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幾次,從旅社出來,被熟人看見,接著就傳開了。校長找方俊和劉碩嵐談話時,叼了一根粗大的雪茄,從裊裊升騰的青煙背後追問得很急,被審問的人矢口否認,只說光大了現代文明,跳跳舞而已。校長木木地踱了幾回方步,宣布放行。
但是這對舞友卻實實在在地眷念了。在路上或飯堂里相見,方俊會說︰「看你穿那麼薄,會感冒的。」劉碩嵐就答道︰「在街上我看見一件緞質上衣,不知道適合不適合我穿。」很快,那件衣服竟穿到劉碩嵐的身上,豐胸顫顫地挺著。這時,劉碩嵐嬌媚起來︰「把我打扮得像個模特啦!?」方俊急忙迎合︰「模特沒你漂亮。」
不久,方俊的愛人找到學校,唾沫噴到男人的臉上,腿在地上鼓槌似地蹦跳。當然,方俊仍是否認與別的女人有什麼事體,愛人便罵一聲「放你娘的屁」。這時,劉碩嵐就擠進人牆,不卑不亢地看著方俊。被看的男人來了力量,叭叭地給愛人臉上甩去兩個嘴巴。被打的女人捂著印上指印的臉跑去,說道︰「想甩我,沒門!和你拼了!」
歐陽曲芝一伙也來旁觀,看到劉碩嵐站得很挺,沒有悲淒和恐懼,像位凱旋的將軍。她們幾乎要為這位強大起來的女人吶喊,但同時又擔心起她的將來了。
畢業前,只剩下僅有的幾個星期了,大家一致通過,抓緊時間郊游,與虛榮和愛美共存的女人們要在古都留下自己的倩影,紅藍紫綠地化妝起來。
劉碩嵐仍單獨行動,早飯一撂碗就不見蹤影。上次那場丈夫、愛人、情人之間的宣戰,她表現得外強,其實中干,心里似乎有一塊石頭懸而未落,惶惶不安。有時她竟反問自己干了些什麼?她找過兩次方俊,要求著手她的工作調動事宜,說話時臉上很y n冷。那是向方俊暗示,事情辦完了,誰也不欠誰的,各走各的路。但方俊也很y n冷,既無熱情,又不表示推月兌。劉碩嵐立即醒悟起來,旅店里如膠似漆地做事,原也是逢場作戲而已。末了誰也不知道怎麼就決定了,這個禮拜六去見方俊的親戚。
歐陽曲芝她們風風火火地出發了,像一支遠征的娘子軍。拐過一個十字路口,有人就看到劉碩嵐的背影在人流中躥動,手綰在一個男人的臂膀上,那自然是方俊了。大家喊了幾聲,她沒有听見,就擠進開往南郊的公共汽車。
拐無數個彎,穿無數條街,總算找到了市旅游局。走進鐵柵,方俊去找親戚,卻並不讓劉碩嵐同往,說是生人進去盤問得心慌。
這是一個仿唐建築群,紅磚綠瓦,雕梁畫棟,充滿了人類的神秘和莊嚴。劉碩嵐細細地觀賞一番,產生出許多憧憬。幻想到最佳處,突然有一股悲哀襲來。她懷疑方俊是否真有再造人生的本領。她覺得兩腿有些疲倦,坐在噴泉池邊。一排整齊的噴水管鼓出銀s 的花朵,那是成功的劉碩嵐開放的心花嗎?或者,那是一敗涂地的劉碩嵐整個尸體的爆炸嗎?
過了吃一頓飯的功夫,一個矮胖的男人跟著方俊走出來,大約三十五六歲,老遠就露出喜s 。走到跟前,劉碩嵐清楚地看見那額角上斜著一道紅s 的傷疤。
談話還是在一家旅店的房間進行,這大概是城市男人交往的特點了。為了取信于人,那男人首先亮出自己的工作證,接著大談一通旅游業可人的現狀和廣闊的前景,最後堅決表示以最大的努力幫忙,約定第三天在同一地點回話。
310宿舍郊游的女人們登了大雁塔,跑了歷史博物館,然後進首飾店,每人買一顆輕量金戒指,都哀嘆渾身乏得面團般地酥軟了。當她們在小吃市場享用過一些蘭州拉面、香腸、烤羊肉之後,已是黃昏時分。街道上的行人仍奔流不息,像一條五彩繽紛的江河永恆地運動著。西邊的太陽宛如月兌蒂的紅柿子,很快就墜落下去。女人們決定走捷徑,抄一條里弄回校。走不多遠,就閃出兩個男人擋住去路。張浩月立即意識到似乎在首飾店見過他們。匕首還未抽出,大家準備投降,交出金貨。正在這時候,後面趕上一位女郎,戴著深s 墨鏡,寬大的太陽帽將臉部遮去一半,短袖衫的前面露出「少林寺」三個字。只見她走上前去,拍一下賊人的肩頭,c o一口河南口音︰「少做缺德事,別傷了和氣。」說完頭也不回地遠去了,那兩個男人果然乖乖地溜走。
女人們回到宿舍,劉碩嵐已洗漱完畢,臉上氣s 很好。歐陽曲芝享用一天郊游的痛快,又免去一場劫難,就對劉碩嵐取樂︰「怎麼樣,碩嵐,一天的外交收獲可大?」
「別關心別人了,看看你們的那金戒指可安然無恙?」
大家一時駭絕,這件丑事她怎麼就很快地知道了。
「這麼說,那位巾幗騎士是你?」王茜確信自己的推測,「我們碩嵐竟有這一招!是從方俊那里學到的吧?」
「你們沒有听說嗎?西安的強人最怕的就是河南幫子,再加上胸前‘少林寺’三個字,還不把他們三魂嚇掉兩魂?」
「 ,妙絕。」
「其實呀,我哪有什麼本事,他們要真給我一拳,肯定露餡!」
女人們痛快之極,把個劉碩嵐摟在中間,直呼「偉大的劉碩嵐」!
劉碩嵐按時赴約。那男人早已在房間等候,新買的西服筆挺于身,頭發梳得油光可鑒,但那道傷疤仍很嚇人。不知怎麼了,劉碩嵐對這次行動突然十分失望。她準備退去,但又想起自己的未來,難道依然回到那個鎮上去嗎?依然跟著苟采購嗎?想著,她又重新振奮起來。準備知不可為而為之,簡直有一種一不干二不休的悲壯了。
那男人讓了座,接著就顯出與女人獨處的慌亂。他從他至今還沒有女人,談到一生就只愛杯中之物,後來干脆就把已準備好的酒瓶和牛肉干拿了出來。劉碩嵐本來吃不下多少酒,但她決定陪了這個男人。酒過幾杯,男人有些醉了,而劉碩嵐每次在他傾杯時,將酒倒入身旁的臉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