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再次醒來是在一座廢棄的土廟里。她睜開眼對上一個陌生的空間,本能地翻身而起,劇烈的疼痛讓她半分也沒有挪動,楚寒不死心地又試了一遍,全身上下能動的,只剩下眼珠。
楚寒不再做無用之功,安靜地躺回去開始打量四周的環境。這里應該是在破廟的後堂出,光線被前面高大的佛像擋住,幾縷遺漏的線透過明黃的帷幔照進來,顯得昏暗詭異。
遠處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微不可聞,但楚寒還是听見了,她的耳朵沒有受傷。腳步聲越來越近,明黃的帷幔上映出一修長身影,楚寒不知是敵是友,干脆閉上眼楮假裝沒有轉醒。
腳步聲在她身旁停下,然後有濕濕的物體觸踫到她的臉,楚寒猝不及防地微顫了下。觸踫她的物體閃電般縮了回去,楚寒明顯感覺到那人退開幾步,退到一個安全的區域,溫暖好听的聲音響起,「你,醒了?」聲音里帶了一絲欣喜與畏懼。听到這個聲音楚寒的心像被輕輕撓了一下,溫暖安詳,哦,是昏迷前听到那個聲音。楚寒忽然覺得好笑起來,他在害怕什麼,自己動都動彈不了,稍感無奈地睜開眼,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干淨純粹的臉,仿佛一張沒經過污染的白紙,他站在不遠處,帶著些許緊張,防備地看著她。
「竟然是你啊。」楚寒開口道,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這人竟是不久前差點亡于她手下的那只小山妖。真是到處是仇家!
「你也想殺我?」楚寒j ng致完美的臉盤多了些許奇異的表情,懾人心魄的眼楮波瀾不驚地望著那只小山妖。
「我不是來殺你的,我只是路過,剛好看到你。」山妖依舊遠遠地站著,帶著些許漠離之s ,指指手上潤濕的一張帕子,「別誤會,我只是想給你擦擦臉。」
「這麼說是你救了我?」楚寒笑起來,笑靨如花,常年不見多余表情的完美無瑕的臉如冰山消融泛起淺淺ch n水,純淨無暇,在眼楮里層層蕩開。
山妖微張著嘴靜靜地望著,似乎忘了下一步反應,眼楮里寫滿不可思議的欣喜,良久,他回給她一個更大卻看起來僵硬的稱之為笑容的東西,溫語輕聲道:「別擔心,你不會有事。」
楚寒動不了身體,看到山妖的戒備只能用微笑表示點頭,「我現在的命在你手里,你不用這麼害怕我。」說完這些話楚寒疲憊的只想睡覺,渾渾噩噩地想閉上眼楮。
那只山妖看到她的表情溫暖好听的聲音里夾雜了焦急的情緒,「別睡。」
「嗯?」楚寒勉強睜開眼,不解地看著他。
山妖依舊沒有走近身,只是稍往前挪了一步,「你中的毒,還沒有解,我只能用聲音緩解毒素,你要听我說話。」
「哦?听你說話?」楚寒疑惑地望著他,那人堅定地點點頭。
楚寒垂下眼瞼思考他的話,毒素的侵入讓她的思維緩慢,她只能在腦海里一點一點地搜索與這句話有關的信息。山妖也沒有說話,似乎在等她點頭。
良久,楚寒想終于想起什麼,微笑著看向那只山妖,「你的本體應該是鹿蜀了。」山妖驚異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猶豫地點了下頭。
鹿蜀是遠古的洪荒野獸,歌唱的聲音美妙動听,據說鹿蜀的歌聲有七七四十九種能力,大概這只鹿蜀山妖在對她使用治愈能力。
看出山妖的猶豫,楚寒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我不會將這事透露出去。」說完又奇異地打量這個干淨純粹的少年,「想不到世上還存在遠古洪荒的生物。」遠古洪荒的山妖很珍貴,早些時候經常有修行者行走山野之間捕獲遠古山妖回去煉化成各種法器,其威力雖不及玄冥之子魂魄煉化而出的法器,但其包涵的力量卻依舊不容任何修行者小覷。修行界曾一度出現過一支邪教組織,這支邪教組織被稱為‘天倫神教’,天倫神教肆虐修行界的那段時間,曾四處捕獲洪荒山妖和地獄惡靈來修煉法器,憑借這些至y n至邪的法器,天倫神教一度魚肉百姓,屠戮天下,直至後來一位神秘的男人來到中原,憑借他強大的力量一度震懾住天倫神教,這支邪惡的教派才漸漸退出中原消失無蹤。但寄天地靈氣于一體的洪荒山妖也被屠戮殆盡。
這只洪荒山妖不其然讓她想到家中的四哥。楚寒也曾收到關于四哥被人認定為玄冥之子的消息,也知道人間修行界都為這事蠢蠢y 動,而她卻因人間道的任務月兌不開身,心里存了無數愧疚之心。幸虧七長老一直在,四哥應該不會有事。
楚寒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j ng致完美如美玉雕琢般的臉上流露出極倦的神情,想來她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讓自己陷入睡眠中。
