楚知道樊玉香的想法,任蒼遙唇角微勾,隱隱嘲弄。
「笑什麼?」樊玉香換上對襟絳色鳳尾裙裳,坐到梳妝台前,從鏡里看到站在後頭的任蒼遙嘴邊的笑。
任蒼遙抬頭,金色眼瞳與鏡中的烏眸相視,他咧開嘴,懶洋洋的笑容流露著痞痞的挑釁,「現在做奴的連笑都要經過主子你的允許了嗎?」
主子,沉香山莊里只有任蒼遙會這麼叫樊玉香,而不是像其它人一樣稱樊玉香莊主或香小姐,因為他是專屬于她的奴。
「當然。」樊玉香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語氣是理所當然的,「笑什麼?說!」
至于任蒼遙笑容里的挑釁意味,樊玉香很自然地采取無視。
面對樊玉香強勢的問話,任蒼遙早已習慣,別看樊玉香總是端著雲淡風清的清高模樣,她骨子里專制得很,而且專橫跋扈,控制欲極強——尤其是對任蒼遙。
若是其它人,早听從樊玉香的命令了,因為莊里的人都非常清楚他們的莊主脾氣說來就來,是禁不起任何違逆的。
不過跟在樊玉香身邊十二年的任蒼遙,就算是奴又怎樣?奴也是有人權的好嗎?
「你想知道?可是……」任蒼遙聳肩,完全不在意接下來的話會引起怎樣的效果,「我不想說。」
果然,樊玉香神色不變,可眼瞳已經不悅眯起。
正在梳頭發的紫蘇加快動作,手巧地幫樊玉香綰個隨雲髻,正從首飾盒拿起一支紅梅瓖金如意簪要幫樊玉香別上時,樊玉香已經出聲。
「你們都出去。」
「是。」紫蘇放下如意簪,跟其它三人一同出去,四人離去前都不忘丟給任蒼遙一個同情的眼神。
听小姐的語氣,很明顯地,她生氣了。
樊玉香拿起如意簪,從鏡里看向任蒼遙,「過來。」
任蒼遙听令上前。
「別上。」樊玉香將手上的如意簪拿給他。
任蒼遙接過如意簪,卻沒有听話地幫樊玉香簪上,粗糙的手指把玩著如意簪,簪上垂落的金色流蘇在你指上蕩漾著鎏金光芒,把玩的指尖撫著簪上的紅梅,溫柔得像在撫模愛人,而金瞳一直望著鏡子,清楚地看見鏡里的烏瞳漸漸染上怒火。
「阿遙,你最近似乎愈來愈不听話了。」樊玉香思考這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似乎是從大姐婚禮那天,那時候喝得醉醺醺的大姐突然拉任蒼遙到一旁,不知對任蒼遙說了什麼,事後她問過任蒼遙,任蒼遙卻只說一句大小姐喝醉了帶過。
那時樊玉香也沒多問,反正大姐向來沒個正經,可是自那天後,向來听話的任蒼遙卻突然開始反抗她了。
對這情形,樊玉香很不高興,一次、兩次,她可以容忍,就當作飼養的奴耍個小脾氣,不過脾氣耍太過,就超過她容忍的底限了。
而樊玉香的容忍度向來不高。
「那天大姐是對你說了什麼?給我老實說!」早什麼讓他竟有了賊膽敢反抗她。
樊玉琳對他說了什麼……他回想著,那時醉醺醺的樊玉琳勾著他的脖子,在你耳邊調笑道︰「阿遙呀,知道嗎?太過忠心的犬,是不會得到主人的重視的,有時候小小反抗,反而會讓主人覺得有意思呀!」
而那雙看似醺然的眼卻是精明,看透他心中的。
沒想到樊玉琳竟看透他的心思,他怔了怔,開開始想,樊玉琳會阻止嗎?
可又覺得不對,樊玉琳若不許,怎會跟他說那些話?
「大小姐不反對?」
「為什麼要?」樊玉琳懶洋洋笑著,「樊家可沒有門戶之見,而且你不錯呀!這世上能容忍我家四妹脾氣的人不多呀Que」
她搖頭感嘆,樊玉香的暴躁脾氣可不是人人可以忍受的。
「阿遙,放心,我們全家都支持你!」樊玉琳用力拍任蒼遙的肩。
全家?這是指樊家人都看出來了嗎?任蒼遙再次一怔,他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看出任蒼遙的疑問,樊玉琳指著他的眼楮,「一個人的眼楮是瞞不了人的。」
而任蒼遙的目光總是一直追隨著樊玉香,在樊玉香沒看見時,那眼里的渴望多麼明顯,樊玉香沒看到,可別人都看到了。
「喜歡就上吧!躊躇太久,小心被搶走了。」樊玉琳對任蒼遙眨眼,她家四妹的脾氣雖然讓人不敢恭維,不過那嬌弱模樣可是很得男人緣的。
樊玉琳的話點燃任蒼遙心底的,他總是一直看著樊玉香,看愈久,心中的渴望也就愈深。
漸漸的,只是「看」,再也不能滿足他,他開始想踫角她,想得到她,想擁有她。
他不再滿足只是當個奴。
任蒼遙眼眸微深,將手中的紅梅瓖金如意簪輕輕別上樊玉香的發,指尖輕輕滑過柔軟的烏絲,俯,在樊玉香的脾氣即將發作前,在她耳際輕聲開口。
「大小姐說,我又沒簽賣身契給你,干嘛對你言听計從,而且還可憐的連薪餉都沒有,仔細想想,似乎還真是這樣。」
他當年還真是為了一塊小小扳點就把自己賣了,雖然一開頭,樊玉香跟人販子出了三十萬兩,不過人販子卻被他咬死了,所以最後樊玉香是一毛錢都沒花的。
任蒼遙自己都覺得自己賣得很廉價。
「主子,你要我賣身是可以,可至少也把欠我十二年的薪餉給我吧!」
然後,毫不意外的,樊玉香翻桌了。
樊玉香除了專制跋扈,佔有欲強,還有一個最大的禁忌,那就是最恨有人跟她討錢,因為——她非常愛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