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沖神馳遐想,想到兩人對酒當歌、花前月下,這少女溫婉多情,兩人相處過的那一段日子的確灑月兌無憂,寧謐平和,確實如神仙一般。
而且她性子之中,也不缺回腸蕩氣的俠骨柔情,確實算得上是人生難得的紅顏知己。
只可惜江湖之事,變幻無常,他堅辭不肯入贅,這女子便一怒之下,將他三人趕下了黑木崖,至始至終,高根明和陸大有,卻也不知其中之道理。
令狐沖抬頭望去,見眼前東方不敗身子子忽東忽西,忽進忽退,在齊御風等三人身邊飄蕩不定,行動快捷之極,如風吹柳絮,水送浮萍,實非人間氣象,宛然帶了三分邪氣,詭異非常。
她身上香汗淋灕,雙頰生霞,微微顰著眉頭,雙手不斷舞動,接連接下三人奇招妙式,令狐沖見她越來越是辛苦,不由得心生憐惜,突然想起臨走的那夜,她也是如此明艷端莊,粉腮紅潤,只是微微螓首蛾眉,十分地不開心。
自己曾經對他說道︰」倘若五岳風波平定,華山派無外患之憂,他日必當辭去華山派掌門之位,回轉過來,迎娶姑娘過門。姑娘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我令狐沖永世不忘!」
當時她身上穿著一件大紅的袍子,豐姿綽約,艷妝華服,背對著自己,半晌無聲,一直過了好久,才輕輕說道︰
「既不回頭,何必不忘?
既然無緣,何須誓言?
今日種種。似水無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三千里讀史。不外功名利祿,令狐大俠既然有此野望。賤妾又豈敢阻攔?」
而此時在這泰山日觀峰上,她依舊美麗如昔,可謂‘普天壤其無儷,曠千載而特生。’,但眼神之間,煞氣凜然,端地是一副皇者霸像,當即他不由得淒然一笑,心道︰「傻子。幸虧當日堅辭不就,否則她如此武功智謀,又豈能甘願默默無聞,陪伴你終老一生,她以身誘我不成,又施強迫之計,無非便是為了誑我入這魔教,幫助她奪取這花花江山罷了。」
他回想起那一刻的羞辱、興奮,不由得心跳加速。神情恍惚,但隨即卻也心中一陣黯然,便告訴自己,只當這萍水相逢。再無瓜葛,聚聚散散,自有天定罷了。只是愈發這般說服自己,心中便愈發沉重。越是看淡此事,便越是傷心欲絕。
正當此時。眼前四人的爭斗已然越發急緊,那塵沙越揚越高,眾人影影綽綽只看得見其中流雲飛袖,劍光掌影,身形閃爍,卻看不清細微變化之處,不由得都大為著急,一個個抻長了脖子,向前看去。
驀然間,只听一聲悶哼,四個身影一合即分,各自飛退出幾丈開外,東方不敗低頭看去。
方證面無表情,雙手合十道︰「東方施主,你入魔已深,背離正道,五感已然漸漸麻木不仁,此番神通等癥狀已然不再是修行之功德,而成為武學之魔障,此番拼斗,便就此算了罷!」
眾人見東方不敗抬起頭來,神態端凝,並不反口相駁,才知道原來東方這一局居然不敵三人聯手之功,輸了一招。
卻見東方不敗微微一笑,神情疏朗,輕啟檀口,傲然道︰「老和尚,你以為方才齊少俠攻了我一劍,便算是你們贏了麼?我只不過唯恐殺了你們幾人,這天下之大,便再無相若的敵手相抗,豈不悲哉,但你既然如此教訓本座,今日若不讓你見識一下《葵花寶典》之上記載的神功絕學,不叫你開開眼界,卻好像有些說不過去了?」
她一言說罷,猛然身形一顫,口中叱道︰「這便是《葵花寶典》之中的葵花陰冥**,你看好了!」
說罷,她周身骨骼 啪啪爆響,如同炒豆一般,繼而全身放松,上身正直,虛靈頂勁,舌抵上齶,下顎微收,雙目平視,雙手掌心朝上,掌指相對,捧放于丹田處,接著雙手輕輕向上捧,沿任脈路線至羶中穴處,雙手變為捧蓮花狀即雙手心相對,掌根相抵,掌指朝上。
這時只見她身前三尺之外,一道漩渦無風而起,如螺旋疾疾上升,在她身前縈繞幾周,繼而她面上紫氣一閃,雙掌放下,三尺之內的砂礫、石塊不斷向她腳下匯聚,天上因打斗而起的黃塵也匯聚成一團黃雲,緩緩集聚在她頭頂,仿佛這大地之氣和天上的雲氣皆被她吸了過去一般。
原來她周身縈繞的絲絲縷縷紫氣,此時也都向上飄去,越來越濃,自百匯穴聚成一道清氣,直沖天際,如香煙繚繞,久久不絕,眾人只見她猶似身在煙中霧中,似真似幻,實非塵世中人,不由得都是目瞪口呆。
五岳劍派的人物眼看她突然施展這等神奇招數,詭秘莫測,不由得都大驚失色,面上顯出惶然之色,方證臉色一凝,也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沖虛道長博覽典籍,多讀道藏,知道這乃是道家正宗的內家心法練到絕頂境界,方才有的征兆,並非邪術,但如此境界,卻也非他所能窺測,當即心中嘆服不已。
日月神教萬千教眾,見到教主如此威能,立刻都轟然拜倒,口中稱頌不停。
其中一人從懷中抽出快板,大聲唱道︰
「竹板這麼一打,別的咱不夸,夸一夸東北不敗天下第一俠!