洪荒山妖見到她臉上的神情,遠遠地原地坐下來,整理了自己的衣裳開始唱歌。他的歌聲悠悠蕩蕩,綿遠纏綿,嗓音柔和動听,仿佛九天之上飄落而下的神音。即使神音也沒這麼好听吧,楚寒想,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開,那只想緊緊去抓住心髒的手也緩緩松開,她在歌聲中完全的毫無防備地放松自己的身心,如躺在綿軟的雲霧見,睜開眼看到的便是七彩的橋虹,而腳下是一望無際的盛滿花朵的海洋。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如絲滑的綢緞,輕柔綿軟。
楚寒再一次醒來已經天黑,那只干淨純粹的洪荒山妖既沒有點燈也沒有生火。山妖沒有生火的習慣,他們的血液溫度極低,身體是冰冷的,不需要熾熱的火光來溫暖身體。山妖依舊坐在原來的地方,既沒有遠離也沒有靠近。山妖是夜間活動的生物,所以山妖的夜視能力很好,他在黑暗中看見楚寒醒來,便用他溫暖動听的聲音問候,「你醒了?」
楚寒望向他的方向算是回應。
山妖接著開口,「你的毒要盡快找人解,不然就算我天天給你唱歌你也會慢慢毒發身亡,我不會騙你。」
楚寒算是默認,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一點一點變冷,左肩的傷口已經變成一片深深的詭藍,她開口問道,「這附近是什麼地方?」
山妖望了外面一眼道,「這里在一座山上,山下的人管這座山叫天目山。」
「天目山?」楚寒心中一跳,「山下是什麼鎮?」
「朱家鎮。」
楚寒心中升起一陣喜悅,原來自己就在自家後園的山上,難怪這座破廟有點眼熟,想來是兒時和二哥三哥一起來玩過。
「你可知道朱家鎮的楚宅?」楚寒問道。
「知道。」
「你,能不能送我去朱家鎮的楚宅?」楚寒面露開心地問道。
山妖看到她臉上的表情那張干淨純粹的臉上也泛起奇異的光,隨即說道,「我能送你到山下的朱家鎮,但是到不了楚宅。」
「為什麼?」楚寒詫異地問道,隨即忽然想到什麼,「結界?」,楚寒有點恍然般,「是了,最近那麼多人在抓玄冥之子,七長老恐怕不止布了結界,還布了些符咒才對。」
「嗯。」山妖贊同地點點頭,隨即又開口問道,「楚宅有人能解毒?」
听到這句問話楚寒腦袋‘嗡--’了一聲,怎麼讓回家的心情沖昏了頭,竟忘記即使到家了,也解不了毒。那個男人說過,墨門的毒,無藥可解。
是了,無藥可解。
楚寒無奈地笑起來,閉了閉眼回答他,「無藥可解。」
山妖沉默下去,只是輕輕地給她唱歌,午夜的歌聲從小廟中飄出,幽幽地散在微涼的空氣中。破敗的小廟里只剩下溫暖動听的歌聲。
山妖唱歌的時候並沒有看著她,只是眼神茫然地望著前方,干淨純粹的臉上沒有悲傷也沒有喜悅。
楚寒靜靜地听了一會,傷口的疼痛在繼續,似乎已經傷口邊的肉已經腐朽了,山妖沒有幫她處理傷口,大概不會處理吧,楚寒想。毒素已經快逼至心髒,她的心髒已經能感受到那冰凍般的絲絲寒意。她j ng美無暇的臉盤也泛起一層青灰s ,反sh 出幽幽的冷光。楚寒冷得想蜷縮起身體,而身體卻半點沒有听她的使喚,只是讓她的感覺越來越清晰。
真冷啊,楚寒想,她的嘴唇發青,輕輕顫抖著。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楚寒沒話找話繼續開口,「一直沒問你為什麼救我?當初你差點死在我手下。」
「但我還活著不是嗎?」山妖想也不想地回答,「我听說人間道的弟子不會濫殺無辜,不過我也怕你失手殺我,所以我不會離你太近。」
楚寒笑起來,這只山妖,真是直接。
「你叫什麼名字?」楚寒很少主動問人的名字,但此時的她只想找人說話,找人分散她的注意力,以至不讓她疼得發狂。
山妖扭頭看向他,干淨的眼楮神情一暗,偏向一邊,「我沒有名字。」
「那我給你取一個吧,」楚寒吸了口氣,顫抖著發青的嘴唇說,「你就叫」楚寒終于支撐不住,喉嚨里發出瘋狂含混不清的嘶吼。
山妖滿臉期待的眼神忽然露出驚懼之s ,想也不想地撲過去,「你還好嗎?我唱歌給你听。」山妖抓住她顫抖不止的身體,急急地開口唱歌。
楚寒卻只覺得自己的心髒快要被撕裂般,一聲聲痛苦的低吼咆哮而出。山妖抓住她的肩膀擦去她臉上不斷淌下的黃豆般的汗水,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最終只能急急地對她說,「我帶你去朱家鎮的楚宅好不好,好不好?」
楚宅?要回家了啊,楚寒感激地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山妖抱起他就要往外走去。
一個高大碩長的人影閃身而入,「啊,找到了,原來唱歌的人在這里,真是個干淨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