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樹林里面,你將尸體掩埋。之後將自己的桑塔納停放在了我們發現它的地方,裝作若無其事一般地回到出租屋,還了鐵鍬。接下來,你知道,你的幸福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這位檢察官從低垂著頭的易菲面前離開,轉向了喬風,開始平緩地說道——
「尊敬的審判長,審判員。我們一直都說,殺人凶手,必定有一個殺人的動機。這個動機可以是各種各樣,但一定能夠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凶手的某些東西,才能夠成為動機。這可以是物質的,也可以是精神的。」
「請你們想一下,一個兩歲的孩子死了,究竟誰能夠獲得更多的好處?」
「是誰有這個必要,去殺掉一個小孩?」
「我們應該已經猜到了。這個孩子死了,從頭到尾只有一個人有好處。那不是別人,正是本案的被告人,坐在這里,原本準備享受生活,享受接下來沒有負擔,沒有責任的美好人生的犯罪嫌疑人——易菲。」
他伸出手,指著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則是縮著脖子,低著頭,從頭到尾一點點都不敢開口。
劉傅蘭卿說完了。
帶著整個法庭內不斷傳來的贊同聲,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後靜靜地看著整個法庭中央的空曠地方,不知道究竟在說些什麼。
伴隨著喬風的指令,另一邊的花若見站了起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那份庭審文件,再糾正了一下自己的領帶。等到走出來之後。他那抬起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的律師徽章上。沉默了大約十秒之後……
「審判長。審判員。我在這里,並不是在單純地說一個故事。」
和劉傅蘭卿那平淡而柔和的語調不同,花若見的聲音听起來略顯得哀怨而悲慘。
他的眉毛也是皺了起來,顯示出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樣。
「或許你們會覺得這整個案件中有許許多多,對我的委托人不利的證據。的確,這一點我根本就不否認。」
「她長達35天沒有報警,謊報自己的女兒在外地旅游,對公安局的同事們撒謊。而且還自作孽一般地做出了許許多多在普通人看起來完全不應該做出來的事情。」
「乍一看,她不是殺人凶手,那會是誰?」
這名律師也來到了易菲的面前,滿臉悲傷地看著這個女人。悠悠然地嘆了一口氣之後,搖了搖頭——
「母親愛自己的孩子,那不是一件最為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因為自己的孩子意外死去,變得為之瘋狂而不合常理,難道也是一件需要去證明的事情嗎?」
「我相信在座的所有人其實都已經清楚了這件案件中的所有經過。在這里的這個人,並不是一個惡魔。而是一個脆弱不堪的母親。」
「她現在就坐在這里,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地被迫要回憶起兩年前的那個讓人傷心欲絕的日子。」
這名律師回過頭,用一種十分悲傷的目光看著喬風。也看著喬雪……但卻是略過了夏雨的雙眼。
「我想在這里問一下。難道說,當一個母親失去了自己的女兒之後,在座的各位都還堅持要這位傷心的母親保持一個‘正常’的心靈嗎?」
「是否,當各位最親最愛的人因為意外死去之後,各位除了在遭受內心深處的那種最為沉重的打擊之後,還要去兼顧旁人的眼光?需要思考一下,‘究竟怎麼樣表現自己的悲傷情緒才是最符合周圍那些旁觀者的想法的悲傷感情,並加以實施’嗎?」
「我想,應該不會有人有這樣的想法。」
花若見走回自己的座位,從台子上拿起了一本書。
那是一本推理小說。
「諸位,在我手中的是一本推理小說。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的書名是《軟尺謀殺案》。在這本小說中,被害人的丈夫在被害人死亡之後表現的完全無動于衷。依舊在悠閑地澆花,種植園藝。而且,在被害人死亡之後,唯一能夠得到好處的就是這位丈夫。他能夠得到一大筆的保險金。所以,他也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所有人心目中的凶殺嫌犯。」
「但是,事實呢?事實上,他並不是殺人的凶手。他之所以表現的如此淡定,如此冷漠,依舊能夠有說有笑,完全是因為太過強烈的悲傷已經徹底摧毀了他所能夠接受的程度。」
「換句話說,他甚至還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消化自己最愛的妻子被人殺死,再也活不過來,無法陪伴著自己的這一噩耗。」
說完,花若見放下了手中的小說,繼續一臉憂傷地說道——
「很偶然,本案和這位推理界女王在上個世紀所寫出的小說情節竟然是如此的相似。都是因為對自己最親愛的人的死亡無動于衷,都是因為在其死後嫌疑人是唯一的受益人而被懷疑。」
「可是,真相呢?」
「真相,往往都隱藏在一個最隱蔽的地方。我們法律界人士的大腦告訴我們去推斷案件所需要的並不是一個主觀的判斷,而是一個完全冷靜,不受到任何干擾的客觀評論!」
說到這里,花若見不經意地轉過頭,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座位上的夏雨。
那一瞬間……
那雙墨藍色的眼楮一下子就嵌入了這個律師的腦海之中。
他的身體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一種仿佛整個身體瞬間被沉入北冰洋的極寒之中,那種徹頭徹尾的冰冷感在剎那間籠罩住了他的全身!
這種眼神讓花若見連忙回過頭,再也不敢去看那雙眼。在清了清嗓子,讓自己冷靜一點之後,再次說了起來。
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面向審判席,而是面向了後面的听眾。
「所以,各位應該能夠看穿這件事情的真相。」
「我們不能用所謂的常識來判斷失去親人之後的人的思考模式。在這個世界上,會有哪個母親會不愛自己的孩子?」
「公訴方所提供的一切證據其實都沒有任何的意義。這件案件其實就是一個最為簡單不過的不幸事件。」
「一個不幸的孩子,一個不幸的母親,一個不幸的家庭。」
「在兩年前的6月1日。這份不幸,就這樣籠罩在了我們所有人的頭上,給這個世界又一次地增添了一抹悲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