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鋒破胡傳 第八章︰玉真聖尼

作者 ︰ 仲聿

()第八章︰玉真聖尼

就在伏吟風取舍難決之際,也蠻失聲驚叫。眾人定目一望,原來是他們後面竄上兩人,出手如疾。遠遠瞧去,那是名獨臂老尼,彈指間一勾一帶,已拿住也蠻的肩膀要穴。這一變局來得極快,也蠻只叫了聲便整條臂都麻痛,捏拳的力氣亦不夠。

另一人同是穿著玄服,只是顏s 灰點,花白的長絲不束不扎。她以救人為主,躍出時發了兩粒石子,擊的正是持刀架在李、門二女脖子處的兩名士兵的腕肘上,勁力厚足,直打得他們連身子都有向前側推,再跟著縱到,雙手齊伸分抓兩卒的後心,五指扣緊,朝後一拋。那兩卒當下委縮在地。老尼提起也蠻運上衡山派「踏雲飛」的步法往伏吟風這邊躍來。老婦慢了些,挾了李、門跟著落腳。群雄歡呼,就好像到幽冥地府走一圈又回來,捉住敵方頭目,再不怕他們放箭。伏吟風和李應書相撲抱實,欣愉若狂,無以言喻。門劍語微感心酸,勉強擠笑,走近若玄與師姐妹,互訴離別情由。

簫星竹驚喜猶勝眾人,那老尼就是其恩師玉真聖尼,在天主島時,親見她才人家已歸塵土,怎麼又活轉了?許多人只聞其名,未謀其面,但見她剛才身手敏捷,提著一個還疾走如飛,修為之高與伏吟風有得一比,無不敬佩誠服。簫星竹奔來跪拜,激動莫名︰「師父,你````你不是``````」她本要說「你老人家不是仙去了麼?」但玉真好好的站在此,這句實是廢話。簫星竹攜真鋒破胡重返中土,轟動整個武林,「鳳仙子」便在旦夕間名揚天下,她的師父玉真聖尼亦為江湖上的人熟知,她這麼一叫,「老尼」的身分就不揭而破。

群豪又是一陣s o動,崇仰之s 遞增,只見玉真著寬大玄袍,眼眸炯炯有神,相容幾分慈藹,幾分莊肅,年齡在七十左右間。她點了也蠻的定身穴,擱在旁邊,托簫星竹起來,說道︰「為師好著呢,有空再與你詳明。」司徒仁一凜,那玉真聖尼不是別人,竟是幾十年不見的師姐顧芷楊楣和曾經共枕的林素英。衡山派「一劍雙刀」,「一劍」指顧芷楊,雙刀指殘刀、赤刀。司徒仁悶哼一下,師姐助敵月兌困,同門之誼就此了盡。右手上的藥罐了還在,使力一捏,碎成幾塊,留了片花生米一般大的,余其倒落地下。兩指緊扣,彈sh 出去,他用瓷礫作器,不打伏吟風,不打玉真,目標竟是打自己人。也蠻應聲而倒,著地氣斷,後腦勺穿了個窟窿,血已流到後頸。

眾人均「啊」反應,場上人雜聲沸,誰都沒覺察是哪個暗中偷襲。司徒仁喊道︰「逆賊殺害也蠻大將軍,給我放箭!」他連皇後都殺,一員朝將算得什麼,且做得神鬼不測。

元兵隔在十丈外,更不知實情,見頭兒確是在這群反賊中倒下,只道就是遭了亂黨的毒手。初時念著主帥交在敵手,投鼠忌器,這下少了顧慮,忙引弓發矢。

李應書已安全,伏吟風再無忌諱,搶前幾步,先爆發「龍嘯功」,他听司徒仁說話登時醒然,我方之人須拿也蠻作脅才能保命,就是與也蠻有天大的仇恨蓋不會做這種等于自殺的舉為。也蠻死了,司徒仁最得益,定是他暗器殺人的了。

聲速極是快,這邊開口,那邊既至。音波形圈,一個個往前送,越遠越大。陣陣亢龍聲咆哮,直震得大地搖擺,隱隱瞧見蕩起的枯草塵屑集成一條狀如傳說中的龍,在空中來回盤蜿。士兵弓都挽不穩,人牆倒下,跌在地上打滾,表情堪比千刀萬剮。群雄雖身在伏吟風背後,殺傷力不高,卻也緊捂耳朵,頭暈y 嘔。

伏吟風收功撤氣,出沒的龍影也消跡。元兵狼狽萬狀,一闕不振,連滾帶爬在散開。司徒仁等人有逃意,玉真喝道︰「站住!」各人挺著自家器械,迅速成半圓之勢把正品堂諸將圍在中心,怒目瞪視,似要噴出火來,恨不得生吞活啃的神s 。

司徒仁心下慌了,他們群起攻之,有寶刀也撐不了多久,逼得急,就同歸于盡。表面卻鎮定如常,說道︰「師姐,我們衡山派宗規,首戒同門相殘,你倒忘得干淨。」不知情的人皆「哦?」了下,玉真原是出身衡山派,其實她剛才使腳法「踏雲飛」的時候,就說明與衡山派大有關聯,不過那會生死系于一線,誰都沒注意看。伏吟風戈指司徒仁道︰「勿須勞聖尼仙駕,我伏吟風一樣取你狗命。」他有天下神兵,我有絕世利劍,武功本就較司徒仁略高,再則他有傷在身,勝負一說,顯而易見。玉真道︰「你不配叫我師姐。衡山派傲立武林數百載,竟然出了個人唾神憎的敗類。」大袖一揮,接著道︰「就讓這一切結束吧。」司徒仁咬牙切齒︰「是你們自找的。」一言甫畢,「轟隆」巨響,山涯震蕩幾下。參合子大笑道︰「這里方圓里內已埋了彈藥,足以送在場的人上路。剛才那一爆不過牛刀小試,更j ng彩的在後頭。」一些怕死者就想立既逃離現場。百眉娘叫道︰「都不許動,哪個不要的命便走吧。」陸頂峰馬上決斷︰「諸位莫驚忙,看好他們,一個也不讓跑了。」群雄恍然,他們出不來定不會引爆炸彈,那樣全得喪生。