生長在河北,神教是本家,只可惜那少林武當沒她的功夫大!
秀美又無暇,年齡正芳華,花容月貌正如那仙女凡間來探察!
不光長得美,武功更奇葩,身懷絕技頭一樣是葵花陰冥**!
任你什麼人,也成軟腳蝦,神功一出天下無敵哭爹又叫媽……」
他唱上幾句。見東方不敗突然面色不愉,向他看來。便住口不語。
齊御風見到她足下之沙土越聚越多,已然積累成一個一尺高的土堆。先是目瞪口呆,繼而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好勝之念頭道︰「倘若我將這紫霞神功練到二十倍,也未必便不及她這功夫。」
他與東方不敗拼斗這半天,對于招式之妙又有領悟,直是越戰越強,越戰越精,獨孤九劍中許多微妙之處,登時都豁然開朗,此時心中奇招妙式。正層出不窮,無窮無盡不斷涌出,依照他此時所得,但凡有招有式,無論對手多強的武功都能破解,是以對手內功雖強,卻也凜然不懼。
這倒並不是說他武功已達無敵之境,只是獨孤九劍于劍法一途,他已無可再練。無可再學,唯剩下劍招使用上的磨礪而已,而他現在已然知曉,這九劍的最高境界。實在高過《葵花寶典》之上的招式太多,這便譬如雛鷹見雄雞高飛,也是絲毫不羨。方才他那最後一劍,便是得道的明證。
這時只見東方不敗微微一揮手。從懷中模出一條雪白的綢帶,迎風一抖。內息運轉如風,一條綢帶如長蛇般夭矯靈動,轉瞬便籠罩住了方證周身諸大穴位。
方證神色一凝,手掌翻轉,便來抓那綢帶,猛然听得只听得「 」「 」幾聲巨響,那綢帶端頭之處接連打在方證掌心,胸口等處。
這一下綢帶如風,攸然而至,一邊齊御風與沖虛救之不及,只見得銀光閃爍,接著便看見方證口吐鮮血,單足跪地,那綢帶攸然而歸,便是連一滴鮮血,也沒有沾染。
齊御風心中大急,但那東方不敗的招數疾如星火,當真是霆不瑕發、電不及飛,他卻也絲毫沒空暇救人,當即不由得大慚。
過了半晌,方證吐了幾口鮮血,才慘然坐在地上,口中道︰「東方施主不愧武功天下第一,這進境實在超邁古人,老僧已然輸了,今日便任由施主發落罷。」
東方不敗周身紫氣氤氳,卻依然氣度閑逸,優雅至極,當即她輕描淡寫地笑道︰「不管你輸或沒輸,你等今日全都要死。」她說這話之際,行若無事,便如同要處死一只豬狗一般。
方證听得此言,微微一怔,半晌無聲,好一會兒,才說道︰「好……好,我學藝不精,那也無話可說,只是……」
他一句話尚未說完,一邊少林群弟子早已醒悟過來,急忙上前拉住他雙手,其中一個和尚執杖面對著東方不敗怒喝道︰「我少林派乃千年大派,豈能是你這女魔頭說殺就殺,咱們就算今日逃不過這一劫,咱們合派也要死戰到底,血濺泰山!」
方證苦笑道︰「覺月,我只盼以我一死,換來汝等生機,你這卻又是何苦……」
東方不敗不耐煩道︰「早死晚死,都是一死,你既然是修佛之人,怎麼卻也看不開?今日本座倦了,你若不動手,還待本座親自殺你麼?」
說罷她轉頭對著向問天一瞥道︰「還有那些武當派的,五岳劍派的,倘若今日決計不降者,皆一個不留,就地處決!」說罷身形一轉,似乎有些意興闌珊,轉頭便要朝著一頂雕龍畫鳳,裝飾精美的軟轎走去。
此時日觀峰上還剩下各派正教人物千余眾,听得此言,不由得面面相覷,心道這般慘事,竟然最終還是落到了自己頭上。
這時突然有人一聲暴喝道︰「東方不敗,你先前說但凡贏了你一招半式,便放我們下山,你現在可敢與我單挑?」
東方不敗听得是齊御風的聲音,身形一凝,也不回頭道︰「你不是我的對手,盡早歸降于我吧,還能留你一條性命。」
