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零星,海風朝霧,偌大的白沙灣灘岸,清浪緩拍,蒙白微泛,仿若海岸邊同樣白皙的沙子,將昨晚的戰斗痕跡和那一片火海遺留下來的灰燼盡數埋入其中。整個白沙灣依舊像是眾人踏足前那般神秘。
四艘小船齊行並進,悠悠地劃過海岸線。船上十余人盡皆掩面沉默,兀自哀嘆。
當初「靈逸號」是為了慶祝「小海王」羽易寒的誕辰而造,出海雖不多,卻是從小便伴隨羽易寒左右,像朋友一般看著他長大,而如今竟親手將之炸毀,一來一去,卻是何等的心酸與無奈。
「羽兄,如今船毀了,傷員又那麼多,海灣更登不得,我們難道就這樣漂洋過海?」說話的是樓笑辰,然而這個問題就像他剛提出要炸船的主意時一樣,一直困擾著他,所以他當初並沒有為自己想出這個主意而欣喜萬分,反倒隱隱覺著把自己的後路同時也給炸斷了。
羽易寒雖一時難掩傷心,但這並沒有給他冷定的思考帶來影響,只見他挑唇一笑,淡淡地吐出幾字:「我們借船!」
「借船?」此言一出,不止樓笑辰,就連西月和船上十余人都被搞得不明所以,「船在哪,怎麼借?」
船漸漸地向原先登陸白沙灣時的灘岸靠去,羽易寒看似饒有信心:「這白沙灣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看那些黑衣人的打扮便知道他們並非航海之人,既然如此,他們定然也是駕船而來,而這白沙灣除了前面那個海灣,根本沒有其他地方可以泊船,所以……」
說到這,眾人臉上漸漸有了笑意,其實這些事情並不難想到,只是白沙灣這一輪戰斗下來,早已情緒低糜,很少再有像羽易寒這般沉著冷靜的。
「快看!」臨船上,王川突然伸手向晨光未開的迷霧中指去,口中大叫不已,「真有一艘船!小羽,你當真料事如神啊!」
「這也沒什麼,我只是恰巧看穿了那群黑衣人的y n謀而已。」羽易寒一邊搖著槳木,一邊朝遠處眺望。
只見迷霧盡頭,在海灣碧水成溪之處,一艘龍頭巨槳虎踞其上,斜倚靜臥,氣勢猶然。比之「靈逸號」更有狂龍翻飛,沉息驟發之威,倒更像是一艘戰船。
小船穿過碧水游廊,兩邊蒼意蔥郁,水翠林青,船上眾人皆感靈氣溢鼻,此番前來,這白沙灣儼然別樣于前,最讓人想不通的是,纏繞林間的那股黑s 詭霧也已消失殆盡,這白沙灣仿若重新恢復了以前的生機,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白沙海灣。
龍頭槳基本構造倒是和「靈逸號」無差,只是船體要大上許多,特別顯眼的是船頭那個打造j ng致的浮金龍頭——嘴角金須錚錚,口中赤丹虛浮,兩只龍眼彷如佛門舍利,金光四濺,原本一副祥瑞之象,卻被龍頭兩側四把兩兩相錯的斧劍戾氣所破壞。
眾人紛紛登船查探情形,除了幾個受傷的人無奈留船之外,還有一人怯而不行。
詹天際莫名輕咳兩聲,不知為何,總覺有股不詳之感充斥心頭,憋得他差點喘不過氣。
好一會兒,他才逐漸回想起昨晚見過一幕怪象——那時,眾船員剛復仇回來,個個體乏力虛,在送他們入艙的最後一刻,遠天的那道奇光霍然炸開。難道……
詹天際之所以存活至今,除了那點"老謀深算"外,也是因為察他人之不察,聞別人所不聞,縱觀局勢,不放過一絲一毫可以威脅到自己x ng命的東西。
然而這般思慮過後,腦海便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兩只昏黃的暗瞳之中懼光隱現。他看了看忙著在新船舷翼邊查探的羽易寒,便不由自主地扯著副公鴨嗓嘶喊了出來︰「小羽?小羽!」
忙活中的羽易寒驀地放下手中正y 升起的帆索,回道︰「詹伯,你怎麼不上來,還等著你查看船體有沒有受損呢?」
