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蜀省大巴縣,幾年前這里曾發生過一場慘烈的地震,數萬人在地震中不幸喪生,很多遇難者由于無法查驗身份,給重新普查戶籍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困難,卻也給了一些貪婪的官員發財的機會。在這里,只要你出得起價錢,就能頂替已經遇難卻仍未注銷戶口的死者的身份,不但擁有合法的身份證,甚至還有一系列完整的檔案證明。至于你之前是做什麼的,改換身份的目的是什麼,則無人過問。久而久之,這里的這項「業務」竟也辦出了名堂,尤其在金融投機界,更是赫赫有名。很多金融投機者在這里利用遇難者的身份,開設了大量銀行賬戶和股票賬戶,用這些賬戶大玩內幕交易,以躲避證監會的檢查。發展到最後,這項業務猖獗到只需一個小小的派出所長就能搞定所有流程,三天內就能辦出一個天衣無縫的身份證明。
林友柏的新身份,也將在這里獲得。
飛鳶的速度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只花了兩三個小時,就將他帶到了大巴縣——這個速度完全不亞于飛機。又依著導航,他來到了大巴縣下屬的大雲街道派出所。在所有能辦理這項「業務」的機關中,這個派出所算是「最出名」了。出了名的「服務周到」,出了名的「快速便捷」,當然也是出了名的貪婪。
進了門,只見不大的值班室里,只有一位j ng員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見到有人進來,他眯縫著眼不爽地問道,「干嘛的?」
林友柏二話不說,掏出一沓嶄新的「紅幣」扔在桌上,說道,「辦證。」
那j ng員頓時把眼楮睜圓了,臉上閃過一絲喜s ,不過馬上又恢復了正常。
「你做什麼的,辦證辦到派出所來了?」
林友柏知道這是類似暗號的話,以前聊天的時候听同行繪聲繪s 地描述過,當下毫不遲疑地答道,「搬稻谷的,老板是王旭r 。」意思是我是做金融投機的,是王旭r 介紹過來的。
「你等等。」說著,那j ng員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問道,「老大,有個搬稻谷的,說是王旭r 介紹來的,要辦‘業務’。有王旭r 這個人嗎?」
得到那邊確切的答復之後,j ng員終于咧開嘴笑了笑,「我姓賴,你叫我賴三兒吧。最近風聲緊,莫見怪。」
林友柏點點頭,「理解。」
「價錢知道吧?」
「5萬?」
「那是以前的,現在要7萬。」
「沒問題。」
「進來吧,先拍個照。」賴三兒帶著林友柏進了一間簡陋的暗室,拍了照之後,打開電腦擺弄起來。
「這里有個跟你年齡差不多的,29歲,初中畢業,如何?」
林友柏皺了皺眉,問道,「叫什麼名字?」
「林復生。」
「林復生?」林友柏喃喃道,「死而復生?簡直就是天意!好,那就是他了!」
賴三兒熟練地在電腦上替換好照片,說道,「行了,明天過來取吧。」
林友柏看了看表,說道,「我看時間也不早了,我還沒吃飯。要不咱倆去喝兩盅?」
賴三兒微微猶豫了下,說道,「客氣了,兄弟公務在身,不能擅離崗位啊!」
林友柏心道,你還知道什麼是「公務」?
