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月心宮共有十八座山峰,其中四座上是雄偉殿宇,中央最為高大的殿宇所在山峰為主峰,乃蓮月心宮宮主所在之處,名為化靈峰。環繞在化靈峰旁稍低的是聚靈峰、匯靈峰和鎖靈峰,依次為宮主的大弟子、二弟子、三弟子所掌管。
剩余十四座山峰上,是大片樓閣,其中聚靈峰與匯靈峰因為弟子眾多,各佔六峰,而鎖靈峰峰主性格恬淡,並不喜收徒,座下弟子僅有五十多人,比起另外兩峰的數百人員,顯得很是稀少。
但她所招收弟子,無不是自己心滿意得,胃口頗對之人。
這樣一來,鎖雲峰弟子雖少,但所受照顧卻是比另外兩峰好一些,至少在師徒交流與住宿方面,他們就很佔優勢。但因為人數稀少,每次的宗門比試,鎖雲峰都是墊底,雖然鎖雲峰峰主毫不在意,但其余兩峰的弟子,看待鎖雲峰弟子時的眼神,卻是帶上了一些蔑視。
今日,事情之始,便來源于最強的聚雲峰與最弱的鎖雲峰之間。
鐘吟響徹,鎖雲峰廣場上,已是聚滿了人影,諸多山峰的人向這里涌來,這平日最為寧靜祥和的山峰,此刻人影綽綽,清脆空靈如銀鈴般的女子聲音此起彼伏。
白石廣場表面,鏤刻著各種奇異的玄妙圖形,四面八方的圖形,連在一起,仿佛間構成了一道鎖形陣法,將天地間氤氳在這里的靈氣,鎖縛在這片廣場中。
本是鎖雲峰五十多弟子修煉的地方,此刻卻被其他峰的弟子佔得滿滿的。甚至廣場邊緣的樹林,都立著密密麻麻的人影。
「凌若虛見過三師叔!」
廣場上方。一名白衣勝雪,面如冠玉。猶如書生一般的男子,對著前方三張檀木大椅上一名樣貌美麗,神色恬淡的女子道。
「嗯,若虛是越來越有英氣了。」
女子點了點頭,美麗的臉頰上泛起一絲微笑,這正是鎖雲峰峰主︰歸台璇。
「師叔謬贊了。」
凌若虛謙遜一笑,但那嘴角,卻是揚起一抹難以察覺的自得自滿的笑容。
「小師妹說笑了,這小子哪里有什麼正形。」
說話的是一名與凌若虛面容有幾分相似的中年。他擺了擺手,笑道。此人便是聚雲峰峰主,也是蓮月心宮三名弟子中唯一的一位男性弟子︰凌九霄。
三位峰主,乃是蓮月心宮宮主撿回來的孤兒,一起長大修煉,相親相愛,關系是極好的。
接著,凌九霄話鋒一轉,道︰「接下來。說說這次聯姻的事情吧。若虛,將你的想法告訴你三師叔,她會為你做主的。」
歸台璇點了點頭,這件事凌九霄的確與她說過了。只是還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個女子而已。但歸台璇想來,以凌若虛的優秀,自己的這些弟子。應該都是很滿意的,所以便答應下來。
「嗯。若虛先多謝三師叔了。」
凌若虛謙虛有禮,看得上方三位峰主連連點頭。他頓了頓。眼中掠過一抹火焰般熾熱的光芒,道︰「小佷這次想要娶的女子,便是三師叔座下,小師妹青靈。」
此話一出,下方諸多年輕女子本來滿是期待的目光,陡然間暗淡下來,她們心中都是有些期待,凌若虛此次前來是為了自己。畢竟在蓮月心宮,凌若虛在稀少的男子中,是那麼的優秀,那麼的迷人。
緊接著,眾多羨慕不已的目光,皆是看向了一個方向,那里一名身著淡綠色長裙的女子,俏然而立,鵝蛋般的臉龐,精致無比,嬌嬈的身材,弧線動人,倒也真是一個大美人。在其身旁,還有著一頭飛翼豚懶洋洋地趴著。
「我……我……」
青靈烏黑清亮的大眼楮瞬間瞪大,滿臉的不可置信,期期艾艾的話語,連不成一句話。
「唉……我也喜歡青靈小師妹啊!」
「……」
眾多喟然長嘆的聲音,充斥著一股無奈,諸多男子怔怔地望著青靈,眼中掠過一抹火熱,但隨即看向凌若虛,後者那自信的笑容,讓他們心中升起一股無力感。
武功,樣貌,身份,與人家根本不再一個檔次啊!