「小羽,我突然想起一事,可能和昨晚船上遇襲有關。」詹天際微顫著身子,湊到船梯邊說道,「昨晚進艙之前,我看到了林子那頭有人放了信號彈,一開始也無所覺,等到譚姑娘遇襲,我才感覺情況甚是微妙。」
「怎麼說?」羽易寒劍眉緩緩蹙了起來。
「這一來一去也就盞茶時間,若是我沒猜錯,那幾個黑衣人定在過來生事之前叫了同伴,如此才會毫無顧忌地鑿船生事。」詹天際繞到船頭,看了看整艘船的體征,回過來續道,「他們定然想借此來拖延我們出海的時機,好把我們都扼殺在這白沙灣,但是後來由于你很快便將船體修復,並且留了分心,時刻注意船周的異動,因此他們便沒有辦法再拖延時機,如此一來,便只有強制登船殺人。」
「你的意思是說當時‘靈逸號’出事確是由于那幾個黑衣人所為?」羽易寒靜默片刻後續道,「但是……既然他們有能力可以擊敗譚姑娘,為何還要千方百計地拖延我們出海?」
「這……」詹天際聞言默然,但略一思慮,便轉而急道,「這其中緣由卻是不知,可如今既然已經找到可以出海的船,我們便什麼也不要多想,盡快出海才是上策,不然……我怕那些黑衣人的同伴會再次追來。」
羽易寒眉梢輕輕一挑,饒有深意地看向詹天際,旋即長聲一嘆道,「詹伯說得有理,且不管是何緣由,當務之急便是盡快離開這詭異的海灣。」
說罷眸光一閃,朗聲催促道︰「大家快將傷員搬至艙室,然後對死去的兄弟們行祭禮,之後我們便出海進發!」
除了西月,船上的生人盡皆忙活起來,幾個氣力稍足的年輕船員負責將傷員抬回艙室,其余人都忙著打點熟悉船上的裝備設施。看得西月也不好意思起來,于是她便湊到樓笑辰身邊,幫他一起將船頭帆升了起來。
待得一切都準備就緒,眾人復又神情莊重地站于舷翼邊,隨後有船員攜棍棒猛力一支,兩艘滿載尸體的小船就乘著一波早ch o,緩緩悠蕩了開去。這一刻,就連詹天際也變得沉默不語,已經遲暮之年的他經歷了數十載海上風波,對于什麼都看得淡然,唯有x ng命一事,卻是不曾輕言淡語,放之任之過。
自己畢竟還是平寧族的長輩,就算自己真的很怕死,卻還是為無辜死去的族深感人痛心,起碼這樣做,會讓他得到某些慰藉,盡管這在外人看來尋常至極。
幾個孔武有力的船員跳下船,用繩子將龍頭槳牽出至海,一陣冷ch o涌來,羽易寒揮手而下,龍頭槳便破水裂波而出,恰巧一陣海風襲來,將幾張結實的三角帆吹得鼓鼓的,槳船驀地掠出數丈。如此裝備j ng良的槳船確實不負眾望,才下水便彷如一條水龍游竄了開去。
船是新船,起碼對于羽易寒來說確是如此,可自模上舵盤那刻開始,一種熟悉的感覺頓時涌上心頭,他挑唇一笑,望向東方淡淡浮起的光暈,登時一撥舵盤,船身猛地一個打轉,旋即直直朝南方駛去。
樓笑辰和西月分站其左右。西月更是熟練地c o起千里鏡四下觀望,查探海域詳情。作為從小在島上長大的女孩,雖然沒怎麼出過海,卻是對船上的一切都很熟悉。她好似就是羽易寒的得力助手,一會兒觀鏡遠眺,一會兒又細看手中的簡易羅盤,全然一副神情入定的樣子。
西月越玩越是歡喜,拿著的千里鏡也是不斷地變幻角度方向,當樓笑辰的耳朵在千里鏡內被放大數倍之後,幾經風浪的斯諾公主第一次有了縱然一笑的快感。
突然,嘴角的嬉笑驟然凝結,西月拿著千里鏡的手也開始顫抖起來,船未晃,人卻先開始晃動起來。
「怎麼了,月兒?你看到什麼了?」樓笑辰覺察到西月的一樣,忙不迭扶住她顫抖的身體,柔聲問道。
「他……他們追來了……」西月無力地垂下手臂,眼底寒芒倏現。
羽易寒搶過千里鏡,側身往東邊一看,一波一浪間,正有一條體征相似的龍頭槳沖破浮掠海面的碧波,飛一般地追來。
「橫槳,升帆!」
千里幽瀾,萬里金光之中,兩艘龍頭槳一前一後,穿梭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