「沒事,就小酌幾口,我看這地方治安良好,人口也不多,大晚上的肯定沒啥事。」
「哎呀……不好吧。」
「沒事兒,兄弟幫了我這麼大忙,我一會還要好好‘謝謝’兄弟呢。」林友柏把「謝謝」兩個字加上了重音。
賴三兒果然雙眼微微放光,做出一副盛情難卻的樣子,說道,「你看這……得得得,咱就小喝幾杯吧。」
賴三兒帶著林友柏來到了出了街道,來到了一處較為繁華的地帶。林友柏找了家看上去比較不錯的飯館,要了間包間,點了一桌子菜,又要了幾瓶好酒,和他對飲起來。
林友柏混跡投機界多年,場面上的迎來送往自然游刃有余,很快和賴三兒熟絡地稱兄道弟了。
又幾杯酒下肚,賴三兒算是半醉半醒了。
「兄弟,你說這證辦出來之後,不會有問題吧?」
賴三兒當即把胸脯拍得 響,「放心吧,這都辦了多少了,從來就沒出過岔子。」
「要我說啊,你們也真有本事。這麼大的事兒,要這麼多人經手,竟然也能辦得滴水不漏,佩服!佩服!來,我敬你一杯。」
賴三兒又一杯酒下肚,扯開了衣領子,說道,「多大點事兒啊!就換個照片而已,什麼痕跡都沒有。我一個,咱所長一個,兩個人就能搞定!」
「哦?其他人可以不知道?」
「跟你透個實底兒吧,咱所里的規矩是,這種‘業務’見者有份。不過今天就我一人值班,多一個人知道就要多分一份錢,你說我跟所長能告訴他們嗎?」
林友柏點點頭,「那倒是。」
他終于要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也寬松了不少。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畢竟他r 後很可能又會成為公眾人物,若是有人在這上面給自己來一刀,那麻煩就無窮無盡了。
他從包里掏出幾千塊錢,塞到賴三兒手里,說道,「兄弟,這個錢是給你買酒喝的。當然,辦證的錢我會另付。」
賴三兒當即喜笑顏開,說道,「你看你,太客氣了。」卻也不推辭,當即把錢收下了。
「我說,看你這麼上道,再給你推薦個業務如何?沒準你用得上。」賴三兒又喝了一杯,說道。
「兄弟說說看。」
賴三兒比劃了個「槍」的手勢,說道,「這個,要不要?」
林友柏微微一驚,他沒想到這幫人竟然膽大妄為到敢公然買賣槍支的地步了,不過臉上仍是不動聲s 地問道,「這個東西,也能賣?」
賴三兒哈哈一笑,壓低了聲音說道,「告訴你,當年震垮了三間派出所,里面的槍械全部都讓咱‘報失’了,其實,多半兒咱都找到了!」
林友柏看著賴三兒毫不掩飾的貪婪表情,心中一怔,更加堅定了來之前的計劃。
「相比那些不幸的遇難者,這種人更應該死去!」
將賴三兒送回派出所之後,林友柏找了家小賓館住了下來。
第二天下午,他又接到了賴三兒的電話,說東西已經搞定了。
「哪里見?」
「去鳥蛋山山頂,那里有條盤山公路,打個車就能直達。對了,帶上錢!」賴三兒說道。
「行。對了,能不能把你們所長也叫來,我還有筆大買賣想跟他做。」林友柏又補充道。
賴三兒猶豫了下,說道,「行,我給你問問,看他有沒有時間。「
林友柏沒有選擇打車,而是依靠手機導航,讓飛鳶帶自己到了鳥蛋山山頂。山頂有一片空曠地帶,四下無人,又草木茂盛,倒是搞這種交易的好地方,也虧他們想得出來。
等了許久,賴三兒終于帶著一個白胖的中年男子到了山頂,見了林友柏,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們高原高所長。」
沒有任何寒暄,賴三兒將手里的一個檔案袋遞到了林友柏手里。林友柏打開袋子,發現里面「林復生」的身份證、個人檔案的復印件等一應俱全。
高原面無表情地看了看林友柏,說道,「知道規矩吧?」
林友柏點點頭,「知道。」說著,將錢遞了過去。
賴三兒接過錢,仔細地點了點之後,說道,「錢少了。」
林友柏皺了皺眉,說道,「7萬,不是說好了嗎?」
「現在是10萬。」高原不耐煩地說道。
「咱高所長親自來一趟,你不加點錢說得過去嗎?」賴三兒ji n笑道。
林友柏二話不說,又補了三萬給他。
「你說你還有買賣找我?」高原點了根煙,問道。
「沒錯,不過在這之前我先問個事兒,就是賴兄弟上次說的,買槍。真的可以買嗎?」林友柏問道。
「只要有錢就能買。」高原彈了彈煙灰,不耐煩地說道。
林友柏也給自己點了根煙,看著高原,過了良久忽然說道,「我要是拿這槍去殺人越貨呢?」
