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r 上午,林友伯按照計劃,整裝待發。剛出賓館大門,卻接到了林依彤的電話。
「今天是我哥‘三七’忌r 。下午你能過來嗎?」
「下午?」林友伯踟躕了下,知道今天這樣的r 子他必須出現在球場,否則之前這麼多就前功盡棄了。
「丫頭,我很抱歉,下午實在走不開,要不這樣……」
林友伯還沒說完,就被林依彤打斷了。
「別叫我丫頭,那不是你叫的。還有,你不是說我需要的你的時候,無論你多忙有多重要的事情都會來的嗎?」電話那頭,聲音不大,語速也不快,林友伯卻似乎能清晰地看到林依彤的委屈和悲傷。
林友伯的心不禁抽搐起來,「這個時候,她一定很需要人分擔悲傷吧?可是,丫頭,為了繼續給你更好的生活,哥哥不得不食言了。原諒哥哥!」
想到這里,他鎮定了下情緒,柔聲道,「丫……依彤,對不起,我處理完事情,會盡快趕來的。你等我,一定,多晚我都來!」
林依彤沉默了會兒,說道,「不必了。你什麼時候有空來一趟就行。」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林友伯听著電話里的「嘟嘟」聲,再次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遠處,但馬上又義無反顧地上了計程車。來到了球場,他漫無目的地揮舞著球桿,大汗淋灕地做了幾百個擊球練習,瘋狂地發泄著內心的痛苦和壓抑。林依彤的電話讓他的心情跌到了谷底,他確實從心底里不想像從前那樣,因為所謂的工作、事業而冷落這個自己最疼愛也對自己最依賴的妹妹。然而沒想到,才過了那麼幾天,自己就親手打破了對她的承諾。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股神」的盛名下,又有幾個人看得到他背後的殤。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很快到了下午。做事從來都不急不躁的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竟有了焦躁的情緒。
「一點了,為什麼陳建國還沒來?平常他12點多就到的。」
下午這場球對他來說太重要了,他不想出半點問題。但這同時又是危險的信號,被復仇的y 望折磨的他,已經犯了投機者的大忌。
有恐懼、貪婪和y 望的地方,就有投機者的土壤。身為投機者,自己必須和這三種情緒絕緣。這是投機者永恆的信條。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憋住,閉上眼楮,試著拋空腦海里所有的一切,過了一分多鐘,缺氧的大腦開始越來越沉,卻也越來越空,漸漸地,他腦中只剩下一片空蕩的黑暗,當他吐出憋了許久的濁氣,又吸進第一口新鮮空氣後,感覺內心的壓抑和y 望被排空了許多。
正在這時,電話振動了一下,是鄭達發來的短信
「師父,我們上高速了。」
林友伯算了下,從上高速到這里,大概兩個多小時的路程。他希望李軍發到這里的時候,能看到自己和陳建國打球的場景。
「喲,復生老弟,你已經來啦?」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林友伯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蘇美電器的黃富陽。
「是啊,玩了有一會兒了。黃總,幾天不見,你是越來越ch n風滿面啊!」林友伯一邊笑著,一邊和黃富陽親切地拍了拍彼此的背。
「哈哈,要說滿面ch n風,還得是老張啊。他旗下的「速捷」酒店下周就要在納斯達克上市,最近可連球都不來打了。下回踫到他,非好好宰他一頓不可。」
「好事兒啊!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下回遇見他,一不做二不休,都去‘奢元酒莊’,讓他把那兩瓶限量僅存的拉斐開了。」林友伯笑道。
