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越鬧越大,這場風波牽累的人太多。自從楚喬回到家,反倒沒人來找她,家里父親那邊沒搭理,權家那邊也沒動靜。
楚喬隱隱感覺不安,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難受。
時顏已經亂了套,資金被凍結,意味著所有的工作都停滯。先前與JK集團簽訂的合約,眼看就要交貨,但沒錢付給工廠,人家扣著貨不給,到期不能完成,光是一大筆賠償金就絕對夠她們吃不完兜著走的。
更何況,沒有資金,下面服裝廠也不依不饒。工廠生產線停產,老板帶著人天天來要帳。都說落井下石,也不知道他們如何知道時顏資金被凍結,廠長生怕要不到錢賠本,死死盯住時顏不放,甚至連恐嚇都用上了,前幾天帶著人搬東西,砸東西,算是小小的警告。
這些工廠的頭子,多多少少都與道上的人有些交情,耍狠要帳的本事很厲害。時顏這幾個女孩子,哪里是人家的對手,幾次下來,就被折騰的筋疲力盡。
清早起來,又有人過來鬧。蘇黎好話說盡,總算能讓人家寬限幾天,但對方也撂下狠話,如果三天後再見不到錢,他們絕對不客氣!
笑臉相迎送走那幫人,蘇黎臉頰僵硬的回來,一坐進椅子里,怒聲道︰「他女乃女乃的,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錢嘛,還真能憋死老娘,哼!」
楚喬端來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什麼話都沒說。
「一分錢都能難倒英雄漢,更何況是那麼多錢?」許可兒撥了撥頭發,不緊不慢的說。
自從工作室出事後,她總是這樣陰陽怪氣的嘴臉,蘇黎知道她生氣,也就睜只眼閉只眼,處處忍讓,可也不代表她沒完沒了,「可兒,你老是這麼說話,有意思嗎?」
「沒意思嗎?」許可兒笑了笑,挑眉看向楚喬,目光含著怒意︰「我覺得挺有意思!」
「你——」
「我把車賣了!」
楚喬突然開口,打斷她們兩人的話,蘇黎一驚,許可兒啞然的盯著她。
「能給兩家工廠結款,我們先要把JK集團的單子做好。」楚喬頭腦冷靜,循序漸進的開口︰「剩下的錢,我會再想辦法,事情因我而起,連累你們已經夠多了。」
「怎麼把車賣了?」蘇黎起身過來,臉色疼惜,「那車是外婆送給你的禮物,你怎麼能賣?而且這個當口賣,對方肯定狠狠殺價啊!」
「沒關系。」楚喬搖搖頭,表情看似如常︰「外婆不會怪我的。」
蘇黎咬著唇低下頭,眼眶漸漸泛酸。楚喬跟著外婆一起長大,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外婆去世前留給她這輛車,還有一筆存款。後來存款用來籌建工作室,這輛車她一直視若珍寶。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她不會賣車,而且還是以那樣的低價!
「楚喬,」許可兒開口,語氣比起剛才緩和許多︰「我也不是針對你!其實結婚這種事情,是你的私事,我們無權過問,但是現在這私事,卻直接影響咱們工作室,我也沒辦法,並不是沖你發火!」
「你就是沖我發火也應該。」楚喬臉色淡然,並沒有放在心上︰「可兒,你家的情況我都知道,怨不得你。」
說話間,她掏出一個信封推到許可兒面前,沉聲道︰「這里面是兩個月工資,你先寄給家里,如果下個月工作室情況好轉,我再給你漲工資。你的工資不高,是我的疏忽,對不起你了。」
「我……」許可兒咬著唇,把信封推回去,「我不能要。」
其實她這個人,有時候脾氣上來就不管不顧,發泄過後,到底還是舍不得自己付出的心血。
按住她的手背,楚喬抿唇輕笑,柔聲道︰「這是你應得的,不要和我推辭。」
「不行!我不能要!」
許可兒依舊堅持,這種時候,她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收下這筆錢。
眼見她倆爭執,蘇黎從中間規勸,道︰「可兒,拿著吧!快到月底了,你還要給家里寄錢呢,如果沒錢,你媽媽又要打電話罵你了。」
听到她的話,許可兒皺了皺眉,神情幽暗下來。想到家里,她也犯愁,有種無力感。
「這樣吧,」許可兒拆開信封,從里面分出一部分錢放下,解釋道︰「我只要一個月的工資,剩下的錢還能維持工作室的開銷,雖然不多,也是我的心意,咱們要一起度過難關!」
這話說到大家心坎里,人生不怕有苦難,重要的是能夠齊心協力,那麼再多的困難都能挺過去!