這話問得挑釁味很重。高原手指夾著煙,如同定格了一般,死死地盯著林友柏。氣氛瞬間緊張起來,整個山頂陷入了一片沉寂,只剩下呼呼作響的山風,伴著莎莎的草木聲,仿似不斷摩擦的火柴,隨時要將這充滿火藥味的山頂點燃。
高原突然拔出了腰間的槍,頂住了林友柏的腦袋,同時給賴三兒使了個眼神。賴三兒心領神會,立即上前仔細地搜遍了林友柏的全身。
林友柏舉著雙臂,鎮定地任由賴三兒搜身。
「所長,沒有。」賴三兒搖搖頭說道。
林友柏笑笑,說道,「高所長,我不過隨便說說,你別介意。放心吧,我不是記者,沒那麼好興致來暗訪。」
高原收起手中的槍,說道,「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兄弟,就當給你長個教訓了!」
「若是剛剛讓你搜到錄音設備,不知道高所長會怎麼對我?」林友柏又輕描淡寫地問道。
高原y n沉著臉沒有說話,賴三兒也收起了猥瑣的笑臉,y ny n地說道,「要是有,恐怕現在你已經不能說這麼多話了!」
高原又盯著林友柏看了許久,突然開口道,「兄弟的膽s 高某很佩服,高某也知道兄弟不是一般人。你之前說的是大買賣,肯定不是一把槍這麼簡單吧?」
林友柏哈哈一笑,說道,「沒錯,高所長果然也不是普通人。槍,你有多少,我就要多少!另外,我還有個大生意!」
「好,我想听听兄弟有什麼大生意,能用得上高某人的?」
「這個事情,得挑個黃道吉r 談。不過,我可以先付你50萬定金,到時候會帶來,如何?」
高原略一沉吟,說道,「既然林先生那麼有誠意,那自然是好的。不過,咱丑話說在前,答不答應辦、能不能辦成兄弟可不敢保證!」
林友柏點點頭,「那是自然,希望合作愉快。」
「這山上風大,如果沒什麼別的事情,我們下山吧。」高原說道。
三人上了j ng車,賴三兒開車,林友柏搶先一步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高原倒也不介意。
山路很陡峭,道右邊是懸崖,賴三兒開得很小心。
林友柏看著窗外的風景,突然聲音低沉地說道,「高所長,那年地震,我捐款了,多少就不說了,但當時我心里很疼。」
車廂內一片寂靜,沒有人搭話。
他繼續說道,「我想這是國殤!也可以說是國難!」
高原終于忍不住了,臉上y n沉地快結出了霜,「你到底想說什麼?」
林友柏看著後視鏡里的高原,嘴角微微上浮,道,「不知道你們發國難財的時候,會不會良心不安。如果有一天你們遇見死去的同胞,會不會有一絲羞愧呢?」
話音剛落,沒等兩人反應過來,林友柏突然伸手抓住方向盤,狠狠地打了個彎,車子立即就像一匹失控的野馬,沖出了盤山路。
「啊!你瘋了!」高原和賴三兒絕望而又歇斯底里的喊叫著,驚恐萬狀地看著窗外飛速向上掠過的景物。
林友柏微笑著看了他們一眼,推開早已開好的車門,縱身一跳,一旁已等候多時的飛鳶立即撲騰著翅膀飛了過來,有力的雙爪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站在懸崖邊,看著落到山谷轟然爆炸的車子,林友柏深吸了一口氣。
「只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而你們的貪婪,正好給了我殺死你們的理由,讓我無需感到自責。謝謝你們。」
他打開檔案袋,看著嶄新的身份證上的「林復生」三個字,心中驀然道,「林復生,無論你上輩子是誰,活得怎樣,這輩子我決不會讓你蒙羞。從今天起,你復生了!若有一天大仇得報,我必去你生活的地方祭奠你。」
盡管理論上這是一起完美的交通意外,但是林友柏為了謹慎起見,立即馬不停蹄地趕回濱海市。到了濱海,他沒有回賓館,而是去了家咖啡館,喝了點東西,又去了幾家大型購物中心逛了一圈,以在這些地方的監控里留下自己的身影,制造不在場證據。整個過程他只花了三四個小時,而從案發現場到最近的機場也至少要坐三個多小時的車,更別說加上買機票、乘機的時間,這麼短的時間是不可能有人做到在兩地同時出現的,所以完全可以作為他的不在場證據——當然,這只是以防萬一之舉。事實證明,這樁案件最後被當做了普通的交通意外處理,兩人還被描述為「因公殉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