黃富陽也哈哈一笑,說道,「好主意,好主意!非得好好出出他的血不可。」
平常玩的幾個隊友都沒到齊,兩人就上了練習場,各自練起了擊球。到了下午兩點多,陳建國終于現身了。
林友伯也終于松了口氣。
「哎喲,老黃,復生,你們都在了啊?怎麼不上場呢?在這里練習有個什麼勁兒啊。」陳建國笑呵呵地說道,看起來心情不錯。
黃富陽說道,「老陳你不來,我們指定是輸的份兒,所以這不是在等你嘛?」
球場上,像陳建國這樣的人物,一般不會有人直呼「陳市長」,個中的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哎,老黃你這話可真肉麻。我今兒臨時有點事,所以晚了會。今天沒人包場吧?」
「沒,知道你要來,誰還敢包場啊?」黃富陽繼續「恭維」道。
「得了老黃,別沒正形了。走吧,咱上場玩會兒。」
于是三人出了練習場,來到了球場。正好場上沒人包場,于是三人拿了球桿,帶上球童,又找了三個早已在場上的熟悉的對手,開打了。
下午三點左右,鄭達帶著李軍發,按照林友伯之前指定的路線,由偏門進入球場。這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林友伯、陳建國和黃富陽三人,而因為偏門處堆放了不少器械,所以陳建國是看不到李軍發的。
這樣的安排是有用意的,不是林友伯不想讓李軍發和陳建國見面,而是這兩人的見面必須掌控在一定的時間內,聊長了容易出紕漏,聊短了又起不到讓陳建國為自己「站台「的效果。現在李軍發從這個門出來,看見陳建國在場上打球,必然不敢上前打招呼。
道理很簡單。市長可以來這里打球,看起來無可厚非,但是他的VIP卡哪來的?他的昂貴裝備又是哪來的?不言而喻。所以盡管被李軍發看到了不可能會有什麼事兒,但市長大人不願意在這里踫到下屬也是肯定的。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就像老板去找小姐,雖然踫到下屬不會有什麼,下屬也不會去告發老板,但老板總歸是不願意在這種地方看見下屬的。李軍發作為官場老手,自然也懂得這個道理。
「喲,陳市長也在這里啊?」李軍發看到林友伯正和陳建國專注地打球,有些意外地說道。
鄭達擺出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說道,「我記得林總跟您提起過吧?他跟陳市長經常在這里打球的。李書記您稍等下,我去通知下我們林總。」
李軍發知道鄭達這麼一去,必然會驚動市長,他才不會自討沒趣,趕緊說道,「哎,不用不用。咱們呀,就別打擾陳市長和林老板的雅興了。」
「那怎麼行?您可是我們的貴客,怎麼可以讓您在這邊等著呢?多不像話啊。」
李軍發擺擺手,「哎,沒事,咱又不著急。」
林友伯知道李軍發來了,于是刻意地增加了和陳建國的互動,時不時地上去和陳建國聊聊球勢,幫助參謀路線,兩人談笑間越打越開心。陳建國也頻頻為林友伯擊出的好球鼓掌叫好。
李軍發雖在場邊,卻越看越興奮。
「這個林老板還真是不簡單,看來和市長的交情確實不淺。若是能把握這次機會……」想到這里,他不禁j ng神一振。
鄭達見李軍發果然不想和陳建國見面,于是按照林友伯的安排,請他到了設在球場里面的養生會所做了個全身SPA。李軍發自然不會推辭,在里面好好享受了番。
李軍發不想和陳建國見面,但是林友伯卻不這麼想。他還要陳建國幫自己說兩句呢,不讓他和李軍發見面,那可就虧大了。
他早已想好讓陳建國和李軍發「偶遇」的辦法了。
到了四點多,一場球終于結束了,林友伯一方大獲全勝。陳建國、黃富陽興致高漲,對剛剛的幾個好球還津津樂道。三人下場洗完澡,按照慣例會去會所做個按摩,然後一起吃個飯。
林友伯估算好時間,給鄭達發了條短信。鄭達收到訊息後,趕緊跑到剛做完SPA正躺在按摩椅上優哉游哉喝茶的李軍發面前,說道,「林總打完球了,我們過去吧?」
