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一批批湘勇悲壯地淹沒在亂民的人ch o中,殷商不由地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是不是過了。三天了,這場殘酷的戰斗已經高強度地持續了三天時間。此刻,無論攻守,雙方都已經化身為單純的殺人機器,殺!殺!殺!不把敵人砍死,倒下的就會是自己!
悍不畏死,並不能表示湘勇的心中就沒有恐懼。因為他們都很清楚,一旦活著落入對方手中,結局絕對比戰死更為殘酷。既然如此,那還不如拚了,至少還能拉個墊背的,黃泉路上也不會寂寞。
「周兄弟,咱們還有多少弟兄?」鄧增從昏迷中蘇醒過來,拉著周淼的手問道。
「嗚嗚嗚,大哥,我們只剩下六百來人了。」
「好好好,不愧是我三湘子弟。」鄧增一伸手,「扶我站起來,我要親自給他們助威。」
「大哥,交給我好了。你身體有傷,還是先歇著吧。」
「其它兄弟呢?」鄧增看著空蕩蕩的大帳,心在滴血。
「維民他們已經先行一步,眼下只剩下我們老哥倆啦。」
「戰死好啊,戰死好啊。瓦罐難免井邊破,將士難免陣上亡。馬革裹尸本是我輩軍人之最好結局,幸甚幸甚啊。」說著,鄧增放聲長笑,淚水嘩嘩而下。那麼多朝夕相處的兄弟魂歸天國,真讓人心痛。
「走,你北我南,殺敵去!」鄧增一把甩開周淼,昂首前行。
「大哥∼」身後傳來周淼撕心裂肺的喊聲……
黑夜再次來臨,戰場終于平息下來。此時,鄧增所部已經被壓縮在不足兩千米的狹長地帶,幾乎沒有了騰挪的空間。火光中,湘勇神情肅然,默默地喝著湯吃著馬肉。也許這就是自己最後一頓,總不能做個餓死鬼。
「鄧平,把酒全拿出來,讓兄弟們喝個痛快。」
「老爺,一共只有三壇酒了。」鄧平抹了把眼淚,小心提醒道。
「快去,明r 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繼續喝酒,留著做什麼。其它吃的也不要留了,全拿出來。」
鄧增舉起酒碗,扶著崖壁站起身來。「兄弟們,干了這碗,明天我們一起上路!都是一鍋里模馬勺的三湘子弟,不要讓前面的兄弟等急了!」
「願為大人效死!」眾軍士雙眼血紅,群情激昂。
第二天一早,戰場上硝煙再起。雖然湘勇們仍然英勇奮戰,然而實力畢竟太過懸殊。子彈沒了可以用刺刀,刺刀斷了還有馬刀,可是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湘勇的反抗很快就淪為強弩之末,對周圍的亂民再也構不成威脅。
「元首,我們是不是可以行動了?你看,包圍圈里幾乎沒有還能夠站立的清軍,再拖下去鄧增一行很可能會全軍覆沒。」
「是時候了,通知各小隊,十分鐘之後開始行動。」
援軍在哪里?援軍什麼時候能夠抵達戰場?自己能否活著堅持到那個時候?這些,都不再是眾將士所關心的問題。此時,已經殺紅了眼的清軍,都存了必死之心,他們仿佛為了證明自己,越發悍勇起來。
眼看著自己的手下一個個倒了下去,鄧增決定不再做獵物。隨即他招呼並肩作戰的同仁與親兵,「看到沒有,西北方向有個山包,北後就是山崖,我們可以據此待援。大家都跟著我,千萬不要掉隊,一起沖!」
然而,戰火無窮,短短幾十米的距離,竟然有近七成殘余的官兵,倒在奪取這個小高地征途中。實際上,最後抵達山頂的幸存者還不到三十人,而且無一不傷。就連周淼副將亦倒斃在半山坡上。
說起來最幸運的莫過于鄧增,此人雖然中了三箭,挨了五刀,暫時還是保住了小命。不過,他的好運也就到此為止了。這個山頭雖然還算陡峭,山巔卻沒有一絲遮攔,義軍隨便一陣箭雨,清軍的身上就會多出一些掛件,抑或是被直接送進了地獄。
此時,鄧增終于發現,自己在親兵身上花費的銀子一點都沒有浪費,他們完全是以血肉之軀作為自己的盾牌。否則,自己絕對已經被那幫亂匪sh 成了刺蝟。即使如此,暴露在外面的身體上亦插了兩支箭矢。
這一刻,鄧增亦對此前吃空餉,喝兵血,疏于訓練之事相當後悔。否則,自己也不會落敗于亂匪之手,埋骨這個小山頭。「如果上天讓我重新來過,我絕對不會再殆于酒池肉林!」
就在雙方鏖戰之際,殷商親自率領自己的手下,悄無聲息地潛行到了這個血肉磨坊。不過,為最大限度地體現出自己的價值,展現自己的恩德,眾將士並沒有直接投身戰場,而是悄悄地觀察,打槍地不要。