「我不要!」
突如其來的驚怒聲,沖天而起,將悉悉索索的低聲耳語瞬間打破,青靈臉色漲紅,大聲喊了出來。
這一聲,當真是出人意料。
所有人都驚呆了,尤其是凌若虛,臉色更是僵硬起來,那嘴角肌肉,抽搐不斷,沒想到真會被這樣干脆的拒絕,但下一刻,他的臉龐掀起了如墨般的陰沉,嘴角微勾。
凌九霄愣了片刻,旋即望向青靈,目光中多了一絲壓迫,他沒想到,一名女子,竟然真的這樣拒絕了自己的兒子,這是對自己的侮辱。
想到之前凌若虛無精打采的憔悴樣子,他猛一咬牙,檀木大椅的扶手直接被捏爆而開。
「本峰主有‘宮主之令’在手,見令如見宮主,聞命如宮主之令。今天,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必須答應。」
凌九霄猛的起身,手掌高舉一塊雪白玉令,高喝道,眉宇間,有著絲絲怒氣。玉令之上,雕刻著一朵栩栩如生,宛如真實之物的雪蓮。
「大師兄,你竟然用‘宮主之令’來逼迫弟子。」
歸台璇也是迅速起身,一雙美目盯著凌九霄,縴細柳眉蹙起,美麗的臉龐失去了往日的恬淡,有些暗沉起來。
「為了若虛,小師妹,你也別怪師兄我了。能嫁給若虛,絕對不會虧待她的。」
凌九霄堅決道。
「不行,青靈不同意的事情,我也絕對不同意。你不是說過,想要聯姻的對象。也喜歡若虛的嗎?這都是假話!」
歸台璇目光轉寒,叱喝道。
凌九霄無言。並不作答,冷冽目光看向歸台璇。厲聲道︰「小師妹,莫非你真為了一名弟子,敢違抗師父之令?想要欺師滅祖不成!」
霸道的言語,充滿了攻擊性。
「欺師滅祖,好一個欺師滅祖,師父給你雪蓮令,可不是讓你這般來用的,若是師父真言,我自然不會抵抗。但是你……卻休想!」
歸台璇怒斥出聲,嘲諷道。
「好,見令如見宮主,你既然敢違背,就別怪大師兄我不客氣了。違背宮令者,宮法處置!」
凌九霄剛厲聲音出口,眼中泛起狠戾。
兩人對話,皆是厲聲言語,下方弟子聞听清清楚楚。一時之間,面色劇變,這向來平和的是兄妹,此刻竟然翻臉到如此境地。
連宮法都牽扯了出來。
那可是廢去一身修為。逐出宮門的淒慘結局啊!
「宮法處置」四個字猶如驚天霹靂,歸台璇面色劇變,白皙手臂上。道道青色血管鼓脹起來,隱有猙獰之感。
要讓她離開這從小到大的宗門。還不如殺了自己!
