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長亭外的滿朝公卿、古道邊的兩列文武臉上雖然都和藹可親的微笑著,但無不在心中感慨著範家的權勢燻天。不過是範府老夫人的一次回鄉祭祖,竟勞動了皇帝陛下協同皇後親自來送,為體現陣仗之莊嚴龐大,還特命京內所有官員一起在十里長亭等候送行,站在碧連天的芳草中充當儀仗。而更加震撼的是,京城中本就不多的御林軍居然也分出了一支千人隊來為範老夫人保駕護航。龐然大物一般的範府,公主下嫁的榮光尚未淡去,就又被罩上了一層更加亮麗的神秘光環……
人群中的範老公爵倒很低調,向同僚們心不在焉的點著頭,口中隨便答應著別人的問候,而神s 不知怎的竟也顯得有些慌張,根本就沒有注意其他人關于他懼內的竊竊私語。已經是晚秋了,瑟瑟的秋風帶來陣陣寒意,但範惟亮卻還是不斷的用衣袖拭汗,一雙眼楮也並沒有望向正在和皇帝陛下噓寒問暖的夫人,而是很奇怪的看著自家隊伍中間一頂毫不起眼的小青轎。
青轎轎簾緊閉,皇太後正端坐在其中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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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散離亭西去,浮生長恨飄蓬,回頭煙柳漸重重……
京城已經漸行漸遠,最終那高大的城牆變成了夕陽下的一個小黑點,需要特別加以注意才能看到。落r 的余暉下,那頂青轎的轎簾終于被掀開,里面是一個白發蒼蒼雍容華貴的老夫人。她先是看了看天s ,接著問道︰「離京城多遠了?」
「回……夫人,大概有二三十里了。」
太後疲憊的向後靠著,閉上眼楮搖著頭說︰「一天才走了二三十里,這效率也太低了。都怪皇上,非要來送,耽誤了這麼長時間。」
宮女吐了吐舌頭不敢接話,一旁護衛的御林軍中卻有那麼兩三個耳力特別好的,卻是懷疑自己听錯了。他們特殊的身份決定了其不一般的政治敏感度,事涉皇帝,自然沒有人敢多嘴,但心里卻不由得埋下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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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老夫人姐妹二人的家鄉在大唐的西南邊陲,不但很遠,而且道路艱險,有詩為證︰「蜀道難,難于上青天……」
與秦小虎穿越之前的那個世界一樣,大唐也有一塊叫做蜀中的地方,在崇山峻嶺的包夾之中卻是肥沃的號稱天府的平原,並且這塊土地物華天寶、人杰地靈,尤其盛產辣椒與美女。範老夫人的娘家姓褒,褒氏姐妹年輕的時候也是艷冠蜀中的兩朵名花,出川後更是名滿天下……
有類似情況的還有以下幾人︰司馬相如、李白、蘇軾。
蜀道艱難,李白和蘇軾就沒機會回去過,司馬相如要不是拐了寡婦無處容身估計也不會回去。褒氏姐妹少小離家,盡管鄉音未改,卻也是幾十年沒見過川中的草木,沒過癮的吃上一碗地道的冒菜。離京漸遠,那些皇家的禮儀規矩似乎也遠遠的留在了京城,更何況除了太後身邊帶著的幾個宮女以外,並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驛站中,姐妹二人孤燈對坐,一盞小小的油燈將她們的身影映在牆壁之上,火苗隨風一擺,便朦朧了許多年少時的青蔥歲月……
「姐姐,沒想到一晃幾十年便過去了,我們都老了。現在我還記得你大婚的時候,宛如昨r 般清晰……」
見太後如此說話,範門褒氏——也就是範老夫人也沒有假惺惺的拘禮,也是長嘆了一口氣說︰「還記得你是我的伴娘,也就是在我的婚禮上,先皇被你的艷冠群芳所震懾,接下來不到一個月,你也風風光光的嫁人了。」
太後接著說︰「是呀,不過妹妹我的運氣不好,嫁入深宮,整r 里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哪像姐姐這般如此的悠閑自在……好在肚子還算爭氣,為先皇誕下了龍種,不然還不知自己今r 會在哪里呢。」
這話就不太好回答了,範老夫人只能勉強的說道︰「但你如今貴為太後,又是何等的風光呀……」
「什麼太後,就是個寡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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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太後,其實就是個未亡人,換句通俗易懂的話就是寡婦。听到妹妹的語氣如此淒涼,範老夫人不禁鼻子一酸,險些便要落下淚來。連忙偏轉過頭去說︰「太後,時間已經不早了,還是請您早點歇息,明天還要趕路呢。」