三雙手,牢牢的握在一起。楚喬感受著這份暖意,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這世上,總有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也就是所謂的雪上加霜。
時顏為了保住與JK的單子,追加了一筆錢,這消息不脛而走,剩下的工廠紛紛震怒,有些不冷靜的,便以為她們故意拖欠。
一大早起來,楚喬剛來到工作室,便有穿著警服的警察進來,「誰是時顏的負責人?」
「我是!」楚喬外套都沒來得及月兌,直接開口。
蘇黎與許可兒,面面相覷。
「你叫什麼名字?」
「楚喬。」
「不對!」警察沉下臉,不耐煩道︰「這里的法人注冊不是這個名字。」
法人?
楚喬怔了怔,慢慢琢磨過來。當初籌建工作室的時候,她與家里鬧變扭,沒用自己的名字注冊,便用的是蘇黎的名字。
「蘇黎是誰?」警察直接找法人說話,別人不搭理。
「是我。」蘇黎詫異,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
警察看過她的證件後,兩個人對視一眼,就要把人帶走。
「等等——」楚喬往前拉住,急聲道︰「出了什麼事情?」
「有人報案,說時顏詐騙!」
「詐騙?」
她們三個人異口同聲,臉上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他媽的,這是誰這麼缺德!
警察不肯多透露,只說讓法人先去調查核實情況,具體細節到警察局再問。
「沒事。」蘇黎笑著安慰她們,「咱們又沒詐騙,沒事的。」
眼見她被帶走,楚喬和許可兒也坐不住,兩人一起跟著,也來到警局。
審訊室,不讓閑雜人等靠近。楚喬坐在長凳上,俏臉透著深深的寒意。
許可兒是個乖寶寶,從來沒去過警察局,此時站在這里,看著穿制服的警察,全身都緊張不已。她來回踱步,急得團團轉。
「怎麼辦啊?」她第五次這麼問,楚喬依舊低著頭,沒有回答。
十個小時過去,直到晚上十點,蘇黎才從審訊室出來。
「蘇黎!」
見到她出來,許可兒差點沒哭出來,眼眶發紅︰「這麼久啊?」
蘇黎撇撇嘴,心想沒人擔保,可不就是耗時間嗎?還算快的,她原以為要呆上一晚。
楚喬眼神打量蘇黎一遍,見她沒有任何異常,總算松了口氣。
「剛才你媽媽來過電話,」許可兒拿出她的手機,嘆息道︰「我騙她說你去陪楚喬,听語氣她有點不高興。」
「謝了。」蘇黎把手機拿回去,看了看時間又把手機放回兜里。
時間已經很晚,走出警察局大門,她們三個人合計著,今晚都去楚喬家住。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們心底都無比郁悶,人多還能聊天。
打車回到出租房,楚喬熱情的招呼她們。這地方蘇黎第一次來,她坐在沙發里,身上的外套都沒有月兌掉,這屋里的溫度顯然偏低。
周圍的環境也不算好,蘇黎心頭微微發酸。想起上次租房的不愉快,她深深嘆了口氣。
這就是個現實的社會,沒錢沒人,寸步難行。
「喝熱水。」楚喬在廚房忙碌半天,端出兩杯熱水放在她們面前。
蘇黎端起來吹了吹,連喝幾口,跨下臉,「你家有飯嗎?好餓!」
「有,」楚喬點點頭,她昨天才去過超市,買來不少食材。她站起身就要往廚房走,卻被許可兒一把拽住︰「行了,還是我去吧。」
她抿唇笑了笑,邊往廚房走,邊嘀咕道︰「要讓你動手,今晚上還不知道能不能吃。」
這話說的真心不錯,楚喬撓撓頭,做飯她確實不行。
很快的功夫,廚房里傳來規則的響動,緊接著有菜香飄出來。蘇黎整個人躺在沙發里,喘了口氣,道︰「哎喲,今晚能吃頓飽飯嘍!」
楚喬抬腳踹過去,疼的蘇黎嗷嗷直叫喚︰「你個死丫頭,有沒有良心啊!」
「沒有!」楚喬眼皮都沒抬。
許可兒手腳麻利,半個小時就做出三菜一湯。蘇黎吃的風卷殘雲,楚喬把盤子里的肉往她碗里夾,她自己幾乎沒吃幾口。
吃飽喝足,許可兒又去把碗筷收拾妥當。家了暖氣不是很足,楚喬沒敢讓她們洗澡,只讓她們梳洗干淨,先將就一晚。
床不大,睡不下三個人。蘇黎與許可兒是客人,楚喬讓出床給她們兩個,自己睡到沙發里。
找出一條厚被子,楚喬縮進沙發里,臉頰的笑容慢慢收斂起來。
掛鐘滴答,她沒有睡意,也不知道過去多久,臥室門輕輕響了下,蘇黎披著衣服擠進沙發里面,緊挨著她躺下。
「可兒睡著了?」
蘇黎點點頭,笑道︰「今天真把她嚇壞了,剛才還說夢話呢!」
楚喬心里明白,其實三個人都是強顏歡笑,各有各的心思。
「警察怎麼說?」楚喬終于開口,語氣沉沉的。
蘇黎抿著唇,如實道︰「先前咱們與服裝廠簽訂的合同還在,可現在那些公司單方面終止合同,就把時顏顯出來了,我們如果拿不出錢,就會變成咱們弄虛假合同!」
事情早有預料,只是楚喬沒想到來的這麼快。這一波又一波的事端,擺明就是不給她喘氣的機會!
