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大唐 第七十一回 笑傲

作者 ︰ 陸以寧

()「福威標局一門百來口,就這麼被滅了……」白書生說到這里,端起了一盞茶、抿了一口,順道讓台下眾人沉澱一下情緒,這可是他的幕後老板交代過的。

底下眾人也是議論紛紛,完全投入在故事情節之中。

「光天化r 之下,竟有這等慘事?」

「天理難容啊……」

「不知那少標頭逃了出去,能否救得父母?」

杜維听著眾人討論,心下也是頗為滿意︰這正是他想要的反應!只不過,若是能再激烈一點就好了。

殊不知反應最為激烈的,卻是他身邊的程知節。只見他雙眉緊鎖、握著砂鍋大的拳頭,咬牙喝道︰「那他怎麼不去報官呢?」

杜維的位置在二樓,程知節這麼一喝,一樓的觀眾也紛紛響應︰「是啊,怎麼不去官府呢?」

「有道是,俠以武犯禁。江湖之人一向為官府所忌諱,所以就算是走投無路,也不願牽扯上官府之人。」

白書生這一扯淡,眾人紛紛說道有理,連杜維都感到有些佩服,卻听他接著又道︰「但這衡山派的劉正風,卻是選擇了金盆洗手、淡出江湖,花錢疏通關系,得了個官位……」

「花錢買官?這影響可不好啊。」李績瞪了杜維一眼,不咸不淡的說了這麼一句。

「只是小說之言,就當作提個醒,免得將來真有這事發生吧。」杜維笑了笑,並不以為意;在門伐林立、階級分明的時代,買官可不像明清以後那樣容易。

杜維又將注意力放在台上的說書,雖然腳本是自己寫出來的,但白書生並未照本宣科,而是看現場狀況,來決定情節的進展;這邊提到報官府,就先帶出了劉正風的退隱,然後才說道順序該在前頭的令狐沖酒樓斗智。

「令狐沖哈哈一笑,對田伯光說道︰『你輸了。』田伯光一愣,這才發現自己離開了椅子,按照兩人約定,的的確確是輸了,不由得大怒……」

程知節听了也是哈哈一笑,滿飲了一杯酒,連叫︰「痛快、痛快!」

其他觀眾的反應也不遑多讓,就連冷靜的李績、穩重的程名振,都是連連點頭,表情紓緩了許多。

「那令狐沖受了重傷,而林平之為木高峰所擒……y 知後事如何,請待下回分解。」

白書生板著的臉孔這時才松一口氣,笑吟吟的對眾人一抱拳,轉身瀟灑下台,雖然神s 鎮定,但心中卻是激動無比;平常在富貴人家當教書先生的他,一向只有看人臉s 的份,何時有過今r 這般的風光?

「白先生,還過得去吧?」說話的便是請來白先生的幕後老板,也是杜維的熟人,韓國夫人府上的武管家。

「多謝了……多謝了。」白書生心里激動,嘴里來來去去只說得出這幾個字。

武管家呵呵一笑,沒再多言,只是客套幾句,便要回去向韓國夫人回報,另一頭常山公主的家僕同樣也是匆匆的往回走去。

說書的由來,最早可以追溯到寺廟里的「說講」,僧侶為了傳教,便用說故事的形式,來為百姓說講佛經中的故事,藉此宣揚教義。這樣的形式雖然源于宗教,最後卻意外成就了文學,像是民間評書、後來的演義,都有人認為是受了說講的影響。

杜維將說書和小說同時帶進了大唐,其實也頗為擔心︰是否符合現在的ch o流?是否有違當代看重的禮法?所以他也不敢太過宣傳,只是在酒樓里試試水溫而已。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說書的風ch o在長安城里迅速的蔓延,當天下午便有頑童、閑漢,先在酒樓听了故事,便四處去依樣畫葫蘆的說了出來。有人嫌听的不過癮,那轉述的人便自己編了下去,到了後來版本漸多、劇情也越加駁雜,有的版本里,令狐沖放下刀劍、拿起書本,最後考上了進士;有的說林平之投入軍中,當上將軍,最後殺了余滄海滿門報仇……