「哎,好。」李軍發倒沒忘自己此行的目的,迅速穿上衣服,跟著鄭達出了門。
此時的林友伯、陳建國、黃富陽三人,正在前台拿服務牌,自然和李軍發「偶遇」了。
李軍發見了陳建國,頓時一愣,心中叫苦不迭︰躲來躲去,還是沒躲開,這下可尷尬了。
此時的陳建國還沒發現李軍發,倒是林友伯搶先一步,說道,「哎喲,您怎麼來這里了。鄭達你也是,怎麼也不早通知一聲。」
言下之意是自己不知道李軍發來了這里。
陳建國循聲看去,發現竟然是李軍發,頓時皺了皺眉。不過畢竟他是市長,自然不會把不悅寫在臉上,而是立即露出了一副親切地微笑,對李軍發說道,「哎喲,老李啊,你也在這里啊?怎麼沒見你上去玩玩啊?」
官場上的忌諱太多了,比如陳建國可以來打高爾夫,但是李軍發就不可以。這就好比你老板開的是奔馳S600,你也開輛奔馳S600,不討老板嫌才怪。所以李軍發又怎會不知道這話的分量,趕緊堆起滿臉的笑意,表明自己是有事才來這里的。
「陳市長,咱這些粗人哪懂這個啊。這不,林老板說要在我們上蘇縣做點投資,我就過來看看,想跟林老板好好交流交流。」李軍發誠惶誠恐,連這種場合不應該這麼稱呼的忌諱都忘了。
還好前台就他們幾個,要不然這個「陳市長」一出口,肯定要引來別人的側目。不過饒是如此,陳建國心中還是有些不快,但絲毫沒有表露出來。
「喲呵,好事兒啊。」陳建國爽朗一笑,很有風度地看了看林友伯,「林老板,上蘇縣可是好地方哪,在那里你一定會大有作為的!我支持你!」
林友伯知道陳建國嘴上雖這麼說,但心里肯定對自己有意見了。人是自己帶來的,這事兒自己肯定逃月兌不了干系。不過為了讓李軍發死心塌地地相信自己,他又不得不消耗在陳建國這里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人品」。
「這可真是……鄭達你怎麼搞的?好歹請李書記去咱公司坐坐啊,讓人大老遠的來這里等咱,像話嗎?你就是這麼待貴客的?」
林友伯幾句話說得極其客氣,表面上听像是訓斥鄭達怠慢了李軍發,但話里話外的意思誰都听出來了,自己根本不知道鄭達帶著李軍發來這里了,對這場尷尬他也沒料到。
他現在能補救的也就是這樣了,至于其他人信不信,不是他能控制的。
事到如今,李軍發也只能就著糊涂裝明白,說道,「哎,沒事,林老板有心投資我們上蘇縣,這是造福全縣人民的大好事,等一會兒怕什麼。」
陳建國哈哈一笑,說道,「確實,這事兒是好事,我個人也表示支持。那這樣,你們好好聊著,我們先進去。」
撇下林友伯,也沒有邀請李軍發進去,這是個很明顯的信號——陳建國為這事很不悅。
林友伯知道事情搞大了,他沒預料到陳建國會如此介意這事。更糟糕的是,說不定他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接近他的動機了,也很可能猜到了自己將李軍發接到這里來是為了利用他的影響力,如果接下去不采取些補救措施,離被他踢出這個小圈子也不遠了。
能做到市長高位的人,確實沒那麼好對付。林友伯知道,自己已經不是從前的林友伯了,若是從前,這種小事就算讓陳建國親自出面為自己說好話,也是一個招呼的事。但現在的他,不過是陳建國一個來歷不明的「球友」,他必須小心翼翼地走好每一步,稍有疏漏,就會前功盡棄。
不過對于剛剛的舉動,他並不後悔。因為接下去要跟李軍發談的事情,必須建立在他高度信任自己的基礎上——即便冒著被陳建國踢出這個圈子的危險。
黃富陽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林友伯的肩,跟著陳建國去了貴賓部。
李軍發心中雖有不快,卻對林友伯更加信任,甚至有些恭敬了。他知道,既然是因為這位林老板給市長造成了不快,那麼也可以通過他,在市長面前挽回形象。所以,接下去和這位「林老板」搞好關系是極為重要的。
無論如何,現在他對林友伯的背景,已經毫不懷疑了。而林友伯的好戲,也要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