權晏拓,你他媽夠狠!
身邊的人低著頭沒說話,蘇黎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沒事,實在不行我去找我爸,讓他拿錢擺平。」
「蘇黎——」
楚喬輕輕喊她,語氣透著笑意︰「這件事情,不能再連累你。」
「切!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我樂意!」
「可我不樂意!」
楚喬揚起頭,烏黑的雙眸定定落入蘇黎的眼中,「你幫我的已經太多了。」
她的脾氣秉性,蘇黎最清楚不過。大學四年,同學們都說她清高,對誰都愛搭不理的,可蘇黎明白,她不是清高,只是害怕牽扯太多。
這是她自保的一種方式,表面看起來她很冷,其實別人對她有一點點好,她都能銘記一輩子。
「那你想怎麼辦?」蘇黎縮進被子里,往她身邊蹭蹭。
楚喬抬手給她掖好被角,沒有說話。倘若真的要去求,那也是她去。
天亮後,楚喬早早起床。蘇黎與許可兒還在睡覺,她輕手輕腳梳洗,穿上外套趕著去外面買早點。
外面的寒風肆虐,晨起的溫度很低。楚喬拉高衣領,低著頭往小區外面走。
這片雖然環境復雜些,但居民眾多,買東西都很方便。小區外面就有好幾家早點鋪,品種也不少。
今天許可兒也在,楚喬多買了兩樣,不太了解她的口味。
買好東西,她提著袋子往回走,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難得的清新空氣。
身後緩緩跟著一輛黑色轎車,車里的男人把車速減低。季司梵開車到大門外,正好見到她往回走,又怕驚著她,緊緊跟在後面。
走到樓下,楚喬似乎察覺到不對勁。她轉過頭往身後看,見到車里走下來的人,俏臉的神情霎時沉下去。
季司梵臉色有些憔悴,他穿著件銀灰色大衣,站在她面前︰「我回家了,今早剛回來。」
這話听著很可笑,楚喬抬起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直勾勾盯著他,卻並不說話。只是一味的看著他,目不轉楮。
她的眼神凜冽,季司梵嘆了口氣,沉聲道︰「你的事情我知道了。」
說話間,他掏出一張支票遞給她,「這筆錢能夠解決眼下的困難。」
提著袋子的手指收緊,楚喬瞪著他的臉,抬起手比了下,不怒反笑︰「我不想浪費手里的東西。」
聞言,季司梵眼神暗了暗,僵硬的收回手指︰「楚喬,你想不到別的法子。」
這是把她看死了嗎?!
