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怕我出賣你?」武鋼道。
「這是其中之一。」
武鋼沒有問其他原因。
「常殺人」道︰「還有一點是,听說狗身上最堅硬的便是狗的腦袋,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這樣。」
武鋼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慢慢的閉上眼楮,這一眼中包含了氣憤與怨恨。
他並不是個懦夫,但他也知道,反抗是徒勞的,若是不反抗,也許還能死的舒服一點。
「常殺人」的手段他是見過的,而且不止一次。
前不久,有一位一百六十多斤的彪形大漢,被請到組織的刑堂去做客,足足的做了一個星期的客。出來以後,他的尸體只剩下不到一百斤。
武鋼已經放棄抵抗,臉上充滿了怨毒之意。
「常殺人」的手已經緩緩抬起,慢的仿佛連個蚊子都拍不中。落下的時候更慢,仿佛輕如鴻毛,卻讓周邊的人感到說不出的壓迫感。這一招使出,儼然包含了七八種變化,卻听不到絲毫的風聲。
武鋼還是沒有動,他知道自己是萬萬躲不過這一掌的。
陸小鳳卻動了,他只是迅速的起身,向門口走去。好像這里發生的事,跟他沒有半點關系似的。
「常殺人」緩緩舉起的手又緩緩的落下,並沒有落在武鋼的腦袋上。又開口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小鳳道︰「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見血而已。」
「你不想見他的血?」
「你錯了!」陸小鳳道。
「錯在哪?」
「誰殺人都不會太好看,就算你殺人再優雅,像是一門藝術也一樣都會見血。我不看,只是不想把剛才吃下的酒菜吐出來而已。」
「常殺人」道︰「你不想出手救他?」
「我為什麼要出手,你們若是狗咬狗,我高興還來不及。」
「常殺人」道︰「這個理由不太好,我自己也不會滿意為了這樣可笑的理由放過他。」
「你最好不要放過他,因為他已經出賣了你!」陸小鳳很正經的說道。
「哦?他是不是已經告訴你什麼秘密?」
陸小鳳笑了笑,道︰「只差一點點,你若是晚來上一小會兒,只怕你們的秘密便要公眾于世了。」
「我剛才一掌若是拍下去,無論他知道什麼秘密,都已沒法子說出來。」
「不只是剛才,現在你還有機會。」陸小鳳道。
「我隨時都有機會,現在我卻想做另一件事。」
「什麼事?」
「常殺人」沒有回答。他滿滿的替自己斟上一杯酒,又替武鋼倒上一杯,道︰「我敬你一杯。」
武鋼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道︰「你已經不打算殺我?」
「這是我第三次喝酒,你知道是為什麼?」
武鋼沒有問,他也不必問,因為「常殺人」已說出答案。「第一次喝酒,是因為一個女人。本來我以為他是一個不盡人間煙火的女子,誰知道他竟是個人盡可夫的婊子。所以那一夜,我喝了很多酒。待到酒醒以後,正是第二天夜里。我又把那對狗男女從床上拖出來。一個拋入永昌門外,已經結冰的河水里泡了一晚上,一個架在爐灶上面烤了一晚上。」
頓了頓又道︰「做完這件事後,我又喝了第二次酒,那一次足足醉了三天、」
武鋼道︰「是因為他們騙了你。」
「常殺人」點點頭,算是默認。又道︰「這次喝酒,是因為我差點自己騙了自己。」
武鋼道︰「幸好是差點,不然我這條小命便要無緣無故的交代在你手中。」
武鋼表面上要比他心里鎮定的多,「常殺人」落掌時他的情況糟糕的,褲襠幾乎要濕掉。
「常殺人」看了看陸小鳳,道︰「你一定知道我喝這三次酒是為了什麼。」
陸小鳳道︰「我至少看出了一點。」
「哪一點?」
「以後若是有人想讓你上當,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個人若是能讓自己的敵人判斷錯誤,總是需要冒一點風險的。
陸小鳳便是抓住了他x ng格中的猜忌,而主動放棄了武鋼的x ng命。若是那個年代有心理學家,那麼陸小鳳必定會是歷史上偉大的心理學藝術大師。
他無疑是成功的。對于敵人內部的分裂,當然是個好消息,對他也絕對有利。
「常殺人」對武鋼緩緩道︰「一個人做事,能夠小心一些總是好的。」
「正是。」
「所以,你一定不會怪我的。」
「我不怪你。」武鋼心里卻默默的加上三個字,連起來便是︰「我不怪你才見鬼。」
「常殺人」微微笑著,拍了拍武鋼的肩膀,便轉身離去。
平靜的大海上,波光粼粼,煙氣浩渺。偶爾有微風掠過,激起小小浪花。無論y n晴,她總以平靜示人,可是,脾氣再好的人也有發怒的時候。陸小鳳便經歷過這種大海的憤怒,那一次,差點就要了他的命。
