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啊!表面看,咱們這次與萬松書院的比武,只與我們雙方有關。其實卻不然。不要忘了,當時我們是因為爭論什麼問題才跟唐轍定下的這個賭約。我們是因為對朝廷應該如何處置,在遼東新敗的李如柏的觀點上,出現了完全不同的意見,才最終定的這個賭約啊!
那麼,如果我們贏了這場比賽,天下的士子便會認為,我們所提的要對李如柏嚴懲的建議是對的。反之,天下的士子必會說,還是唐轍提出的,應該寬待李家的方法,比較對。
這李顯忠我原本不知道他的身份。後來听俞兄講他正是遼東李家的少公子,那這事就很好理解了。最近我又通過朋友打听到,這個李顯忠正是那位戰敗的李如柏的大公子。
那麼,按理說,此次其父戰敗,他應該盡快趕回家去,以應不測。
所以到現在還留在杭州,李顯忠顯然是為了確保這次比武的勝利。也正是出于此目的,他才暗中指使手下這麼干的。唐轍雖然是他的好朋友,但與父親的安危相比,他自然會選擇後者。
這樣一來,李顯忠也就不會怕咱們取消比賽了,他反而希望咱們這樣最好。只要咱們取消比賽,他們便有話說了,這天下間的言論也必然會有利于他們李家。」
「原來如此!」徐胖子恍然大悟。俞仁卻沒有說話。他雖然也贊同楊舉的分析,可是對于吳氏兄弟的中毒,卻還是有幾分懷疑。因為他總覺得方才那個吳家管事的話有些不實。
「我肚子不舒服,先出去一下。」俞仁說著,開門走了出去。
剛出門不久,俞仁見屋里的人沒注意他,便悄悄的轉身去找廚房。
在院子里,俞仁遇到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正在收拾院子。俞仁忙走過去。堆著滿臉的笑意,向小姑娘道,「小姑娘,我是二公子新聘來的書童。兩位公子今晚有客,讓我去廚房吩咐他們做幾碗蓮子羹。不知廚房該怎麼走?」
那小姑娘瞪了俞仁一眼,「什麼小姑娘。人家已十九了!」
俞仁大吃一驚,忙仔細觀瞧。果然,眼前的小姑娘雖然長的個頭矮,面容卻並不稚女敕。俞仁趕忙打拱。「啊!真對不住。這位姐姐,是我眼拙了。那麼,趕問姐姐一聲,廚房往哪個方向走?」
那位老小姑娘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向西南面一指。「往那兒走,穿過一個門,再向右邊拐個彎便到了。」
俞仁千恩萬謝的趕緊去了。
還沒進廚房,俞仁沒聞到藥味,卻先聞到一股子炖豬蹄的香味。俞仁嗅了嗅鼻子,跨步進了廚房。
就見廚房里,一個四五十歲的胖男人正蹲在一個小灶面前一面扇火,一面還啃著手里的一只已吃了一半的豬蹄。
俞仁咳嗽一聲,那胖子嚇了一跳,趕緊把手里的豬蹄向背後藏。見是個生人,這胖子有些疑惑起來。
「你是?」
「啊!我是二公子新聘來的書童,我叫朱月,叫我小朱就行。兩位公子今天晚上有客,讓我吩咐你,做幾碗蓮子羹。」
那胖子一听說是二公子的書童,這臉上趕忙堆起了笑容。「原來是朱哥兒。難得您能屈尊到我們這種地方來,您稍坐,我先給哥兒您弄點好吃的。」
俞仁故意的走近那炖豬蹄的小灶前嗅了嗅。「真香!對了,兩位公子的晚飯準備好了嗎?」
那胖子滿臉媚笑的走過來,「您是說宵夜吧!這炖著的豬蹄不就是嘛!」說著,便滿滿的盛了一碗,遞到俞仁面前。「朱哥兒也嘗嘗!」
俞仁看了胖子一眼,「這不好吧!我看兩位公子今晚口味不錯,要是一會兒不夠吃,那可就不好了。」
胖子滿臉自信的道,「放心。我今晚做的菜特別對公子們的口味,兩位公子每人吃了兩大碗,還有一大塊的烤羊腿,我估模著,這宵夜也未必會吃了。我備著只是以防萬一罷了。」
俞仁听了這話,心中暗喜。他又扭頭看了看四下,見並不見什麼藥包,也沒看到有熬藥的痕跡,俞仁終于確定這吳氏兄弟是在裝病了。如果真是中了毒,為什麼廚房不見有煎藥,更不可能晚上還每人吃兩大碗飯,再外加一大塊的烤羊腿!