齊御風笑道︰「怎麼,究根揭底,還是怕了獨孤九劍麼?」
東方不敗一聲輕笑,轉頭道︰「笑話……」她這一句話尚未說完,突然見得一人撲倒在前,哭道︰「任姐姐,你就饒了我們吧。」
她略一抬頭,突然見到曲非煙面色淒然,嚇得滿臉通紅,當真如異花初胎,美玉生暈,明艷無倫,當即心中不由得一軟,皺眉道︰「小子,我如此三番五次交好與你。你怎麼忒地不識好歹?」
齊御風上前托起曲非煙,將她攙扶起來。曲非煙顫抖著說道︰「你不要跟她打,你會死的。」
齊御風眼見她梨花帶雨。雖然滿是懼怕,語氣卻一改平日之風,顯得甚為真誠,當即笑道︰「你放心好了,我有保命絕招,斷然不會死。」
曲非煙見他不听自己的話,又氣又急,可自己早已嚇得腿腳酸軟,又提不起氣來。當即緊緊抓住他的手臂,說什麼也不放他離開。
齊御風心中甚為感動,但今日場面,如若不敗了東方不敗,眾人卻勢必是必死之局,他自己對于投降與否,倒不大放在心上,但卻知道五岳劍派之中,骨頭頗硬之人總有那麼幾個。如若不賭上一賭,眾人性命必然堪憂。
當即他狠了狠心,強行將曲非煙交給華山派眾人看管,繼而回首搖頭道︰「我不能像你一般。把什麼事都做得那麼絕。」
東方不敗神色不耐煩,星眸中閃過一道寒光,冷笑道︰「少廢話。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來罷!」
齊御風當即跨上前一步。持劍當風,目光也緊盯住了東方不敗。
他自穿越至此。已然整整半年,其中歷經艱險,多會名師好友,又得了「獨孤九劍」這般神奇的武功,對于劍術之上的造詣,早已爐火純青,此番又觀摩了這當世第一高手的武藝,與其交戰了如此長的時間,更是得益匪淺,已將這「獨孤九劍」的劍訣融會貫通,漸臻化境。
此時獨孤九劍的劍訣在他心中緩緩流動,當即許多先前不解的難題,便都已融會貫通,覺得天下諸般武功,皆不逾「獨孤九劍」之劍理的藩蘺,而獨孤九劍的使劍運勁的法門,又是集一切武功之大成,一法通,萬法通,東方不敗的任何武功在他面前都已無秘奧可言。
他此時心中萬般想法生機勃勃,屢屢浮現,幾乎不能自抑,當即他凝思片刻,突然高亢長嘯一聲,繼而長劍如風,劍光如雷霆閃電,突然直擊而下。
這一劍之威,當真不同凡響,他一柄長劍化成漫天銀光,便如同千百箭矢一般,齊齊向東方不敗飛去。
東方不敗冷哼一聲,芊掌翻轉,將真氣聚集于掌心,繼而反手吐勁,一掌如飛花拂柳,花蝶翩翩,便順勢擊向齊御風胸膛。
她這一招,打的乃是以快打慢,後發制人的主意,可是她未及向前半尺,便發現齊御風的劍招看似萬劍亂攢,但實輒大多為虛,只有攻向自己胸膛這一劍,才是實招,如若不避,必然是兩敗俱傷之局。
她輕功練到如此境界,早已能隨心所欲,來去自如,當即她橫空挪移,如花蝶翩翩,陡然一閃,一連在齊御風周圍幻化出九個身影,長袖疾舞,齊齊攻向這持劍的少年。
她這輕身功法,左旋一道、右旋一道,一撩、一擺,一揚,一拂,常人見到這般景象,莫說抵擋,便是連眼楮都看得花了。
但齊御風此時已深得獨孤九劍之妙,當即長劍圓轉,無使斷絕,當機得勢,借她變招微微一剎那,右手長劍圓轉向前,朝她面門揮去,他知道此番稍有不慎,便是必死之局,當即也絲毫不敢放松,長劍節節貫串,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連綿不斷,一步步向前。
東方不敗武功雖高,更加比他快捷十倍,但招式之中稜角分明,招招連續之處,便還存在著一絲遲滯,齊御風早已看出她這點破綻,當即借著長劍之利,欺身一擊。
