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凌晨兩點左右一直走到天蒙蒙發亮,才來到了一處極其偏僻的郊區,在一片破舊的老房子里,鄭達的「家」就立在一處堆滿廢舊金屬的「垃圾山」的後頭。
與其說是「家」,倒不如說是用鐵皮搭成的一個「窩棚」,就這「窩棚」還不是他的。
「哎,湊合住吧,房租也要300塊錢一月呢。」鄭達一邊開門一邊說道。
門一打開,一股刺鼻的霉味就撲面而來,林友柏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鄭達訕笑道,「嘿嘿,不太習慣是吧?住著住著就習慣了。」
說著,他從一張破桌子里掏出一袋面條,又走到床尾一個黑乎乎的煤氣灶前,煮了起來。
「這掛面配腐r ,那叫一個香,能吃出好幾種味道來,一會你試試。」還沒等林友柏發問,鄭達先自夸起來。
林友柏坐到用木板拼成的床上,看著髒兮兮的被子說道,「你說你們老大這麼厲害,怎麼也不關照下你們這些小弟?還是混道上的矮騾子,都是這麼過的?「
鄭達不以為然地說道,「那是因為我沒什麼成績,級別太低。等我找到機會在老大面前好好表現一把,生活自然不一樣了。」
說著,他又從枕頭下拿出一個破舊的平板電腦,只見電腦上夸張地印著一個巨大的LOGO,林友柏費了半天的勁才看清這東西有點像「隻果」的標志,只不過這個「隻果」被多「咬」了一口——兩邊都有個缺口。
「看到沒,這叫平板電腦,我們堂主賞我的。看著吧,用不了多久,我一定能上位,到時候不但按月領工資,而且還有一幫小弟跟著,要多風光有多風光。」他一臉憧憬地說道。
林友柏試著打開了電腦,發現這山寨貨雖然慢了點,不過竟然還能用。而且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WIFI,竟自動連上了。
「你還裝了無線?」
「嘿嘿!」鄭達神秘一笑道,「小聲點,我偷看了隔壁的密碼,好不容易才蹭上網的!」
電腦里自帶一個股票軟件,林友柏本能地打開了軟件,看了看這幾天的走勢。
「果然風平浪靜。今天29號,三天了。看起來羅斯對下面基金的掌控力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強,要是我,兩天就能完成所有準備了……」他心里暗道,「接下來,他應該迫不及待了吧。」
他登陸了自己的郵箱,看到里面發來的「最新消息」。這些消息的發件者是一個服務器設在國外的金融組織,專門負責搜集各國的金融情報,供給各基金組織作為參考。幾乎全世界的基金經理都會訂閱一份。這些消息沒什麼特別,形式類似財經新聞,無非是比報紙雜志快了一兩天時間。至于有沒有用,就要看收件的基金經理怎麼解讀了。由于訂閱者都是匿名,所以即便林友柏死後,這些郵件還是按時發到了他們的郵箱。
他粗粗地瀏覽了下眾多的標題,其中一條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美聯儲主席伯南克宣布,可能將開始逐步結束QE。」
QE是英文Quantitative
Easing的縮寫,意思為量化寬松政策,簡單說就是多發貨幣多貸款,銀行準備金率可以保持在一個很低的價位。如果結束QE,則意味著銀根緊縮。對于資本市場來說,銀根緊縮就是市場的錢變少了,自然是最壞的利空消息之一。美元是世界貨幣,它的緊縮必然導致全球股市新一輪的低迷。
「美國剛說要幫助亞洲各國重建金融秩序,重振各國股市,伯南克隔天就拋出這樣的言論,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林友柏皺了皺眉頭,很快就嗅出了這其中的異樣。
「這肯定不是美聯儲的官方聲明。」他判斷道。
仔細看內文,他果然發現發這篇報道的記者在引述時特意注明了這是伯南克在一次非公開場合的講話,很明顯,這番話的背景就很耐人尋味了。
一般這些大佬在非公開場合的講話是不會被公開的,如今卻反常地被報道出來,顯然有用意。
在林友柏看來,所有的矛頭都應該指向「羅斯基金」。伯南克和羅斯的私人關系可以追溯到20年前,雖然公開資料中伯南克不持有任何羅斯基金的股票,不過業內資深的人士都知道兩人關系絕非那麼簡單。
這麼一看,伯南克明顯是在為羅斯「站台」,幫他制造利空消息。而羅斯將利用這些利空消息,掀起第二輪的貨幣戰爭。並且不出意外的話,等羅斯的進攻奠定勝局後,美聯儲就會出來闢謠,否認這一談話。這樣伯南克既不用承擔責任,也幫到了羅斯。
關鍵是,羅斯到底會進攻哪個國家呢?對于這個問題,林友柏卻成竹在胸。
羅斯的個x ng他太了解了,擁有龐大外匯儲備的華夏國的金融市場至今還沒有人敢動過,向來喜歡出人意料的羅斯剛剛在這里清除了自己,如今周邊國家的金融市場一片狼藉,沒有後顧之憂的他又怎麼會忍得住不去嘗嘗華夏國這塊蛋糕的味道?