此乃司徒仁最後一著棋,本想前計失敗後逃到安全區域再點燃導線的,怎料得到現在無法月兌身,這一著只好用來救命了︰「我了解,其實大家都不想死,耗著也不是辦法,不如大伙一起出去,相安無事。」林素英搖頭嘆息,愁苦滿頻。玉真道︰「你自行了斷吧。」司徒仁哈哈大笑︰「我死了你們能活嗎?」忽爾臉罩y n雲,他面朝來路那邊的,正瞧見衡山派現任掌門段忠田領著幾十名弟子走來,每人手里一扎導火索,安排點引炸藥的幾人也被押著。

玉真一踏足中土,就听到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的屠龍大會,經過探察方知其中y n謀。找了昔r 好友——深居簡出的林素英商量這事。林素英早就想擬法制止司徒仁,苦于武功不j ng,沒能力,有修為臻化的玉真相幫,她欣然答應。兩人回衡山派壽岳宮籌策,重陽這r 便來鬧得司徒仁措手不及。玉真道︰「你自行了斷吧。」是看他有無悔意,要是他肯自刎的話,必有改過之念,就伸手阻撓,廢其武功,留其一命。但司徒仁魔障燻心,神智渾濁,撞了南牆亦不回頭。段忠田等越眾而來,得到玉真前,鞠躬輯禮︰「參見祖師婆婆,遵照你老人家的吩咐,弟子帶人已將埋在附近的彈藥引線盡數抽扒掉。」把引線拋在地,指著押來的幾人續道︰「他們七個就是負責燒火的,請祖師婆婆發落。」言畢,退一邊站好,押住俘虜的弟子將那七人按跪地上,靠邊待令。

所有計策全數化作烏有,竹籃打水一場空,正品堂諸人傻了眼。教最親最愛的人摧壞計謀,司徒仁甚是難受︰「素英,你`````你為何要這麼做?為了什麼?」林素英忍下快奪眶而出的淚,說道︰「仁哥,不是我非要拌你後腿,只是你犯惡大多大多,天地難容,這兒可是上千條人命。你我夫妻一場,我不能看著你一步步走向萬丈深淵。」

這下又出人預料,老婦竟是司徒仁的妻子。義幫眾員也解開了從中笑被他擒而不殺的疑團。

惡運再次降臨在這個二十露頭的姑娘身上,韋洛深深抽了口氣,似要噴出火來。她狠狠抹拭淚跡,心中就「報仇」兩個字,撿起一柄長劍,沖來便朝司徒仁捅去,憤嚎︰「狗賊,拿命來!」伏吟風知道她憤怒到了極端,但憑她之能,只會讓對方拿來作人質,再反客為主的話,就難懲治得這幫魔頭了,叫聲「洛妹」硬扯了回來。韋洛撞入伏吟風的懷里,哇、哇痛泣,那模樣要多淒慘就有淒慘,諸人動之以情,均忍不住濕了眼眶。玉真問道︰「小妹妹,怎麼?」向司徒仁瞥了下又道︰「這老賊欺負你?」她和林素英在韋氏夫婦死後才臨場的,于前面發生的事不甚清楚。韋洛扭轉面,拉去人皮面具。玉真曾叱 江湖,見過無數大風大浪,看了這張臉也s 變,其余人等無不聳容,只听她掩淚說道︰「聖尼神通廣大,你要替小女做主呀。司徒狗賊害了我還不夠,又害死我爹娘。」說到最後句,面朝右首角落,那里兩件尸體捱在一起,正是韋冷香、林池菊,韋金通仿佛一個活死人,守著他們的靈樞。玉真相了眼過來,當真是無言話悲涼,勸慰道︰「老尼此番中原就是為平寇而來,小妹妹你放心,老尼管定這事了。倒是你要堅強地活下去,知得麼?」

林素英好生抱疚,舊夫造惡已深,怕揭東海之波,流惡難去,盡南山之竹,書罪無窮。在玉真說話間,她眺目望去,看不清被殺兩人的樣子,但那韋金通卻識得,是女兒婆家的公公。當下心頭浮動,惴惴不安,行上幾步,覺得死者中那少婦人眼熟,撤腿奔近一看,霎時如天雷劈頂,三魂七魄月兌體,不是閨女林池菊又是誰?她縱聲嗚呼,撲在尸身上︰「池菊!池菊!天哪,我女兒怎麼了?造孽呀。哇``````」听他口稱死者林池菊為女兒,那司徒仁不就林池菊的父親了麼,他們關系大復雜,無人不愕然。

早在後生時,司徒仁就是武林中的成名俠士,仗義江湖緣識林素英,兩人很快墜愛河,你情我篤,便順理成章,締結了連理。不久,司徒仁誤入歧路,愈演愈列。百般勸阻無效,已身有六甲的林素英選擇離開,滴女啼叫人間,遂托農家撫養,隔三差五探之。長成,許于韋門才俊冷香,忽忽二十余度ch n來秋往,其外孫女韋洛玉立。林素英出走時,司徒仁承衡山掌派,修身為道。居數載,殘刀得悉他不務正途,以武奪壽岳宮之位。司徒仁不敵,夾尾而去,即還俗,從此恨,r r 勤苦練兵,以圖雪恥。覓得舊眷所處,偶然敘情,耦斷絲連。林素英恐他聲名狼籍,累及親女,是以從不使他相認.故司徒仁只知有一千金,卻未照面.

