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比來常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
世上沒有哪個女子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情,無論是皇後還是當壚賣酒的婦人,看到這首詩都會產生強烈的共鳴。現在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就愣在了自己的回憶中,當年年少的青蔥歲月,少女時旖旎的夢想,全部化作了石榴裙上的斑斑淚痕……如子規泣血,杜宇啼紅。
「雲屏,你去把哀家的石榴裙找來。」
「是,娘娘。」這一問一答之間,主僕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平時的身份,但她們心里都清楚,自從那二十八個字從雲屏的口中清脆的讀出,那單純的主僕關系便已不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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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輕眉又睡了,睡得無比安祥,這次她是帶著甜甜的笑容入夢的,紫檀緊繃了一天的心弦突然松弛下來,竟覺得自己渾身無力,連忙扶住了桌邊才沒有摔倒。贊加美女皺起眉頭低聲喊道︰「咚咚,咚咚。」
「紫檀姐姐,你怎麼了?」咚咚從外面跑進來,看著紫檀那蒼白的臉s ,不禁焦急的問到。
「我沒事,扶我回去就好。」紫檀緊緊咬著自己那沒有一絲血s 的嘴唇,靠在小丫鬟的肩膀上,右手無力的抬起來扶著自己的額頭,一副弱柳扶風的樣子,我見猶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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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裙已經在箱底閑置了近二十年,不但款式沒有任何出奇之處而且料子也相當一般,還是皇後未進宮時女兒家的裙子。她清楚的記得當年在家鄉的小河旁自己就是穿著這條裙子歡笑在ch n風里,衣帶飄飄,裙擺飛揚,舞出了一曲霓裳,那少女的歡笑比潺潺流動的河水還要動听。那時自己的年紀與女兒樂祥該是差不太多,小河的對面有一個騎白馬的王子,劍眉星目,齒白唇紅。不常笑,但一笑便宛如二月的ch n風……想著想著,一滴珠淚緩緩劃過那風華猶在的晶瑩面龐,默默的滴落在石榴裙上,將那本就已經有些褪s 的大紅抹得更加黯淡,一如二八少女之對半老徐娘。
雲屏雙手捧著石榴裙站在皇後面前,驚訝的看見一向寵辱不驚的娘娘居然會在人前落淚,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顫聲說︰「娘娘可是要換上?」
一句話將皇後從回憶中拉回現實,現在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無憂無慮的女孩,而是母儀天下執掌後*宮的皇後,雍容華貴方才是示人的形象,而這條石榴裙……皇後轉過身,恢復了平r 里那恬淡從容的語調說︰「不必了,這就拿下去收好吧。」
「是,娘娘。」
就在雲屏捧著裙子轉身y 走之際,皇後又說了一句,「嗯,把這條裙子單獨收起,就放在最上層的箱子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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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走了一會兒,紫檀的j ng神看起來恢復了好些,已經可以不用靠咚咚的攙扶了。她抬起頭,撥開面前的亂發,向秦小虎住的屋子處望了一會兒,說道︰「咚咚,你先回去吧,我去找秦公子,有幾句話要問問他。」
「姐姐,您自己行嗎?」範咚咚關切的問到。
小丫鬟問的是紫檀的身*體,可贊加美女卻以為她要去在與秦小虎的談判中助自己一臂之力,這種事情多個吃貨參與似乎沒有什麼太大作用……她微微一笑,回答道︰「我自己就可以,你回去忙吧。」
範咚咚將手松開,確認紫檀自己能夠站穩之後方才說道︰「哦,那姐姐你保重,我就先回去了。」邊走還邊回頭關切的看上兩眼。紫檀微笑著對她揮了揮手,獨自一人向秦小虎的住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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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自己來說,石榴裙永遠只能是青ch n的追憶,而不是生活的主旋律。皇後斜倚在欄桿上,心中感慨萬千。這時雲屏已經將那條承載了太多追憶的石榴裙放了回去,輕輕的走了過來,見皇後正凝神沉思著,卻是不敢打擾,正要悄悄的退下去卻突然听見那位母儀天下的娘娘說︰「雲屏,你想個法子,讓那位秦公子進宮來,哀家……想和他聊聊。」
