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大唐 第三回 驚聞噩耗

作者 ︰ 陸以寧

()「端正是端正,不過全無靈氣、沒點個x ng!」宋令文眉頭緊蹙,拿著一副書法字不斷搖頭。

杜維十分不服。想當年,他可是某某報舉辦的全國幼童書法大賽的前三名,竟然只被說端正。雖然知道沒辦法跟古人比,但他也不至于那麼糟糕吧?

他若能听見宋令文的心聲,只怕就要氣的吐血;宋令文只道杜維從未讀過書,直到幾個月前才開始自學。在宋令文看來,賬房先生哪懂什麼學問,稱自學倒也差不多。

這幾個月以來,杜維進步的速度可說是前所未見,讀書一月可以識字、二月便能寫字,等到第三月,那不就能題詩了?他不知道,若杜維願意,任一首經典拋出,都能夠冠絕當代。

說他字跡端正,還是看在他才習字不久,不然實在是不堪入目。既然能在歷史留名,還是以書畫著稱,宋令文自然有他的一套,杜維那手字不過就是小孩子玩鬧罷了。

杜維有些受挫,但轉念一想也就釋然︰誰叫人家是古人呢?于是便專心下來,一筆一畫的重新臨摹。

就這麼每r 讀書、習字,空閑時候也練習作畫。有了書法的前車之鑒,杜維也不敢太把自己當年「小區杯兒童繪畫大賽」的冠軍當作一回事,虛心的重頭學起。時r 一久,倒也頗有可觀之處。

不知不覺,一年已經過去。

杜維在這一年,身子雖然高了,比起威猛的宋令文、也只堪稱勻稱而已、臉蛋卻越發秀麗,宋令文雖然教學嚴厲,但平時言笑不禁,每次都愛拿杜維容貌開玩笑。杜維除了感嘆自己所遇非人外,也只能逆來順受,努力習練這位宋先生教的拳法、還有一套劍法。

「拳法養生、劍法防身,兩者都需努力鍛煉,不可中斷。」宋令文這麼吩咐,杜維也乖乖照辦。這樣的練法或許當真有益,比起初來之時,個子已經長了不少。但身材卻怎麼也練不出強健的體魄,這讓杜維覺得遺憾不已。

「宋伯,這讓我來吧。」一個少年輕松的躍上馬車,向坐在一旁的老僕說道。

「六郎啊,趕車這種粗活,你讀書人還是少踫吧!」老僕呵呵笑著,但仍是婉言拒絕。

「什麼粗活,

聖人說了,禮、樂、sh 、御、書、數,可是君子六藝啊。這御字,不就是趕車嗎?」少年不以為意的笑道。

這名少年自然就是杜維。從後世到來的他,沒有太多階級觀念,所以和府中每個人相處的都好,這當然也是因為出眾的容貌討人喜歡之故。

「話說,主人近r 似乎比較忙碌啊。有許多r 沒回來過了。」老僕把韁繩讓給杜維,在一旁叨叨念道。

「是嗎?」杜維淡淡回答。但從宋令文那里,他也曾听說過,因為朝局動蕩,近來不大平靜,只怕黃公公也被牽連其中。

「看我這德行,瞎c o心!六郎不要在意。」老僕見杜維神情不對,趕緊改口說道。

「宋伯,沒事的。」杜維見老僕自責,便寬慰道︰「或許黃公在忙呢。」

「對,對。」老僕連聲應道。

忙完了這一陣,杜維便回到書房,默默做起每r 必做的功課︰習字。如今他的書法已經略窺門境,和穿越之前已不可同r 而語。

從前書法老師喜愛蘇軾的「寒食帖」,曾經要他臨摹過好一陣子,所以杜維的行書自然便有些雛型,但在宋令文眼中,卻是不倫不類、全無章法可言。

杜維原本大為蘇軾感到不平,後來才發現︰是自己程度太糟,拖累了東坡先生。

當時他筆力未到、章法結構皆未曾熟習,老師便要他一下開始臨摹蘇軾,就如揠苗助長一般。穿越來到此地後,習練的次數多了,這才逐漸掌握了一些門道,現在的程度已經稍見神韻了。

記得那時回答宋令文道︰「想學明哲保身的學問。」來到這個世界,杜維一直缺乏安全感,畢竟是在階級森嚴的古代,他總覺得自己隨時都在危險之中,好像權貴只要一根小指就能捏死自己。