不過,這一切的猜測,全都止于兩r 後,酒樓里官方版本的發表。

「令狐沖在思過崖上,感覺到山壁中空、彷佛後頭還有空間,于是便刺開山壁,一看之下,卻是大吃一驚……」

「山壁上刻著五岳劍派的j ng妙劍招,許多都是令狐沖從未見過的,看年代似乎頗為久遠……」

「山壁中盡是枯骨,兩旁盡是刀劍劈砍的痕跡,顯然是有過激烈的打斗……」

「令狐沖聞聲回頭,一位白衣老者在後頭說道……」

杜維這r 同樣來到酒樓壓陣,同時帶了面覆白紗的王琇等人,和常山公主、韓國夫人一起待在二樓的貴賓席。本來想邀幾位老將軍的,但去了他們府上,才發現幾人早已出門,一問之下,卻是先往酒樓來了。

只是到了二樓,杜維才發現二樓只有女眷、孩童,大部分的男子全都塞在一樓;看了看一樓景像,杜維只覺得怵目驚心,如果真要描述的話,大概就像ch n運時,最擁擠的一節火車車廂那樣吧?

在唐朝的時候,桌椅還沒有流行開來,所以在當時的酒樓,仍然只有坐墊和小案幾。所以酒樓當中擺著胡凳,許多人都坐在凳上,專注的聆听白書生的說話。

進了酒樓,環顧三面都是這樣的座席,在門口旁便是樓梯,上了樓梯,二樓多是包廂,杜維此時就在包廂之中,坐在常山公主討去的方桌旁,對著窗戶望著一樓。

杜維心不在焉的東張西望,看到了人群中頗為突出的程知節,張著銅鈴般的大眼,對令狐沖學到的招式感到十分新奇;李績沉吟不語,好像是在思索著山壁中的慘案是如何發生。

就連王琇都听得入神,一杯熱茶已經放得冰涼了還兀自不覺,只是專心的聆听台上說書的內容。

雖然對方是個老頭子,但見王琇太過專注,杜維心里仍是有些醋意,于是一聲咳嗽、身子往王琇湊近了些。王琇察覺到杜維舉止,有些無奈,但更多的卻是羞喜之意。

看在同桌之人的眼里,心里滋味各自不同,韓國夫人面上神s 不動,見王琇將玉手放在杜維手中,兩人耳鬢廝磨的模樣,突然冒出一句︰「六郎這一打岔,方才這段都沒听清了。」

這一句話並沒有太多人听到,除了小荷隱約听見了些、王琇還在那里害羞,只有杜維听了個真切,笑著應道︰「沒听清也沒關系,反正內容是我寫出來的,回去再說給妳听吧!」

韓國夫人不知道想到什麼,臉上微紅的點了點頭,轉頭回去繼續听了下去。

白書生此時已經說到了個段落,交代了幾句後,便又听見熟悉的那句︰「y 知後事如何,請待下回分解。」

白書生拱手退場,底下的人一時卻散不開來,仍在那里討論著方才的劇情。

對杜維來說,這兩天還只是新書上傳的階段,真正j ng彩的情節都還未展開,所以見眾人興致勃勃的討論起來,忍不住心里偷笑︰等到後頭j ng彩的段落,人們不知會怎麼熱烈?

等到下一回的說書開始,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在這幾天里面,這家新月酒樓打掉了原本的座位,全部安上了方桌和長椅,模樣大概就像武俠片中的客棧一般。

同時也將動線規劃清楚︰有點菜的自然有桌子坐,只喝酒的便坐稍遠一些,沒付錢、只想听說書的人,就只能在紅線區域以外站著听了。

第三回的說書,就在眾人的期盼下,熱熱鬧鬧的開始了。只是這回,家中的女眷都不願跟來,王琇有所顧忌,小桃、小荷害怕人多,加上杜維已經給了原稿,所以今r 的包廂便只有杜維一人了。

杜維是個耐不住寂寞的x ng子,正打算去找武管家、常山公主家的管事上來喝喝酒,卻听門外有人來報。

「杜公子,英國公有請。」

杜維噗哧一笑;幾位老將軍果然還是來了。于是便跟著那位家人來到了酒樓西面,幾位將軍待著另外一側,開門一看,果然幾位老將都已經到齊。

此時台下已經開始了說書,所以見到杜維進來,也沒有人和他招呼,最多只有笑了笑,便回頭專心的听起說書。

隨著劇情開展,幾人投入的程度也大幅的上升,就連平常一付酷大叔形象的契必何力,都專注的讓杜維暗暗吃驚。

這r 白書生說的更加興起,故事的走向便有些混亂了,旁人雖然不明底細,但杜維听了卻暗暗皺眉,有些無趣的听完了今天的說書,準備要告辭出門。

「小六,晚點若是無事,便來老夫家吃飯。」說話的是契必何力,這還是除了二程以外,第一次有其他老將邀約杜維。

杜維二話不說的答應了,隨著契必何力來到了左驍衛將軍府上,也就是契必的宅邸。一進前廳,契必何力便喚來了長子出來,何力的長子叫契必明,是個相貌粗獷、但氣質文雅的青年,雖然依父親吩咐向杜維見禮,但眼神之中卻有些藐視的味道。

