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河洶涌 臥底墳官尋仇錄 之4

作者 ︰ 廣平胡

()大概是在上山的第七天或者第八天,何苦準備視察整個墓地了。何苦的主要工作就是在視察之後一茬又一茬地砍掉墳墓四周的荊棘雜草,以便死者的後代前來祭拜,當然這樣做還能在焚香時避免火災。看管者如果心情暢快,也可以到所喜歡的死者墳前將被風吹倒的花圈扶起來,重新插好。其實察看墓地並非受聘後的必要工作,而是何苦自己安排的一個環節。他是想通過視察來確認各個死者的位置,然後在工作中分配不同的情感傾向。何苦原先就很欣賞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說法。

何苦在莊嚴視察墓地的時候,心中有一種特別的感覺。起初他也說不清這種感覺是什麼,直到後來終于辨別出來這是省長視察勞改場的感覺。十年前,有一位省長的確視察過何苦所在的勞改場,當時何苦就替這位省長想象過視察的滋味。

在墓地的正下方,何苦認出了常達忠的名字,這個人他在監獄里就知道。當時何苦當犯人當出了資格,動輒在剛進去的小字輩面前擺他的老資格說,老子在這里呆的時間有你兩輩子長,小心我敲碎了你的腦殼!卻不料小字輩中居然也有敢頂嘴的,就有一個小字輩說,你這樣凶,等出去後我告訴常達忠!後來何苦總算打听清楚了,常達忠是民政局的一個老干部,一輩子疾惡如仇,做盡了好事,但自己最終無錢看病,死在家里。何苦站在他的墓前,不禁有些感慨,如哭似笑地自語道,天下的好人你全做了,不也沒有免掉一死?死後睡的地方還不比別人的好,你在那邊過得咋樣?掙到錢看病了嗎?

從常達忠這里徑直向上,是趙益的地盤。此人曾當過副縣長,好玩女人。平r 利用大權替別人辦事,辦事必收錢財,知道內情的人都知道,向姓趙的縣長送禮最低下限是折合一兩黃金,故而綽號趙兩金。後來事情鬧大,不知何故並未對他法網恢恢,僅退到二線而已,五年前腦溢血死在相好女人的床上。別的惡行撇開不提,僅這最後一點就讓何苦產生憤怒,因而照著他的墓碑狠狠地踹了一腳。

在墓地的一個令人小瞧的拐角,何苦終于找到了石風的墳墓,墓頂上的泥土還閃爍著新鮮的深黃s ,花圈也僅僅褪去些光彩,其他完好無損。何苦並沒有仇火萬丈地撲去襲擊墳墓。他似乎老遠就看到墓里的石風對他一副刻薄的樣子,不過此時何苦不想與死人計較。他只想告訴這位往r 盛氣凌人的的大敵,何苦現在是這里的領導,是這里的大官,今後何苦要讓自己的仇人甚至不喜歡的人歷盡磨難,一步一步耗盡他們在y n間的生命!何苦設想到此,不禁望天失笑,那笑聲回蕩在山谷里,頓頓挫挫,悠揚不絕。何苦過去從來沒有這樣放蕩地笑過,就連他自己也為那笑聲感到可怖。

何苦的復仇行動開始實施了。

在他第一次斫除荊棘時,就將一顆旺盛地長著銳刺的小樹移栽到石風的墳頭上,他要為在那邊的石風制造一個類似釘床樣的環境,叫他生活得氣喘吁吁。接著何苦搬掉了石風墓上的一塊石頭,目的是讓狂風暴雨折磨著這位仇敵。

他想,暴尸行動應當安排在他最快活的時候,而現在只做一些前奏曲之類的事。

何苦在這時滿意地拍了拍手上的塵土,沖小黃狗喊道,幸會,回府!小黃狗于是又沖石風的墓堆狂叫了兩聲,然後搖著尾巴,一溜煙地調頭回走了。

夏r 里,天氣如同j ng神失常的女人,y n晴驟變不定。

在一場暴風雨之前,何苦又到石風那里巡視過一趟。墳頭上荊棘樹雖不十分昌旺,卻仍有繁衍的希望。被搬開的小洞復仇x ng地敞開著,像投降國的京都城門,令戰勝國興奮不已。何苦彎著腰去欣賞這一勝景,就看到有一道黑線從老遠向洞里延伸,原來成千上萬的黑蟻在向石風墓里涌入。何苦于是被無限地鼓舞著,受到鼓舞的原由是他意識到,自己的大部隊正在不知疲倦地向敵國進發了。

天上的閃電驚雷沒有引起何苦在意,他被一種美好情境所陶醉。在返回住所的路上,何苦破天荒地哼起了不知名字的曲調。最近他的心情一直很好,特別是在幸會調戲異x ng撩起他的**沖動之後。他為自己的尿液與身體形成垂線、進而在地上沖出深窩而興奮。據何苦觀察,行將老朽的男人,尿液總是像斷線的珠子,滴瀝無力,而何苦不是這樣。他對自己的機能很滿意,從而對宏圖大展充滿信心。

不過何苦深夜常被惡夢驚醒,腦際偶爾閃現一個嚴重的問題,何苦總有一天會死的,死後還會和石風相遇嗎?或許石風在那邊仍然榮任刑j ng隊長,現在何苦如果太過分,豈不是冤怨相報何時了?何苦曾為自己的這種想法而震驚,甚至責問過自己,這是不是可恥的妥協的開始?當然何苦終究沒有揣摩出個結果。

何苦覺得不管怎樣,墳官得有一桿武器,因為石風每次抓捕他的時候,手里都握著一桿武器。

用菜刀雕刻的那支木質手槍是第三天完成的,完全按獄j ng腰間那家伙仿制的五四式。何苦握住新制的木質手槍穩健地抬起手臂,描上了墓地中的一個,從準心看已對準了石風的頭部。不過何苦覺得現在還不宜草率地扣動扳機。

……

清新的早晨,何苦有時也像閑情逸致的人一樣,站在門前觀賞縣城的景致。景致撥動思緒,促使他去想自己和石風之間的溝溝岔岔,依然想不明白,就還是觀賞景致。

縣城的東南部有一片大沙灘,比何苦祖居的村落大,他估算大概有百十畝地。過去那里人跡不至,遠處看像一床破棉絮扔在野外,沒有引起何苦的注意。就在何苦又一次無意地向沙灘望去的時候,那里出現了人。人不多,似乎在忙乎著什麼,氣氛很鬼,各人動作都有些變態。何苦踱到屋里,納悶了足有嚼完一把炒蠶豆的功夫,終于拍了一下大腿。他記起來了,有一個老犯人曾經這樣罵他,再逞凶,送你到城東南的沙灘上去!于是何苦知道那是法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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