「是麼?」楚喬輕笑出聲,問他︰「你的錢,需要還嗎?」
「需要。」對于她的臭脾氣,季司梵很清楚。
眼底的笑意深刻幾分,楚喬搖搖頭,眼神輕蔑道︰「季總,用你的錢還需要還,那我不如找個不需要還錢的,你說呢?」
季司梵神情僵硬,內斂的雙眸沉寂下去。
外面很冷,楚喬轉身走進樓門,再也沒有看過他一眼。
回到家里,蘇黎與許可兒已經起床,兩人坐在沙發里看電視。
「吃早飯。」楚喬放下東西,含笑喊她們。
可那兩個人都沒有動,楚喬蹙眉走過去,「看什麼呢?吃飯了。」
蘇黎先回過頭,盯著楚喬開口︰「你們家公司也出事了。」
電視機的聲音開的很大,楚氏有批貨被扣在海關,需要等候為期一個月的排查。集團缺少原材料,一夜間陷入困境。
楚喬站在原地,許久都沒有動過。
……
天還沒亮,池越就從床上爬起來。他打開窗戶,沒有看到守在大門的保鏢,心頭一喜。
他穿上外套,跳上陽台,整個人順著排水管往下溜。這種技巧,他經常干,以前半夜偷跑出門也是這樣,百試百靈。
雙腳落地,池越興奮的笑了笑。他捏著車鑰匙往外走,嘴里還哼著小調。
「池少。」
「哇靠!」
面前突然多出來兩個人,池越嚇一跳,怒聲罵道︰「你們想嚇死我啊!」
黑衣保鏢面無表情,什麼話都沒有說。
掃了眼出口,池越暗暗哀嚎,怒聲道︰「他媽的,小心我扒了你們的皮!」
「你要扒誰的皮?」權正宜站在大門口,早就料到他這招。
池越轉過身,放低姿態︰「媽,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出去做什麼?」權正宜很配合的笑了笑,問他︰「去找你的小狐狸精?」
「媽!」池越不愛听,辯解道︰「人家不是狐狸精!」
權正宜臉色一沉,心底起火︰「怎麼,這還護上了?」
池越解釋不清,黑著臉往回走,俊臉陰沉的可怕。他反手將車鑰匙丟在茶幾上,整個人坐進沙發里,側臉冷峻。
須臾,權正宜坐到他身邊,好言相勸︰「越越,司機去接天真了,你去換件衣服,等下咱們一起吃早餐。」
池越不動,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听見沒有?」權正宜伸手推推他。
「媽,」池越冷著臉開口,語氣尖利︰「你別白費力氣了,我不會和她結婚!你總不能把我綁到床上去吧?!」
「你個死孩子——」權正宜氣的臉色發白,伸手就要抽他。
池越閃身躲開,冷著臉上樓。
「又怎麼了?」池鈞良見到妻子與兒子又沖突,劍眉緊蹙。
「看看你這個好兒子!」權正宜氣的不輕,白著臉坐下︰「他是想氣死我!」
「正宜,」池鈞良挨著妻子坐下,態度溫和︰「越越長大了,你要尊重他的意見。」
「他的意見?」權正宜怒,瞪著丈夫質問道︰「你想看著,他給咱們娶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回來?」
面對妻子的質問,池鈞良臉色一僵,自討沒趣的低下頭。
看到丈夫這副模樣,權正宜心頭火氣更大,丈夫窩囊,兒子不听話。早些年,大哥從政時,她幫著料理權氏,後來清閑下來,又料理家里的事情。這些年不知道操過多少心,可家里沒人領情,總嫌棄她管的太寬了!
清早起來,楚樂媛在廚房做好早餐,擺上餐桌,耐心的等候。
時間過去很久,她抬起腕表看了又看,臉色漸漸冷下來。
大門輕響,男人的腳步聲響起。季司梵換上拖鞋走進來,見到桌邊的人,並沒有太大意外︰「這麼早就起床?」
「嗯。」楚樂媛起身迎過去,接過他的外套,語氣如常︰「我做了早餐。」
「那正好。」季司梵轉身坐下,嘴角含著笑意︰「我肚子餓了。」
「都涼了,我去加熱。」楚樂媛端起餐盤,走去廚房。
季司梵眼底掠過一絲異樣,只是很快就隱去。早餐味道不錯,他全部吃干淨,伸手將人拉過來,讓她坐在自己懷里,「辛苦了。」
楚樂媛雙手環住他的脖頸,精致的臉龐笑意盈盈。她俯下臉,問他︰「想我了嗎?」
男人的手掌落在她的腰上,一下下輕撫。季司梵微微一笑,薄唇靠近她的耳邊,道︰「想。」
「司梵,」楚樂媛嘆氣,試探道︰「我家出事了。」
季司梵點點頭,俊臉看不出任何異常,只問她,「需要我幫忙嗎?」
楚樂媛沒有馬上回答,閃亮的眸子染滿笑意,「如果我需要,你肯嗎?」
「當然!」男人給出的回答肯定。
擁抱的瞬間,楚樂媛嘴角的笑意收斂起來。她定定望著牆上的掛鐘,眼角閃過深深的寒光。
早班飛機回來,他卻晚到家一個小時。季司梵,你當我是傻子嗎?!