東方不敗此時使出全身功力,功力比先前豈止高上一倍,她此時內氣震蕩,片塵不能及身,周身罡氣流轉,一草一木,一蟲一鳥的軌跡盡行皆知,幾達佛家中「天耳通」的境界,可謂五感敏銳,捉影圖形,無往不利。
但盡管她如此靈巧敏銳,齊御風使出太極劍法中圓轉不斷,陰陽互生的妙訣,如此綿綿密密,毫無破綻,而且招數層層疊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卻也令她一時有些秀眉輕顰,不知如何下手。
齊御風此時顧不得看她眼色,手中鋒銳無匹的長劍明耀熾烈,不斷圈轉,左圈右圈、大圈小圈、平圈、立圈、正圈、斜圈,一個圓圈跟著一個圓圈,直將他多年來所修習的「亂環訣」功夫施展得淋灕盡致。
他得《長白劍經》和《獨孤九劍》之功,只將這「太極劍法」使得神妙無比,卓然不凡,即令是趙半山與胡斐在此,也得甘拜下風,贊他一句青出于藍。
東方不敗知道他長劍鋒利,當即也不敢硬接,只見他每一招都是以弧形刺擊,以弧形收回,在四下布下無數光圈,而他全身已隱在無數光圈之中,光圈一個未消,另外一個再生,便如同有千百柄長劍一般,護住了他全身,端地是毫無破綻,當即不由得冷笑道︰「你這是要學那牛鼻子沖虛,扮鐵殼烏龜麼?」
她話雖如此,卻也見得齊御風劍法自與沖虛先前所使得不同,沖虛劍法雖妙,畢竟還有破綻藏在其中,而齊御風這般以意馭劍,千變萬化,無窮無盡,毫無半點破綻,卻能讓她任何高明的招數都無從發揮,只能束手以待。
齊御風的劍光堡壘緩緩向前,不斷挪動,千百光圈猶如浪花翻滾,寒光閃耀,四下英雄見了,無不栗然而驚,心道這少年如此劍法通神,莫非卻能與這東方不敗打個平手?
一邊沖虛道長斜持著長劍,痴痴呆呆看著齊御風使劍,他睜大了眼楮,半張著嘴,便是連儀容端莊,也似乎完全忘卻了。
東方不敗眼見長劍漸漸遞到了身前,低眉略微思忖了一會兒,身形突然滴溜溜一轉,如螺旋一般,化成幾道影子,四散開來,隨後身形一凝,在齊御風身後聚成一個窈窕的人影,周身氤氳紫氣,依然不斷發散開來。
她自妙悟神功以來,出手未嘗一敗,而今日與方證沖虛過招,兩人窮盡全力,將畢生功力全部使出,她更是從中領會了不少武學上的精髓之處,她天性聰敏,一點即會,一會便通,此時對天下種種武學,早已不屑一顧,但此番齊御風這般劍法,卻也令她深感棘手。
兩人在武學之路上,都走到了一個盡頭,一為內功,輕功練無可練、一則為劍術登峰造極,這般龍虎交匯,才終于有了絕頂一戰的意思。
便在此時,突然天空中一聲清鳴,聲震四野,眾人抬頭一望,只見日光下一道巨影橫空出世,遮天蔽日,金光璀璨,原來卻是一只巨大的金雕盤旋于空。
正教、魔教之士皆抬頭觀望,卻見那大金雕身形奇巨,比之尋常大雕大出數倍,一雙翅展足有丈余,這般巡天而行,威勢凜凜,當即便有愚魯之人,以為是神鳥下凡,幾欲下拜。
這大雕盤旋片刻,收斂雙翅膀,登時如流星長箭一般疾射而下,撿了一塊人少的地方,落在地上。眾人只見它長喙若鋼,利爪似鉤,一雙眼珠霸氣凜然,落在地上,也比兩個高大的壯漢為高,當即不由得都為之心折。
當即有好事者便循過去觀看,卻見金雕隨意揮舞雙翅,登時卷起一陣如狂風暴雨般的塵土颶風,許多靠近之人,登時便站不住腳,紛紛跌倒在地。(未完待續……)
ps︰《東方不敗頌》後續全文將放出,求問一句,這本書還有救麼?均定沒上過三百……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