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雲輕輕皺起眉頭,難道少林派竟然預知有人暗中覬覦英雄令,事先做出安排,以仿制的英雄令,引敵人現身?
他默默收起長刀,自覺終究是外人,不問為好,以免增加誤會。
江靜初保持了沉默,他的心頭環繞著兩股不同的被羞辱的感覺。英雄令竟然真是贗品,比被人搶去更加令人吃驚,這算是對江家的戲弄麼?
溫柔同情地望著江靜初,一向心高氣傲的她,曾經受挫于陸士衡,品嘗到失敗的痛苦,深深知道那種痛苦的殺傷力。這個風流倜儻的英俊男子,接連遇到頂尖高手,一敗再敗,心情應該低落到什麼地步?難道上天嫉妒他的完美,專門折磨于他麼?
她緩緩走過去,伸出手臂,挽住了江靜初的左臂。就在成千上萬人的面前,她很自然地做出這一舉動。
不管出于鼓勵也好,出于喜歡也罷,她從不會後悔今天的舉動。
溫柔甜蜜地微笑著,問道︰「大師,為什麼你會頒發一件仿制品,有特別用意麼?」
曉月大師雙掌合十,說道︰「這不是貧僧的主意!歷代頒發英雄令,都是這種方式。在大會結束之後,才會移交真正的英雄令。」
曉月大師不惜當眾說出這個秘密,亦是經過反復思索,以免有損江家聲威。
江靜初感覺好了一些,說道︰「原來如此,前輩高人們想出這種穩妥方式,確實令人敬佩。我差點錯怪了大師。」
曉月大師笑道︰「江公子說笑了,請移尊步,略事休息。」
江靜初卻不退下,問道︰「不知那搶奪令牌之人是誰?此人武功之高,心機之深,乃江某生平僅見。」
曉月大師心中沉思,那人武功再高,能高過陸士衡麼?若不是陸士衡離去,魔道中人哪敢出來生事?江公子略做夸大,大概是為了掩飾自己失手的緣故吧!
曉月大師長嘆一聲︰「不錯,那人確實是魔道中的頂尖高手,梅山七魔中唯一殘留x ng命的大魔頭‘金楮好斗’孫小空!」
江靜初大吃一驚,背心冷汗直淌,暗自慶幸方才躲避得快,沒有硬拼。若論武學修為,梅山七魔之中,孫小空僅次于天僧狄千秋,乃是魔道屈指可數的厲害人物。
這一次羞辱,真不知何時才能得報!
溫柔挽著江靜初,覺察到他的變化,為了不引人注意,于是開口說道︰「真是奇怪,孫小空明知英雄令是假,為什麼還要舍命爭奪?」
曉月大師笑道︰「他是施用詐術,迷惑別人心神而已,絕不知道所搶者乃是仿制品。」
溫柔點頭說道︰「我明白了。」
說罷,她攙扶著江靜初緩緩走去。
龍淵忽然說道︰「孫小空?這個名字真是奇怪,下次有機會的話,我倒要看看他的真實本領。」
曉月大師笑道︰「他一定不會讓龍施主失望的。」
說完,他向曉木大師使個眼s ,匆匆向涼棚走去。
龍淵听出曉月大師暗含譏諷之意,卻沒放在心上,繼續說道︰「我來觀摩英雄大會,最想試一試顧大俠的身手,可惜顧大俠負傷,那位陸老先生又有事離去,因而我無法請兩位前輩指點。不知道哪位英雄想上台一試?」
龍淵在蘇州大戰燕飛雲,早已廣為人知,力戰衛無嗔和柳輕塵,也逐漸傳開。許多名俠愛惜羽毛,不願與人結仇,就當龍淵在自說瘋話罷了。
龍淵奇道︰「早就听聞中原武林頗善君子之風,我本來不信,今r 一見,果然皆是謙謙君子。那我就點名挑戰了哦。」
許多人干脆閉上眼楮,悠然自得,心中不約而同想到,點就點唄,別點我就是了。
龍淵哈哈笑道︰「高季鷹高大俠在麼?畫翎姑娘夸你氣度過人,推薦我找你比試,你願意麼?」
高季鷹正在閉目養神,想著心事。忽听台上點到他的名字,不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他心中暗罵︰「媽的,活膩歪了不成,敢點到老子頭上。要不是昨晚見你和飛雲聊得親熱,早就上台斬下你的狗頭。」
他一邊摘下背後長刀,一邊向畫翎怒視一眼。
畫翎雖然背對著他,居然感覺到了威脅,急忙繞到柳輕塵另外一側,才敢回頭看他,目光中閃出一點歉意。
高季鷹二次上台,龐大身軀輕輕旋轉飄落,身法j ng妙,不像前一天那麼笨拙。
龍淵笑道︰「高大俠,不必如此動氣,不過是比試武功罷了。」
高季鷹沒好氣地說道︰「你若真有比武之意,私下找我便是。你點名邀我上台,好像我起初不敢登台,怕了你似的。」
龍淵笑道︰「我是真心實意邀請,哪有此意?你多慮了。」
高季鷹說道︰「別廢話,亮兵刃吧!」
龍淵一點手,台下隨從抬上來風雷雙棒。
此時,涼棚之中,曉月大師和曉木大師緊緊盯著面前的錦盒。
曉月大師問道︰「你們四人一刻都沒離開過,對麼?」
四僧中一人說道︰「沒有師伯之命,誰也不敢擅離職守。」
曉月大師沉默了一下,說道︰「打開。」
原先說話那名僧人摘下腰間鑰匙,輕輕插入鎖孔,叭噠一聲,打開銅鎖。
曉月大師扭開鎖扣,掀開了錦盒。
「阿彌陀佛,幸而沒有……」
猛然,曉月大師身形大震,再也說不下去,右手不停顫抖,捧起英雄令。
曉木大師見師兄如此失態,急忙上前攙扶,他一眼望去,不由大驚失s 。
這塊令牌竟是仿制品之一!
