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等待,歲月成了石磨,無情的輾轉每個累積的日子。
思念的心,隨著那些日子被攪磨成汁,等著重逢的一刻,沾著淚一口飲下。
就那一刻,恁是銷魂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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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夜空下,一艘私人商務游艇停泊岸邊,就像一座水上浮動的豪宅,從外觀到內艙,不論是設計選材或結構工藝都是上乘之選,而此刻內艙正播放著一首首舞曲,一對對衣裝入時的男女婆娑起舞。
在吧台和沙發區之間穿梭的服務生傳送著美酒與佳肴,以供賓客們盡情享用,雖然……這些可能都不是所有賓客想「享用」的重點。
這是一場所謂的名流相親宴,與會的貴賓都是大有來頭,但也都有個特色──不論是大亨名商或富二代,男賓非富即貴;而女賓呢,從名媛千金、名模女敕咖到一般上班族都有,只要模樣夠正,身材夠辣。
說白一點,在這兒,相的是男人的口袋深不深,以及女人的模樣美不美,雖然也是標榜以交往結婚的交誼,但難免遭譏為另類的拍賣交易。
交易?那又如何?
男的圖美嬌娘,女的獵金龜婿,至少也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過是各取所需,你情我願而已。
在這世上有太多事,真的買賣了結那還省事,怕就怕有些不情願卻又無法抗拒的……誠如置身其中的自己。黑雪不想要什麼金龜婿,但不想參加,還是勉為其難的應邀前來。
而那個讓自己勉強答應的因素……她望著人群中的那男人──嚴青宸。
舉起水晶杯緩緩就口,讓杯里琥珀色的液體掩飾著她灼熱且專注的目光。
一個再熟悉不過,而且是跟自己的命運緊緊相連的男人,同時也是讓她無怨無悔的付出童貞,卻又慘遭背棄的男人……
他頎長的身影依然出眾耀眼,那俊朗臉龐的笑容依然讓人怦然心動,此刻他正和一名穿著性感的妙齡女子交談,從那名女子臉上燦爛的笑容看來,不難窺見又有一顆芳心再度被擄獲……
無恥!
他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兒的!他沒那個資格啊……
但,不也是因為明知道他會出現,她才特地答應受邀的嗎?
雖然她不知道那個自稱嚴青宸友人的史密斯先生為什麼會邀請自己,但在得知宴會性質而將邀帖扔掉之前,史密斯卻又讓她知道了嚴青宸也會前來。
于是,她來了,存著一探究竟的心理,卻也同時帶著某種微妙的想象。
她想象著他看見自己出現的種種反應。驚愕?憤怒?無法接受?還是……
倏地,發現這些想象中的反應居然都直逼到自己的心頭,特別是看著他跟其他女人熱絡互動的時候,黑雪月眉一蹙,毅然有了決定。
該死!她是應該讓自己離開一下這個該死的地方,至少在月兌下高跟鞋往他身上扔過去之前。
喝掉最後一口酒,將那只精致的水晶杯擱下,她順了順身上那襲禮服,然後站起身,踩著足下那雙金色麂皮高跟鞋踱往艙外。
一襲流暢合身的剪裁,以及極盡奢華的錦緞素材,將她那身曲線更加烘托而出,渾圓玉潤的香肩線條優美,呼之欲出的酥胸更是惹人遐想,還有那誘人繞指的縴細蠻腰,都絲毫不吝嗇地展現著那種屬于女性的陰柔魅力,一如她初來乍到的情境,此刻直直地走向甲板,也一樣讓現場所有人的目光形成聚焦。
男的驚贊,女的暗妒。
只是,這些都不是她要的。
她要的是……
黑雪獨自步往甲板上,扶著欄桿,迎著吹拂而來的晚風,美眸微瞇地眺望著,足可媲美夜店的特殊燈光投射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放眼望去的絢麗讓人有種錯覺,就像是攀登夜空而置身璀璨星光之中。
如果是在過去,眼前這片美景肯定不知道要讓她如何感動,可是現在……當一個人不再輕易地受到感動的時候,是否已成為另一種悲哀?