這時林素英一說出,司徒仁如入冰窟,他雖行惡屢屢,但非六親不認,對妻室和沒見過的女兒猶是溺愛。是天愚世人,還是他應有的報數?寶刀「咚」地落地,千算萬算,竟將唯一的女兒親手送到鬼門關,司徒仁苦笑,老淚交縱。林素英沖上去,揪住他衣襟使勁搖︰「你好狠心!你好的狠心!我們就這麼個閨女,就這麼個閨女也讓你給害了。」手不知何此模出一柄匕首,往前一推,直插進他的月復部。

司徒仁心緒麻亂,猝不及防,肚間疼作,傖退一步,抱著血涌處,傷口痛心更痛︰「素英,你``````你殺我。」林素英心想他y n謀敗裂,群雄聯合之下絕無生天,與其是死,不如死在自己刀下,再則女兒不幸,已萬念俱灰,說道︰「這刀是為死去的女兒刺的,你沒盡一分做父親的責任,到頭來還親手毀了她。」抽了口氣接著道︰「仁哥,我有個好法子,可阻你為惡,我們也能永遠在一起,殺了你後我就自盡。你罪業極重粉身難贖其咎,我怕你死了,他們連你的尸體都不放過,你我就跳到山涯下面去便沒人能分開得了。」俯身拾寶刀,又道︰「你喜歡破胡刀,一生都有想擁有,我就跟它陪著你。」說著,疾上前攔腰挾住他,足下一點,斜空躍上。玉真不讓她干這樣的傻事,縱來撲救。林素英去意已堅,揮刀回砍,但無意傷人,只擊在玉真前端,教她來不得,以示必死的決心。那道風刃襲到,「 !」地一響,沙揚塵飛。玉真委得後撤避開,這麼一避,林素英和司徒仁便躍進到斷涯上空,一縱之勢一盡就直直下墜。眾人雖惱司徒仁,但見此情此景,憐憫由生,默言垂首。

涯下蒼霽鎖谷,目不及底,就像一口巨大深碗,就是活人在里內亦無法越出,破胡刀等于是葬送了。東華子覺得忒也沒趣,招下手道︰「回玨皇頂。」四名轎夫蹲落準備起挑。若玄叫道︰「慢著!你的好徒弟捉了老身的弟子給正品堂,不交待清楚就想走了麼?」門劍語月兌身後已與師父道明緣由。東華子稍微側臉瞥去,說道︰「可有此事?」乾坤三寶就站于旁,北官傲r 和嬋娟子怔忡不安。馮孝賢無知少女,有話實說︰「師兄師姐是為救我才抓人家的,師父你罰我得了。」玉真道︰「東華子,你們平時作威作福也就罷了,膽敢還勾結朝廷為非行歹。」正品堂諸人心知今r 難以逃身,倘是乾坤派也跟他們打起來,逃命的機會就大得多。百媚娘意識一動,順水推舟︰「東華子掌門真是對不住,我們全盤計劃失利,把你也拉下水了。」她口講歉詞,卻一語雙關,教人一听就知這是乾坤派與元室有勾當。果然群雄氣火攀升,或罵或怨。東華子無以辯白,猛地拋出一把「追命釘」,這一把暗器足有百幾眼,喂了劇毒,如滿天雨花般sh 來。眾相俱駭,急護門面,揮戟打落,手上沒家伙的就以袖拂御。修為差的有十幾人反應不過來,被釘打中,「啊喲」聲起伏,倒在地上,所中傷的部位不同,四肢胸月復皆有,打中要害的躺下就不動了。場內大亂,正品堂的人混進群里,悄悄盾去。

東華子一放暗釘即從寬椅飛出,他的座架是特制的,墊席下裝有彈簧,如此一彈加自身輕功「飄渺閑蹤」相輔,直到了十多丈開外。眾人回望時他已落在一匹坐騎上,甩鞭而去,听得馬鳴聲嘶,沒入了山澗。乾坤三寶想趁亂逃越,可大家注意力都在這邊,給人攔個正著。朱元章說道︰「拿解藥來。」說的是乾坤三寶。他們是東華子的弟子,應該會有救藥的。三人哪敢不依,北官傲r 擲來一只小瓷瓶。陸世寒抄手接了,幾人七手八腳幫傷者拔釘上藥。