新聞報道後不久,江文海就跑到楚家等消息。四海貨運經他的手,這次出現如此大的紕漏,他難辭其咎。
「江文海!」
楚宏笙震怒,神情陰霾︰「這麼多的原材料,你怎麼只走一家貨運公司,不知道多途徑才保險嗎?如果出現意外,還能有轉圜的余地,現在倒好,你說怎麼收拾?!」
長期與四海合作,這中間的好處他可沒少拿,本來並沒有差錯,可誰想到好端端出現這種詭異事件呢?
「妹夫!」他笑著過去,辯解道︰「這事情真不賴我,這三年咱們都走四海,準時又安全,從沒出過半點差錯,誰能想到突然冒出來個扣押檢查啊!」
「你還敢強詞奪理——」楚宏笙怒火滔天,隨手抄起面前的茶杯砸碎。
江雪茵急忙把大哥拉到邊上,對著他狠狠使眼色。
「宏笙,」江雪茵拉住他的胳膊,幫著說好話︰「你別發那麼多的火,大哥也知道錯了。」
「哼!」楚宏笙沒好氣,臉色很難看︰「他惹出這麼大的亂子,知道錯了又能怎麼樣?!」
江文海不服氣,低聲嘟囔︰「怎麼是我惹的亂子,分明是你女兒拆台,得罪權家……」
「哥!」江雪茵沉下臉,壓低聲音吼他。
江文海撇撇嘴,低下頭不再說話。
須臾,楚宏笙好似想到什麼,問小女兒,「有她的消息了嗎?」
這邊沙發里,楚樂媛臉色變了變,她當然明白父親問的是誰。她搖搖頭,慢悠悠的開口︰「沒有。我派出去的人,一直都找不到。」
「混賬東西——」
楚宏笙暴怒,臉色氣的發白,「惹出這麼大的禍,還敢不回家,真是氣死我了!」
楚樂媛聳聳肩,輕描淡寫的說道︰「她逃婚得罪權家,明擺著人家把矛頭對準咱們!爸,我們替她頂罪,那也太冤枉了吧!」
「住口!」楚宏笙難得對她發脾氣,楚樂媛嚇了一跳,半天沒反應過來。
「你啊,」江雪茵戳著她的前額,怒聲道︰「你這孩子跟著添什麼亂,你爸爸剛吃過藥!」
頓了下,她掃了眼江文海,頹然道︰「大哥,畢竟你與四海那邊有些交情,趕緊去找人活動下,看能不能有轉機?」
轉機?
江文海垂頭喪氣,早就無計可施︰「妹子,大哥要是還能有辦法,至于大清早被人罵的狗血淋頭嗎?」
听到他的話,江雪茵神情黯淡下去,她揉揉額頭,覺得頭疼的厲害,「算了,那你先回去,這幾天千萬別過來,免得讓宏笙生氣。」
眼見她跟著上樓,楚樂媛起身把江文海送到大門外。
「嬌嬌,」站在大門外,江文海忍不住問她︰「你能不能找司梵想想辦法?」
楚樂媛紅唇輕抿,眼神有片刻的失落︰「舅舅,司梵和我一直都各干各的,我們說好不要牽扯在一起!雖然楚氏與季氏有合作,但都是獨立的案子。」
「舅舅明白。」江文海也是沒轍,病急亂投醫︰「可眼下楚氏遭難,你也不能見死不救,是不是?」
楚樂媛撅起嘴,怒聲道︰「都是楚喬做的好事,是她連累咱們!」
「那是!」提起楚喬,江文海也氣的很︰「上次你表哥差點著了她的道,這筆帳我會慢慢算!」
眼底倏然閃過一抹寒光,楚樂媛眼神動了動,把舅舅拉遠些,語氣陰沉︰「舅舅,你說解鈴還須系鈴人,對吧?」
江文海起初不懂,琢磨半響後,忽然想到什麼︰「你是說……」
打斷他後面的話,楚樂媛低低一笑,叮囑他︰「你明白就好。」
「明白,自然明白。」江文海了然的點點頭,听到她的主意後,有片刻的遲疑︰「這樣做,能行嗎?」
楚樂媛神情篤定,「放心,這是她自找的。」
……
時顏的事情拖不得,楚喬心里明白。尤其還要連累蘇黎,她萬萬不會允許。
警察局那邊,又找蘇黎去詢問過一次,服裝廠那邊盯的特別緊,顯然也有不少關系。
蘇黎是個樂天派,一再說沒什麼。不過是被她老爸臭罵一頓,這筆錢還會給她。但楚喬心里特別難受,如果再把蘇家牽扯進來,她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有句話說的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倘若真要低頭,也應該是她,整件事情都是她惹出來的,憑什麼殃及池魚?!