「唉……」她不由自主地低聲嘆了口氣,就在下一刻,一股勁力倏地攬住她的腰肢,讓她那口氣又往上一吊,成了卡在喉嚨的一句驚呼,「啊!」
「別怕,是我。」
熟悉的渾厚嗓音從耳畔傳來,夾雜著酒精和古龍水的氣息直接搔著她敏感的耳膜。
「放開你的手。」黑雪的聲調微顫而壓沉,顯示著努力營造的抗拒。
是的,她得拒絕,而且還要相當堅決的拒絕,至少不能讓他以為經過了那一夜的銷魂纏綿之後,就可以對她為所欲為……
「我不放,我說過,對妳,我絕不放手。」偏偏他這會兒還在加劇那種讓人昏眩的熱浪,不斷吐出讓人融化的溫柔愛語,「不放,永遠都不放,小雪,我的小雪……我是妳的宸老大……」
他更加使力將她緊緊摟著,伏在她的肩窩上,湊往她敏感的耳朵,開口說話的時候,柔軟的唇瓣幾乎是磨過她的耳垂,就像在下一刻他將再度一口吞沒她的女敕潔……就像那一夜那般吸吮狎弄,逗得她渾身震顫酥麻……
不!不能繼續下去,她不能繼續那樣的沉淪!
「嚴青宸,你是不是喝多了?什麼你的我的?我跟你早就不相干了!」
當他扳轉過她的身子,試圖佔據她的唇的時候,她趁勢奮力一推。
接著,就這麼看著他猝不及防的踉蹌後退,然後咀嚼著自己緊跟而來的那種心痛,這無疑讓她更加惱火而已。
「你到底還想怎麼樣?夠了!」真的夠了。
在他殘忍地選擇放手之後,又怎麼能在這時候對她繼續這種溫存的余毒?難道一定得逼得她活不下去?
「小雪,妳听我說……」他試著再上前一步。
「什麼都不用再說!我不想听,也不會再相信!你不要再過來,听見了沒有?如果你再前進一步,那……那我……」她退了幾步,轉頭望著下方的水面。
「小雪,妳別亂來!」捕捉到她美眸中的那抹悍然,嚴青宸絕對不懷疑她會往下一跳,不敢躁動的停在原地,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然後低聲發問,「難道……妳就真的這麼恨我?」
「是,我是恨你!如果能夠,我希望永遠都不要再看見你。」吸一口氣,她很大聲的說,彷佛不這樣就無法制止自己……自己在眼見那張俊容流露出痛楚時所產生的心痛。
「這可能很難!」一道特別輕快的男音突然刺破沉凝的氛圍。
這場派對的主辦人史密斯先生,年輕帥氣的臉龐掛著一派輕松的笑容,朝他們走了過來。
「嘖,地球是圓的,很難保證是不是會見到不想見的人,這時候我忽然想到之前從網絡上看到的,上面是這麼說的,如果妳想永遠不要見到那個人的話,要不,妳就自殺,不然就是直接殺了那個人。欸,這個是不是有點道理啊?」
什麼歪理啊?那如果避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票人呢?不自殺的話,難道得來個絕命終結令,最好是一個個抓來串成人肉粽子,然後扔到河里祭端午?
開什麼玩笑!黑雪瞬間瞪大了眼。
可是史密斯還在繼續開玩笑,只不過這次是對著嚴青宸。「還有,我說嚴老兄啊,你想讓一個女人相信你說的話,得看看遇到的是什麼樣的女人。如果是一般的笨女人,那你發發誓,動動那張嘴就好。如果不幸遇上的女人進化得比較好一點,比較沒那麼笨的話,那你可能就得付出一點行動力才行。就好比……」他走近欄桿,往下看了看,「如果你現在往下這麼一跳,讓她知道你為了她情願以死明志,那她應該就會相信你說的話了。」
黑雪的下巴馬上掉了下來。這……胡鬧些什麼?!
