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樹葉已經開始一點點的向地上飄落。清潔工們都在抱怨這該死的天氣,因為每天都有掃不完的樹葉。
風雲大酒店門口兩個穿西裝的人,肚子微鼓,以前的西裝顯然已經不再適合他們了。時不時的抬頭望著這十幾層的酒店大樓,說不傷感那是假的。
「老李,你說在這每天大魚大肉的,住這麼好的酒店,現在要回去了還真有點舍不得呢。」
「是啊,這人啊就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想當年一個饅頭掰成兩半的吃,為了國家的審計工作跑斷了腿,還跟二傻子似的,屁顛屁顛的樂的不行。那時因為充實,做事情對的起自己的這顆良心。」旁邊的人點頭附和道。
「還是你說的對啊,蘇鳳凰確實不是這樣的人。事無巨細的查了個底朝天,愣是一點沒找到披露。要不就說明他真的是一身廉潔,兩袖清風,要不就是隱藏的很深。可由他這一個月對工作的表現來說,第二點的可能x ng很小。」此二人就是市審計局的張濤和李林風。
「老李,你說我們回去該怎麼跟王局長交代?」張濤不免有些擔憂的問道。
「交代個雞毛啊,人家沒有的事,愣是耗費人力物力的折騰了這麼好長時間。家也沒回,剛兩歲的孩子不知道現在還認不認識我這個爸爸呢。」李林風抱怨道。
也確實,兩個人每天兢兢業業的查賬,雖然每天大魚大肉的吃著,山珍海味的上著。可這人要沒了感情于行尸走肉又有何異。開始時還能坦然接受這總統般的待遇,可時間長了卻都開始想念家里妻子做的粗茶淡飯來。一個月沒能回家,家里的老婆早已經怨聲載道了,要是再拖個十天半月,離婚的架勢都有了。
「老張你說咱這做的叫什麼事,到頭來一無所獲不說,連家里老婆孩子都想離我而去。我老來得子,你說容易嗎,本想踏踏實實做事給我這孩子積點y n德,這感情好,讓人民知道了這件事非要指我脊梁骨不行。」李林風不住的搖頭嘆息,什麼山珍海味的,都他娘的見鬼去吧。
「咱這不也沒辦法嗎,身為公職人員只能听命行事。兩頭都討好,兩頭都不得罪的事哪能落到咱兄弟兩個頭上。」張濤也頗為無奈,雖然他世故了些,但良心還沒被狗吃掉。調查蘇鳳凰的這段時間對他心靈的震撼非常大。
「行了,別說了,車來了,趕緊回家吧。我是在不想再呆在這地方了,背後都有一陣涼意。」剛才的不舍之情早已經不見。
兩人提著行李上了車,不一會的工夫消失在某人的視野中。
「兩個大神可算是走了,他娘的姓王的找的什麼人,每天吃老子的,喝老子的,最後什麼事沒干成。」酒店門口出來一個人,理了理難受的領帶,跳腳罵娘道。
此人便是風雲制藥的銷售副總吳啟明。開始時請張濤李林風二人吃飯還可以用公家的錢,打著zh ngf 需要的幌子。後來吳啟明也實在沒臉再讓公司出錢了,劉偉光對這件事的處理方式和時間上也開始頗有微詞。于是吳啟明只能用自己的錢來請兩位大神仙吃飯住宿,開始時的規格便是五星級的,要是突然間檔次降的很低怎麼也說不過去,這件事辦成的幾率也大大降低。
「還好老子有點積蓄,要不你們兩個龜兒子沒辦成事不說,還不把老子的家底敗光了。你們兩個在這養的肥肥的,老子都不知道瘦了多少斤了。」吳啟明一邊罵著,一邊朝地上狠狠的吐了口痰。
開始請王培峰幫忙,心里那是充滿了希望啊,感覺全世界的花花草草都是那麼美好。可眼看時間臨近,那叫一個心急如焚,再查不出什麼來,自己老總的夢就該碎了,甚至最後連現在的職位都保不住了。
最終結果出來了,蘇鳳凰入職這麼多年,財務上沒有一點不良記錄,顯示出來的只有蘇鳳凰給這個公司帶來的利潤。吳啟明徹底傻眼了,這下子全完了。
反觀蘇鳳凰,在這一個月的時間里,仍然按時上下班,甚至比以往還要勤奮,表面上絲毫沒受這件事的影響。可是他心中的苦又有誰能知道,又能跟誰說呢。說給整天除了洗衣服做飯沒有任何社交活動的劉瑾蘭,還是說給那個本來就不怎麼待見他的蘇河圖。打掉牙齒往肚里咽這話放在蘇鳳凰身上一點都不為過。