一夜未眠,楚喬靠在床頭,怔怔望著窗外陰暗的天空。她忽然想起這幾天都沒有池越的消息,心中不安。
那天的約定,只是心血來潮。過後想想,如果池越真要帶她走,她會不會臨陣退縮?
如果永遠都是如果,沒人能知道答案。
楚喬不想深究,但總要感謝池越的幫忙,同時她也想叮囑他一聲,幫她逃婚的事情千萬要保密,決不能泄露半點消息。
被殃及的人已經夠多,她不想再連累池越。
電話撥過去,已經關機。楚喬嘆了口氣,回憶起那天電話里池越母親的那些話,心中清明,也許人家壓根不想再和她聯系呢!
說到被殃及的,楚喬難免想起楚氏。四海貨運這些年與楚氏合作良好,怎麼突然就發生違禁藥品這種事情?!
楚喬涉及商業圈子不久,人情世故不算通透。但有些蹊蹺還能看出來,這種**果的打擊,只有那個男人才能做得出來!
所有的癥結都歸于一點,無論是時顏還是楚家,說到底,那是對她的報復。
權晏拓咽不下這口氣,楚喬心如明鏡。
梳洗過後,楚喬給工作室打去一個電話,告訴蘇黎她有事請要去處理,今天或許不能去工作室。
蘇黎追問半天,但她守口如瓶,對方無奈掛斷電話。
走到樓下,外面的溫度依舊很低。昨晚下了雪,地上落滿白茫茫的積雪,長長彎彎的腳印踩上去,宛如人生的軌跡,曲折又綿延。
路面狀況不好,打車很困難。楚喬裹緊身上的外套,站在路邊足足四十分鐘,終于攔下一輛出租車。
車里開著暖風,楚喬吸了吸鼻子,手腳都凍得發僵。
「小姐,您要去哪里?」司機穿著職業服,專業的語氣。
楚喬愣住,只覺得嘴巴很難張開。
司機怪異的瞄著她,又問了一遍。
抬手揉揉僵硬的兩頰,楚喬呼出口氣,道︰「市中心的別墅區。」
這條路挺遠,司機收起不耐煩的表情,將車穩穩開動。雪天路滑,大家都不敢開快,路面擁擠,堵車的情形嚴重。
到達別墅區,已經耽誤一個多小時。楚喬付過車錢,步行往里面走。她沒讓司機開進去,短短的一小段路,她想讓自己最後再想想。
終于還是走到家門外,楚喬站在原地,半天都沒動彈。她內心激烈的掙扎,但想起蘇黎,想起時顏,她全部的驕傲似乎都要收起來。
她需要錢。
自從逃婚離開,這幾天她都沒和家里聯系過。父親的脾氣她最清楚,這次她鬧出如此大的丑聞,肯定不是一頓罵就能敷衍過去的。
楚喬心里的那口氣,從她逃婚離開後,早就出的差不多了。父親的如意算盤碎掉,也算是對他的一種教訓。
可如今楚氏遭遇危機,多少都與她有關,算是大家扯平了吧!
如果注定要低一次頭,那麼楚喬更願意低在父親面前。
抬起的腳步,似有千斤重。楚喬走到大門前,手指覆上門鈴,咬牙用力按下去。
叮咚——
門鈴聲響,半響有腳步聲傳來。
楚喬手心里都是汗,緊緊攥在一起,滑膩膩的難受。
「大,大小姐?」佣人見到她站在門外,頗感驚訝。
這種語氣,早在預料之中,楚喬沒什麼表情,掃了眼里面,問道︰「我爸呢?」
「老爺不在。」佣人將大門徹底打開,把她請進來。
客廳里空蕩蕩的,江雪茵習慣坐著的沙發里沒人,只有佣人們進出忙碌。
「老爺太太都沒在家。」佣人瞥著她的臉色,欲言又止。最近發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可畢竟她還姓楚,下人們也不敢多嘴。
楚喬轉身坐進沙發里,顯然要等他們回來。
須臾,佣人端來一杯熱茶,神情猶豫道︰「大小姐,老爺太太還有二小姐,他們都去了酒店。」
「去酒店?」楚喬蹙眉,滿臉不解。
佣人點點頭,不願深說,只把酒店名字告訴楚喬。
按道理說,沒有見到人,楚喬應該離開。可她心里總覺得有事,欄上出租車來到那家酒店。
大門口擺放的紅色牌子醒目,楚喬坐著電梯來到十二樓宴會廳。難得昨夜一場大雪,此時前來道賀的賓客卻未見少。
宴會廳前,支起一張照片。照片中的兩人,笑意繾綣。
望著那張父親與江雪茵的合影,楚喬終于想起來今天是什麼日子?二十三年前,媽媽去世不過三個月,父親再娶,給她找來一位後媽。
今天是他們結婚二十三周年的紀念日。
還記得那天,楚喬躲在外婆懷里,低聲說︰她想媽媽,她要找媽媽,她想要爸爸和媽媽帶著她一起去樂園玩。
外婆只是摟著她,默默的流淚,然後告訴她︰「喬喬,從今天起,你有一個新媽媽。」
新媽媽?