但是下一刻,竟然冒出更多胡鬧的人。
「對啊!跳啊!有誠意的話,就跳下去。」
「就看你敢不敢啦!」
「只用嘴巴說說,那每個人都可以發誓去跳一○一了吧?還是要行動證明啦!」
幾個男人不時何時到來,你一言、我一語地鼓噪著。
黑雪倒抽一口氣,杏眼圓睜地瞪著那個果真往下方探首的男人,心口一窒,正想開口制止……
「妳希望我跳下去嗎?如果我就這樣死了,妳會好過一點嗎?還是說……妳還是會為了我心疼,為了我流淚?」瞇起黑眸,瞅著她,嚴青宸沉聲開口。
「我……我……」如果他死了,她絕對不會好過,但是……一定要她承認,承認對他的心疼和不舍嗎?她緊握拳頭,咬著顫抖的唇。
「妳不回答沒關系,但是這個答案我非要到不可。」勾了下嘴角,他對著她漾起那抹溫柔不變的笑容,然後迅速轉頭,攀欄躍起,毫不猶豫地縱身而下。
當他的身影消失在甲板的瞬間,她強烈收縮的心髒也在即刻跟著告歇,痛得她無法呼吸,無法出聲……
「不……」半晌,梗在胸臆間的那一句吶喊終于沖了出來,她摀住臉,淚水無聲地從指縫淌下。
天哪!他……他跳下去……他怎麼可以真的跳下去……
「哇勒!我怎麼忘了他好像不會游泳?」冷不防地,史密斯冒出這句話。
就這句話,卻適時將黑雪從昏厥邊緣喚了回來。
勉強撐住癱軟的膝骨,搖搖晃晃地彎腰,月兌下高跟鞋,將腕間的晚宴包一扔,她撩起禮服長長的裙襬,然後沖往欄桿,跟著直接跳落……
「欸,會不會有危險?」
「是啊!要不要救一下?」
甲板上,開始了另一種嘈雜聲。
「危險?你們說呢?」史密斯露出令人難以理解的神秘笑容。
不一會兒,眾人听見一串女音的咒罵聲,再循線查看之後,終于露出恍然的笑容。
那是一艘救生艇,艇上的男人正從水里撈起女人,像落水狗一般的女人一跌入男人的懷里,又成了小雞似地被緊緊攫住,只能從嘴里不斷地發出叫罵聲。
「嚴青宸,你這個混賬!你卑鄙,你無恥,你下流,你……」
男人掠奪了她的嘴,以強勢而綿長的吻杜絕了尖銳的叫罵聲。
救生艇漸行漸遠,那四片貼合的唇瓣始終沒有分離……
「一山……呃,不,是一艇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呵……」至于二虎要相好或相爭,也已經無從管起了。史密斯咧著一口白牙,轉頭對大家下令,「好啦!任務完成了,也不要白白糟蹋這場宴會,回里頭去吧!」
里頭的節目方興未艾,而外面的……
臨去前,史密斯再度瞥了眼救生艇離去的方向,嘆口氣,「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然後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默念一聲,「阿門。」
然而他卻不知道,對救生艇上的兩人來說,卻都想尋回「當初」──那個最美也是最真的來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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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姓氏可以變來變去嗎?那又代表著什麼樣的家庭變動?
五歲以前,她從了母親官玉蘭的姓氏,叫官雪,五歲之後,住進了嚴家,直到快七歲那年正式成為嚴家的養女,從官雪改成了嚴雪,就這麼持續到了她二十歲那年回到生父黑剛身邊,她從此叫黑雪。
而她待在嚴家的日子,也是從五歲到二十歲,那絕對重要的人生階段里,就這麼點點滴滴地深鐫在她的生命中。
當年才五歲大的她懵懵懂懂的,無法記住自己如何被收養,只知道媽媽將她送到叔叔和阿姨家,也就是媽媽朋友的家之後,就再也沒看見媽媽出現了。
忽然找不到媽媽,讓向來甚少哭鬧的小雪也使起性子來,所幸她跟嚴進及他老婆孫麗本來就熟識,經過嚴氏夫妻耐心的連哄帶騙,那道找媽媽的哭泣聲倒也慢慢地平息下來。
小雪就這樣在嚴家住了下來,而結婚快二十年始終無後的嚴氏夫妻也她當是自己孩子一樣疼愛,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盡避還差一個正式的領養手續,不過小雪已經改口叫嚴進和孫麗為爸爸媽媽。
說起來,她算是滿幸運的,除了嚴氏夫妻的寵愛有加之外,生活物質也無虞。養父嚴進算是當地的土財主,就是人家說的「田僑仔」,靠著祖先留下來的幾塊土地成為都更的菁華地帶,再將手邊的現金轉投資,利用當地成為旅游觀光的景點再結合獨有的資源,開了間溫泉會館,生意還算興隆。
原本一家三口過得倒也還和樂,直到小雪快七歲的那年。
孫麗因為孩子即將入學,催促丈夫完成那拖延很久的領養手續,在發現丈夫的異樣表情之後,接著一查,居然發現戶籍多了個「長子」──嚴青宸!