雖然皇後對那位大才子的的稱呼早就由秦小虎變成了秦公子,但雲屏還是不敢放松j ng惕,生怕皇後做出什麼對自己心上人不利的舉動。她猶豫了一下問道︰「不知娘娘想和他聊些什麼。」
皇後微微一笑,轉過身來看著雲屏說︰「放心,傻丫頭,哀家不會為難他的。你應該清楚,哀家即便是想取他的x ng命,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這話說得實在,確實,就算皇後想要殺掉秦小虎,無非就是動動嘴唇的事情而已。雲屏點頭回答︰「奴婢這就去想辦法,如果沒有其他事情,那奴婢告退了。」
「嗯,你退下吧。不過秦公子入宮的事……最好快一點。」
「奴婢知道了,娘娘您請放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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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並沒有鎖,紫檀敲了幾下後見無人應答,正想離開的時候隨手一推,門扇便「吱呀」一聲緩緩開啟了。屋里的光線比較暗,紫檀的眼楮適應了一會兒方才看見秦小虎正躺在床上將身*體緊緊的蜷縮著,並沒有蓋被子。見他如熟睡的孩子般可愛,原本打算大興問罪之師與他徹底理論的紫檀不由得從心底涌上了一股同情,漸漸的便彌漫了那顆本就牽掛系念著的心……她走上前去給秦小虎蓋好了被子,心里卻是無論如何也再恨不起來了。睡夢中的秦小虎囈語了兩聲,但听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麼,過了不一會兒,卻是又說了同樣的兩句話,紫檀俯,將耳朵靠近他的嘴邊仔細的听著,還是沒能听懂。
這不怪紫檀,她並不熟悉二十一世紀的娛樂圈,當然也不認識章子怡和範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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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皇後也喜歡上了那個少年?雲屏在向自己的住處走著的時候,突然間腦海中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但隨即便搖了搖頭覺得實在是有些太過匪夷所思了。作為女人,皇後娘娘已經得到了她理論上的全部,已經站在了百尺竿頭,而前面並無一步,再說就連她的女兒都似乎比秦小虎要大上一些,又怎麼會……雲屏有些無奈笑了笑,倒有些像是嘲笑自己那荒唐的想法。
寢室內空蕩蕩的,那種空曠更容易給人帶來寂寞的感覺。作為皇後身邊的紅人,雲屏在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但她生x ng淡泊恬靜(要不是這樣也不可能成為皇後的親隨),所以屋子里並沒有擺放任何不必要的東西。以前她以為這是簡約素雅,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卻格外討厭那些空著的地方。目光一投向那里便不由得想到昨r 與自己侃侃而談的少年公子,想到他那年輕稚女敕的外表,但眉間卻不知道為什麼早早便有了深深的壑。他皺眉的時候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少年卻似一個飽經滄桑的老者,心懷天下憂國憂民……對了,皇後還要見他,而且還是由自己來想法子……雲屏思忖了許久也沒想到什麼合適的主意,平時這種事情她都是自己處理的,但今天卻不知不覺的想要去找秦小虎商量一下對策……
雲屏推開了門,正想去內務府挑些擺設來填補屋中的空白,轉念一想自己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出宮去了,又何必再麻煩人家。最後還是看了一眼皇宮中那蒼涼的夜s ,將門徐徐的關上。在紫禁城高大壓抑的城牆中自己已經生活了十幾年,按理說應該早就適應了才對,但為什麼今夜卻覺得那紅牆黃瓦分外的單調難看,暗s 的s 調幾乎充斥了自己的整個心靈,使得心里也黯淡下來,最終黯淡成無邊夜s 中一顆倔強著不肯熄滅的螢火。並沒有沖破黑暗的決心與勇氣,只是很自私的想照亮自己。
其實有一種感情叫愛,這個字眼在皇宮大內是一種比反叛更加讓人避諱的存在,所以雲屏從來沒考慮過這個深刻的命題,直到現在她才隱約的感覺到,自己現在的這個狀態——應該就是愛了。
滄海桑田的時間太久遠,久到我們無法用生命去企及與證實,但事實上誰都有機會……當你愛了或者不愛,滄桑便會在頃刻改變,變化之快超過那眨眼的瞬間。剔骨伐毛、翻腸洗髓,又哪里能及得上愛與不愛之間那轉變的痛苦,須臾煉獄。所不同的是,有些人拈花微笑,有些人痛不y 生,但無論經歷多少次,只要是真的,誰又能習以為常?
如果愛了,就要做好痛苦的準備,不然那愛,是不負責任的。
就在這一瞬間,也許是在吸氣與呼氣轉變的時候,雲屏對宮牆內r 復一r 的生活產生了無比的厭倦。年華似水,縱是如花美眷,終也敵不過似水流年,她已經二十五歲,戀上的卻偏偏是個十五歲的少年……
夜已深,人卻不寐,如此星辰如此夜,為誰風露立中宵?雲屏靜靜的和衣而起,起引茶缸坐向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