青靈在下方,全身巨震。她雙目已是有些晶瑩,看著前方那為自己據理力爭的師父,終于是忍不住,眼淚「嘩啦啦」流了出來。
精致臉龐梨花帶雨,還有一股說不出的委屈、無奈與決絕……
腦海中,想到一個夜晚。
皓月傾灑,籠罩山巔,五十多弟子盤坐廣場,一臉認真之色,聆听著前方師父講述著以往種種。
師徒情,師門情,故鄉念……種種情意,自那恬淡的女子口中說出來,充滿了溫馨,充滿了眷戀……
扎著烏黑馬尾辮的女子撐著下巴,听得如痴如醉。月光灑在鵝蛋臉頰上,籠罩出淡淡光暈,美麗動人,清麗無比。她看見師父的臉龐上,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喜悅。
師父對這個宗門,有著不可割舍的感情。
青靈深深了解,若是離開宗門,歸台璇寧願選擇死亡,就算化作蓮月心宮一抔黃土,一縷煙雲,她也不會離開這從小到大的宗門。
眼淚如注,心如刀割,青靈嬌小的身軀不住地顫抖著,這一刻,她想要回家,想要回到那和平寧靜的鯊魚島……
這是來到玄域後,她經歷過的第一次內心掙扎。
在這里,她是那麼的無力,在現實面前,她毫無選擇之地……
突然間,想到了三年前,那一臉稚女敕笑容的少年,那孤獨的背影,孤單地立在漸行漸遠的船頭,水波輕蕩,落寞的樣子,讓人心尖疼痛不已……
「你所遭受的痛苦,應該比我還痛苦十倍、百倍、千倍吧……」
青靈想到蕭凡,身軀顫抖得更加劇烈了。嬌小的身軀,瑟縮在飛翼豚小心收攏的翅膀間,一人一獸,猶如被遺棄世間的無助孩童。
四周的年輕女子,見此皆是忍不住眼淚婆娑起來,這往日活潑嬌俏的小師妹,此刻的脆弱,猶如踫一踫都會碎掉的瓷器。年輕男子,則是牙齒緊咬,誰都想要沖出去,擋在這無依無靠的女子身前,但心中這想法,剛剛升起,便被凌九霄與凌若虛那目光給擊得粉碎。
「師父……對不起!」
青靈突然站直了身體,清脆的嗓音響徹起來,卻是透發著無盡的悲痛之意。這個自己來到玄域,第一個真正關心照顧自己的師父,今天……
!
雙膝跪地。
「劣徒青靈不孝,今日今時,斷錦為誓,叩首為言,與師父斷絕師徒關系……」
撕下一塊衣衫,手掌一拂,自旁邊之人腰間取過一柄長劍,青靈淚如雨下,悲慟出聲。這字字話語出口,她的心都如被重重巨石擊打了一下。
對歸台璇的敬愛,青靈發自內心。
「從此以後,青靈的一切事情,與師父您……毫無關系!」
青靈仰天大喊,雙目早已看不清事物,咆哮的聲音,嘶啞不堪,讓人听著,心都狠狠抽動起來。
劍劃,錦斷!
叩首,三落!
「青靈……你敢!」
歸台璇大喝道。
「哼,宮主之令之下豈是退了宗門就能了事,來人,將這違抗師祖令的劣徒拿下……」
凌九霄冷哼一聲,大喝之下手掌一揮,身後四名親信當即如獵豹般掠出,雄渾的氣息顯露出來,讓得下方諸多弟子面色蒼白。
四人實力,竟然是造氣境的強者。
「爾敢!」
歸台璇怒斥出聲,身形欲動,卻是被凌九霄擋下。
四道如狼似虎般的人影,帶起煌煌的強者威壓,自人群中穿梭而過,轉眼間,來到了青靈與飛翼豚之前。
「嗷嗚……」
奇異而充滿憤怒的咆哮,突然自天空響蕩而起,一股狂猛到極致的火熱氣息,瞬間爆發而開,接著眾人便是目瞪口呆地見到,那四名抓向青靈的造氣境強者,詭異地倒射而開。
四口鮮血,瘋狂地噴灑了出來。
「誰若動她,我便殺誰!」
冷厲到極致的聲音,自高天上轟隆隆炸響開來,眾人目光望去,只見得一具森森棺木,懸浮在空中,詭異而森然。
「吼……」
下方的飛翼豚,猶如受到了刺激一般,瘋狂地咆哮起來,那大眼楮中,竟是灑下了滾滾淚水。青靈嬌軀大震,冷厲的聲音,雖然不再稚女敕,但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卻是讓她如被驚雷劈中,幾欲暈眩。
高天之上,徐徐下墜的青年,手執黑棺,亂發飛揚,凶戾的眼神,宛若壓抑了千萬年的洪荒狂獸。
曾經少女,當時少年!
今日,終得以相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