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軍殘部渡過汾河之後,不敢停留,一路西行,然後直接鑽進了太原西山,在一個小山村里駐扎了下來。這里地形復雜,r 軍一時無法控制,所以暫時是安全了。
經過這大半夜的逃亡之旅,將士們心力憔悴,恨不得馬上就躺下來休息。有的戰士尋到一個避風的窩棚,躺下去就不肯起來,任憑軍官們如何喝罵也不起作用。憲兵們只好把這些家伙一一拖起來集結整頓。
不是不近人情,只是軍隊不容許這樣散漫,否則有個風吹草動,這幾千敗兵非炸營不可。再加上村子太小,住處有限,必須要統一調配才行。
傅作Y作為一軍之長,自然有人幫他找好了住處,還是個獨門小院,可他卻無心安歇。
陳參謀長見他屋里的油燈還亮著,就推開房門直接走了進來。他們是多年至交,明著是上下級關系,實則有如兄弟,所以相處比較隨意。
傅作Y蹲在炕頭上,顯得有些頹廢。他抬頭看了一眼,見是陳參謀長又低下頭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陳參謀長說︰「軍座,夜深了,您還是早點休息吧!」
傅作Y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咳,眼下這般情形叫我怎麼睡得著?」他頓了頓又問道︰「弟兄們都撤回來了嗎?」
陳參謀長說︰「蘇處長正在集結部隊,清點人數,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正說著,蘇處長興沖沖地走了進來說︰「軍座,參座,真是奇跡啊!咱們自家弟兄全都撤回來了!這麼遠的路,一位兄弟也沒落下!」
傅作Y和陳參謀長高興了一會兒,突然覺得有些不對。陳參謀長說︰「怎麼?鄭旅長他們還沒回來嗎?」
蘇處長搖了搖頭,說︰「還沒有!不過我們撤退之時,曾安排新編第一團一部(非傅部嫡系,所以在蘇處長看來算不得自家弟兄)在汾河東岸留守接應鄭旅。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而且汾河渡口附近也沒有槍炮聲傳來,興許是他們走岔道了。」
傅作Y皺了皺眉,說︰「我走之前不是下令各個路口都要留下人員接應嗎?為什麼全都撤了回來!」
蘇處長聞言有些尷尬,他小心翼翼地說︰「軍座,撤退的命令是我下的。當時,弟兄們剛離險境,一個個驚惶失措,如果不能及時撤到村里集結起來,只怕就要潰散了。」
陳參謀長嘆了口氣,說︰「此番突圍,鄭衛國所部是立了大功的。我們這一撤,豈不是有過河拆橋之嫌?軍座,讓我帶特務連回去接應一下吧!」
蘇處長忙道︰「都怪卑職處事不周,還是讓我去吧!」
傅作Y搖了搖頭,說︰「西山地形這麼復雜,現在又是黑燈瞎火的,到哪里去接應?小蘇你先去安頓各部,讓弟兄們早點休息,接應的事等天亮再說吧!」
蘇處長只好敬了個禮出去了。
陳參謀長有些不放心,說︰「可萬一他們被r 軍粘上……」
傅作Y笑了笑,說︰「鄭衛國那小子j ng著呢,不會有事的。只是我們此番欠下人家一個大人情,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還上。」
陳參謀長說︰「是啊!此番撤退若非衛國籌劃得力,又率部殿後穩定了軍心,只怕有一大半弟兄得扔在路上。」
他這話說得不錯。歷史上由于大南門被堵上了,將士們驚惶不安,紛紛朝城門洞擠去。沿途被踩踏致死的人甚多,其中包括第435團少校團副解致信(山西解縣人)這樣的軍官。
守城各部在撤退過程中大多潰散。第218旅旅長董其武,新編第1團團長姚驪祥只剩兩個單人相隨出城。天亮以後,到處都有敵人阻隔,兩人只好改向東南方向前行,一直走到了沁縣,一個多月以後,才在石樓找到自己的部隊。守雙塔寺的第421團營長韓ch n富,在退卻時月兌離部隊,帶著旅部配屬的騎兵一排,跑到了晉北五台縣,被反正偽軍金憲章部繳了械。
另外,部隊在夜渡汾河時,由于河底泥淖很多,官兵不了解河道的情況,陷入泥淖死在汾河里的人很多。總部中校參謀許挹和(浙江人,保定軍校生)就是這樣死的。還有些部隊,由于敵情不明,誤入太原縣、清源縣、晉祠、小店鎮等幾處敵人窩里,被打死的也為數不少。
所以鄭衛國此番鎮守大南門,雖未曾與r 軍交一槍一彈,但成功得保障了大軍的退路,功德無量。
傅作Y回想了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有些感慨,說︰「老陳,據你所知,這個鄭衛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陳參謀長說︰「我跟他接觸得不多。這個人看上去j ng明干練,是個人才!不過……」
傅作Y奇道︰「不過什麼?」
陳參謀長說︰「我總感覺這個人有些怪怪的,卻又說不清楚。呃,對了!就跟戲文里的諸葛亮一樣,好像什麼都知道,哈哈!」
