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債(真相)
城郊的墓地,依山傍水,算是塊風水寶地。
一排排的松柏,層疊錯落。
出門前,外面的天氣冷,江雪茵還特別多加了件外套,穿的很保暖。可此時,她手腳一片冰冷,那寒意刺骨。
「你……」
江雪茵指著他,瞳孔不斷收縮,臉上的神色蒼白如紙,「你是季瑾之。」
「找我很久了嗎?」
季蘊站在墓碑前,重新轉過頭盯著前方的照片,嘴角的笑容微勾。
這突然的沖擊太過巨大,江雪茵身子微微抖著,腦袋中閃過的念頭更是讓她害怕。
「二十多年過去了,」季蘊驀然開口,語氣低沉,道︰「她一個人躺在這里,很寂寞吧?」
她?
江雪茵抬起頭,眼神落在前方的墓碑上,心頭縮了縮。因為緊張,垂在身側的雙手不斷收緊,緊握成拳。
她視線掃過墓碑中的照片,終究心有愧疚,很快便別開視線。
「楚太太。」季蘊轉頭盯著她,眼底迸發出來的神色銳利,「我有個問題,一直都想問問你?」
他的眼神看不出什麼起伏,不過江雪茵卻已經如臨大敵。她忍不住後退兩步,全身戒備的瞪著他,五指揪住衣服的前襟,「你想說什麼?」
季蘊輕笑出聲,眼波從她臉上掠過,眼底含著的笑意漸漸冷冽起來,「你告訴我,喬婉是怎麼死的?」
江雪茵咬著唇,眼楮盯著腳尖,「她是自殺。」
「自殺?」季蘊嗤笑了聲,轉而盯著她的眼楮,質問道︰「她為什麼要自殺?」
為什麼?
江雪茵勾起唇,失神的搖搖頭,「我不知道。」
眼見她否認,季蘊眼底的神情瞬間陰霾起來,全身的寒意滿布。
斂下眉,江雪茵心頭一陣陣緊縮。還記得,她那時候知道有個季瑾之,是多麼的欣喜若狂。原本以為她等待的機會就要來了,可誰知道,喬婉沒有走。
「季瑾之!」
江雪茵穩住心底的慌亂,漸漸清醒過來。她捏緊手里的皮包,因為情緒激動,肩膀不停的抖動。卯足一口氣,她挑起眉,望向對面的男人,「你讓季司梵接近楚家,究竟有什麼目的?」
「呵呵——」
季蘊低低一笑,眼角閃過的鋒芒畢露,「你說呢?」
他眼底的厲色駭人,江雪茵心底一沉,霎時明白過來。他是來報復的!為喬婉,來向楚家討債!
江雪茵咬著唇,方寸大亂,「你不能這麼做!」
笑著聳聳肩,季蘊黑眸染笑,臉上的神情異常平靜,「昨天樂媛還買了很多補品來看我,說司梵太忙,她要幫著盡孝!這孩子不錯,挺孝順的!」
頓了下,他嘴角微垂,眼底的笑意全無,「如果她知道,司梵娶她只是為了利用她報復楚家,你說說看,你的女兒會是什麼表情?」
季蘊往前一步,頎長的身形遮住她面前的陽光,陰惻的笑容刺眼,「你說樂媛會不會流淚?會不會絕望?又或者,她也會自殺?!」
「不可以!」
江雪茵雙眸一縮,伸手揪住季蘊的衣服領子,吼道︰「卑鄙!你這個卑鄙小人!」
伸手拂開她的觸踫,季蘊冷著臉,黑眸蘊含的神情幽暗,「江雪茵,我給你三天時間,你想清楚再告訴我,喬婉是怎麼死的?」
撂下這句話,季蘊徑直越過她,大步走出墓園。
從墓園回到家,江雪茵整個人都處在發懵的狀態。直到她走進屋,听到有人對她說話︰「媽媽,你去哪里了?怎麼沒給我做飯?」
楚樂媛放下手里的零食,走過來接過她手里的皮包,笑道︰「外面降溫,你冷不冷啊?」
說話間,她伸手模了模江雪茵的臉,立刻蹙眉道︰「媽媽,你身上好冰哦,快進來暖和下。」
拉著江雪茵坐進沙發里,楚樂媛將泡好的熱茶倒出來,把茶杯放進她的手里,「喝一口暖暖。」
幾乎是機械的,江雪茵面無表情的喝了口水。
「媽媽你嘗嘗這個,」楚樂媛從零食袋子里挑出一袋,撕開包裝後,用手剝開硬殼,把開心果放到她的嘴里,「好吃嗎?」
江雪茵發麻的大腦漸漸回神,她咽下去後,僵硬的笑了笑,「好吃。」
听到她說好吃,楚樂媛笑著低下頭,繼續剝殼,把剝出來的開心果都放在一起。