大難臨頭,東華子天x ng溥涼,置眾弟子不顧,在邪魔歪道看來屬人之常情。乾坤三寶也不以為怪,若換了自己亦會這樣做的,眼下更不多想,保命是首要大事。嬋娟子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受東華子唆擺才冒犯師太的高徒。懇乞師太恕罪則個,放我歸去。」向麗琪呔道︰「你們三個壞透頂了,若玄師太是出家人,慈悲心腸不計較,我義幫弟子卻是疾惡如仇。」她最恨的是乾坤派玨皇頂的人,小時候給東華子擄去,吃了不的苦頭,又害死娘。雖與三寶無關,但師債徒還,現今就是除掉他們的良機。北官傲r 干笑道︰「以眾凌寡,你們慚愧麼?中原義幫,好大名頭。」義幫高手藏臥,若單打獨挑,生望會大些。這番心思誰都悉得,武林中人,于聲名一道,極是看重。何劍怡听這口音十分耳熟,卻不確定,想起石溪鎮悅來居客棧那晚的事,差點讓自稱是盤爾都的人給侮了清白,剛先盤爾盤說話,聲音不像,北官傲r 的語調倒相似得緊。便道︰「北官傲r ,你講一遍︰‘我鐵爪蒼鷹盤爾都看上的女人,還沒有得不到的。漢人多,美人也多。哈```你越叫得大聲,我越來勁。’的話給我听听。」眾員驚詫,徐劍菲心道︰「難道師妹懷疑是他?」北官傲r 暗暗叫苦︰「腥沒偷到,還惹了一身s o,這姑娘的耳朵咋怎麼靈。我當時吊著腔說的,她沒理由分辯得出來呀。完啦!完啦!」嬋娟子氣呼呼地詛咒他,現下方知師兄那夜是為滿足自己的獸y 。何劍怡劍尖遞到北官傲r 的咽喉處,忿喝道︰「快講!是不是要我在你身上捅幾個透明窟窿才肯開口。」北官傲r 武功高她一截,但此等情景怎敢反抗,只得膽惺惺道︰「我鐵爪蒼鷹盤爾都看上的女人,還沒有得不到的。漢人多,美人也多。哈```你越叫得大聲,我越來勁。」上回說的傲慢得意,這次發音卻顫抖,中間的笑聲比哭還難聞。何劍怡道︰「好啊,原來是你這個y n賊!」北官傲r 一凜,他本要辯道︰「上次說的跟剛才說的音調差著好遠。」但立即想到此言一出,那不等于自認其罪了嗎,扮傻就扮徹底,他惘道︰「什麼`````什麼y n賊?你別冤枉人。」何劍怡不敢斷定是不是北官傲r ,她意要套話,誰知人家沒上當,倒無法可施了。若玄道︰「劍怡,怎麼啦?」何劍怡將石溪鎮悅來居客棧那晚的羞事和盤托出。伏吟風道︰「何姑娘,你的意思認為欺辱你的人是他?」說話間指北官傲r 。何劍怡道︰「盤爾都的聲音不像,他的聲音卻有點相近。」馮孝賢還很淳厚,听了何劍怡的敘述,才咋覺︰「哦!師兄,你說你和師姐假扮司徒老妖的人打傷峨眉派弟子,讓他們結下梁子,互相殘殺,對我們奪取寶刀有莫大的好處。卻原來你是要佔人家的便宜,無恥呀你!」北官傲r 連使眼s 叫她打住,可馮孝賢情根深蔕,氣怒難消,一口氣講完,又捏拳捶他胳膊。給馮孝賢一鬧,真相已大白,北官傲r 再也賴不掉。伏吟風厲喝︰「好你個y n賊,不知還害了多少良家歸女,給我站出來!」北官傲r 慢吞吞邁前一步,于他而言,就如踏入死亡的一步。若玄拂塵往他肢腿掃去,柔中帶勁,兩下骨折聲響。北官傲r 軟跪在地,他咬牙忍痛,竟沒申吟。馮孝賢忘了生氣,攔在師兄前頭道︰「師太,你大人大量,放他一馬吧。」馮孝賢想起一事,又道︰「伏大俠,可記得還欠我們一個人情。」在大都相救李應書那會,三寶要殺「百勝大頭刀」雅馬湘、「天士子」基迪力,伏吟風想從二人口里獲取有關信息就賣了個人情。他沉吟半晌,說道︰「這三人尚且年輕,一時受東華子蠱惑,難免犯錯。就算窮凶極惡之徒也須給他個自新的機會。諸位認為如何?」持正扶義的根本不在于非不可殺,能渡人屏棄屠刀從善,更是功德無量。玉真輕叩了下頭說道︰「伏少俠所言甚是。」陸頂峰、若玄等人允。伏吟風有恩于義幫,他都發下話了,玉真也點了頭,向麗琪哪里還有異議。

伏吟風道︰「你們走吧,往後再多行不義,必自斃。」三寶如得特赦,團團作輯,馮孝賢、嬋娟子扶起北官傲r 走開。從中笑叫道︰「正品堂的人不見啦!」眾目回巡,面面相覷。

各人紛紛向玉真致謝,回首先前一幕,何其凶險,武林一脈幾乎就此而絕。玉真單掌作禮,謙道︰「鋤強扶弱,份內所當,無須言謝。」伏吟風感激萬分,攜李應書的手行來,說道︰「聖尼大恩,伏吟風粉身難報。」玉真上下打量他,口露微笑︰「免了免了。老尼一到中原就听了許多有關你的非凡大舉,心中景仰的很啊。適才見你使‘龍嘯吼’,內功修為可謂登峰造極,並不亞于老尼的師兄殘刀。」伏吟風道︰「殘刀老前輩學識淵博,驚為天人,哪是晚輩能比得了的。」

攀談幾句,各路人士作別離去,只剩東明會、義幫幾個門戶。峨眉派正要啟程,徐劍菲忽叫︰「師父,劍語暈倒了。」若玄轉身,見門劍語坐在草地,臉s 暗淡,何劍怡手扶她背部,支住她上身,上來把脈探鼻息,幸好呼吸稀薄卻是沒斷。其余人等圍攏過來,伏吟風道︰「她的傷口可能沒痊愈。」他想門劍語受重創未復元,就叫人掠了去,至今雖半月有多,但栽在壞人手上,誰會理她有無傷口,因之肯定她是舊患作崇導致昏迷現象。此節就他和門劍語外無人知道。