傅作Y疑惑道︰「此話何解?」
陳參謀長解釋說︰「這小子剛進太原城就反對封城門,還主動請纓防守大南門,從而保證了我軍的後路。我們剛有撤退的意向他就跑來獻策,而且一應謀劃,無不中的。呃,您不覺得這太神了嗎?」
傅作Y笑道︰「听你這麼一說,還真有些多智近妖的感覺,哈哈!有意思,回頭派人查查他的底細。」
陳參謀長說︰「您多次召見他,難道對他還不了解嗎?」
傅作Y笑著搖了搖頭,說︰「我原以為他是個趁火打劫的家伙,現在看來多有偏頗啊!」
次r 一早,傅部軍心已定。他們連續派了好幾支部隊沿路來回搜索,希望能找到鄭衛國所部的蹤影。可是找了大半天,一點兒影子都沒找到,還幾次差點與r 軍遭遇。
由于西山離太原太近,不宜久留。他們不得不放棄搜尋,開始撤離。當天下午,他們向西南方向一路前行,到了中陽,後轉至石樓縣整軍休整。
之後,傅作Y將軍把太原失守的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並電請上級給予處分。閻老西兒一度準備追究他失守太原的責任,好在衛立煌下達過「相機撤退」的手令,再加上常凱申的反對才作罷。
太原失守成了傅作Y和閻老西兒絕裂的導火索。一年以後,傅作義接受了常凱申的任命,從此月兌離了晉軍。
話分兩頭,再說說鄭衛國這邊。
鄭衛國他們撤退的時候已經比較晚了,但那些負責引路的燈籠兵還在汾河東岸等候著他們(已經不是陳參謀長帶的那批了)。有了這些指路明燈,他們一路上走得很順利,也很感動。
要知道,這個時候在東岸多呆一分鐘就多一分危險。一旦被r 軍發現,黑夜里打著燈籠的士兵一個也別想活。是的,歷史上r 軍並沒有連夜突襲城南。可士兵們並不知道這一點,他們是鼓起極大的勇氣站在這里的。
和這些普通的士兵一比,那些身居高位卻棄軍逃亡的軍官豈不愧殺!歷史就是喜歡這樣嘲弄人類,本應承擔責任的人將它扔在一邊,一直被社會欺壓的人卻把它撿了起來。
閑話暫且不提,在燈籠兵的指引下,部隊很快就到了汾河邊上。鄭衛國對負責接應的軍官連聲道謝,說︰「沒有你們,這黑燈瞎火的就難走了。此番恩德,鄭某必定銘記于心!」
這名軍官是獨一旅新編一團的一個營長,叫齊思賢,他說︰「鄭旅長您太客氣了!我部接到的命令就是保證所有守城部隊過河。你們是全軍最後撤退的,你們沒走我們怎麼能走呢!」
鄭衛國豎起大拇指,說︰「好漢子,不愧是傅司令的部下。」
齊營長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他看了汾河一眼,又看看裝甲車,說︰「鄭旅長,河水雖淺,但河底淤泥很多。裝甲汽車要過去可不容易!」
鄭衛國笑道︰「無妨,山人自有妙計!」
戰士們從城內撤離的時候每人扛了一個沙袋,現在只要鋪在河床上就可以築成一個簡單的「水下橋」了。這些沙袋可以使河床更加平穩,還可以避免車身陷入淤泥。
裝甲車本身就比普通車輛防水能力強,再加上汾河水位很低,所以很順利地就過了河。齊思賢看得佩服不已,說︰「鄭旅長真是足智多謀,難怪陳參謀長一直夸您!」
鄭衛國笑道︰「想學嗎?到我們獨九旅來吧,我教你!」
齊思賢以為鄭衛國是開玩笑的,嘿嘿笑了幾聲,說︰「鄭旅長真會說笑。」
其實鄭衛國是真得動了愛才之心,只是傅作Y的牆角不好挖得太過明顯。他見齊思賢沒有答應,暗嘆了一聲可惜。
部隊過河之後,一路西行,試圖追上35軍。畢竟這個時候敵情不明,正需要抱團取暖。可他們走了大半夜也沒有追上前面的部隊。
齊思賢懊惱地拍了拍腦袋,說︰「哎呀,肯定是額們走岔道了!鄭旅長,都怪卑職領錯了路,請您責罰!」
鄭衛國笑笑,說︰「不怪你,其實我早就發現走錯路了。」
齊思賢差點沒反應過來,說︰「啊?」
張長貴也吃了一驚,說︰「旅座,那你為什麼不說呢?」
鄭衛國嘆了一口氣,踢了踢停在路邊的裝甲車,說︰「我是舍不得這三個鐵家伙啊!傅司令他們撤到山里去了。我們跟著去的話,這仨兒就得扔了。」
段雙虎听了哭笑不得,說︰「旅座,您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啊!現在大半個山西都落在鬼子手里了,這鐵家伙我們帶得回去嗎?從這里到晉西南可有不少山路要走!」
鄭衛國搖了搖頭,說︰「我可不想去晉西南,繞那麼大一個圈子,什麼時候才能回平安縣?」
段雙虎搔搔腦袋,說︰「可是憑我們這一千多號人怎麼可能沖破r 軍的防線?除非咱兒輕裝簡行,把這一百多輛大車都給扔掉。」
鄭衛國指了指腦袋,笑著說︰「你這里太僵化了,得好好活動活動。今天這麼晚了,大家先找個地兒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到公路附近去轉轉,馮錕也去。」
馮錕這段時間可憋壞了,聞言大喜,說︰「我也有份嗎?」
鄭衛國掃了他一眼,說︰「你也可以選擇不去。」
馮錕忙道︰「去,去,當然去!」