得到這個重要的信息,俞仁與這廚房里的胖子又敷衍了幾句,便轉身匆匆回去了。
回到房里,眾人還坐在床頭,安慰吳氏兄弟呢!那吳鷹也還罷了,大概是應付這些人應付的累了,便裝著閉上眼睡了。而吳鵬,還一直的在眾人面前慷慨陳詞,好像就算是爬,明天也一定要爬到賽場一樣。楊舉反而一個勁的勸,勸他明天要不去。比賽的事,他會另想辦法。可是越勸這吳鵬就越來勁。
俞仁來到吳鵬床前,見他仍然假模假樣的聲稱明天就算是讓人抬,也一定要去參加比賽。
楊舉還要再勸,卻被俞仁拉住。「既然吳兄堅持,那就這樣子定了吧!明天我們在賽場會合。楊兄,君子乘人之美。既然吳兄要做信人,我們做朋友的,又怎麼能不成全呢!」說完,俞仁拉起楊舉就往外走。
听到這話的吳鵬,意外的嘴巴張著,已經合不攏了。
走到門口,俞仁突然轉過頭,又向床上的吳鵬說了一句,「吳兄記得明天可莫吃太多的烤羊腿,免得不消化!」
說完,不再理會已驚訝的瞪大了眼楮的吳鵬,強拉著楊舉出了吳府。其他人見俞仁與楊舉兩位主角都走了,自然也都紛紛告辭。
楊舉知道,俞仁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于是,才一出吳府,楊舉便趕緊拉住俞仁問,「怎麼回事?」
「你還沒看出來嗎?這姓吳的兄弟倆根本就沒病,他們全都在說謊。」俞仁見大家都已出來了,這才大聲道。
「什麼?為什麼?」有人問道。
徐胖子听到這話,也不由的氣憤起來。「這還用問,一定是怕輸,裝病唄!虧他們還有臉把話說的那樣漂亮。」
「沒關系!吳鵬不是說他們兄弟倆明天一定去比賽嘛!咱們就等著,看他們明天怎麼樣!要是他們到時候再裝病,那咱們就當場拆穿他們,非要讓他們大大的難堪一回不可!」俞仁道。
「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好!」趙小姐說話了。這一趟,她雖然同來,卻幾乎一直是陪坐,這時候才听到她發表意見。
楊舉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下定決心的樣子,向眾人道,「我看,一會兒我還是修書一封,送到吳府,讓他們兄弟明天不用去了。正所謂強扭的瓜不甜。
既然他們要裝病,咱們就算是拆穿了,對咱們也沒什麼好處。不過是給東林徒添一個敵人罷了!我當初就說過,我們完全是自願。可以自願參加,自然也可以自願退出。」
「但是,這姓吳的兩兄弟也太可恨了。自己不願擔事,卻又還想賺清名。這好事,都被他們兄弟給佔了。咱們拆穿他們,也不過是讓大家看到事情的真相而已嘛!再說了,讓大家認清他們兄弟偽君子的面目,以免以後再有人上當,這不也挺好嗎!」徐胖子叫道。
「算了。徐兄。何苦呢!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既然他們兄弟打定了主意,不打算幫咱們了,那咱們就自己干好了!又何必一定要再給他們難堪呢!算啦!算啦!」楊舉這話似乎是說給他們听的,又好像是講給他自己听的。
說完,楊舉嘆著氣,獨自走了!
「你說呢!老大。我听你的。」看著已經遠去的楊才子的背影,徐胖子扭頭問俞仁。
俞仁也嘆了口氣。他現在倒真的有些佩服這個楊舉了,別看他長的其貌不揚,卻是真正肚子里有貨的才子。而今晚楊舉的表現,又讓俞仁看到了他不凡的胸襟。俞仁知道,如果是他自己被人這樣耍,那他是萬萬不會如此保持沉默的。
「走吧!一切,听楊相公的就是。你別忘了,咱們可只是幫忙的!」說完這話,俞仁也隨在眾人的身後,走了!
一旁的趙小姐听到俞仁最後的這句話,意識到他話中的不滿意,于是趕緊接上話。「俞兄莫見外,我這個師兄就是這樣。明明是看到別人在耍心計,他卻不揭穿。不過,為了我們東林黨的大局。我想,師兄這樣做,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吧!還忘俞兄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