「樂媛,」江雪茵輕輕抬起頭,撫著她的長發,道︰「告訴媽媽,司梵對你好嗎?」
「挺好的啊!」楚樂媛低著頭,認真的剝開硬殼,把里面的果實取出來,「馬上就要過年了,等到放年假,司梵說帶我去瑞士滑雪。」
「媽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哦!」將剝好的開心果捧起來,楚樂媛舉到母親面前,笑道︰「剝好了,這樣吃比較過癮。」
「你吃吧。」江雪茵笑了笑,面色如常的站起身,朝著廚房走去,「媽媽給你做飯去。」
「哦,」楚樂媛應了聲,並沒發覺她的異常,道︰「媽媽我從超市買的魚,很新鮮的,中午你給我燒魚吃好不好?」
「好。」江雪茵點著頭往前邁步,關上廚房門的那刻,她臉上的笑容倏然消失,眼角含著的熱淚悄然滾落。
午飯端上桌,幾乎都是楚樂媛愛吃的菜。她蹦著跑去洗手,隨後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埋頭猛吃。
「慢點。」江雪茵低斥,伸手給她夾菜。
「好吃,」楚樂媛嘴里咬著菜,一個勁的點頭,「媽媽做菜最好吃了。」
江雪茵看到她吃的狼吞虎咽,心里忍不住發酸,眼神泛著心疼。
心里堵著的那些話,江雪茵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要她怎麼說?
難道要告訴女兒,她千挑萬選的丈夫,並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為了報復才同她在一起的?!
不行,絕對不行。
江雪茵咬著唇,黯然的低下頭,不敢看她的眼楮。這孩子從小養尊處優習慣了,要是讓她面對這種打擊,她是怎麼都承受不住的!
桌上的菜都嘗過來後,楚樂媛才發覺江雪茵情緒不太對。她咬著筷子,含糊道︰「媽,你怎麼了?」
「沒事。」江雪茵拿起筷子,動作僵硬的夾菜,「有點兒累。」
楚樂媛秀眉緊蹙,關心的問她,「嚴重嗎?我帶你去看看醫生?」
笑著搖搖頭,江雪茵拍拍她的手,叮囑道︰「你快點兒吃飯,下午回公司去。這些日子你總往我這里跑,公司的事情都耽誤了。」
听到她的話,楚樂媛無所謂的撇撇嘴,道︰「反正公司有楚喬,沒有我也無所謂!」
「樂媛,」江雪茵伸手握緊她的手,眼底的神情沉下來,「公司是你爸爸的心血,你要和姐姐用心打理,你們姐妹再鬧總是一家人,你不能隨便相信外人,知道嗎?」
「外人?」楚樂媛眨了眨眼楮,不解的問︰「誰是外人?司梵嗎?」
江雪茵眼神一暗,唇角微勾。
「媽,」楚樂媛環住她的肩膀,笑道︰「司梵不是外人,是我老公啊!你放心,他對我很好的。」
江雪茵滿心酸澀,卻又無話可說。
正午的太陽暖意融融,透明頂棚的陽光室里,綠意盎然。
大門的鈴聲響起,佣人們把門打開,笑道︰「馮小姐。」
「權媽媽醒了嗎?」馮天真提著袋子,語氣關切。
「太太在陽光室。」
馮天真提著東西往里走,穿過客廳往左,就是用通透的玻璃搭建而成的陽光房。
「權媽媽。」馮天真看到她坐在寬敞的沙發里,輕輕喊了她一聲。
「天真啊,快過來。」
權正宜攏緊肩上的披肩,笑著招呼她過來。
馮天真坐到她身邊,把袋子里的東西遞給她,「這是我們家親戚送來的和田玉棗,滋補氣血,美容養顏的,您要記得吃。」
「知道了。」權正宜把東西接過去,轉而放在茶幾上。
伸手將她披肩攏了攏,馮天真笑著問她︰「怎麼一個人坐在這里?」
權正宜的氣色比起之前好了些,馮天真剛才也問過佣人,說是早上律師來過後,她就一直坐在這里,特別安靜。
「你還記得這塊地方嗎?」權正宜偏過頭,目光微閃。
馮天真挽著她的胳膊,輕笑出聲,「記得!這里以前是個小花園,我和池越小時候最喜歡在這里玩,後來才改成陽光房的。」