若玄問道︰「她幾時受傷了?傷在哪兒?」伏吟風道︰「救人要緊,咱們邊走邊說。」

玉真同義幫一行,暫落腳邊涯水閣。東明會與峨眉派並肩下山,門劍語駝在馬鞍,由徐、何照料著。伏吟風便在途中向若玄詳說上大都救人的事。行到離斷天涯的最近鄉鎮,天s 已晚。此鎮叫「虎英鎮」。若玄讓徐劍菲去請大夫,伏吟風先帶門劍語歇腳「嘉和棧」,屋小人多,其它的只好守在棧外。過了一刻鐘,徐劍菲領著一位中齡醫師勿促趕來。大夫「望」、「聞」、「問」、「切」四診後說道︰「傷口沒有惡化,反而好了點,雖然是呈緩慢的狀態。我開些藥,外敷內服,將養時r 就完全能康復。」若玄拱手謝禮︰「那有勞大夫了。」這大夫回了輯,不再說話,取過毛墨寫藥方。門劍語醒轉,見周遭情形,心下即明。伏吟風走到榻旁噓問冷熱。李應書道︰「赤刀老人把我和劍語鎖在五湖四海門。那張門主見她有傷,拿了幾味草藥過來,我想他若有心加害原不費吹灰之力,就大膽地給劍語上藥,效用不咋的,卻比沒有的強。」門劍語蠕動泛白的唇︰「張士誠他認得我,在秋屏坡那會,我無意救了他。」伏吟風道︰「好心有好報,這姓張的總算有點良知。」半晌,若玄說道︰「峨眉山高路遠,勉強騎馬,行不得車。眼看劍語病情是走不了的,敝派事務煩忙,老身也不能擱得大久。」何劍怡道︰「師父先回大武殿,師姐到東明總舵養病,廣凌源離這很近,半天的路程就到了。」伏吟風本意如此,道︰「要是師太放心在下的話,就讓劍語暫留寒舍療養,等傷好轉後,在下便派人護送她回大武殿。」他人品武功出眾,世所共知,若玄放一萬個心,說道︰「這就叨擾貴派了。」對劍菲、劍怡道︰「你們也留下照顧劍語,待她傷愈一塊回山,不用大麻煩伏少俠支出人手。」兩人抱劍接命,齊聲道︰「是,師父。」

天一拂曉,出了虎英鎮,分道上路。

優其快活的是簫星竹,斷天涯一役,師父失而復得,赤刀老妖葬身谷底,向正明得以仇雪。邊涯水閣大宴三r 三夜,幫眾載歌載舞,歡暢痛飲。席間,玉真聖尼致以宴詞︰「生固然可貴,義卻更高尚,向正明向幫主為大義而殉,雖死猶生。他不僅僅是義幫中人的楷模,還是江湖中人的表率。老尼棒茶代酒,列位英雄我們敬向幫主一杯,望他在天顯靈,佑我漢室子民,逐盡匈奴,復我錦繡河山。」高舉杯子,當空一躬。其它人听他這番大氣磅礡的說辭,神s 激昂, 地站起來,酒樽過頂,寶相莊肅,一齊飲盡。直到繁星點點,銀鉤掛梢,酒席方散。

玉真盤桓了幾r 。這夜,趁睡前,簫星竹和向麗琪送來晚茶。玉真是貴客、恩人,向麗琪要極盡地主之誼。兩女坐旁座相陪,一直以來,簫星竹對外稱師父已仙逝,可師父竟活過來啦,開心之余又很想知道中間的原因。她斟滿一懷水遞去︰「師父,你該說說是怎的一回事了吧。」指的是她假死的那段。玉真端杯喝了口茶,說道︰「還不都有是因為你,為師不裝終寢的話,哪怕怎麼轟,你也不肯走的。」簫星竹惴惴難安,師徒感情勝似母女,干麼非要分開︰「師父,是否徒兒作了錯事?」玉真一笑,說道︰「你從小乖巧,為師喜歡得緊。只是你年青,往後尚有很長的路要走,一輩子跟我呆在荒島上,會顯得為師心胸狹窄。」簫星竹眼皮底一濕,瀅光閃閃,說道︰「師父帶我入島,嘔心瀝血給徒兒治傷,數年來不遺不棄,再生之德,徒兒縱是伺候師父你八輩子也報答不完。在天主島住習慣了,回到中原反而不自在,徒兒只想陪著你老人家,其它的什麼都不管。」玉真知道這孩子有孝心,好生欣慰,說道︰「為師一把老骨頭,沒幾年活了,你要找到自己的歸宿才叫完整的人生。為師獨來獨往,閑雲野鶴,逍遙自在。你不用多說,為師決定的事,誰都改變不了。」簫星竹知師父脾x ng倔硬,便打口不再言語。

簫星竹曾道,破胡刀交給司徒仁原是她師父玉真的意思,雖然簫星竹沒真的將刀拱讓司徒仁,但玉真的這一決定使人費解,問題困擾向麗琪很久,今得緣面,就弄個明白,說道︰「聖尼師太,麗琪有一疑問,破胡寶刀乃天下第一神兵,你為何讓華姐姐交給赤刀老妖這個十惡不赦之人?」她是好奇,非是質問。簫星竹也想知其中隱故,說道︰「是了,送給哪個不好,干麼給他?我只道他是個英雄人物,卻原來滿手血腥,寶刀就沒贈他,豈料這廝興兵欺到邊涯水閣,我逼著攜刀來救,望能綬得一線生機。」

玉真被稱「聖尼」但終究是人不是神聖,自然有失有過。念及前塵,黯然神傷,那是陳昔一樁不如意的事,她說道︰「為師這麼做是讓司徒仁去殺一個人。」向麗琪想,她的武學境地百尺竿頭高不可高了,還有誰打不過,要假人之手?說道︰「是仇家?」那是情仇,出是玉真盾入空門,孤苦一生的根由︰「老尼本名顧芷楣,衡山派弟子,殘刀是我師兄,赤刀是我師弟,我們三人並稱一劍雙刀,在當年盛雄一時。師兄和我是一對壁人,感情至深,說好了彼此不負,雙棲雙歸。衡山派祖規,司任掌門是要在太上老君和南昭太帝祝融真君的神像前出家從道。師父辭世前竟將銥缽傳于師兄殘刀,但他不在乎,決意與我成連理,把位子推給師弟。那段時光我歡喜之極,將心以付。然好景不長,師兄得知師弟不事正途,便奪回掌門位子,入了道,他寧負我也不負衡山派。世上幸福的人甚多,算不上我一個,孤寂者不少,我屬其一。得聞此訊,我萬念俱灰,一氣之下落發為尼,復拜名師,佛前重諾,誓殺這個溥情寡義,累我痛苦一生的男人。」