楚喬堅定的搖搖頭,歇斯底里的哭,她不要新媽媽,她要自己的媽媽!
為什麼她的媽媽不見了?為什麼要有新媽媽?
兩歲的楚喬想不明白,她哭了很久很久,哭得喉嚨沙啞,可媽媽還是沒出現。最後外婆沒辦法,把媽媽的照片放到她懷里,她才漸漸安靜下來。
直到今天楚喬還記得,那天睡著前,她許了個願望。她要媽媽回來,可這個願望已經過去二十多年,卻至今沒有實現。
垂在身側的雙手狠狠收緊,楚喬喉嚨里卡著一口氣,硬生生憋在心口。她麻木的抬起腳,卻被人拉住手臂。
「不許進去。」
楚樂媛擋在她身前,目光凜然︰「你還敢出現?」
「滾開!」楚喬沉下臉,語氣緊繃。她手指緊縮,努力克制要煽她的沖動。
「爸爸不想見你!」
楚樂媛不怒反笑,她瞥著門口的合影,燦然一笑︰「今天是我媽媽和爸爸的結婚周年,你覺得自己應該出現嗎?」
楚喬緘默,臉色一點點泛白。
周圍的賓客不少,有人看到楚喬,小聲的議論起來。
楚樂媛溫柔的笑起來,妝容明艷,「難道你還看不出來,爸爸愛的是我媽媽,還有我!」
頓了下,她往前一步,目光惡毒︰「楚喬,你知道當初司梵為什麼和你分手嗎?」
楚喬盯著她的眼楮,全身隱隱發冷。
「因為爸爸告訴他,你早有結婚對象。」楚樂媛笑的燦爛,眼神是不可置疑的惡毒。
回憶在心底翻滾,楚喬想起那天在學校的榕樹下,想起他冷漠的面容。
她說︰「季司梵,你相信我嗎?」
他卻回答她,「你不需要和我解釋什麼。」
季司梵,你因為一句莫須有的話,決然轉身。
原來那些所謂的好,都不堪一擊。也許,不過都是借口罷了。
她的神情看不出什麼變化,楚樂媛想要看到的東西,並沒如願。她咬著唇,眼角滑過一絲冷笑。她還就不信了,楚喬能有多堅強!
宴會廳中,燈光昏暗下來,一束光投影在今天的主角身上。
楚宏笙一身筆挺的西裝,臉龐英俊,他摟著愛妻,在全場矚目的眼神中,握著她的手,兩人一起站在話筒前致詞。
麥克風的聲音尖利,楚喬木然的站在角落,心底的某處寒意四起。
倏然間,人群中一道凜冽的目光襲來。
楚喬偏頭看過去,果真見到權晏拓手中端著一杯香檳,優雅的品酒,望向她的目光含笑。
只可惜,那抹笑淬毒。
蛋糕切下,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楚宏笙致謝後,再次站到麥克風前,「感謝親朋好友的賞臉,今天我還要宣布一個好消息,我的女兒楚樂媛將于下月與季氏的總裁季司梵先生結婚!」
嘩——
掌聲不斷。
權晏拓黑曜石般的雙眸,緊緊落在她的臉上,饒有興味的欣賞這一刻,她臉上的各種表情。
楚喬沒有回避他的目光,坦然而視。
她醒悟,這才是他要的目的。高高在上,看盡她的落寞。
轉身的瞬間,楚喬告訴自己︰楚喬,你要記住今天,記住這一切!