權正宜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一點點沉寂下來,「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你和越越都長大了,都已經能夠**了。」
須臾,權正宜偏過頭,目光落在身邊的人臉上,逐漸黯然。她抬起頭,掌心落在馮天真的臉上輕撫,「天真啊,這麼多年權媽媽硬要把你和越越捏在一起,可是我現在才知道,我有多自私。」
權正宜輕握著她的手,語氣失落道︰「池越從小被我寵壞了,他根本就配不上你!天真,是權媽媽想要你這個兒媳婦,卻忘記你的感覺,對不起!」
「權媽媽……」馮天真神色一緊,心口發悶,「您別這麼說。」
人們都說經一事長一智,權正宜最近靜下心來,想明白很多事情。從前的,現在的,甚至是以後的。
從小到大權正宜對她都特別好,馮天真也很喜歡和她親近,這份難得的勝似母女的感情讓人羨慕。馮天真咬著唇,眼眶發酸,「我媽媽說,您從小就疼我,她有時候開玩笑都說,說我們上輩子就是母女,所以才能有這樣好的感情!權媽媽,在我心里,一直也把您當作媽媽一樣,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這種感情!」
權正宜拉著她的手,眼里含著的淚水滾動,「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是什麼樣的脾氣秉性我清楚!是我不好,忽略了池越對你的傷害。」
馮天真咬著唇,努力把眼淚忍回去。她不想哭,不想難過。
抽出一張紙巾,馮天真抹掉權正宜臉上的淚水,眼底的笑容明媚,「權媽媽,我可以對您保證,無論我和池越怎麼樣,我都會永遠孝順您的。」
她把話說到此,權正宜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她伸手擁著馮天真,還像小時候那樣,把她摟在懷里,輕輕撫著她的額頭。
側面羅馬柱後,池越俊臉緊繃,往前的步子停住。隨後他轉過身,悄無聲息的離開。
……
吃過晚飯,楚喬坐在沙發里看東西。權晏拓洗好澡下來,一眼就看到蹙著眉頭,模樣認真的她。
他站在原地笑了笑,眼角滑過的神情寵溺。
彎腰坐在她的身邊,權晏拓好奇的張望一眼,可是楚喬卻拿起本子,往後躲閃開。
「不讓看?」男人劍眉輕佻,顯然神色不悅。
楚喬撇撇嘴,將合上的本子放在邊上,道︰「商業機密。」
「切!」
權晏拓鄙夷的瞪著她,薄唇勾起的弧度輕蔑。那意思擺明再說,你能有什麼商業機密?!
雖然看到他的眼神,但楚喬也沒生氣。她現在學聰明了,這種無謂的挑釁,她直接無視。
沙發寬大柔軟,權晏拓抬起腿,整個人躺下來。他將腦袋枕在楚喬的腿上,懶洋洋的抬手,指了指耳朵,道︰「癢癢。」
楚喬撅起嘴,道︰「耳朵癢就要掏。」
「你給我掏。」男人耍賴的功夫,總是一流。
楚喬沒轍,乖乖找出挖耳勺,讓他躺好,並且威脅道︰「如果失手,聾了概不負責!」
「聾了更好,你照顧我一輩子!」權晏拓絲毫也不怕她的威脅,笑得更加肆無忌憚。
他嘴角的笑,壞壞的,楚喬嘆氣,卻又忍不住心動。
她特意把燈光調亮一些,用力握著耳勺,輕輕將他的耳廓撐開一些,再把勺子伸進去,一點點兒試探,小心的問他︰「這樣可以嗎?疼不疼?」
「不疼。」權晏拓眯著眼楮,正愜意的享受,薄唇勾起的弧度溫柔。
楚喬喜歡干淨,抽出一張紙巾放在邊上。她漸漸低下頭,眼楮盯著手里的動作,生怕重了傷到他,又怕輕了沒有清理干淨。
她溫軟的手指撫來撫去,權晏拓俊逸的臉龐徹底舒展開。這邊他閉著眼楮美美的享受,那邊心里已經開始盤算等下回到床上,他要選什麼姿勢。