說到後來,玉真悲憤不能自抑,怔怔淚下,簫星竹沒看師父哭過,印象中師父是很要強的須眉女子。這事過去多年,一教想起,宛如隔r ,可見殘刀是傷透她的心,只怕一輩子都愈合不了那道疤痕。玉真略定起伏的情緒,說道︰「殘刀所懷的武學之淵,震古爍今,非我能敵,貧尼隱在天主島鑽研幾十載,始終無法逾蓋其上。十五年前,我再踏中土找他晦氣,意外听到江湖出現了兩柄風摩武林的神器,師父說過真鋒破胡確有驚人的悸力,我想要是得到一柄,殺殘刀就不是問題了。于是設方擬法去奪,打的卻是靖亂的口號。神兵到手時,這條左臂也丟啦,又答應向正明要救為東華子打傷的星竹,就先回了天主島。」後面的事,簫星竹記憶猶新︰「師父為了治好我的傷,耗損真氣,決難斗得過師伯。司徒老妖讓師伯搶了衡山派掌門的位子,他必是記怨,師父用意將寶刀交他,是借他的手,報自己的仇。」她稱殘刀作「師伯」乃是合理,因不齒司徒仁仍叫他「老妖」。

一段催淚的愛情,玉真恨了半生,可見她曾對這段情刻骨銘心的程度。向麗琪陡然間想起陸世寒,不知兩人命運會怎麼樣個結果?玉真道︰「東華子的‘鬼冥**’y n毒無比,品行無比y n毒,你當時還小,沒練過武功,他居然下這麼重的手。為師與他一戰,喪了條胳膊,元氣大挫,功力早不如前了。寶刀送在司徒仁手上,是老尼私心,沒計較甚麼,焉知卻引來這場浩大的風波,這點私心險些葬了整個武林。好在及時竭阻,才沒釀成大禍。」她這次重返中洲,是看看殘刀可否教司徒仁料理了。向麗琪道︰「聖尼叫華姐姐把刀交于赤刀老妖,華姐姐本是不想拱手讓他的,卻是為解敝幫之困才給他搶去的,致劫數迭至,結局又是聖尼化解這場災禍,可見冥冥中自有安排的。」

喝了會茶,已子午交更,邊涯水閣百燈俱熄。簫星竹私自贈劍以人的事還沒跟玉真提,不知她有甚麼看法,但不管師父反對或同意,總是要交待清楚的,便道︰「師父,還有一事要稟告你的,弟子未經你允許就自作主張把真鋒劍獻給了伏吟風。」她猜師父會責罵的,畢竟此劍不凡其物,多少人窺視在側。玉真伴笑點頭︰「寶劍配英雄,你做得很對,伏吟風是俠義君子,是我千千萬萬漢人的希望,真鋒劍落在他手上再好不過。為師老啦,若干年後,盡歸黃土,真鋒破胡就是比金銀屋珍貴,能帶進棺材麼?」她起身靠近窗戶,倚簾而立,斜望彎月。仇人即死,寶劍托得新主,應無所牽掛,但卻未有半分高興。沒報仇前總是想著怎麼去報仇,現下殘刀已殞,心里反而空蕩蕩的。

簫、向二女測不透她內心思想,但見她稍露失落之s ,不禁相覷莞爾。隔了片刻,玉真轉身道︰「星竹,為師給你的物事呢?」簫星竹從內格掏出一本冊子,本子正面上右方「玉真武秘」四個隸書,她揚了揚道︰「在這呢,師父賜我的東西,弟子貼身藏好。」玉真長眉輕輕一斂,說道︰「甚麼?你還沒毀掉。」兩人一听模不著南北了,那聖尼語氣之意似乎是毀了才好。簫星竹以為師父講反話,說道︰「弟子便是拼著x ng命不要也得保全這本秘笈,又怎敢損壞,縱是平時取閱也小心翼翼,生恐弄髒弄皺。」玉真「噫」地一聲,好像不滿意,說道︰「你倒是迂腐得緊,就算銅鑄鐵打亦有破爛的一天,更不用說這紙質之物了。我原想你學了里面所載技藝後,就毀去,免得落在旁人手上。看來你是沒習好,也對的,這麼短的時間內豈是輕易練得。」她意思是如若簫星竹毀書,那必學有所成,因此見她拿得出來反而不悅,但一想即明,親授她心法多年,連自己的皮毛都沒學到,一兩年的時間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參悉這本秘笈的要旨。

