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大唐 第一零五回 戰事尾聲(下)

作者 ︰ 陸以寧

()(不知道從哪一段開始,小陸一直把薛延陀打成了薛陀延,在此更正!)

杜維身下的栗s 馬匹,原來便是軍中健馬,雖然不是什麼名駒,但也不是尋常馬匹能比得上。

只是來到了盛產馬匹的大漠,這匹戰馬一下子就變得普通至極,每回杜維快馬加鞭、拼命提速之時,總能見到一旁的鐵勒騎兵,也沒有怎麼辛苦、便輕松自如的超過自己。

「這匹馬四肢略短、但腿力發達,看起來不耐急跑,將軍還是別勉強了吧。」多羅見杜維不死心,還伏在馬背上,趴在馬兒耳邊低聲說話,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這樣的馬勝在穩妥,讓牠猛沖幾步還是可以的,但若要長途奔襲,就有些為難了。」

「是這樣嗎?」杜維恍然大悟,但他可不是在玩耍,這是他在現代時,從地方電視台的節目里頭看到的方法。但在鐵勒人的眼里,杜維這模樣卻是太過兒戲,完全就是在戲耍的模樣。

「看這多羅可汗一臉凶猛的大胡子,個x ng卻出乎意料的好相處呢。」杜維這麼想著,一面拍了拍栗s 馬兒的腦袋,笑道︰「那就叫你矮子吧!雖然是這樣,但你可別讓人小瞧啦!」

不知道這匹被命名為「矮子」的戰馬,是否真听懂了杜維的話,沒過幾天之後,「矮子」便在戰場上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喂,你沒事吧?」侯英推了推杜維,將沉思中的杜維喚醒,一臉擔心的看著他,問道︰「你這樣子,要怎麼去跟人家打斗?」

杜維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身在戰場之上,身旁是剛救下的侯英,身後是一群負傷的鳳翔軍士,面前是一臉威猛的敵將依布。

杜維用那未握刀的手,握緊、松開,反復了十來回,感覺卻遲緩至極,簡直就像是別人的手一樣。

「如果掛了,這回又會穿越到哪里?」雖然知道不該,但杜維仍是忍不住這麼猜想︰「如果能回到現代……?」

「那就還能見到爸爸、媽媽、哥哥……還有她……」這里說的「她」,指的是他心儀的女x ng,系里頭的助教學姊,雖然已經不大記得她的樣貌,但那畢竟是杜維前半輩子最為專注的一次戀愛了。

不過,那只是單方面的戀愛,簡稱單戀。

杜維的大哥曾經為杜維解答戀愛的疑惑︰「你有辦法為她奉獻一切嗎?」

「一切?」那時杜維剛升上大一,才結束父母針對早戀問題的禁令。

「一切。」杜維的大哥肯定的點點頭,一臉滄桑的說道︰「你的心、你的肺,你的靈魂、你的骨髓……」

「我覺得那應該沒人會想要……」

「重點不是這個!」杜維的大哥在杜維頭上敲了一記,或許是從小敲到大的緣故,動作熟練至極。

「重點是,你心里會有這種感覺︰只要為了這個人,我死了都甘願……」

「哥,你病了……」杜維搖搖頭,完全不能理解︰「不是你病了,就是這個社會病了。」

「真要這樣說的話,總有你生病的一天!」杜維的大哥模模杜維的腦袋,一臉壞笑的說著。

言猶在耳,但兄弟之間已經相隔了千年的時空。

「又給老哥說中了一回」杜維深吸了口氣,本來澎湃的情緒逐漸平緩、冷靜,自嘲的想道︰「我大概是病了吧?」下半截的話,即使是腦內獨白,也讓杜維覺得羞于啟齒。

「為了那個人,我死了都甘願。」

敵將耐心不算太好,見杜維良久沒有作聲,便自顧自的報起名來。

「吾乃王庭衛隊之長,薛延陀依布特勒右設!」薛延陀是部族姓氏、依布是名字、特勒是官爵、右設是職位,報完一長串名字,依布惡狠狠的盯著杜維,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似的。