其實他的耳朵里很干淨,並沒有什麼髒東西。楚喬動作小心,不知不覺間,回想起小時候。那時,她住在外婆家,只有周六下午才能看到父親。
對于一個孩子來說,她見到爸爸的次數少之又少。
每個周六的晚飯,是她既緊張又歡喜的時刻。爸爸就坐在她身邊,但她不敢同他說話,甚至都不敢正眼瞧他,只是低著小腦袋,趁他不注意,偷偷看幾眼。
可是有個習慣,她至今都不能忘記。每次吃過晚飯,爸爸都會等她洗完澡,然後讓她躺在他的腿上,用耳勺給她掏耳朵。
那時的楚喬,什麼也不敢問,爸爸讓她怎麼樣,她就乖乖照做。她還能記得,每次爸爸也是這樣,動作輕柔的用耳勺,撥開她的耳廓,輕輕轉動勺子,輕聲問她︰「疼不疼?」
听到爸爸那麼問,她都會很小聲的回答,「不疼。」
幾乎每一次,楚喬都會枕在爸爸的腿上睡著。等她隔天醒來,爸爸已經消失不見。而她沮喪著,只能繼續等待下一個周六。
此時此刻,楚喬望著枕在她腿上的人,心尖驀然一陣收緊。她咬著唇,眼淚‘吧嗒’一聲,滾落出來。
「怎麼了?」
臉上突然一涼,權晏拓睜開眼楮就見到她流淚,他急忙坐起身,問她︰「怎麼哭了?讓你給我掏耳朵,你不高興嗎?」
楚喬揚起頭,眼中的熱淚盈眶。她搖了搖頭,道︰「小時候我爸爸也喜歡給我掏耳朵,每次我都會躺在他的腿上睡著,等我一覺睡醒,他就不見了。」
權晏拓薄唇輕輕抿起來,伸手將她摟在懷里,沒有說話。
伸手環住他的腰,楚喬將臉貼在他的懷里,哽咽道︰「那時候我不懂,可是現在……我懂了。」
雖然她說的斷斷續續,但從她臉上的表情來看,權晏拓也能明白。他低下頭,薄唇落在她的眼角,心疼的吻去她眼角的淚水。
曾經不懂的情感,經過時間的磨礪,在我們也擁有相同的境遇後,終于能夠領悟。
……
清早起來,天氣陰沉沉的。佣人打開門,見到門外屹立的人後,不禁驚訝,「太太。」
江雪茵笑了笑,提著皮包走進來,「宏笙在家嗎?」
「在,」佣人急忙點頭,回道︰「老爺在房。」
「我想見見他,你去幫我說一聲。」
「是。」
佣人快步上樓,很快的功夫又下來,臉上帶著幾分笑意,「太太,老爺請您上去。」
走到房門外,江雪茵靜靜站了站。她推開門,窗邊站著的那道身影,亦如當年的偉岸,似乎這幾十年的歲月匆匆流過,他並沒有太多的改變。
再度走到他的面前,江雪茵早已明白一切都無法挽回。也許從她走錯路的那一刻,就注定她的人生已經沒有回頭路。
「宏笙。」江雪茵走到桌邊,打開皮包把里面的那個羽伶面具掏出來,放在桌上,「你還記得這個嗎?」
楚宏笙轉過頭,深邃的眼眸閃了閃,隨後陷入一片平靜。他抿著唇,打開桌的最下面的那個抽屜,拿出一個羽伶面具,與她的那個,一模一樣。
「這個是……」江雪茵大驚,不解的瞪著他。
楚宏笙劍眉輕輕蹙起,無奈卻又失落道︰「這個是喬婉的。」
喬婉?
江雪茵訝然,隨後在他深邃的眼中似乎讀懂了什麼。她一把揪住衣襟,驀然搖頭,「怎麼會?」
是啊,怎麼會這麼巧?
楚宏笙嘆了口氣,內斂的雙眸挑起,落在對面牆上的那副畫上,低聲道︰「那場舞會,是我認錯了人!直到後來,我們在畫廊相遇……」
還記得那晚舞會,楚宏笙姍姍來遲。他走的匆忙,一不留神就撞到恰好迷路的喬婉。那時候她臉上帶著這個羽伶面具,他看不清她的模樣,卻被她烏黑明亮的眼眸吸引。
他好心的給她指路,她羞怯又溫柔的道謝。轉身前,她嘴角那淺淺的梨渦若隱若現,永遠銘刻在楚宏笙的心底。
後來舞會開始,他在滿場戴面具的女孩子中尋找。卻不想,他還是找錯了人。
那時候,喬婉帶著面具,站在舞池外,見到與他共舞的人後,黯然轉身。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她除了轉身,什麼都不能做!