在殷商看來,借亂民之手消滅鄧增的部下,並趁機清除其名下的將領,這對自己最為有利。因為手下的兵沒了,那就必然要借助自己這股力量。至于那些軍官,畢竟職位就那麼多,對方活著就意味著自己沒了機會。因此,只好對不起了。
藉此生死存亡之際,自己出手救了鄧增,想來對方不會忘記自己的好處。畢竟自己出手平叛有點名不正言不順,如果是應鄧增邀請,所有的過場就全沒了問題。再者,因為得力的手下都已經被消滅,自己又背著欽差的名頭,想來鄧增不會錯過這個強有力的奧援。
有他在後面搖旗吶喊,未來自己想不升官都不行啊。
「元首,山頭上已經沒有站立的清軍,該是我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這幫家伙,都是些好戰分子。「行,大家行動吧。心玥,你去和對方聯系一下,千萬不要讓鄧增死了。」
早在幾天前,殷商就已經安排李肖帆,悄悄接近並保護鄧增,免得那個老東西死于非命。要不然,他的運氣怎麼會如此好,只受了一些皮外傷。
在殷商的計劃中,窮途末路的鄧增絕對是自己最好的崛起平台。至少在董福祥沒有參與河湟事變之前是如此。因此,殷商對這條大魚是相當看重,絕對不會讓他死在眼前這場戰火中,免得自己白忙活一番。
「元首,山上只有鄧增一個活人,那些還有口活氣的傷兵,都被我暗中下手弄死了。不過,鄧增的傷勢很嚴重,而且失血過多,隨時都有送命的危險。必須馬上組織人手進行搶救。」
靠,李肖帆這家伙呆瓜是怎麼辦事的,竟然差一點把鄧增整死了。時不無待,還是趕緊救人。
「通知陳千睿,趕緊把那些亂民驅散。告訴他,全面出擊,放手施為。」
之所以是驅散,而不是殲滅,這是因為還不是蕩平這場s o亂的好時機。在殷商看來,此次河湟事變是自己走上歷史舞台的一個機遇,眼下他不得不養賊自重以刷存在感。否則,自己一番心血不是白忙活了,哪里還能體現出自己的價值。
在殷商看來,只要利用好此次河湟事變,並用心經營一番的話,事情平息後怎麼也能混個游擊啥的。說不定副將總兵都有可能拿下。如果只是都司、守備之類的小官,對自己以後計劃的幫助不大。
要不是考慮到這些,殷商也不會放任雙方血拚,坐視那麼多同胞的生命消失于眼前。在他看來,為了遠大的目標,某些犧牲是必需的。譬如河湟,譬如甲午,譬如辛丑,等等諸如此類的慘劇,都將是中華民族覺醒所必需付出的代價。國人麻木的時間太久了,只有鮮血才能擦亮他們的眼楮。
所謂困獸猶斗,估計說地就是鄧增之流。別看他們死了近兩千人,幸存人員還不到兩百,這批湘軍至少殺死了上萬亂民。否則,馬成林絕對不會和他如此死磕。這軍人和老百姓確實是兩個概念,哪怕是已經爛到骨頭里的綠營兵,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夠抗衡的。就象這一次,馬成林他們是以四五倍的代價,這才剿殺了鄧增這撥舊式軍隊。
從湘勇的表現亦可以看出,即使這些大頭兵再疏于訓練,一旦他們拚起老命來,也不是剛放下鋤頭的農民能夠對付的。說起來馬成林還算是比較幸運,他的部隊主要是以綠教牧民為主,而這些人天生就是戰士。否則,他們此次伏擊,十有八、九達不到預期的目標。
當然,既然殷商已經出現在這里,這就注定馬成林實現不了自己的預期。
天堂與地獄總是一線之隔,眼看著這場戰斗就要走向完美,進入收獲季節,突然槍聲大作,數百騎兵沖上了戰火彌漫的戰場。
眼看著自己的同胞就像羔羊一樣,無助地倒在對方的槍下,這幫殺紅了眼的亂民終于冷靜下。
「馬首領,對方的援軍到了,事情已經不可為,我們趕緊撤!」馬尕娃嘴唇咬出了鮮血,艱難提醒道。
此時,戰場的形勢已經發生了根本的轉變。眼看著自己的一行的角s ,已經從獵狗變成了任人宰殺的羔羊,馬成林清楚地知道危險已經降臨,再不離開,最後這點鮮血亦可能會流盡。
「唉,給兄弟們留點種子,撤吧。」馬成林無奈地說道。號聲嘹亮,亂民們紛紛撤向巴燕戎。
隨即,戰場上的廝殺聲漸行漸遠,唯有腥紅的血跡與尸體告訴人們,這里曾經發生過一場慘烈的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