電梯的門打開,楚喬低著頭往里走,並沒有留意到有人一起進去。等她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已被人捂住口鼻,失去知覺。
再次清醒,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下軟綿綿的,楚喬眨了眨眼楮,周圍的環境陌生。
床正對著落地窗,楚喬揉著腦袋坐起來,窗前那道頎長的背景,讓她倒吸口氣。
「你——」
男人緩緩轉過身,唇邊那抹涼薄的笑刺眼︰「至于這麼驚訝嗎?」
「是你做的?」
楚喬沉下臉,心底的怒意翻滾。走進電梯後的畫面慢慢浮現,她迅速整理一遍,又覺得哪里不對勁。
「自己看!」
面前丟過來一部手機,楚喬狐疑的拿起來,點開播放軟件。那是她進入電梯後的監控錄像,帶著鴨舌帽的兩個男人,動作迅速的掏出一條手帕,捂著她的口鼻,很快的功夫她就軟軟的倒下。
畫面一直從電梯到地下車場,她被那兩個男人抬上車。
再然後,畫面就變成這棟別墅外面。那輛黑色轎車停下,車里的男人把她拖下車,按下門鈴後,直接把她丟在門外,而後他們迅速撤離。
小區的監控設備精良,拍攝的畫面清晰。其中一個男人彎腰的時候,露出手腕一截刺青,楚喬曾經見過。
上次江虎帶著人來砸車,其中有人手腕上就有刺青。
捏著手機的五指收攏,楚喬已經明白是誰做的?又是一筆賬,她牢牢記在心里。
將手機丟過去,楚喬抿著唇,心頭冷笑不止。既然注定要被賣,那為什麼不能她自己動手,條件也要她自己談!
「權晏拓,我們談談。」
男人轉身坐進沙發里,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閃爍著笑意︰「你有什麼資格談?」
楚喬回答的干脆利落,一針見血︰「從哪里跌倒,就要從哪里爬起來!這是你想要的,不是嗎?」
權晏拓挑眉,銳利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緩緩勾唇輕笑,「沒看出來,你還挺了解我。」
他修長的雙腿交疊,俊臉的神情平靜︰「說說吧,讓我開開眼界。」
楚喬心頭微微苦澀,一字一句道︰「你說的對,我需要一個靠山。」
「這時候才覺悟,太晚了點兒!」權晏拓聳聳肩,側臉的線條分明,「你沒資格了。」
「我有!」
楚喬卯足一口氣,琉璃般的雙眸閃亮,透著一股堅毅︰「只要你答應,我任憑你處置。逃婚的那口氣,隨便你怎麼出都行!」
權晏拓勾唇輕笑,起身走到床邊,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又想耍花樣?」
「沒有,」楚喬望進他的眼眸深處,褪下那層保護殼︰「你知道的,我無路可退,也玩不出什麼花樣。」
這話倒是不假。如今她逃婚,楚家老頭氣的要死,人家季司梵忙著和她妹妹結婚,一個楚家不得寵的女兒,她還能做什麼?!
須臾,權晏拓一把將她拉過來,雙臂用力箍住她的腰,定定望著她的眼楮。他深邃的目光猶如天邊最亮的星子,可楚喬卻看得心底發顫。
「還記得,我以前問過你的話嗎?」楚喬發懵,他沒頭沒腦的問,她根本想不起來。
權晏拓抬起兩指,緊緊捏住她的下巴,磁性的聲音迷人卻又透著致命的毒。
「楚喬,如果你是處女,這筆交易便成交!」
那次在洗手間里的畫面,她記憶猶新。楚喬臉色大變,正要開口,卻見身前的男人猝不及防的壓下來。
後背抵上柔軟的床墊,楚喬心頭大駭,他粗礪的手掌往下,讓她害怕的並攏雙腿。
權晏拓劍眉緊蹙,內斂的雙眸泛起寒意。他抬手輕撥,輕松按住她的掙扎。
男人的力氣很大,楚喬牛仔褲的扣子松開,她想要護住底褲,可手腕又被他控制在頭頂,動彈不得。
「你——」
嘴里的咒罵還沒出口,一陣冰冷侵入的異物感,只讓楚喬腦袋瞬間炸開。
他定定望著身下的人,那道觸到的阻隔,讓他涼薄的唇勾了勾。
「是你的干淨救了你,還有楚家!」
隨後,權晏拓直起身,凜冽的視線從她蒼白的臉上淡漠收回,轉身走去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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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公布的章節名有禁詞,所以修改了下,肉下鍋了,明天就開吃!
明日預告︰第一次,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