曉月大師低低喝道︰「守住門口。」
那四名中年僧人急忙伏守在涼棚門口,觀望台上動靜。
台上,龍淵與高季鷹沒有發生爭斗,因為公子行跳了上去。
天道循環流轉,偶有不測之變,變或不變,自有深意,豈是人力所能預知?
公子行不知道,自己的抉擇竟改變了未來的江湖大勢。他只是察覺高季鷹心緒不寧,擔心他因此吃虧,遂有替換他的心思。
高季鷹愕然說道︰「公子兄,戰則凶險,你何必如此?」
公子行笑道︰「高兄,我恰是知道凶險,才上台來代為一戰。請你看看,台下諸多兄弟姐妹,哪個不替你擔心,哪個不替龍先生擔心?」
高季鷹一眼望去,以燕飛雲、左縴玉為首眾人,包括方微、杜漸那種大魔頭,無人不露出關懷的神s ;畫翎更是緊張無比,緊緊拉住柳輕塵的手臂。
高季鷹歷盡生死,見到的凶殺場景比比皆是,唯獨第一次見到這種溫馨的場面。他急忙扭過頭去,擦擦眼楮,口中兀自說道︰「這天殺的砂子,居然敢來欺負我。」
公子行說道︰「高兄的武功,以剛猛凶危見長。若是臨陣破敵,我當然為你吶喊助威;現在麼,既然龍先生也是朋友,你就歇息片刻,繼續想你的心事去吧!」
高季鷹亦怕心情波動太大,影響武功發揮,說道︰「看他們那些擔驚受怕的樣子,我也有些于心不忍。你先試試,不要勉強,我休息一會兒。」
龍淵笑道︰「公子先生,我見過你力破‘ch n雷刀’的表現。按我估計,不到最後的生死一線,恐怕你我很難分出上下。」
公子行說道︰「不錯,我看過你兩次施展武功,雖然想出一些破解招式,卻不敢自認為勝過你。」
龍淵說道︰「這麼看來,咱們這一場比武,竟然是很難辦了。」
公子行說道︰「大概是的。」
龍淵說道︰「流離島的目標竟然是破盡天下門派的奇招絕式,想起來就很奇怪。有些招式,雖然有破解之法,但在實戰之中,仍然未必能夠破解。」
公子行笑道︰「每一派的武學觀點不盡相同,破、立本來就是事物的兩個方面,你既然可以以立為根基,我就可以以破為根基。至于破解之法和破解之用的差別麼,確實很微妙,敵人測知我有破解之法,必然以‘變’來改變招式的不可預知x ng,我的破解之用就不再是破解招式,轉為破解其變。」
龍淵說道︰「倘若敵人施以至簡之道,無招無式;或者施以至繁之道,千變萬化,你又如何?」
公子行說道︰「至簡者,破其勢;至繁者,破其意也。天下萬物,無不可立,亦無不可破,唯在于人而已。」
龍淵沉默了一陣子,說道︰「先生的論點,不是我以前所能想象。對于武學的理解,我似乎又更進了一步。」
公子行笑道︰「這只是因為你以往一直以立為根基,不去想破的途徑,現在你不過是了解了事物的另一方面而已。」
龍淵笑道︰「縱然是這樣,我仍然感覺受益匪淺。」
公子行說道︰「其實,你來到中原,根本無需以比武為第一,而是應該多了解中原的各類學問。」
龍淵說道︰「為什麼?我居然第二次听到有人這樣說。」
公子行不做回答,反而驚訝地問道︰「誰對你說過?」
龍淵用手一指,笑道︰「就是這位不懂武功的畫翎姑娘。」
公子行向畫翎投出贊許的目光,繼而說道︰「我在學藝過程中,逐漸發現,隨著學識不斷增長,對武學秘要的理解也在增長,能夠更加隨意地發揮武功所長,你不能否認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