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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容海澄的傷勢恢復得比想象中要快。兩天後,他就可以下床了,但手上的小腿還是沒徹底恢復,需要拄拐的幫助。這兩天,冰之都是衣不解帶地在床邊照顧他。給他倒水、洗臉、擦手,扶他上下床等。她已經在醫院對面的一家小旅館住了下來。房價每天六十八,環境倒是比較干淨,雖說是窄了點,可是她已經很滿意。她已經打了電話跟羅國威請了假,卻沒有提到容海澄的事,只說自己家里有點急事需要處理而已。至于容海澄那方面,他還是堅持說不記得她。他記得自己的名字、身份、相關的經歷。但是有關于他跟她之間的一些事,他說自己記不太清了。他說他好像在哪里見過她,但是他們發生過什麼,他已經沒印象了。原來,單單不記得自己。這听起來似乎很詭異,但是醫生卻說,選擇性失憶就是會記得一部分事情,而忘記一部分事情。既然他說記不住了,那還有什麼辦法!冰之沒有逼著他恢復對她的記憶,因為只會越逼越亂。既然他說不記得她,那麼她也索性扮演一個陌生女子,一個熱心照顧他的陌生女子。登山隊的阿靜很熱情友好,這兩天還看過容海澄一次。這天下午,容海澄看著床邊給他削隻果的冰之小心翼翼地問︰「冰之,我們以前真的好過嗎?」因為失憶的緣故,所以他變得很禮貌。每次冰之給他洗完臉,他都會羞澀地說一句「謝謝」,扶他去洗手間如廁的時候,他也會紅著臉說「真不好意思!」一開始冰之很不習慣他變得這樣禮貌且羞怯,可漸漸地也適應了。冰之笑了笑︰「就算是吧!」隻果皮在她的刀下變成了一條不會斷的漂亮綢帶。容海澄臉微微一紅,說︰「對不起!可是,我真的一點都記不起來!其實,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可又實在想不起我跟你之間發生過什麼!」然後他又注視著她,輕聲問︰「你不會怪我吧?」冰之把隻果遞給他,笑道︰「吃吧!」容海澄接過隻果,笑得宛如一個無邪的孩子︰「冰之,委屈你了!等我恢復記憶後,也許一切就好了!」冰之點點頭。窗外的陽光照過來,披在床上那個男人的身軀輪廓上。雖然他的臉色欠佳,可那俊秀的五官和高貴的氣質卻絲毫未變。而且因為他的下局促羞澀,更讓他增添了一份孩子般的可愛。其實他本來就是個二十來歲的大孩子。冰之心里這樣想。吃完隻果後,她勸他最好閉目養神,躺一會。他很順從,乖乖躺下。閉眼前,他突然向她提出一個要求︰「冰之,握著我的手好嗎?」冰之坐近床前,一手輕輕握住他的右手。他握緊了她的手,然後閉上眼,渾身抖了一抖,臉上掠過一種近似于痛苦的表情。冰之急忙問︰「哪里不舒服?」他閉著眼笑了笑,輕輕喘息後說道︰「這兩天一閉上眼總會出現一些可怕的畫面!夢見我從很高很高的山崖上摔下去,一直在空中往下墜,沒有停止的那一刻。下面好像永遠到不了盡頭,我很怕,大聲呼救,可是沒人听得到。我就這樣一直墜落,一直墜落,沒有盡頭,沒有終結。」也許,這一摔確實給他的心靈造成了極大的驚嚇和損傷。她握緊他的手,柔聲笑道︰「你好好睡,我在這里。」她在這里。也許,此時此刻,他只有她了。最愛的媽媽早已離去,爸爸也鋃鐺入獄,朋友也無暇顧及他,上司也不知道他的情況。這一刻,離他最親近的人只有她而已。他又睜眼,烏黑漂亮的雙眸看著她,充滿期待地問︰「冰之,雖然我記不起我們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確定,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是嗎?」語氣好像那種站在商店櫥窗前,急切想得到媽媽的確定回答的小男孩。冰之心里陡然一酸,忍著眼內的灼熱笑道︰「是的。」他終于安心的合上了眼。黑色長睫微微顫動,頸上的喉結也輕輕抖動著。她又仿似看到了小時候看到的床上用品廣告畫面上的那個漂亮小男孩。他很快入睡,握著她的那只手也漸漸松開了。冰之以最快的力度抽回自己的手,然後轉身帶上手機的耳麥,點開手機貯存的歌曲听了起來。「心若倦了,淚也干了,這份深情,難舍難了。曾經擁有天荒地老,已不見你暮暮與朝朝……」她輕輕撩開一角窗簾,窗外是夕陽下的小樹林,幾只小麻雀在幾根電線上停了停,飛了飛。「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怎麼你還來,撥動我心跳,愛你怎麼怎麼能了?今夜的你應該明了,緣難了,情難了。」