听明白玉真的辭義後,簫星竹愧無以對,暗忖︰「師父名滿天下,偏收了我這麼個不中用的弟子,從今兒起我一定下苦功研習。」說道︰「徒兒無才,折了你老人家的顏面。」玉真道︰「此書會粹為師畢生的j ng髓,你要用心鑽究,以你的資質或者不是最合適的人選,可勤能補拙,為師就你一個徒弟,不傳你傳誰了。若踫上天賦極佳的人,且這人品行過得去,便轉贈于他也無防。書中所收錄武學之博浩如煙海,有部分是我師父悲花師太授予,連為師亦領悟不出,能參得個中玄妙者,將來修詣定遠超為師。你須記住,這些武功心法只適合女子``````」向麗琪忍不了插話︰「武學有男女之分的麼?」玉真嗯了聲說道︰「這偏于剛猛一類的就不宜女子修習,是y n柔方面的男女均可,有些就只限女子。老尼自創的諸路套術則為女子量身定制``````」向麗琪問道︰「為什麼就針對女子而設,男女都能練不是更好嗎?」她知道打斷別人說話好不禮貌,但听著奇怪,隨口就問了。玉真繪聲繪s 解釋中間道理︰「專致力單個方面的技項,威力強大得多。一般人自創的招數不拘男女,那是為了代代相傳,威力就差點。老尼感于殘刀的負心溥幸,對天下男子一樣厭惡,專攻女子技能一來不想傳于男子,二來可快速增加功力以洗前恥。但我錯了,不是所有男人都溥情寡義的,伏少俠寧負天下人,不負李姑娘,老尼敬仰的不是他的人品武藝,是他對鐘愛之人的至死不渝。話說回來,老尼的這本經卷說男子不可練也不盡然的。只要他的內修進入了神化地步,練了經上心法剛柔二氣合並,那功力倍增必能達到了匪夷所思的絕頂佳境。若男子內力不濟,強習此技,輕則癱瘓,重則身亡。」簫星竹想象不出那種地步是什麼樣的情景,說道︰「師父,那伏公子應該可以練?」她有意轉送給伏吟風又怕伏吟風未臻化境反害了他,是以先探實況。玉真笑了笑,簫星竹的心思豈逃過她眼楮,說道︰「方今天下有三人練得,伏吟風自是一個,我師兄殘刀和向幫主也在其例。至于陸頂峰、韋金通、老尼不見他們現露過身手,就不知可否了。」向麗琪听到家父有這等能耐,一陣開心,再想到家父不在人世,又一陣傷懷。玉真道︰「明早為師上衡山壽岳宮拜祭下先人便回天主島。」兩女極力挽她再小住幾r ,但她去心已堅。

正品堂吃了敗仗,失了一員能將,洪武大軍攻城掠池,各地告急。兩國交戰,兵對兵,將抵將,元帝調大隊人馬鎮壓義軍,下令正品堂掃除江湖頭面人物。正品諸人卷土從來,總結失敗,百媚娘道︰「老仙為兒女私情牽拌,遭此慘局,我們當引以為鑒,斷不可感情用事,重蹈覆轍。」夜郎東x ng格較燥,說道︰「眼見就大功告成,怎麼會冒出一個老尼姑來,搞得最後滿盤皆輸。感情一教受制,萬事難成。」以司徒仁才謀武藝,艱幸歷盡也動不得武林一毛,參合子灰了心︰「中原上高手遍地花開,不管**白道都沖著朝廷來,蒙古人未r 到啦。師妹,我們走咯,回郝連山去。」元廷用賢之際,兩人一掉隊無疑雪上添霜。盤爾都手作個攔勢,言詞客客氣氣︰「參合子兄且听小弟一言,我蒙古王朝百載基業不是說沒就沒的。大伙同受聖上恩典,理該為聖上分憂。我等齊心協力,計議從長,重振山河亦非難事。」樹倒猢狒散,人嘛,本就為勢力所趨,參合子道︰「我師兄妹另棲貴枝,是明哲之舉,我們不是蒙古人,不必陪你們送命。」頃巢下的蒙元政權,內人不斷流失,那將是不戰自滅,張士誠道︰「參合子前輩,兩位從西域到此,聖上有哪一點虧待過你們,老仙一去,就生了無奈之愁,否定一切,焉有不輸的之理。判黨雖眾,我們正品堂也不乏英杰,沒到最後一刻怎知鹿死誰手?」參合子站起,說道︰「多說無益。」徑自走了。百媚娘追出幾步,叫了聲師兄,他頭也不回,門口拐彎就沒了影。

野郊外,一座新墳前,韋洛以淚洗面,一柄劍帶梢插立在側。天s y n沉,秋風淒淒。韋金通恐孫女想不開,遣了十六名女弟子分四拔,每拔四人,輪流寸步不離地守著,連上茅房都盯緊。他老人家勸說安慰的話講了一堆,心想時間是療傷劑,硬是看穩,不教她自覓短路,過個一年半載y n影便散的。

韋洛尋死的心早在毀容時已生,復雙親又折,更覺無戀于世。她這天避開看守之人耳目,逸了出來,待拜過父母就引頸自刎。「撲」地一響,她跪地泥土上,任風吹落流到下顎輪廓的淚珠,心念︰「爹媽從來與人無爭,年當鼎盛,卻交此厄運,老天沒長眼。我活在世上孤苦伶丁,比打入十八層地獄還要難受。」對著冷冷墓碑說道︰「爹,娘女兒這就下去陪你們。」伸手拔劍,剛要觸及,「波」一聲,接著「 啪, 啪」幾下,那柄劍教飛出的一塊石頭打落,翻滾到六尺外。韋洛只是一怔,她死不怕,更怕何來,跪行去撿。一婦人的說話聲送進耳朵「想不到老仙的外孫女,恁地無能。你對得起泉下生你養你的父母麼?」韋洛回眸,見五六丈外,百媚娘撫開蘆草取道而來,便直身說道︰「我不想殺人,你走吧。」百媚娘一笑,莫說她不想殺人,就是想殺也沒那本事,說道︰「我替你爹媽鳴不值。」兔死狐悲,韋洛尖溥一笑︰「要你來貓哭耗子。想殺我是不?」橫劍送出,又道︰「用這個吧,我怕你一掌打不死我,陡增苦楚。」百媚娘道︰「我若要取你x ng命,還跟你這般多舌。不是我假慈悲,韋英雄夫婦確是死得冤枉,你拿劍一抹,死倒容易,可惜無人給韋英雄夫婦出頭了。」韋洛听她講得煞有介事,難道別有隱衷,道︰「你到底想說什麼?」百媚娘道︰「老仙一直很關照我,做人之道,有恩報恩,有仇雪仇。韋夫人是他女兒,你是他外孫,正因這樣我才與你說的,換了別人還懶得告訴他哩。我指的是在你臉上留下四條疤的人不並非你外公司徒老仙所為,你父母胡地找他瞎拼,枉丟了命,這不冤麼?」司徒仁是公認的惡胚子,在洞庭湖煙花大會上,韋洛給她劈暈,醒來發覺面目全非,下意識便凶指司徒仁,但若司徒仁是個眾所周知的英俠,哪還會有人咬定是他所為的麼?說是司徒仁的手筆,其實無甚證據,乃是邏輯x ng、理論x ng的判斷。如村里附近出沒一匹狼,哪家一失了雞鴨羊鵝,主人定罵是狼夜間來叨走的,道理如此,但誰都沒見過,不一定就是狼叨的吧。這時听她講凶手另有他人,當下心胸一聳,說道︰「我認得你的聲音,那晚你扮賣玩意的大嬸。傷我的不是司徒老妖,便是你了。」百媚娘呼吸一塞,不好氣地說道︰「我故意傷了你又豈會公諸于你。當晚我瞧得清清楚楚,那位峨眉派的姑娘真鋒一出,‘唏刷’四下,你這輩子就毀在這幾劍下。我那會不知你是老仙的孫女,看見也當存著幸災樂禍之心。現下得知你與老仙的關系,才與說的。」韋洛身軀轟震︰「門劍語?要殺要剮你就爽快點,少在這搬弄是非,挑撥離間,我可不受你蠱惑。」口上雖說對方不安好意,心念卻如電閃動。