宋令文反問︰「你想如何保身?」

杜維答道︰「只求一生平安。」

宋令文沒有嫌他志向淺薄,反而笑著問道︰「那你不如去作莊稼人,平安到老,一生無憂。」

杜維心里苦笑,宋令文到底想听什麼答案?他只是想要保護自己而已。于是硬著頭皮答道︰「就怕到時y 作農人也不可得啊。」

宋令文听了,臉上笑容一斂,眼神直盯著杜維,良久才道︰「我先教你習字。」隔天一來,便要他將論語的為政篇抄寫一遍。自己則拿了一本詩集,自顧自的翻看起來。

杜維學過書法,眼下宋令文也只是要他寫字,不求筆法、也不是臨摹,便應了下來,開始磨墨寫字。抄寫到「君子不器」時,宋令文突然要他停下,說道︰「你的器字過于端正,拘泥在方寸之間,顯見格局不廣,有覆滅之象。」

杜維不太相信,神s 流露出不以為然的模樣,但宋令文不發一語,只要他重寫,每次寫到同一句話,便停下來批評一番,然後再重頭來過。

不知道寫到第幾張,或許是看天s 已晚,宋令文拿起毛筆,在紙上落下「君子不器」四字。畢竟是以書法聞名于世的古代人,杜維又妒又羨的看著四個漂亮的大字,內心挫折不已。

「听說你才剛習字,能有這般田地已經算可觀了。」宋令文溫言寬慰,但語氣隨之一轉︰「但要能明哲保身,卻是大大不足。我言盡于此,你能理解自然是好的,但若不能窺破,也別妄談什麼保身了。」

杜維知道那四字代表的是︰君子不把自己受限在專一的技能中,要能廣博通識。「器」有器皿之意,君子不把自己置于一個器皿里頭,換句話說,也是不固步自封的意思。

杜維幾r 以後才想到,宋令文這番話,是不希望他將自己限制在哪個領域里,這才是保身的方法。

宋令文那r 說完之後,也沒再找杜維確認、也沒多提過一絲半毫,每r 就是讀書、寫字的,偶爾練劍、練拳,r 子便在平淡中度過。

這r 杜維在幫完老僕宋伯後,回到書房習字,但心中一直有些不安,看天氣又是黑雲y 壓、氣壓低沉,忍不住感慨一番︰一年多前穿越過來,也是相同的場景啊。

還沒想完,一陣雷聲響起。伴隨雷聲而來的,是管家匆匆跑了進來的聲音︰「六郎!大事不妙!主人他、他,他出事了。」

杜維霍地站起,手上毛筆掉落而不自知︰「出了什麼事?」

管家哭道︰「楊內侍讓人傳話,說是主人被下了獄,x ng命危在旦夕……」楊內侍就是開始時出現的楊公公,也是黃公公知交好友。

「黃公犯了什麼事?有說明白嗎?」杜維雖然也感到驚慌,但仍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若是需要銀子,咱們不妨將宅子抵出去,看能不能……」

「六郎,沒用的。」外頭傳來楊公公的聲音,語氣蕭索無奈︰「黃玉他……這回恐怕逃不了了。」

後來發生什麼事,其實杜維幾乎沒有什麼知覺。只知道楊公公受黃公公所托,冒著危險替他回來交代一番,像是遣散家人、替幾名老僕找個後路等等,雖然鎖碎,但那的確是黃公公的個x ng︰不論自己未來如何,也不願辜負一人。

「六郎,黃玉有話要我轉達給你。」忙完了一陣,楊公公才轉頭看向杜維,從懷里掏出一卷書︰「這是曲阜縣男贈予黃玉的,是當年孔祭酒手錄。」孔祭酒便是孔穎達,孔子三十二代孫,封曲阜縣男、曾任祭酒一職。

杜維接過書卷,看著上頭寫的字跡,耳邊听到什麼已經無從理會了,只听楊公公仍在說著︰「……孔祭酒讀書偶有所得,便錄于紙上……」如此斷斷續續的之言詞組不斷穿梭,但杜維滿腦子想的只有一件事︰我對不起他!

不能否認,黃公公待他有如親子,然而他對黃公公總是恭敬有余、但從未表現過其他情緒。平常黃公公不必入宮時,總愛拉著杜維閑談︰問他讀書心得、問他鄰里趣事,有時也說說自己宮中見聞,但杜維態度總是不冷不熱,雖然有問必答,但明顯的表達自己不願多談的態度。

黃公公不以為意,仍然是談笑自若,偶爾也會帶回一些書籍。這讓杜維十分難受;有時他寧願黃公公狠狠責罵他,罵他不知感恩、不知進退,這樣他還好過一些。但黃公公從未罵他,最多也只是輕輕一嘆,說聲︰「罷了。」

記得有次他大膽問他收養孩童一事︰「您這麼作,到底是為了什麼?」語氣直沖,心里也作好了挨罵的準備。

黃公公卻未動怒,反而流露出懷念的神s ,緩緩言道︰「年少時,有幸見過虞永興、顏侍郎,蒙諸公不棄,見我雖然低賤、卻喜愛讀書,所以時常為我解惑。」杜維知道虞永興、顏侍郎指的分別是永興縣子虞世南、和顏師古之弟顏相時,所以饒有興致的听著黃公公續道︰「我曾問過顏侍郎,我年歲已長,且身分卑微,讀書只怕無益。你道顏侍郎怎麼回答?」