歌聲一句句在她耳機流入,憂傷的旋律也漸漸涌遍全身。她知道自己需要堅持,再等等,也許一切就好了。假如說,過去她的人生里錯失了太多的話,那麼這一次再苦再難,她也要用手緊緊抓住。因為剛才握緊那個人的手時,突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感覺逼進她的心門。那是一種強大的溫暖,也是一種遙遠的呼喚。他只有她了,難道她不是一樣嗎?她尋尋覓覓了那麼多年,為了一份安定的生活,為了一份心安理得的倚靠。所以,她自動地拒絕了接受一些強烈的心跳,一些曖昧的眼神,也硬生生拒絕了另外一份波瀾跌宕的生活。安定固然讓人放心,但安定也意味著喪失很多精彩。她最強烈的心跳,原來也只給過他一個人。她唯一的不理智,原來也知為他一個人而誕生。當她知道摔下去的人是他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擔心其實來得那麼洶涌。一直不知道愛一個人是怎麼回事?因為從小復雜的成長經歷讓她一直認為,自己是不會愛別人的。除了爸媽,除了哥哥,或者還有晴子,她不知道自己最該關心誰?最該牽掛誰?再等等,也許一切就好了。她心里默念。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冰之還是一如既往地悉心照料恢復傷勢的容海澄。她不會過多去觸及他失憶的事實,不會反復提起一些他倆的往事。她每天會給他念一小段報紙新聞,然後再給他讀一兩段微博。除此之外,她還會給他輕輕按摩,舒展筋骨。每次她的手指伸到他的腰部以下的部位時,他都會輕輕閉眼,呼吸加速,臉頰也微微發紅。而這種時候,她也會心情緊張,臉紅耳赤。雖然已經對他身體的各個領域很是熟悉,可每每這種情況下,她還是會感到羞澀不已。每每這時候,兩人那略帶曖昧的呼吸聲都會交疊在一起,讓人听起來都浮想聯翩。負責照料容海澄的黃護士經常開玩笑︰「小容,你還有福氣!你女朋友天生就是旺夫相,你啊將來必定大富大貴!」冰之听見總是低頭不語,臉上是熱熱的。而到了這天,冰之發現自己住的旅館樓下有山里出來的人賣那種土雞,就趕緊去買了一只。醫生和護士都說,養傷期間最好喝點雞湯補補元氣,這樣對恢復身體最好了。她想用這只雞給容海澄炖一點湯。她去懇求旅館老板的女兒,借個廚房給她用一下。也許是小山城的人都比較純樸,這個十八歲的小女孩立刻答應,帶著她去了旅館一樓的廚房,給她打開煤氣灶炖湯。還叫一個小工幫她宰殺那只雞。炖湯期間,冰之又跑去醫院看了看容海澄的情況。一進去,他靠在床上看雜志,見到她進來,臉上是那種期盼的微笑。她給他削水果的時候告訴他︰「中午給你帶好吃的來。」他好奇了︰「什麼?」她賣關子︰「別急,到時候自然知道。」他又嘆氣︰「我這兩天逼迫自己回憶一些事,可是不爭氣!腦子像漿糊一樣黏糊糊的。」說完,他用手背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太陽穴。冰之急忙勸道︰「別這樣!會疼的!」他停手了,望著她苦笑︰「冰之,我是不是很沒用?」冰之遞給他一個削好的梨子,說︰「當然沒用!不听話的孩子最沒用了。」容海澄沒有接梨子,而是輕聲問︰「冰之,你真的不會扔下一個人走了?哪怕我記不起你,你還是會留下來麼?」冰之臉上露出恐嚇的表情,語氣和冷硬了起來︰「你不听話,我立刻就走!」容海澄這才接過梨子啃了一口,說︰「甜。」然後又自顧自彎唇笑了笑,無比明媚。這時冰之的手機響了,是旅館那邊打來的,說雞湯好了。她連聲道謝,就放下後手機拍拍容海澄的肩膀說︰「我去去就來哦!乖!」==========================提著熱滾滾的雞湯出來後,冰之朝旅館服務台上坐著看電視的老板女兒道謝︰「謝謝你們了!」小姑娘憨憨一笑︰「不客氣。」說完又把目光放回電視屏幕上。見她那麼專注,連冰之也忍不住看了看電視屏幕。那上面放著一出韓劇。只看到上面有個白白女敕女敕的鵝蛋臉美女張嘴叫道︰「他是假裝失憶的?我為什麼?」另外一個小帥哥說︰「因為他想試一下姐姐是不是真的愛他!他不是真的失憶哦!」看電視的小姑娘完全沉浸在劇情當中,沒有意識到提著雞湯的冰之臉色微變。假裝失憶?為了想試探愛人是不是愛自己?有這樣的事?她心里一顫,然後盛著雞湯的保溫壺快步走了出去,過了馬路走進了醫院。韓劇的狗血劇情仍不斷在她腦海回旋。真的嗎?現實世界會有這樣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