蘇鳳凰在家里沒有露出一點受委屈的跡象,甚至至始至終身為妻子的劉瑾蘭都不曾知道這件事,更別說對他的事一點不關心的蘇河圖了。他身上的壓力差點就把他壓垮了,只能全身心的放在工作上才能暫時x ng的把這件事忘掉。
想想也是,一個勤勤懇懇在公司工作十多年的老員工。在這個利益第一,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社會現實面前,還能保持一顆平常心,不為外物所動。就這樣一個人卻被誣陷為利用職務之便貪污受賄,確實寒心。
凡是公司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都拿有s 眼鏡看他,仿佛他真的做過這件事情一樣。
人本來就很盲目,世界太枯燥,偶爾有什麼新聞,還不在原本就不大的地方炸開鍋。人們對事情的原因和結果都不感興趣,感興趣的只是這件事情本身。或冷眼旁觀,或落井下石。所有人都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現在社會在你落難之時,有人不對你落井下石那便是大大的恩德。
風雲制藥正式收歸國有,傳言劉偉光把所有的股份全部轉讓給了國家,但對國家的唯一要求就是無論哪個國企收購風雲企業,但老總必須是蘇鳳凰。
退位之後人微言輕,誰還會關心你曾經為這個企業付出過什麼,即使它是你創立的也無濟于事。
劉偉光眼含熱淚的辭去公司的所有職務,他在公司會議上的致辭到現在還是蘇鳳凰努力的方向。
「在坐的各位風雲企業的主人,我這個老頭子臨別之際有些話想對你們絮叨絮叨,還希望大家能給我個面子,不要嫌棄。」劉偉光說著開始哽咽起來,最後泣不成聲。台下更是掌聲雷動,至于誰是真情,誰是假意,只能仁者見仁了。
「風雲就像我收養的孩子一樣,我是看著他一點一點的成長起來的。現在他的親生父母來向我討要,我自然不能不給。年紀大了,難免對金錢和權利看淡了。可越老感情卻越來越脆弱,絲毫沒了年輕時那點魄力和膽識。所以現在我要把它交給你們年輕的一代,希望你們可以好好撫養我們的孩子。」台下也很多人開始抹眼淚了,蘇鳳凰更是早就熱淚盈眶,兩行清淚順著臉頰不住的流淌。
「算了,我也不多說了,只希望你們可以把他帶上更輝煌的地方,讓他變的越來越好,不辜負我,更是不能辜負你們自己。我老伴頭幾天還跟我說,老劉啊,都這麼大把年紀了還瞎折騰個什麼勁啊,該享享清福了。話雖然這麼說,可這麼多年的感情哪是說放就能放下的。看了這麼多年的花草樹木,本來認為早已經看厭了,可誰想臨了了反而越發的舍不得了。」
劉偉光手扶著桌子輕輕的嘆了口氣。彷佛一瞬間便老了千年,將軍老死懼新甲,美人遲暮畏銅鏡這話一點不假啊。
「好了,我就說到這吧,別臨走還給你們留下愛絮叨的印象。」擺了擺手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會議室。胳膊卻一直在雙眼只見擦拭著。
時間本來就很殘酷,不知不覺間奪走了你的青ch n,卻又悄悄的給你刻上皺紋。能被時間記住的只有歷史,要麼千古流芳,要麼一臭萬年。普通人去了便是去了,大多都是一寸黃土掩埋一寸枯骨。即使當時如何敬佩,如何推崇,到頭來都白給了時間,緩慢的沉寂在時間的長河中成為化石。
蘇鳳凰看著那個一瞬間老下來的背影,說不心酸那是假的。當初就是這個老人把自己帶進公司,是這個老人悉心培養,最後又是這個老人力排眾議把自己提拔上位。再不懂得回報,不懂得感恩,怕是連畜生都不如了。
多年之前世人看我,有我,沒我。多年之後我看世人,有人,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