見姐姐已經重新稱自己為太後,李門褒氏也知道現在的話題有些太過傷感確實不適合再繼續下去。這麼多年過去了,雖然姐妹的情分還在,但畢竟已經不是豆蔻年華的花季少女,說話不需要負太多的責任。而現在一個是連皇d d 要在其面前唯唯諾諾的太後,另一個的兒子、孫子加上孫女手中掌握了大唐近半數的軍隊,自然無法再無所顧忌。當年難以啟齒的閨中心事放到現在,充其量也就是茶余飯後的談資……女人之所以在政治上往往不是男人的對手,固有身體結構方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她們總喜歡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的位置上,不過褒氏姐妹在這方面無疑做得很好。太後故作疲倦的伸了一個懶腰說道︰「趕了一天路,是有些倦了,姐姐你也早點休息吧。」
「是,臣妾告退。」範老夫人恭敬的行了一禮後倒退了出去,將規矩守得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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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乾剛還像往常一樣下朝後就去慈寧宮拜見已經遠離京城的母後,而皇後也一樣晨昏定省未有或缺。空曠的慈寧宮內,夫妻二人有時偶然踫到,只能相對苦笑。不過這樣也好,起碼可以有個人說說話排解一下寂寞,而不用在這里孤獨的苦苦守上一刻鐘將自己變成哲人。
「梓童,你說母後現在應該到哪里了呢?」
皇後屈指算了算r 子,回答道︰「應該快到宜昌了吧,之前的路還好走,但一過宜昌,那就是逶迤三千蜀道了……」
李乾剛低下頭長嘆了一口氣,「母後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在蜀道上跋涉,實在是做兒子的不肖呀。好在那邊沒有加納多的亂匪,草原上的馬確實高大威猛沖擊力強,但一到山路上便寸步難行,照咱們大唐的川馬滇馬那是差得多了。」
說到川馬滇馬,皇後心中卻是突然一驚,顫聲說道︰「陛下,西南確實沒有加納多的騎兵,但雲嶺大公的軍隊,豈不……豈不就是在那個方向?」
听到這話,李乾剛也是大驚失s ,煩躁的站起身來在屋內轉來轉去。「母後的身邊只有一千御林軍,加上範家的百余家丁,又能濟得什麼事?不行,為了母後的安全,朕要加派人手過去護衛。」
「陛下,請容臣妾一言。」皇後站到了對面直視著他的眼楮說︰「第一,母後已經動身十余r 了,能不能追的上尚未可知;第二,按理說雲嶺大公是不會對範家下手的,就算他想謀朝篡位,也要籠絡好當今的權臣才是。假如陛下貿然增兵,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徒然讓其產生疑心不成?」
李乾剛冷靜下來,仔細的思考著皇後的提議,喉嚨間小聲的吐出幾個字,「事已至此,就看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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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行進的速度雖然不快,但貴在持之以恆,當巫山已經遙遙在望的時候,褒氏姐妹不由自主的同時長出了一口氣。只要翻過這嵯峨的十二危峰,便是川渝的疆域了。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說實話這種感覺在褒氏姐妹的心中確實不太多,站在帝國身份地位巔峰的二人如果想要知道來自家鄉的消息,說實話並不用那麼費力氣。所以她們此刻更關心的應該是來r 綺窗前,寒梅著花未。
「姐姐,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川中的山水卻依然如是,而我們卻都一把年紀了。人生當真如白駒過隙……」
現在的地勢還算平坦,此時範老夫人與太後坐在同一頂暖轎內,看著轎外的青山綠水果然似曾相識,也不禁從心底升起傷ch n悲秋之念,但還是勉強的安慰道︰「太後,雖說人生苦短,卻已是比草木一秋要好上許多,似乎也不必太過傷感。」
「二位夫人。」範府管家的聲音在轎外響起,「前面要翻山了,奴才斗膽請二位夫人換上小轎。」
蜀道難,難于上青天。李白的這首詩寫的是從四川到陝西的那條路,相比之下,由湖北入川之路更是險上萬分,兩人抬的小轎也只是能勉強行走而已。褒氏姐妹本是川人,自然無須管家多做解釋便款款的下了轎子。不但轎子換了,就連轎夫也換成了當地黧黑矮小但卻慣走山路的山民,隊伍行進的速度頓時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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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山谷內,正有人向雲嶺大公李乾松匯報︰「大公,有一支隊伍,應是從京城出發,現在翻越巫山往川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