「杜維、杜德安。」杜維趨馬上前幾步,目不轉楮的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依布手上的銅s 瓜型大錘,在陽光下閃耀著隱隱的光澤,即使杜維站的有些距離,仍能見到錘上並非平整,有暗沉的血s 、也有凹凸的痕跡,好像是在無聲的j ng告著對手,這支大錘經歷了多少廝殺。

依布二話不說,揚起大錘、一聲虎吼,對準杜維頭頂當頭就是一錘,

看那大錘來勢凶猛,杜維不敢硬接,只能拉緊韁繩、重重踢了馬肚子一下,讓馬兒往斜里沖去,這才避過了依布這一擊。

「啐!」依布一錘擊下、見杜維往側面躲開,顧忌對方趁機繞到自己的背後死角,趁著大錘去勢未衰,順手往後一帶,正好擋下了杜維的一次偷襲。

「當」的一聲,兩件兵器踫在一塊,杜維只覺得手上唐刀幾y 月兌手,但依布的大錘卻連層漆都沒掉。

杜維暗道一聲不好;這把刀是侯英佩刀,是武後之父當年所用,本來以為質量應該不會差到哪去,誰知方才一陣撞擊,從手上傳來的觸感便告訴了杜維︰這把刀,絕對挨不住第二次的撞擊。

在工部待得久了,他多少也听過匠人講起刀劍兵器,知道一把好兵器,除了堅硬以外,更需要的便是韌x ng。

像這把舊式唐刀,一刀砍下,刀身只有輕微顫動,但手上卻被震得酸麻,就代表了這把刀剛硬有余、柔韌不足,可能沒有辦法承受幾次撞擊。

依布並不知道杜維心中所想為何,但看他臉上表情、再聯想方才踫撞,其實也不難猜測出來。

依布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意,手腕一翻,大錘再次往杜維頭上招呼過去,這回卻是由左至右的直掃。

杜維仰身避開,避開同時,又嘗試往依布手上削去,只不過一面仰身、一面伸臂,出手便嫌太淺,讓依布輕而易舉的避開這擊。

一掃之後,依布步步緊逼,腳下一踢馬月復、順著沖勢由下而上的一提大錘,從馬兒視角的盲點而來,用意可說是十分歹毒。

杜維雖然迎敵經驗少,但腦子動得卻快,見這招避無可避,持刀的右手又才剛剛收回,便用執鞘的左手猛然一擊。

錘重鞘輕,大錘才使到一半,杜維已用硬皮制的刀鞘,狠狠的戳中了對方戰馬的面部。戰馬吃痛,猛沖速度不減、但去向已是偏了,杜維見機也趁隙從邊上擠了過去。

第一回合的交手,便在這三招之後暫時告一段落。雖然勝負未分,但從杜維狼狽的模樣來看,要落敗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杜維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有種死里逃生的感覺,方才三招若有一記挨得實了,那還不落得腦袋開花的下場?

不過,依布其實也沒有想象中的輕松,雖然他明顯的佔了上風,但若杜維一直不肯正面對戰、仍在那東躲x z ng,對依布來說是更加的不利。

「看來得下狠手了。」依布心念急轉,眼看四周薛延陀士兵越來越少,本來是想借著單挑提振士氣的,現在倒好,等到單挑結束,士兵大概也要被砍完了。

正所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本來依布怎麼說也是個直來直往的好漢,無奈唐軍氣盛、薛延陀勢微,而杜維表現的又如此油滑,一向光明磊落的依布,做出了他一生之中最為無恥的決定。

「小子,你有膽就像個男人一樣,別再躲躲藏藏的!」

杜維沒有搭理,仍是充滿戒備的望著對方,若是依布撒起蠻來,直接扔來那只大錘,杜維除了棄馬躲開,好像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這樣的猜測雖然不中,但卻也不算太遠,依布一面出言撩撥杜維,一面緩緩趨馬上前,但他瞄準的目標,卻不是杜維,而是一直站在一旁掠陣的侯英。

