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墟 第二十九章鐘樓(完)

作者 ︰  秩

()「嘻嘻嘻,」它撫著自己迅速腐爛、掛著黏黏綠肉的臉,歪頭看我,紅裙無風而動,皺起漣漪,「大哥哥,奴家漂亮嗎?」

「那不是您的頭吧,您再嚇我,我就不干了,黛娘。」我看著她,真是,早該猜到的,白白地被嚇一次。[你知道了?]嗯。

相傳古時有一新婦出嫁,路經深山,山中強盜搶掠送親隊伍,砍下新婦的頭顱棄于荒野,山神垂憐,令其于山中司職以引導迷途孩童,時人以新婦之名黛娘稱此引導之職。可是,即使位同半神,普通靈體的壽命還是無法與神明相提並論,所以,每一個在山中失去頭顱的新娘都有機會成為新的黛娘。

她們的紅裙才不是惡俗的「被血染紅的白裙子」,而是她們歡歡喜喜穿上的嫁衣,而且,因為失去頭顱的緣故,她們自己的記憶很少,所以喜歡幻化出孩童的頭,品嘗其中的記憶,可無論如何折騰,她們新的記憶只能保留一年左右,就像,那糊涂豪豬,年復一年地拱稻子,卻不知所謂。

「咦,被拆穿了……無趣,無趣!」黛娘一把丟掉頭顱,任它化作一縷青煙,「要不是那位大人的囑托,奴家才不會來這里見無趣小鬼,這里最討厭了。喂,小鬼,帶你出去。」

「雖然這兒屬于山的範圍,但是,我不是孩童啊,看清楚,我有十六歲的!!」

「嘁,小鬼就是小鬼。」黛娘居然用光禿禿的脖子做出鄙視效果,「連自己加冠沒都不知道嗎?」

「……您說月復語不累麼。」

「確實無趣,」黛娘從虛空中抓出一個腦袋,豪邁地頂在脖子上,「好了。」

「那個,您真的能讀取記憶?」

「小鬼,作為術士,你這麼問可是失禮了。」

「那剛剛那個那個叫莫小言的孩子……」

「在隔壁水牢中,就是快要……人家可不是孩童,奴家不管的。」黛娘戲謔地朝我一笑,「有水道相連,小鬼要過去嗎?去吧,去吧,奴家管不了……今天是最後一天,奴家可要去找找看……」

「您說笑了。」我看向一池底的綠垢,開什麼玩笑,我怎麼會為個僅有數面之緣的煩人小鬼去鑽下水道?!還有更糗點的嗎?不去!絕對!!

逼仄水道里積著一層爛泥般的綠垢,我郁悶地在其中蠕動前行,手不時會模到人的頭發或者老鼠的腸子之類,鼻腔里充斥著濃烈腐臭,讓人眩暈,可又不敢把頭稍稍抬高,怕踫到頂上那些石錐,來個腦漿四濺,血肉模糊。[……]

水道歪七扭八,並不直接通向隔壁,我也似乎經過一些稍稍干淨的地方,听見石板之上有人在走動,還有,他們的說話聲。

「我說,手穩一點,你要把它的肺戳破嗎?」

「是,是的,組長,可是,找不到壺蚓。」

「一般會在脊椎里。」

「沒,沒有。」

「讓開,蠢貨!我來……切,又失敗了。蠢貨!」

「別生氣嘛,一組長,也許,壺蚓就該養在人身上不是。」

「也對,我還擔心值星部阻擾我們會影響進程呢,不想今晚老天就送來幾個。」

「嗯,現在也該去看看那幾個實驗體了……外面怎麼了,那麼亂。」

我繼續前進,好像爬了很久,終于感受到微弱氣流,我努力掀開頭頂的石板,盡管手被石錐扎破,鮮血淋灕,可總算重見天r 了不是嗎,所以啊,葉君你你讓開點,擋我路了喂。

「把手給我。」葉君朝我伸出手。還是十年的伙伴靠譜,我再也不嫌棄你的平板音了……

「謝、謝謝。」我極感動地把手給他。

「不用謝,想要一點血餌罷了。」葉君說著他的平板音,用力擰了下我的傷口,劫走我半碗血,「先別包扎,可能會不夠……怎麼,臉那麼白。」

「凌亂了而已,小事。」我暗自慶幸,好險,剛剛差點就真的決定不嫌棄他。[……]