忽然發現自己的丈夫在外頭偷吃,算一算,那孩子今年已經十三歲了,也就是她已經被背叛了十幾年,換成任何女人都不可能善罷干休。
于是,極為混亂的場面在嚴家上演了。
那天,剛剛從幼兒園女圭女圭車下來的小雪,興高采烈的拎著好寶寶獎狀,想拿回家給爸爸媽媽看,只是沒想到才回到家就被嚇住了。
屋子里頭回蕩著哭聲,還不時傳來凶狠的叫罵聲,她探頭一望,發現媽媽跟另外一個身材略微瘦削的陌生女人正在拉拉扯扯,而爸爸夾在兩個女人之中試圖拉開距離。
就在媽媽倏地被推開的時候,小雪連忙沖上前去。
「媽……」
「別吵!賓到一邊去!」被丈夫推開的孫麗更加火冒三丈,撥開孩子拽著衣角的那只小手,因盛怒而失了分寸的手勁狠狠一推,那瘦小的身軀活像是被擊中的乒乓球,直直彈往牆壁。
原本靜靜地窩在角落的男孩掀了下眼皮,然後倏地躍身而起,擋在她和牆壁之間,也順勢承受了她的身軀。
「嗯?」小雪抬起頭,仰著小臉,對上了一對很……很漂亮的眸子。
當時的她看著那雙深邃而帶著憂郁的眸子,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
「謝謝你,大哥哥。」雖然實在是笑不出來,但她還是對這個陌生的大哥哥由衷的道謝。
男孩沒多說什麼,只是抿了抿嘴,然後繼續窩回角落。
「小雪,妳在謝什麼?跟那個野種有什麼好謝的?」孫麗破口大罵。
「妳閉嘴!我不許妳這樣說阿宸!妳自己生不出來就算了,但阿宸是嚴家的骨肉,是嚴進的親生兒子……」男孩的媽媽也跟著大聲咆哮。
「妳才給我閉嘴!誰知道他是哪里來的野種?林秋月,妳不要以為這樣說就可以爭到什麼,妳休想!」
「妳……嚴進,你說!你來告訴她,你是怎麼騙我說你沒結婚的?當初你是怎麼說的?你說你老婆不會生,你求我把孩子生下來,你說你一定會保障我們母子倆的生活,現在孩子都長這麼大了,你難道都沒有一點打算?你說句話啊!」林秋月氣得跺腳,抓著嚴進的右手猛烈搖晃。
孫麗則抓著他的左手,晃得更厲害了。「對啊!姓嚴的,你倒是說話啊!你這個沒良心的死鬼,我在你們嚴家拚死拚活了二十年,你居然是這樣對我的?敢做就要敢當!這時候你當什麼縮頭烏龜啊!說句話啊!」
看著爸爸的兩只手彷佛快被拉斷的橡皮筋,小雪雖然很難過,但也不敢再靠過去,只能不斷地退縮,最後退到男孩的身邊。
「那個……」想了下,她終于記起媽媽剛剛喊的名字。「秋月阿姨是你媽媽嗎?」
男孩點點頭。
「那你知道她們為什麼吵架嗎?」
他知道,但情願自己不知道。
十三歲的年紀,雖然還小,但也絕對听得懂眼前那些對話,只是他寧願自己不要懂,寧願像過去一樣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爸爸老是不在家,而且總是來去匆匆。
「大哥哥,她們看起來好像在搶什麼?」以為人家沉默不語是不知道的意思,她只好又徑自開口。
抬起頭,望著她,打量她那天真的臉龐,嚴青宸慢慢地回應,「是,她們是在搶。」
「是喔!那……到底是在搶什麼東西呀?」
「她們搶的東西是……不能說是東西。」
「啥?搶不是東西的東西?那是什麼?」
噗!費力解釋的他被她說的話逗笑了,只是在下一刻,也是因為她的話,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大哥哥,什麼是野種?我媽為什麼這樣說你?」發現他的臉色立刻下沉,她也跟著不安起來,「大哥哥,我是不是說錯話了?你生氣了?」