「小心!」全神戒備的杜維,很快便發現了依布的用意,趕緊對侯英出聲提醒。

「什……?」才來得及說出第一個字,侯英眼前像是被一陣黑影覆蓋,這時候本來r 正當中,但對方高大的身影,卻好像把整片天空給掩蓋了一般。

「納命來!」依布雙眼通紅、充滿血s ,模樣有如野獸,全身上下散發一股殺氣。

還沒下手,斜邊再度殺出一匹戰馬,把依布連人帶馬撞翻在一旁,不同于上回,這次杜維撞了個扎扎實實,又是在對方急奔的時候,總算成功把依布撞倒在地上。

只是杜維也不好受,方才在匆忙之中,杜維無暇顧及太多,雖然撞倒對方,自己的大腿也在沖撞之中被對方大錘擦過。

「喂!你沒事吧?」侯英雖然看不見面具底下杜維的表情,但卻听見他一聲痛哼,連忙關心的問道。

「退開!」杜維回過神來,正好瞧見了依布被撞翻之後的動作︰只見身高恐怕有兩米的他,落馬之時雙臂微微一推、竄出寸許,讓自己不至被壓在馬下;雙腳一著地,便將還未倒下的戰馬奮力一托,馬兒倒下的態勢頓時止住,依布大喝一聲,雙臂加力,竟然將戰馬整個扶起。

「來吧!」依布重新上馬,一臉戰意的看著杜維,在內心對這面具怪人重新評價;這小子看起來軟弱狡詐,但他兩次要殺後面那個黑甲瘦子,此人表現的卻又像個男人,兩次都是舍身沖撞。

「到底是個勇士還是膽小鬼?就用自己手上的大錘來問話吧!」

這麼一想,依布更是興奮,掄起大錘、拍馬迎上,這回卻是從杜維頭頂直直擊下,若是閃避,馬兒必定重傷;若是不避,那就得用刀硬接。

方才杜維撞擊之後,很快便調正了馬頭,正對著依布j ng戒,雖然不見得是有意的,但侯英此時正被他護在身後。

杜維身後的侯英,心中感覺復雜難明︰眼前男人的背影,在此時看來竟是前所未有的高大……高大到讓自己覺得自卑、覺得渺小。

「這把銅錘重逾百斤,你有膽便來接看看!」

杜維听到對方自報兵器重量,更加堅定了不與對方硬踫硬的想法,只是這回對方不給自己閃避的機會,看來只能拼著折斷刀子,至少先捱過這一擊再說了。

「接招!」依布一聲虎吼,大錘猛然擊下,這回杜維也嘗到了侯英方才「不見天r 」的感覺,正想舉刀格擋,卻突然瞥見了刀柄上頭幾個小小的篆字;杜維並不擅長文字之學,對古文亦是沒有研究,但無巧不巧的,他剛好識得這幾個小字。