現在,又到了陸小鳳遇到暴風雨的那片海域。這一次,他們沒有遇到暴風雨。
陸小鳳忽然下令停船,讓船順著水隨波逐流。
因為他還記得,小老頭曾對他說過︰「因為有一股暖流,你才會漂流到這里來。」
這正是個暴風雨高發的季節,現在只有微風。
微風至少要比沒有風要好,而且要好的多。
船上的帆已經完全張開,順著風向正在慢慢行駛。
離出發的r 子已經將近二十天,準確來說,太陽若是再偏向西邊一點點,便剛好二十天。
船上的正牌船長——中年人站在船頭,臉s 已微微發白,但神s 還是很鎮定,幾乎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即便是航行順利,沒有迷失方向,據陸小鳳的估算,至少也要再過上三兩天才能到達無名島。
在這之前,他們已經斷水一整天了。
甲板上,兩張方凳拼起一張簡易床。陸小鳳懶散的躺在上面一動也不動,他閉著眼楮,看起來幾乎像一個死人。
中年人就站在他的對面,看著他,道︰「船長若都像你這樣,那麼三歲的孩童都能做的稱職。」
陸小鳳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從鼻子里發出「嗯」的聲音算是回答。
「你是有經驗的,照這樣的行程,三天絕對能到目的地?」
陸小鳳道︰「嗯。」
「這是條很大的船,船上的水手也都j ng于航行之術,他們當然能將這條船c o縱如意。」
「嗯。」
「若是c o縱船只,再加上順著風向,也許不到一r 便能到達。又為何平白無故多捱上兩r 」
陸小鳳這次表現倒真的像個死人,活人至少會吭上一聲。
中年人嘆了口氣,道︰「看來我們只有把這條命交給海水了。」
海水是一直向著溫暖的方向流動的,所以暖流若是消失,他們必定會迷失方向。若是用漿劃船,也可能會偏離軌道。
空氣的溫度剛好比水要暖和一點,陸小鳳懶洋洋的躺在簡易床上,陽光照sh 在他那亂的像是雞窩般的頭發上。他頭枕著一只胳膊,左腿支起,右腿又翹在左腿上微微晃動。
他不但頭發像是雞窩,連身上穿的衣服也比乞丐穿的好不哪里去。他並不是這種邋遢的人,相反的,他一向都很干淨,也一向很喜歡洗澡。
若是連喝的水都沒有,誰還會有心思想到洗澡呢?
他不但沒有洗澡的心思,連話都懶得說,只因說話不但浪費j ng力,還浪費唾液。多浪費一絲身體里的水分,往後便多難受一分,這道理他比誰都明白。
就在這時,陸小鳳忽然動了。
他的手已揮出,一枚銅錢夾雜著呼呼的風聲向著海里打了過去。不出片刻,海里便浮起一條肚皮發白的魚。他又拿起早已準備好的長把漁網,隨手把魚撈了上來。
「晚飯我吃烤魚,你跟廚子說一聲,不要烤的太熟。」陸小鳳向一個水手喊道。
魚烤的越生,它身體里的水分與血便能保留的越多
中年人笑道︰「你什麼時候做的漁夫?」
「「水上龍王」既然能替別人賣命,我又怎麼不能做個漁夫呢?」
他居然一語便道破了中年人的身份。
昔年,「水上龍王」自淮海出道,不出一年便名動天下。只憑著一雙分水刺和一身過硬的武功,便在一年內自立門戶,擁有了三十多艘船與六百多個手下。
風光一時的「水上龍王」卻在風頭正盛時突然銷聲匿跡。江湖人稱,他是得了一種奇怪的病,而突然一夜暴斃。另外還有一種說法也是同樣結局,只是地點不一樣,他一夜暴斃的地點不是自己的家里,而是別的女人床上。
當時他正值盛年,又有一身過硬的武功,怎會突然暴斃。幫中上上下下廣發傳貼,懸賞十萬花紅只為覓得真相。三年中卻只換來幾個不要命的小毛賊,為求得花紅而偽造真相。時隔多r ,結果此事便不了了之。
中年人嘆了口氣,道︰「我不是「水上龍王」,他已經死了。」
「他的死,是不是因為不滿足區區淮南地區的霸業?」陸小鳳問道。
「不管因為什麼,他都已經死了。」他慢慢的閉上眼楮道︰「自從組織找上他以後,他便已經死了。換之而來的則是另外一個人,去做另外一件更加驚人的事。」
像他這種梟雄人物,既然已經認同一件事,就會當機立斷。把自己以前的身份和榮譽都完全切斷,走到另外那一條路上,去做另外一件事。他也一直認為,這另外一條路才是真正的成神之路。
陸小鳳道︰「若是有酒,我一定敬你一杯。」
「若是有酒,你一定不會敬我。」
「為什麼?」
「因為你怕月兌水。」
船上突然傳來一陣烤魚的香味,吃到嘴里,夾生的魚肉卻帶著一陣讓人惡心的魚腥味。陸小鳳不是貓,卻吃的比貓還要香,舌忝的比貓還要干淨。
三天後,就在他準備吃第七條烤魚時,船的正前方突然出現一個霧蒙蒙的小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