我跟著葉君到水池的另一邊,那兒橫七豎八躺著幾坨人。我搜索了下他們的名字,抱著話筒的是呂祿璣,摟著攝像機的是曾如誠,捂著裙子的是呂織,捏緊筆記本的是狄弈銘,抱緊莫小言的是藍蘭,鼻尖發紅的是莫小言,還有側臥的是林雪村。

我拽過狄弈銘的筆記本,里面記錄很多知識點,但更多的是「靈異調查團」的行程安排,翻到最後還夾著幾張紙,零零碎碎地記著槐下社的資料。真是的,比朱貝貝查到的還多。「阿君,你知道槐下社嗎?」

「你提過,」葉君忙著調配藥劑,對我的問題不甚在意,「大概。」

「本子上說槐下社在散發磁帶,他們很好奇就組團來看看,這麼說,那群斗篷很可能就是槐下社了。真是,怕部里不夠忙嗎?」我合上筆記本塞進懷里,保留作證據,「呦,輕點嘛。」

葉君放開捏莫小言下巴的手,打量我一番,「她就是上次你救的……」

「差、差不多。」我莫名地結巴起來。[……]

「知道,會小心。」葉君了然地點點頭,話說你了然了什麼啊,混蛋!!

「不過,你怎麼在這?不放心我?可我在隔壁。」

「要走的,秦老師忽然要我過來救場。」葉君停止灌藥,從懷里抽出一線裝本,「我來鐘樓找書,幫我看看。」

「秦家蹲偏心啊。」我接過線裝本,翻閱起來,是關于飼靈人的書,「沒問題,是豐慶年間的古籍,有你家的藏書章。」

「嗯,」葉君應了聲,又開始灌藥,灌到林雪村的時候有停下,「奇怪,他在這。」

「我也奇怪呢,平時挺規矩,又是我同桌,罰不太下手……」

「哦,我還以為他只是水雲社的少主。」葉君一臉明悟,也不知道他悟到什麼……等等!

「水雲社?!」我幻听了吧。

「嗯,上次活尸事件後去水雲社交涉就是他接待我們。」葉君從容地大力捏開他的嘴,塞進一條干蟲子,「意外地有點討厭水雲社。」

低頭翻書,我什麼也看不見,只看到一份社團申請……申請?誰這麼粗心,把這樣重要的文件夾在書里,還弄得髒兮兮,沒有這個組織社團都是不允許的呀。我翻開申請,上面的字跡依稀可辨,書寫格式居然是豎著由右向左寫,百年前的老東西,能賣錢不?[你看看申請人]哦,看看,申請人——路機……不會是初代外聯組長的那份吧!!

「阿君,你在哪找到書的?」

「在書庫,這里有個書庫。我打暈六個斗篷男才進得去。」葉君擦擦手,不知是否看錯,他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閃過一絲戲謔,「現在他們團團轉,連水牢看守都走了,嘁,槐下社……」

難怪,我逃得那麼容易,不對,一點也不容易啊,現在都覺後腦勺疼。我習慣x ng伸手去揉,卻發現濕濕的,拿到眼前看,紅著呢,不是手的血吧。

視線有點模糊。

不知為何,頭撞到地上卻不疼。喂,阿君,不用那麼慌張啦……

這件事也似乎以我的暈倒為結局畫上句號。我只知道當紅袖章踏進鐘樓時,葉君已經把我拖到醫務室。值星部在鐘樓里抓不到人,沒有槐下社沒有那個什麼團,也沒人發現水牢,仿佛那個夜晚只是場噩夢,夢醒無蹤。