百媚娘是得張士誠無意間講起臉上兩道劍痕的事,結合一些實際情況,栽贓嫁禍到門劍語身上的,這會又道︰「老仙與你本不相識,談不上什麼怨仇,他作甚刮花你的臉。當晚老仙將李姑娘讓我帶走,他忙于對付伏吟風。你昏迷後峨眉姑娘便出現,你仔細想想,她是不是跟你有仇。」一言點醒韋洛,門劍語和自己存有間隙,兩人在秋屏坡吵得兵戟相向,轉到廣稜源又斗了場,還傷了她。若她記恨在心,尋機報復也說得過去。再三反思,越想越有這個可能,暗喋︰「是她?是她?是她?事關我終生幸福,父母雙失,得弄個明明白白。」抱劍一輯︰「多謝前輩見告。」說完便走了。

韋金通晚年連失佳兒佳媳,白發人送黑發人,傷痛萬千,悲淒之余又為韋洛擔憂,這孩子從一個美滿的家庭跌至人生最低谷,打擊之大哪是個二十年景的女孩能承受?他想,洛兒鐘情伏吟風,干脆逼婚,況且洛兒搞到這步田地他也有點責任的。于是領了百余教員,雄撲撲地要鬧到廣稜源,讓伏吟風娶韋洛過門,否則就干起來,念著孫女的後半生,他什麼都不顧了。

守山的弟子遠遠望見這隊人馬,從衣束上可以看出是無宗聖宇壇弟子,報知伏吟風。無宗一教于江湖人而言是「山中的隱士」,從不招是惹非,傳聞韋金通在武功上造就罕屬,他不招人,誰還敢惹他了。伏吟風略現忑s ,單純造訪是不會帶這麼多人的。所謂身正影不斜,他泰然自若,親個出山門迎接。

韋金通繃著臉,兀自入大堂,茶也不喝,板凳也不坐,咄咄吐言︰「伏吟風,我問你,洛兒出事那天晚上是不是和你在一塊?」伏吟風道︰「是,在下大意沒照看好洛妹,萬分抱歉。」韋金通道︰「那你需不需要負點責任,作些補償。」伏吟風道︰「在下這幾天都在想,該怎麼去開導她,讓她重新振作。」不說以前的交情,單是義結金蘭這層關系便責無旁貸。韋金通點頭道︰「好,老夫有一想法,于洛兒回復信心大有益處,只須你答應辦到。」伏吟風就覺韋洛這事,有心幫她卻無力為之,說道︰「能幫的,我均無不允,請韋教主示下。」韋金通道︰「嗯,這就好。我們家洛兒,別的事不上心,唯獨對你頃情。伏少俠你娶她過門,她一定歡喜。」說到後面便似央求一般,他撇下耆老的身份,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伏吟風一驚,听過男方向女方提親的,沒見過女方向男方求嫁的,說道︰「在下早已和應書有了婚約,也跟洛妹結了異姓兄妹,怎能再有夫妻之說。」韋金通豎起白眉︰「如今洛兒什麼都沒有了,若不遂此願,她活得下去麼?老夫叫你娶洛兒,又不是叫你傷天害理。一夫多妻平常得很,你先讓李姑娘過門,再跟洛兒拜堂也行的,老夫可沒逼你舍卻李姑娘。」朱元章在下首相陪,這時才道︰「韋教主,怎麼說你也是江湖上一代宗師,此舉有欠大體,宣揚出去須不好听。」韋金通不回朱元章的話,眼望著伏吟風,要他拿決。

男人娶妻納妾屬家常便飯,但伏吟風當韋洛是兄妹,娶她等同害她,說道︰「洛兒弄成這樣,在下有過失,照顧她一輩子是應盡義任,可是我心里只有應書。」感情的事原是強求不了的,伏吟風堅守愛情,韋金通卻心下大罵他迂腐,死心眼,這是各人想法不同,觀念不一。假若伏吟風與市井流儈無分別,見一個愛一個,娶了一房又一房,那韋洛或者就看不上他了。韋金通怒目噴出火焰,揪起伏吟風的領衣口。東明會等人俱驚,挺刀c o劍便要動手。伏吟風舉掌齊肩,示意莫燥,听那韋金通粗言俗語滿廳響︰「混你個帳,信不信老夫宰姓李的姑娘。听著,一是風光迎娶洛兒過門,你說半個不字,老夫踏平廣稜源。」一推松開了手。伏吟風呆愣無措。王遲慰暗自偷樂︰韋金通在斷天涯露了一技「斬妖瀝血」,那「宗劍決」更是傳神,最好他們斗個你死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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