「為什麼不告訴我?」江雪茵顫著雙唇,眼底滾出熱淚。
楚宏笙抿著唇,眼角滑過的神色失落,「喬婉說過,她不想讓你傷心。」
不想讓她傷心。
江雪茵臉色一點點兒變的慘白,她雙手緊緊握成拳,整顆心都在顫抖。
「當年的事情,是我的錯,是我認錯了人。」楚宏笙轉過身,挑眉望著外面霧靄沉沉的天,語氣晦澀,「我們結束這個錯誤吧。」
江雪茵淒然一笑,心中最後堅守的什麼,倏然倒塌。
的確應該結束了。
「我同意離婚。」江雪茵斂下眉,望向他的身影,道︰「請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
江雪茵穩住心底煩亂的心緒,哽咽道︰「對樂媛,你要多加寬容一些。無論她以後做錯什麼,你都永遠不能放棄她!」
「我會的。」楚宏笙點頭應允,承諾道︰「我只有這兩個女兒,我都不會放棄她們。」
忍住眼底的淚水,江雪茵有多少話只能欲言又止。她想說卻不敢說,如果事情抖開,她的樂媛要怎麼辦?要如何面對那麼殘忍的事實?!
她不能!請原諒,她再自私一次!
「天氣冷了,你要保重身體。」江雪茵笑了笑,眼楮滑過桌上那兩個一模一樣的羽伶面具,嘴角勾起笑來,「離婚協議,我會盡快簽好。」
半響,她最後凝視一眼面前的男人,轉身離開。
落地窗前,楚宏笙看著她走出大門,身影漸行漸遠,眼底的神情晦暗。這個錯誤延續二十幾年,錯的,何止是她一個人?
見到江雪茵的時候,季蘊顯然毫無意外。他打開酒店的房門,讓她進來。
「坐。」
季蘊坐在桌後面,語氣冷然。
江雪茵並沒有坐下,而是緩緩邁步走到窗前。外面的天氣陰霾,時而飄起零星的雪花。
她勾起唇,一字一句道︰「每次到這樣的天氣,我都會想起學姐。那一天,天空也是這樣的陰沉,我趕到別墅外面,看到大門緊閉,她臥室的門扇都關的嚴嚴實實。」
江雪茵抿著唇,直勾勾望著外面的天,整個人似乎都陷入那深埋的回憶中,「我看出來不對勁兒,推門大門走到她的房門外。周圍有煙冒出來,很多很多煙……我當時嚇壞了,雙手使勁拍著門板喊她,可她都不理我……」
季蘊坐在轉椅里,靜靜听著她說,臉上的神情逐漸陰騭。
「那扇門板很硬,我打不開,只能跑去找鑰匙。可是找到鑰匙的那一刻,她突然想到,如果她不在了,我是不是就能擁有她的一切?」
江雪茵咬著唇,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眼底染著一片腥紅,「所以我又把鑰匙放回原處,沒有打開那扇門,也沒有去找人救她。我把大門重新關好,走出去,裝作若無其事一樣離開。」
「呵呵——」
江雪茵驀然輕笑,整張臉上早已淚流滿面,「我當時一定是瘋了……我竟然沒有救她……」
「季瑾之!」
江雪茵轉過身,眼底的神情堅定,「我有罪,是我對不起喬婉!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和其他人沒有關系!如果你想要報復,沖著我來就好,不要去傷害我的女兒!」
轉椅中的男人,微微垂著頭,手指輕叩在桌面,神情莫辯。
江雪茵幾步走到他的面前,哀求道︰「你要相信我的話,真的是我一個人的錯,與任何人都沒有關系!尤其是樂媛,她是無辜的!」
季蘊笑了笑,眼底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她是你的女兒,怎麼能無辜?」
江雪茵心尖一緊,霎時說不出話來。她緊繃著臉,問他︰「要怎麼樣,你才能放過我的女兒?」
男人站起身,手指輕撫著腕中的手表,嘴角的笑容一點點收斂起來,「江雪茵,你沒听說過因果循環嗎?你欠喬婉的,是不是應該還了?」
他的話仿佛一把利刃,狠狠戳在江雪茵的心口。她咬著唇,答道︰「只要你答應我,不傷害其他人,不傷害樂媛,我就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季蘊勾唇笑了笑,轉過身,望向她的眼神銳利,「可以。」
頓了下,他墨黑的眸子里涌起的神情狠厲,「如果你的答復不讓我滿意,我會一百倍的從你女兒身上討回來!」
聞言,江雪茵雙眸一陣劇烈的收縮,她撐住桌站穩,全身輕輕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