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東正說著,劉碩嵐耳朵掛著耳機進來了。女人們剛洗完了澡,袒胸露腿。見劉碩嵐進來,眼楮一齊看著天花板,滿身涂著蚊油,好像這屋子里住了涂蚊油的模特隊。忽然間,睡在劉碩嵐下床的陳東東呼天喊地,說心髒痛得要斃命了。其他女人不知她演的哪出戲,撲將上來捶背揉胸。劉碩嵐已對涂蚊油之舉生怕不已,這會兒又不知暴病者將死將活,顫顫地拎起浴具洗澡去了。陳東東一骨碌爬起來,繼續演她的戲,將自己的鞋子放在床上,做伸腿之狀,又折了枕頭,如頭顱模樣,中間放一條卷起的小被子,最後蓋上一條白被單,一個死人的造型就炮制出來了。接著叫所有人到其他宿舍暫避,等候觀望這場惡作劇。
劉碩嵐畢竟有些不安,心里兔子似地跳,走到澡間門前卻全然無趣,又折了回來。剛好推開門時,一聲撕肝裂膽的呼叫嚇得全樓的人呆木了。她趔趔趄趄地奔下樓去。陳東東意識到事情可能會鬧大的,急忙回去收拾了現場,同宿舍的其他人也都腿腳酥軟,痴坐不動了。
班主任聞訊趕來,一塌在陳東東的床上,床面吱吱嘎嘎地深陷下去。她向劉碩嵐招招手︰
「說說看,到底怎麼了?」
「我怕……」
「在屋里,你怕什麼呀?」
「鞋,這床上穿著一雙鞋……」
「床上穿著一雙鞋?鞋你也怕嗎?」
「也許,是我看花眼了。」
「哎呀,豈有此理嘛!今天這事,是鬼是人,且不深究,總之,你們這宿舍不正常!為了大家的安全,我要改選舍長,我看就由劉碩嵐擔任。你們有意見嗎?」
大家沒有說有意見,卻堅決要求歐陽曲芝擔任舍長。班主任拍了幾次大腿,無可奈何地走了,樓板在她的腳下震顫脆響。
造尸事件雖沒有深究,但劉碩嵐明曉了許多的世事,全宿舍的人正式開始同自己宣戰了。這樣看來,過去她們對自己還都是很不錯的,沒有誰放黑槍或明火執仗。其實,劉碩嵐又和誰有那麼大的仇恨呢?只不過在家鄉時就一直這樣待人。這樣想著,她準備今後隨和些,屈服些,多拉拉嘴皮。以後,每天她照樣起得很早,到樹林朗讀外語。她的學習是異常勤苦的,準備在這次大專進修畢業時,考考研究生。從進校第一天起,她就準備這樣改變自己的命運了。
就在這時,又發生一件極糟糕的事。陳東東听到起床鈴一醒來,睡眼惺忪地揉了幾下鼻子,就像嗅氣的閘門打開了,立即聞到一種熟悉的腥穢味,等將頭向里一擰,臉觸到了濕濕的東西,急用手提了看,像蜂子蜇手,扔去好遠,幾乎就在同時打了幾個惡心嗝兒。原來那物是一扭衛生紙,上面殷紅的血都快干殼了,顯然是劉碩嵐的襯褲里的穢物,由床鋪縫隙掉下來的。至于她出于有意還是無意就誰也不知道了。但陳東東有些怒不可遏,雖然劉碩嵐不在場,她仍罵了一串最能出氣的髒話。罵完之後覺得這個女人是在討砸,是沒有砸開的核桃,上次假尸還未把她嚇好,所以在她使勁洗著靠過到衛生紙的臉時,又想出了新法子。陳東東扔那血紙時,並沒有注意方向,一下砸在王茜的眼鏡上。因而這穢物引起了更多人的憤慨,異口同聲地主張再治治劉碩嵐。
第二天就要舉行國慶歌詠大賽了。班主任要求統一穿正在時興的松緊腰運動褲,而且白襯衫是要扎在腰里面的,每人買了一條。恰好最後定隊形時,劑碩嵐排在最前面。陳東東就偷偷將她褲腰上的扣子剪了,只留一根線,又撬掉拉鏈的幾個牙齒。
果然,劉碩嵐在舞台上就難受極了。開始是在一聲高音之後,就听到腰間咯叭一響,扣子向舞台口滾去。隨之腰間十分寬松起來,拉鏈在慢慢撕開,褲子似乎不存在了。劉碩嵐渾身靜定不動,不敢放聲,卻也不敢用手去將拉鏈拉一把。她在想,或許還沒有人注意到她這里,可別弄出「此地無銀三百兩,對門李四未曾偷」的把戲。這樣靜定地堅持著,最後臉上涌動著很大的汗珠,台下的觀眾當然一片嘩然。
這麼嚴肅的活動,竟出了亂子。沒有誰從道德上去追劉碩嵐的責任,但是扣了集體總分。
又一個勝利大逃亡的r 子。一進舞廳,就有幾個很s 的男人爭相邀請,歐陽曲芝冷冷地看了人家,卻不願合污,嘴里還嘟叨一串「水平太低,竟無自知之明」之類的話。站著觀望了一陣,終覺無趣,又回到宿舍,同伙譏笑她只吹情風不下情雨,她卻又有了道理了︰「你以為我想摟那些狗男?要干這個,我的縣長夠解饞了,況且總是剝了衣物,皮膚大蔥似的白,軟綿綿地透著芳香!那些人都是什麼薰臘肉!只是星期六閑得無聊嘛。」
王茜一撂書本,突然有了建議︰「嘿,大家如果有藝術細胞和興趣,我帶諸位到一個地方。今天晚上是陝西省交誼舞大賽,那才叫藝術呢!我請客,怎麼樣?」
不等王茜說完,大家早喊了幾聲萬歲。各自修飾一番,向目的地進發。王茜叫了劉碩嵐,她說不舒服,要睡覺。
自那次舞台紕漏以後,劉碩嵐蔫了。臉黑瘦起來,全然沒有了往r 的風韻。她對同宿的女人們溫和了,有時也找些話題談論世事。同宿的女人也都軟下來,向她承認過去有些過分,甚至道了歉,請求包涵。
第二天星期r ,劉碩嵐一大早起來,到醫院排隊看醫生。其他女人享用了一夜的興奮,太陽從窗上sh 進來,還睡得正香。在舞場上,最激動的一個就是張浩月。那些展胸露腰的舞女竟扭得那樣協調!她第一次看到人類還有那麼多潛在的美,一切封閉和羞澀在這里都是不合理的,無法存在。她做了一夜的美夢,和一個標致的男人跳交誼舞,將臉貼在那人的臉上,以致腿都挨得那麼近,溫馨宜人,全身有說不出的舒坦和酥軟。後來那人變成了自己的丈夫,她嬌媚地叫了一聲對丈夫的愛稱,就醒來了,臉上還帶著粉的紅暈。她發現原來自己的襯褲勒得太緊,才在夢里產生了說不完的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