「應國公武。」

這里的應國公,自然不會是現在的武家魁儡家主、也不會是武氏兄弟那對王八蛋,而是武後的親身父親武士鑊。

「這把刀是娘娘所賜……這是老國公當年所使,也是娘娘對在下的期待之意!」侯英的話語在杜維腦中盤旋,她那珍重再三的模樣,杜維至今仍是印象深刻。

「家父尚在之時,對咱們是極好的……妹妹那時候也遠比現在來的開心,就好像……」韓國夫人曾對杜維這麼說道,話中充滿了對父親的思念之情,只是最後一句話卻放在了心里。

「就好像遇見六郎以後的潤兒。」

在不到千分之一秒的思考,杜維很快做出了決定……

他收刀入鞘、面對大錘不閃不避,反而拍馬迎上前去,唐刀往依布腕上一壓,這下倒讓依布是「錘長莫及」,明明對手近在眼前,竟是無法順利攻擊。

杜維以為得計,正待趁機取了對方x ng命,卻見依布果斷的棄了大錘,將手伸向了背部……

「蠢才!」

「笨蛋,你想送死?」

中軍的蘇定方、王玄策兩人本來一直好整以暇的看著此處的戰況,即使杜維暫時處在下風,兩人也不曾如此失態,但見了杜維所下的決定,竟然同時驚呼。

驚呼之後,蘇、王兩人便快馬奔出,準備往杜維的方向奔去,但奔至半途,卻又同時勒馬……

「啊……」

這是從杜維口中發出的痛呼,一時間戰場眾人、尤其是與杜維相熟的,都是心搖神悸,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杜維自面甲而下,從胸前、臍上、到左月復,被依布的砍刀拖了長長一道口子,受到盔甲保護,所以傷口算是極淺,只是對杜維來說仍然不太好受。

砍刀雖沉,但遠遠的不即大錘,依布毫不費力的轉了個方向,反手又是一刀,這回卻是瞄準了杜維的喉頭。

杜維受傷之後並未失了冷靜,眼見狀況危急,竟然大著膽子低下頭來,要用面具來擋下這刀。

蘇、王二人便是在此時停下的,眼見杜維用面甲硬是接了一刀,一刀之後、依布正想趁勢去砍杜維右肩,卻突然覺得腕上一痛,原來是杜維終于發起了攻擊,出刀砍中了依布的手腕。

依布本來便是野蠻的x ng子,受傷之後更見血x ng,既然握不住刀、那便不握也罷,于是棄刀,往杜維胸前傷口重重一個肘擊。

痛到了極點,杜維反而沒有呼叫,反被疼痛刺激的j ng神一振,往依布另外一手斬去。

「喝!」依布突然一聲大吼,伸出完好的左手,重重往杜維身下栗s 馬兒的腦門上一壓,這一壓竟然讓這匹「矮子」四蹄俱軟,眼見就要跌落在地。還未落下,杜維已經出刀遞向依布另一手臂,想來個敗中求勝;依布也用完好的左手拔出匕首、探身刺去,要準備落井下石。

只听「哼哼」兩聲,兩人同時掛了彩。

杜維胸口再次受創,依布的匕首劃不破杜維胸前的明光鎧,便沿著鎧甲弧度滑下,反而刺中了腰側;依布的左臂則被杜維砍了一記,傷口深可見骨。

這下完全激起了依布的蠻x ng。

他心中滿是憤怒︰縱橫北漠十來年,踫過比杜維強大的對手無數,但讓他受傷之重,偏偏沒有一個能超過杜維。

雖說兩手皆傷、已經握不住刀劍,但依布蠻x ng發作,可管不了太多,直接徒手迎上,狠狠的對著杜維傷處攻擊,一拳、一腳,接著又是一肘……

那肘正好打中了面甲的邊緣、稍微擊中杜維的太陽穴,只見杜維身子一軟,無力的垂下頭來,全身殘破的衣甲在「矮子」的不住掙扎下,讓杜維好像破布一樣的迎風搖動,再也看不出一絲生息。

依布的狀況也好不到哪里去;杜維無力砍到他的要害,便不斷的往他身上別的部位招呼,手腕、手臂的重傷便是成果。

只是見到杜維終于被擺平,依布仍是忍不住得意的大笑,只是才笑了幾聲,笑聲便嘎然中斷……

杜維面甲早已掉落,露出一張俊秀的面容,只見那秀美面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突然泛起詭異一笑,讓依布完全是措手不即;只見杜維伸手拉住了對方戰袍前襟,依布奮力後仰,卻讓杜維借勢而上,右手快刀跟著斬下……

直到依布跌落在地面,仍然不大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見那秀美少年緩步靠近,唐刀一抖、彎子,一手還抓著自己頭盔的纓帶,模樣像是在收割……

然後,依布便再也沒有知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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