杜維搖頭表示不知。

「顏侍郎只反問我,他已是風燭殘年,又是身分尊顯,讀書又有何益?為何每r 仍要讀書?」黃公公淺笑道︰「我後來問過孔祭酒之子,他是這麼答的︰讀書何益?無他,但求問心無愧爾。」

「所以啊,我後來做事,總要想起這一番話。你問我為何收養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我也說,只是問心無愧罷了。」

這一番話讓杜維頗為震撼,但大多是來自听見古代名人說話的興奮,雖然覺得這番話意味深長,卻不曾細想。

但在此刻,「問心無愧」四字,卻像是重若千斤的枷鎖,沉甸甸的壓在心頭。杜維只覺得自己好像快要被愧疚感淹沒了,耳邊卻听楊公公的話語還在空氣中回蕩︰「黃玉說,宋學士是可以托付之人,要你到他府上去,r 後也好謀個出身。」說到這里,語氣轉為平淡︰「這麼一來,你也不必擔心內官養子的身分影響到你了。」

杜維滿面羞慚。好在楊公公並未多提,又交代了幾句,便回到宮中要設法營救黃公公。

緩緩走出書房,府里已經亂作一團,還好管家帶著幾個老僕維持住秩序,沒有出太大的亂子。眾人領了錢財,都是沉默著離開府邸。宋伯見到杜維出來,趕緊上前說道︰「六郎怎麼還在這里?」宋伯壓低了聲音,又看看四周︰「快走!若不是怕會牽連,主人也不必遣散大家。六郎還不快走?」

杜維慘然一笑,宋伯見他神情嚇人,以為他心緒不佳,勸了幾句便不再多言。杜維其實沒有听見宋伯說話,或者他听見了,卻沒有辦法反應;此刻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對不起」三字,他從未如此厭憎自己。除了最初說了聲謝謝以外,他沒有給過黃公公一天好臉s 看。

「六郎?怎麼還沒走?」時間到了傍晚,府內眾人早已皆盡散去,只剩下幾名不願離開的老人,如管家、宋伯,還有一位教導過杜維禮儀的老宮女。

「趙姨?您也還沒走?」杜維強笑道。他一整天渾渾噩噩的,誰也勸不住,直到此時才稍微有些反應。

「走?走什麼?」趙姨毫不在意的揮揮手,語氣淡然︰「我這條命是他救的,如今隨了他去倒也兩不相欠……」

杜維听了心下悵然,見趙姨仍在絮絮叨叨的,也不打斷,仍是坐在庭中大石上,听著白發宮女話當年。

「當時在宮里啊……」

杜維听見「宮里」二字,腦子像是靈光乍現,趕緊打斷趙姨︰「您是從宮里出來的吧?那您有沒有法子能救救黃公?」

趙姨搖搖頭︰「難,難如登天!若真有法子,我還至于坐在這嗎?早就去……真是的。」

杜維隱隱約約抓住了一絲絲念頭,卻又無從尋起。

「當今皇後不是簡單的人物,黃大郎若不是得罪皇後,憑他身分,也不至于就這樣輕易下獄的。」

皇後?杜維總算想起來自己想到什麼。最初他還不知道這是大唐的什麼時期,「顯慶」這個年號有些陌生,直到先帝謚號「高宗」一出,他才總算明白過來。皇帝是唐高宗,那皇後自然就是武則天了。

關于武則天的描述實在太多,多到不是歷史專業的杜維,也能夠說上一些。最有名的一點,應該就是她那號稱「三千面首」事跡了吧?

前幾r 上街,還听到有人這麼討論。

一個中年男子興沖沖的說道︰「听說那控鶴監招人呢,說是招為宮中衛士,某也稱得上j ng通武藝,說不定就這麼被選上了。」

一旁馬上有人澆了盆冷水︰「您道這真是招募衛士啊?」說道此處,環顧四周無人,才壓低聲音道︰「這是宮里招面首啊。」說罷也不敢多談,匆匆離去。

杜維那時正坐在茶樓之上,從上面卻听的一清二楚,還默默在心中嘆道︰「看來,高宗提早過世,倒讓許多事情提前發生了。」

歷史上,控鶴監是在武則天晚年創立的,如今卻提前了幾十年出現。不過看起來武則天權勢還沒有大到那種程度,招募的人並不是太踴躍。杜維雖然不知道高宗是在何時大行,但應該不會那麼早才是,對于已經被改變的歷史,更添了些無力的感覺。

「趙姨。」杜維打斷了仍在嘮叨的趙姨。

「怎麼?」趙姨有些不悅,但見杜維神情凝重,仍是關心的問道。

杜維並未馬上回答,而是深深的吸了口氣,緩緩吐出,表情掙扎的開口說道︰「我想請您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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