分析到這里,林友柏微微一笑,輕聲道,「羅斯啊羅斯,為了試探華夏國,這回你可真夠下血本的,連伯南克都搭上了。」
他又進入到羅斯基金的首頁,果然在顯著位置看到該基金唱空華夏股市的文章。
毫無疑問,羅斯很快就會開始進攻華夏股市。這篇報道後面的注解是「將于明天在紐約時報、時代周刊首發」,這麼看來,羅斯的進攻應該是在後天。
「看來得盡快弄些錢,好跟在羅斯後面,撿點碎骨頭吃吃。」他自言自語道。
「面好了,開吃!」鄭達將面端到桌上說道。
林友柏自小在孤兒院長大,面對這清湯掛面配腐r ,倒也沒什麼不習慣,早已饑腸轆轆的他把碗里的面吃了個干淨。
吃完飯,兩人湊合擠在床上,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醒來,林友柏看到枕邊留著10塊錢,而鄭達早已出門了。
「10塊?」林友柏苦笑了下,正要下床去煮點面吃,門卻被重重地推開了。
進門的是一個肥胖的女人,燙著卷發,臉上抹了厚厚一層粉底,卻怎麼也遮不住她滿臉的皺紋。她厚厚的嘴唇高高凸起,眉毛凝成了麻花,肥大的臀部一扭,兩手托著圓桶般的腰,進門就叫嚷了起來,「哎,你誰啊?鄭達呢?」
「他出去了,有事?」林友柏問道。
「廢話,沒事誰找這癟三?你告訴他,他欠我那仨月房租要還不交,就立馬給我滾出去。別以為一天到晚跟條狗似的躲著老娘,老娘就拿他沒轍。惹急了老娘現在就叫人把他的這些破玩意仍出去!」肥女人的聲音又尖又利,很是刺耳。
「知道了。」林友柏揮了揮手,示意她趕緊出去。
肥女人仔細看了看屋內,發現桌上擺著那台山寨的IPAD和一張十塊錢的紙幣,于是毫不客氣地沖進來牢牢地抓在手里。
「這10塊錢你要就拿走,這電腦是他的,要抵債怎麼也得問問他吧?」林友柏說道。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還需要他同意?你腦袋進水了吧?他要不還錢,這里的東西都是老娘的。」
林友柏向來不屑于跟女人爭吵,尤其這種女人,于是攤了攤手,表示請便。
胖女人今天似乎心情不好,逮著誰罵誰。
「我說,你少TM跟我這裝犢子。就你們這幫癟三,老娘看了多了。看看你們,一個個有手有腳,這麼大年紀了還活成這樣,臊不臊啊?」
說著,她打開電腦看了看,似乎想驗證這東西還能不能用。
「喲,還看股票呢?志向不小啊,窮瘋了吧你?會玩股票嗎,買得起麼你?」胖女人一臉鄙夷地說道。
林友柏莫名其妙地被罵了半天,臉上卻是不慍不怒,只是語氣有些冰冷地說道,「罵爽了沒?罵爽了就出去。」
「出去?這是老娘的房子,老娘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要你個癟三管?」胖女人更來勁了,眉毛一橫說道。
正在這時,鄭達回來了。
「哎喲,張姨,張姨,您怎麼來了。」他滿臉堆笑,搓著手點頭哈腰地沖胖女人說道。
「滾犢子,誰是你張姨,你配麼你?問你句話,這房租交是不交,不交麻溜地給我滾蛋。」
「看您說的,房租怎麼能不交呢,千把塊錢的事兒,您再給我緩幾天,我一定給您還上。」
「就是沒錢了?沒錢趕緊滾!」
「哎,三天,您再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給您湊齊。」
「三天?我看你個癟三再給你三年也湊不齊!甭說了,今晚老娘來拿錢,沒錢你就瞧好吧。」
胖女人說完,終于一扭轉身走了。林友柏剛松一口氣,卻發現她又轉過身來,指著自己罵道,「還有你,癟三,少TM給老娘裝一副清高的樣子。你們倆老娘我看了,一輩子就是癟三的命,還別不服氣!」
林友柏沒有說話,轉過身子煮他的面去了,似乎那女人根本不存在。
胖女人終于走了,屋里又安靜了下來。
「兄弟,你別介意,我這……」鄭達尷尬地訕笑道。
林友柏看著鄭達,突然說道,「你不是說你混幫會的嗎?連個女人都對付不了?」
鄭達臉s 微紅,顧左右而言他,「欠人錢嘛……就這樣。」
「你確定你是混幫會的料?你就不想想其他掙錢的辦法?混幫會能給你發工資?」林友柏的臉上依然掛著微笑,語氣卻是有些嚴厲。
鄭達掏出一包兩塊五的「紅梅」,扔了一根給林友柏,自己也點上了一根,狠吸了幾口說道,「怎麼沒有。這不,我上午就去工地了,扛了一上午水泥。下午還得去,一天給120,只要有活兒我就去。晚上沒事的時候,我還幫軍哥去看場子,一晚上給100塊‘抽頭’。」
「一天能掙220,總不至于連300一月的房租都交不起吧?」
鄭達彈了彈煙灰,嘆了口氣,卻怎麼也不肯再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