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r 後。
上午,秦軍大營,中軍帥帳。
一名年約六旬,頭發斑白,但神態威嚴,體魄依然健壯的老人正在看書。
老人看得很細致,聚j ng會神,心無旁騖。
兩旁,有幾名太監正低眉順目的服侍著,帳外,則密布雄壯高大的甲士。
此人便是秦公贏連,當代的驕雄。
即位前二十年,贏連韜光養晦,變法圖強,但一直念念不忘收復河西故土。
待得魏國內亂,贏連才突然發難。
先戰石門,秦軍斬首六萬,再破公叔座,取少梁,秦軍再次斬首七萬余。
一時間,秦軍威震天下。
而贏連,也以其過人的隱忍及顯赫的戰功,一躍成為天下驕雄,名動列國。
無疑,此時的贏連,在秦國的威望,也是空前高漲。
「報——」就在贏連聚j ng會神看書之時,突然,一名斥堠飛奔入內︰「啟稟秦公,魏軍在河東打造鐵鏈,鋸制木板,搜羅渡船,似有架橋之意。」
「噢?」贏連一愣,想了想道︰「速傳眾將前來議事。」
「諾。」有親兵即去傳令。
不多時,一陣腳步聲響,眾將紛紛來到。
「父親。」
「秦公。」
……
眾將一一行禮後,分立兩旁,不多時,軍中十余名國尉以上大將便已聚齊。
贏連掃視眾將。
左側,第一人,二十余歲,修長英武,銳氣逼人,乃是他的庶長子贏虔。
也就是世人熟知的公子虔,威猛雄烈,勇冠三軍。
左側,第二人,不到二十,濃眉大眼,魁梧健壯,乃是他的嫡長子贏渠梁。
此人正是r 後重用商鞅,進行變法的一代英主秦孝公。
右側,第一人,姓章名蟜,五十余歲,頭發微白,眼神犀利,不怒而威。
兩年前,正是此人在石門大破魏軍,大振秦軍軍威。
現如今,乃是秦軍排名第一的名將。
右側,第二人,姓庶長名國,四旬左右,雙肩極寬,神態彪銳,有猛虎之威。
月前,正是此人親自統兵,大破公叔座,並生俘之。
如今,庶長國在秦軍之中,幾與章蟜並列,號為秦軍雙璧。
其余將領,亦多不凡。
可以說,如今的秦國,當真是人才濟濟,能連破魏軍,也就不足為奇了。
「諸君,」贏連掃視眾將,淡淡道︰「適才,斥堠來報,魏軍在對岸打造鐵鏈、鋸制木板、搜羅渡船,似有架橋之意,不知大家有何看法?」
「秦公,」庶長國馬上道︰「魏軍渡船不足,蒲阪橋又不能用,若想過河,只能架橋。不過,此並不足慮,我軍佔據渡口,只要小心提防,魏軍不可能架橋成功。」
「是的。」章蟜也贊同道︰「魏軍若想架橋成功,必要搶佔河西橋墩,只要我軍在岸邊多設強弓硬弩,魏軍渡船又不足,想登岸何其難也。」
「呵呵……」公子虔幸災樂禍地譏諷道︰「看來,那龐涓小兒也是束手無策,只能這般愚蠢的硬來了。」
贏連卻想了想道︰「我看,咱們還是別太大意了。那龐涓乃是鬼谷弟子,一出山便被魏侯拜為大將軍,必非凡人。前番在肥邑大破趙軍,也可見一斑。咱們還是謹慎一點,別被其鑽了空子。」
「二弟,你也太小心了吧?」公子虔卻不屑一顧道︰「那龐涓或許有點本事,但畢竟年輕,還能比得上公叔座不成?而連公叔座都是咱們手下敗將了,這龐涓又有何懼?」
此話一說,章蟜和庶長國都不禁自負地點點頭,以示贊同。
可以想像,接連戰敗昔r 威震天下的強魏,秦軍上下已有點自信心過度膨脹、目空一切了。
贏連畢竟不是凡人,也敏銳地察覺得到軍中那茫目的自信,皺皺眉,想申斥兩句,卻又怕傷了軍中銳氣,猶豫了一下,便淡淡地提點道︰「自古驕兵必敗,還是別太大意得好。這樣吧,從即r 起,贏連、渠梁、章將軍、庶長將軍,你們四人輪流駐守渡口,多備強弓硬弩,r 夜戒備。」
「諾。」
眾將紛紛領命,但不少人心中還是覺得有點謹慎過度了。
午時。
黃河東岸,龐涓和孫臏帶了數十騎衛士來到岸邊,手搭涼棚,向西岸遠眺。
少梁這里的黃河,寬只有一百五十到二百步,水流也較平緩,因此,不僅適合架橋,而且,視線所及,對岸也是看得十分清楚,一目了然。
此時,便見大批秦軍的弓弩手正奔赴岸邊,布設于岸後綿延數里的工事之中,那嚴陣以待的架勢表露無遺。
可以想見,如若魏軍膽敢進犯,必遭迎頭痛擊。
「呵呵……」龐涓見狀,開心一笑︰「師弟,你瞧,秦軍被咱們耍得團團轉。」
「嘿嘿……」孫臏也樂了︰「這是師兄‘聲東擊西’玩得好。」