「夢?夢你個混蛋!」庸醫那張猙獰的臉忽然在我面前放大,「說謊有分寸點!說自己夢游時摔傷的誰信啊!當我白痴麼!!真是!和醫生說實話啊……我就要調走了,你還這樣,以後怎麼辦,自己舌忝傷口嗎……算了,現在,待在床上。」

盡管如此,我還是沒听醫囑,跑到鐘樓那邊看黃袖章一箱箱地往外清理舊書。值星部只發現一個早被遺忘的圖書館,還有里面林林總總的書,仔細淘的話,還有一兩本當時的**,珍貴是珍貴,就是有點重,重得讓人抱怨。

「嘖,真無聊啊,般書什麼的。」

「還不是部長一大清早就集合,弄得我好困。」

「好累,為什麼八十年沒用還有這麼多書沒爛掉啊!」

「要不是有加分我才不想進值星部呢。」

「你們再抱怨,我就告訴部長哦。」我小聲嘟囔一句,世界頓時清靜了。現場看不到一個紅袖章,大概爆炸事件的調查還在如火如荼進行中,也不知道瘋丫頭怎樣了,又不是不能幫幫你查查,干嘛不找我……

「喂,術士。」校服忽然被拽了一下,我跟前不知何時站了個總角小童,有點面熟。

「有事?」我蹲下去與他交談,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他。

「這個,要保管好。」總角小童鄭重地遞來一只油紙包,「小汐昨晚好不容易才找到。」

「小汐?我不認識……」

「冬天要來了,我不能待在人間,小汐又不能保留才交給你的!拿著,弄丟的話,每年秋天都別想安生。」總角小童板著臉用糯糯的聲音威脅我。

「你是賽會的時候……」我驟然記起眼前這位,冬天不能待在人間嗎,他大概是秋神的眷屬了。

「嗯,我是陸姑姑管的侍童。」

「那你說的小汐為什麼不自己來呢?」

「今天,是小汐的忌r ,她自己都忘記上一年的事,忘記有事要你做了,如何交給你呢,術士。」總角小童說著,消失掉身影。

我拿著油紙包站了好久,終于決定打開,里面躺著一張寫著「黛娘小汐」的紙和一截沾著土粉的舌骨。不知為何,磁帶里的歌忽然在我腦海中回響︰

西南方的鐘樓啊,暗夜里千萬不要來,什麼,你不知道,來來來,女圭女圭跟你說,就在那片野地里,以前的亂葬崗,地上飄著青火,地下埋著白骨,雜草有人那麼高,一直走一直走,看著老橘樹別迷路,找到紅鉤子找到門,推開呵,紅裙子的女圭女圭在輕唱,鐘聲響過十二下,夜游人兒別回家……

我看向鐘樓那個開裂的大門,門檻前的土好像被翻過。我走過去,用手掘了幾下,翻出幾條青絲。吶,你有沒有听過胥川土著的一個說法,當你恨死一個人的時候,就砍下他的頭顱,用鉤子掛在正對著樹木的門上曝曬,直到它全部腐爛,骨頭掉在地上被黃土掩埋,這樣,那人的靈魂就會一直尋找頭顱,永遠在世間徘徊游蕩,不得安寧。[怎麼了?]第一次听磁帶的時候我就在想,為什麼一定要看著老橘樹,為什麼找到紅鉤子就找到門,為什麼鉤子是紅s 的,沒想到居然是這麼惡俗的答案。

「鉤子,是被血染紅的呀。」我看著油紙包里的東西,「吶,你說,很久很久以前,正對著門的,是不是有一棵老橘樹啊。」抬頭,對著眼前一大片衰草,發呆。

也許,那一年,冬意也如今r ,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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