「犬子不懂事,讓六郎見笑了。」契必何力苦笑道︰「這孩子從小愛讀書,如今卻是連腦子都讀傻了。」語氣中卻全無責怪之意,只有一些些歉然。

「公子儀表堂堂,將來必成大器。」杜維說了些客套話,心里暗道︰看來何力對他這兒子頗為寵溺啊!

「老夫雖然也能識得幾個大字,但除了奏折不得不看,其余的無論是什麼內容,老夫總是看不下去。」契必何力說到這里,對杜維促狹一笑,說道︰「但六郎這回寫的那……小說是吧?老夫卻是頗有興趣啊!」

「那有什麼問題?」杜維干脆的笑道︰「過幾r 必定奉上。」

「過幾r 啊……」契必何力嘆了口氣︰「本來是想和幾位老兄弟,一同在那酒樓听說書的,雖然進度慢了,但也添了些趣味。」

杜維眉頭一跳,稍微察覺到契必何力邀他過府的用意,果不其然,听契必何力接著說道︰「再過幾r ,老夫就要赴任了。」

「築城之事?」杜維試探x ng的問道。不是他不關心這些事,實在是前陣子消息有些混亂,加上軍中派系態勢未明,許多傳聞也因此發生。

「不錯,這回卻是定下來了。」契必何力知道杜維的疑惑;早先讓他平叛的時候,李績開始時透露的是薛禮,但到了洛陽才知道換成了蘇定方。

軍中那群小子……契必何力瞇著眼楮,腦海浮現出幾個人的身影。

「說不定咱們可以同行呢。」杜維想了想,前陣子韓國夫人透露的訊息,看起來可信度頗高,于是便在此時,將這消息拋了出來。

「喔?」只訝異了一瞬間,契必何力恢復平靜,笑道︰「原來你知道了?」

杜維點點頭,但並沒有多問。

契必何力默然許久,見場面有些沉悶,便笑著轉移了話題︰「今r 找你過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契必何力比了比後頭,笑道︰「就是讓你見見我的兒子,希望以後你們兩人能夠互相照應。」

杜維有些尷尬,但仍是硬著頭皮應下︰「這自然是要的!」心中暗自叫苦︰方才契必明只是報了個大名,就用公事推拖離去了,哪里又半點照應的感覺?

「老夫已經不再年輕了,也不知道這城築完,是否還能……」

「將軍!」杜維厲聲打斷了契必何力的說話,當兵久了,自然也就接受了一些迷信︰出征之前並不適合說這些話的。

「呵呵,瞧你。」契必何力不以為意,笑著指了指杜維,說道︰「瞧你這麼樣,好像當了十幾年的兵似的。」

「築城啊……這可是名留千古的大事!」契必何力沒有等杜維接話,自己站起身子,緩緩的說道︰「老夫既然能得到這個機會,自然是要戮力以赴,以免落得後人的笑話。所以……」

「所以,這些話你听听也罷,但老夫該交代的仍是要交代,明白嗎?」

杜維點點頭,表情復雜、但仍是用心的聆听。

「老夫這兒子才能雖然是有,但絕對比他自己想象的還要少,長久下來必生事端,此其一也。」

「二來……朝中情況未明,但一群小伙子已經不太安份,老夫怕明兒也參與其中……」

杜維深吸了口氣,對契必何力說道︰「我明白了。」沒有贅言,但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契必何力點了點頭,慢慢的走到窗邊,將半闔半開的窗戶推上,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

只是杜維心中仍是有些疑慮,顧不得氣氛壓抑,對何力問道︰「但為什麼是我?」

听了這話,契必何力回過頭望著杜維,目光頗有深意,看得杜維一陣惶恐,才听他那金石交擊般的嘶啞嗓音,輕聲說道︰「娘娘所下的安撫北地之策,若能推行,不但邊民得以不再饑荒、就連塞外部族也不再需要掠奪,加上城池之利……北方便可說是再也沒有憂患了!」

「這樣……難道不值得用老夫這條老命來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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