「走吧。」龐涓輕松道︰「秦軍已經被吸引在此,咱們晚上就出發去龍門。」
「別急。」孫臏建議道︰「附近肯定有秦軍偷過河的斥堠,為免泄露風聲,最好還是先把附近清理一下再說。」
「不錯,險些忘了這碴。」龐涓馬上吩咐魏爭道︰「你馬上去傳我將令,讓李玉派出所用輕騎,將附近五十里梳個幾次,剿滅所有的秦軍斥堠。」
「諾。」魏爭飛馬而去。
……
很快,魏軍數千j ng騎四下出擊,在營地附近開始了地毯式的清剿和圍殺。
潛伏在魏營附近的秦軍斥堠頓時倒了血霉,沒過半天,就被剿殺得一干二淨。
秦軍的耳目一時失聰。
當夜,龐涓、孫臏即率魏軍主力七萬人悄然離營北上,直奔龍門而去。營地中,只留下五千輜重兵和五千‘奮擊軍’虛張聲勢,以作牽制。
兩r 後,龍門。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從天際灑下,黑夜漸漸遠去,大地,開始恢復了光明。
視線所及,一座巨大的浮橋赫然橫跨黃河兩岸,仿若一條蒼莽巨龍,恢弘無比。
一夜之間,天塹變通途,從此以後,這個寂寂無名的小渡口注定將名聞天下。
黃河東岸,大批魏軍正沐浴著清涼的晨露,蓄勢待發。
「報——」忽然間,一名魏軍軍官從西岸奔來,至龐涓身前拜道︰「大將軍,西岸浮橋已固定完畢,大軍可以通行。」
「很好。」龐涓滿意地點點頭︰「斥堠可曾灑出?」
「回大將軍,斥堠已前出三十里布防,確保我們渡河消息不會被秦軍所探。」
「太好了。傳我將令,以騎兵為先鋒,大軍直搗龍門縣。」龐涓意氣風發地大手一揮。
「諾。」
三軍呼應,浩浩蕩蕩開上浮橋,奔赴河西。
龍門縣。
位于黃河西岸,離龍門渡口只有三十里。
數r 前,兩萬秦軍由國尉白杰率領,自少梁北上,連克龐城、韓城,一時兵鋒甚急,直指龍門。
龍門縣令蘇干,率軍奮力抗擊,只可惜寡不敵眾,城池一r 後被破,蘇干自殺殉國。
秦軍佔領龍門後,由于連克三城,大為疲憊,便打算在此歇息兩r 後再行北上。
然而,白杰萬萬想不到的是,他會和龐涓迎面踫上。
……
上午,r 上三竿。
龍門縣殘破的北門外,幾名秦軍正百無聊賴的守著門,彼此互相調笑著。
城上,也是人頭寥寥,只有一些旌旗虛應著。
此時,河西魏軍主力已全軍覆滅,只余少量魏軍分守四處,自保尚且無力,更不可能主動出擊,因此,秦軍守備松懈,便一點也不足為奇了。
忽然,天邊傳來一陣隱隱的雷聲。
「打雷了?」一名秦軍什長詫異地看向天空,然而,百里無雲,天氣晴好。
不像要下雨啊?
秦軍什長正在疑惑,忽見東北方向的地平線上涌起一條綿長的紅線,飛快席卷而來。
不好,是魏軍騎兵!
秦軍什長立時反應過來,不禁唬得魂飛魄散︰「是敵襲,快關城門。」心中慌亂無比︰天,這麼多魏軍騎兵從何而來?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
幾名秦軍也嚇壞了,有人哭喪著臉道︰「什長,關、關不起來啊。」
什麼!?
什長一回頭,只見城門只有一扇完好,另一扇則缺了半邊,哪關得起來。
完了!
什長眼一黑,差點暈倒在地。
原來,這城門在秦軍之前攻破時被破壞了。
秦軍入城後,因為覺得附近沒啥危險,也就湊合著用,沒有著急去修復。
誰能想到,這小小的疏忽將會葬送了整支秦軍。
眼見得魏軍騎兵越來越近,近得都已經能看見敵人那殺氣騰騰的猙獰面容,幾名秦軍駭得手軟腳軟,顫聲道︰「什長,現、現在咱們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都逃命吧。」什長大罵一聲,立時竄向城內。
這什長很聰明。
他很清楚,如今的騎兵並不是作戰的主力,只是用來奇襲、s o擾和偵察等。
那麼,眼前這上千名魏軍騎兵,必然只是先鋒。
其身後,肯定跟隨著數以萬計的魏軍步卒,八成是那龐涓已經偷過了黃河。
這種情況下,措手不及的龍門丟定了。
那此時不逃命,更待何時?
幾名秦軍一見,也是如夢初醒,慌忙跟上,也是抱頭鼠竄,轉眼便逃散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