瞥了眼一臉稚女敕無辜的她,黑眸里的寒意逐漸消退,他搖搖頭,嘴角微微勾了下,代表著不生氣。
「那……」想了想,她從口袋里模出一只鐵盒,倒出兩顆水果糖,一顆塞進自己的嘴里,另一顆遞給他,「請你吃。」
「我……」不吃糖。
「這個很好吃,酸酸甜甜的喲!」她攤開手掌,熱情地慫恿著。
嚴青宸的視線從她粉女敕的小手挪移到那滿布友善的純真笑靨,抿著加深幾許的笑紋,然後接過她手里那顆看來晶亮圓潤的糖果,學著她也塞進自個兒的嘴里。
「好吃嗎?」她睜著圓圓的眸子,既緊張又期待地問。
「嗯,好吃。」他點點頭,咧開嘴,綻開笑容。
但不是因為糖果好吃,而是因為這個小丫頭。
他喜歡看著她,喜歡跟她說話,讓他不再感覺那麼憤怒和羞辱。
「呵呵呵……」這一刻,她覺得好滿足,好開心,因為這個大哥哥的笑容實在很……很好看,忍不住開口,「你喜歡的話,下一次我再請你吃,好不好?」
下一次?這種場面?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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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好不好,這個「下一次」似乎還是避免不了。
一筆風流帳還有得算,更何況這還涉及了一個孩子的未來,各有的堅持和立場都有很大周旋的空間,也就是說還有得吵,就這麼一直持續到嚴雪升上小學,所有紊亂的狀況依然沒有結束。
不過人家都說「一回生,兩回熟」,不管是孩子對這種場面的反應,或是兩個孩子的互動,都是如此。
再一次見面,也就是大人繼續再吵的時候,嚴雪再度請他吃水果糖,但他也帶了些雞蛋糕當做伴手禮。
從此,他們有了某種默契,只要到了大人約定「吵架」的時候,兩人都會準備一些零食,等見了面就交換吃,特別是嚴雪,準備大包小包,一想到要見到大哥哥便開心得笑咪咪,像是要去野餐。
孩子們從害怕地瑟縮到開心地分享食物,而大人們也開始有了些改變,雖然不變地吵著、搶著、斗著,但也從沖動的肢體動作演變成上談判桌的耍心機模式。
場面稍稍安靜下來,嚴雪索性拿出功課來做,遇上不會的,身旁還有嚴青宸這個小老師來教,倒也樂在其中。
「大哥哥,」她軟女敕的聲音喊得熱呼呼,以崇拜的眼光望著這個大自己六歲的男孩,「你好厲害喔!以後你都教我做功課,好不好?」
以後?還有以後嗎?嚴青宸對自己的未來感覺茫然,本能地轉頭,望著那一頭──那幾張嘴巴似乎已經談出了「以後」。
孫麗沒有答應離婚,可是允許嚴進安排林秋月母子就近住了下來。至于林秋月,雖然無法獲得名分,但至少幫兒子保留了實質的保障,將來嚴家的財產由嚴青宸和嚴雪平分,同時也要求嚴家必須保留兒子的住居臥室,讓兒子在過年過節的時候可以回家去住,也算是彌補無法讓兒子正大光明地進入嚴家的遺憾。
「這樣好,這樣好……其實也不用等到過年過節,就看看是一個禮拜還是一個月,讓青宸兩邊輪流住也行啊!那我也一樣,妳們放心,兩邊我都會照顧得好好的,看是要一三五還是二四六,還是……」
啪!啪!
兩個女人同時伸出手,各賞了嚴進一巴掌,打斷他的渾話。
「打得好!」嚴青宸月兌口而出。
頓時,在場三名大人的六道眼刀馬上飛射向他。
「宸哥哥,你說我答得好,那我這題算術是算對了?」嚴雪低著頭說話。
三名瞪著嚴青宸的大人露出釋懷的表情,隨即轉頭。
「嗯,很好,很好……」可是妳還是算錯了啊!嚴青宸吁了一口氣,暗自竊笑,繼續教功課。
呵,還是這丫頭可愛!
☆☆☆☆☆☆☆☆☆
嚴進特別在嚴家附近買了間公寓,安排林秋月母子居住下來,表面上似乎是暫時平息了一場風波,但不情願的兩個女人私底下的角力還是存在的。
比如,一個稱呼的問題。
當嚴青宸和嚴雪喊了對方的媽媽一聲「大媽」和「小媽」的時候,孫麗勃然變色。
「閉嘴!媽就媽,還什麼大不大、小不小的?我只知道有舅媽、姑媽、姨媽,還有干媽、女乃媽,沒有什麼大媽、小媽的!叫阿姨就好啦!」現在是怕全世界的人不知道她丈夫藏小三嗎?
嚴青宸和嚴雪對看一眼,然後偷偷咋舌,很有默契地同時轉身,溜之大吉。
大人的世界好復雜,他們都不想管,但還是免不了掃到台風尾。
除夕夜,難得嚴青宸的媽媽也獲得「特赦」,可以同桌圍爐,看著嚴雪跟在嚴青宸的身旁,笑瞇了雙眼,不停喊著「宸哥哥」。
「小雪,妳很喜歡跟咱們阿宸在一起喔?」林秋月笑問。
「是啊!我喜歡宸哥哥!我喜歡可以跟他永遠都在一起!」嚴雪毫不猶豫地回答。
「永遠在一起?那可能很難。」
「為什麼?」
「為什麼?這……一個男的要跟一個女的永遠在一起,除非是結婚,不然就算是很喜歡,還是不可能的。」還在記恨重陽節被孫麗阻撓上香,林秋月此刻故意無視孫麗鐵青的臉色,笑吟吟地又說︰「還有啊,妳不能一直哥哥、哥哥的叫,這樣妳以後就不能跟宸哥哥在一起喔!」
「媽,妳不要亂說啦!」嚴青宸漲紅著臉,出聲制止,然後轉頭,看著嚴雪,「妳不要理我媽。」
可是來不及了,這關系到以後可不可以跟最喜歡的宸哥哥在一起的問題,已經慎重地植入她小小的腦袋瓜里。
「不能叫哥哥?那……」要叫什麼?嚴雪不理會他人,很認真地想著,因為想得太過專心,母親和秋月阿姨再度斗嘴的聲音也听不見了。
「妳算什麼長輩?這樣亂教小孩子的?什麼結婚不結婚的?他們兩個人都姓嚴,是兄妹!簡直是亂來!」孫麗終于忍不住破口大罵。
「現在同姓的人結婚多得是,更何況他們兩個又沒有血緣關系,為什麼不能結婚?如果他們以後長大了真的有那個意思,其實很簡單,只要先去幫小雪辦理終止領養的手續,那就可以了啊!」林秋月故意唱反調,擺明就是想氣死人。
「連這個妳都幫我想好啦?妳想得美!別以為我不知道妳在想什麼。我告訴妳好了,小雪是我的女兒,這輩子都是!」哼!她孫麗可不傻,要是真的這麼做,嚴家所有的財產不都間接落到那一房手里了?
兩個女人吵翻天的聲音,終于在嚴進出現後停止,也讓嚴青宸悄悄地松了口氣。
只是……睨了眼身旁那歪著頭、皺眉不語的嚴雪,他不禁也跟著微微蹙起眉頭。這丫頭……在生氣?還是被嚇到?
稍晚,他還來不及去找她關心一下,她已經興匆匆地跑來,而且沖著他大聲地喊了句──
「宸老大!」
「啊?什麼?」他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